“把你抓去的那个地方有我们的人,开始没找到机会,才晚了一些时间把你救出来,幸好你挺过来了。”这套说辞严离斌早就打好腹稿,还有一大堆可能出现的状况,他都有所准备。
“原来是这样啊……”莫年若有所思地低语:“阿风,能活着见到你,真好。”
没有人知道在那个潮湿黑暗的地牢里,莫年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落到易贼的手里不用想必死无疑而已。家国的沦陷,亲人的失散,爱人的分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疲惫不堪,如果用死来解脱,虽然很懦弱,虽然还没能看见战争的胜利,闭上双眼或许能看见许久不见的那些曾经亲密无间的故人,那么,他愿意用生命换来这轻松。
吃过晚饭,严离斌遵守魏书落的叮嘱,每天都要给莫年擦两次身,早晚一次,保持洁净。此时的莫年吊着营养液浅眠,没有真正的食物果腹,身上基本没有啥力气,所以很容易困倦。听到响动,睁开迷蒙的眼睛,便看见男人端着个水盆进来。
“醒了?来,我给你擦身。”严离斌拿起手巾浸在水里,拧干净水,正准备掀被子,抬头便看见莫年双手紧紧抓着被,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呵,大家都是男人,乱害什么羞!”
严离斌嘱咐过魏书落,只能是魏书落本人才能给莫年擦身,毕竟这人肯定不会愿意把身体暴露在太多人面前,何况是这样残缺的身体。现在莫年还不知道这个身体的缺陷,更不知道这具躯体根本就不是他的。
这件事莫年迟早都会发现,严离斌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个医生都不在吗?”莫年不在乎医生来看他的身体,可是杜风,那毕竟是他最好的朋友,肯定要尴尬的啊!
“不在!你就死了这份心吧,我伺候你你还敢嫌弃我!”男人故作生气地去拍对方抓着被子的手:“拿开!”
莫年看见男人突然变身的样子扑哧一声乐出来,人也不紧张了,只好被某人拉开爪子,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豁出去了!
掀开被子,底下的身躯套着肥大的病号服,咣咣当当的不合体。严离斌一个一个解开扣子,不是没看见莫年低垂着眼睛有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只是现在他可不能开玩笑,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性子腼腆,要是在这节骨眼上开玩笑,没准一生气就不让他擦了。
演戏就要演全套,严离斌这种男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伪装的时候表情拿捏几分,动作如何才不过火。只是,现在这个情形,男人自己居然演得心甘情愿,不亦乐乎,也不知道是太入戏了,还是真的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衣服完全被解开,往两边一扯便露出裹满纱布的身躯。其实莫年的上半身伤的不重,有一些刀子划开的伤口,最长的有15厘米,但是都不致命,只是看起来很吓人罢了。
严离斌把莫年没有打点滴的胳膊从衣袖里拉出来,把准备好的手巾浸入温水里然后拧干,摊开来叠好,正要给莫年擦脸,没想到这家伙害羞得连眼睛都紧紧闭上了,让男人好笑不已。
温热的触感自额头向下,仔仔细细地将自己的脸擦得很干净,眼角,耳蜗,鼻翼一个没落,反而更加仔细。本来莫年觉得脸自己擦就好,又不是双手不能使唤了,但是转念一想,反正杜风那个家伙不嫌麻烦,干吗留着免费佣人不使!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这家伙没少让自己给他拎水壶!
想着想着,莫年自己觉得好笑,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怎么忍也没忍住。
投了投手巾,正要给莫年擦脖子时,严离斌看见这人憋笑的嘴脸,口气也没拦着,真的像多年好友那样随便地说:“笑什么呢?是不是想我坏话呢?”
听见男人问出声,莫年也不自己闷着了,轻轻地笑出声,睁开眼睛说:“我想起来你有一次发烧挺严重的,躺在床上都烧迷糊了,嚷嚷着一定要拿下苏西,就是那个一直不怎么搭理你的那个法国妞。”莫年好笑地看着严离斌,突然间不怀好意地用眼睛斜瞟床边的男人,继续说:“你别说你没有印象,虽然你一直拿脑子烧迷糊了当借口不承认,事实胜于雄辩,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哦,我烧糊涂了,然后把你当成那个洋妞一顿乱抱乱亲,占尽我们‘冰清玉洁’的莫同学的便宜,是这样吧?”严离斌信口胡诌,没想到竟瞧见对方刹那间瞪大的双眼,难道蒙对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我拿这事挤兑你,你总是耍赖不承认,今天这是怎么了?”莫年歪着脑袋神经兮兮地看着男人,满眼的惊讶。
“还不是看你病得惨兮兮,让你占回上风。”
“切,本来就应该!要不是老子看在你是我多年好友的份上,不会扔下生病的你不管,谁会像我跟个老妈子似的,不但要忍受你的骚扰,还得一遍一遍用冷毛巾给你降温,折腾死我了,臭小子!”
眼前的莫年肆无忌惮地跟他这个冒牌的杜风谈往事聊当初,这样有精气神儿的男子依然是头一次见,或许以后,还会有很多第一次吧。
“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你折腾我了,赶紧报复回来,我不计较。”
说这话的时候,严离斌心里想若是你想起了一切,要报复回来,说不定我也不会计较……
毛巾顺着脖颈往下,绕过那些缠着的纱布,只能擦那些露出来的皮肉。许是许久不见阳光,或者天生如此,这人的皮肤白皙又细腻,一个男人偏偏长的像个女人似的细皮嫩肉,怪不得那个‘罗渊’勾当女人那么来劲,小白脸不靠这身皮肉还能靠什么?想到此,严离斌突然好奇这个莫年,他真正的面目到底长什么样,恐怕永远都是个谜了。
男人绕到床的另一边,准备搞定这边打着点滴的胳膊,可是刚一触碰到莫年左臂上的肌肤,便被入手的冰凉吓了一跳。刚刚也没注意,按理说挂着吊瓶的手被注入液体,温度低是肯定的。但是严离斌想了,这个人没有了男人的那玩意儿,中医的说法就是没了精气,身体免不了要发寒。想到此,男人特意用手摸了摸莫年全身,果然触手有些凉,根本没有正常男人的热血方刚。
这种发自身体内部的寒冷,是盖多少被子都于事无补的,空调温度调高点,要不然再铺床电褥子?男人转念一想,30年代有电褥子吗?
正当男人愣神想东西的时候,莫年却被他突然之间的‘咸猪手’搞得一愣,“你在干嘛?”
“你是不是觉得冷啊?身子这么凉。”
“恩,有点……手脚冰凉不说,而且怎么捂也捂不热。”
“你这次元气大伤,等再过一阵能吃东西了,好好补一补,我再给你灌几个热水袋,身体强壮就不会感到冷了。”
莫年被男人的体贴感动得没话说,说谢谢又显得太生分,只好笑着点头。
第27章:修养
第一次干这种伺候人的活,本来擦个身子不费多长时间,但是严老大光弄个上半身,就愣是擦出了半个小时还要多。累倒是没怎么累,可被子一直掀开不盖,把莫年冻够呛。
严离斌一个大男人粗心大意的,刚光顾着陪莫年说话,手下还仔仔细细的,每个犄角旮旯都不放过,心里还夸自己干什么都能这么明白,完全没注意到对方都打喷嚏了。
就在莫年要打第二个喷嚏的时候,严离斌也把人家上半身搞定了,这才回过头注意到莫年冷的有点哆嗦,忙把旁边的棉被扯过来先压着,下半身得快点儿了。
严离斌心里琢磨着,手下也不慢,拽着莫年的裤子就要往下脱,哪知伸过来一只手急急拉住他,男人抬头只听对面焦急又羞赧地开口道:“下面就不用擦了……”
“魏医生他能给你擦,我怎么就不用了?乖,一会就好了,再拖时间你就该冻着了,我告诉你感冒了就麻烦了,还想快点好不?”
莫年被男人一顿抢白,噎的一愣,这裤子就被人扒下来了。事实已定,再说什么也是无用了,只好无奈地把头埋进被子里,任由那人怎样。
这双腿男人看过无数回,笔直修长,白皙瘦削,连块多余的肉都没有。腿上并没有刀伤,所以也不用费神怕碰到什么,严离斌快速却又温柔地擦拭着,连脚趾缝都没放过。
伤得最重的地方不用擦,严离斌把高耸的棉被拉下来,对着里面迷糊的小脑袋问道:“想不想嘘嘘?”
本来就不好意思的莫年听到男人像问个小孩子一样地问他想不想小便,刚退去热度的脸再次蒸腾起来,红的不成样子,没法儿只得喃喃道:“我能自己去上厕所。”
“医生说了,你还得有一个礼拜才能下床,方便也只能用导管,大家都是男人,你怕什么!”严离斌可没这么尽心尽力地伺候过人,上赶着服务人家还不接受,只好搬出万能的医生。
“谁怕了!我这不是怕你麻烦吗……”
“别动啊,我可往里插了。”
临出医院前严离斌特意向魏书落讨教了间歇性导尿的流程,以前就知道有些人喜欢以这种方式玩SM,可这回严离斌可没往那方面想,只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严离斌说着,一手握住那团柔软的肉,一手接过一次性的导管顶端,轻轻地往脆弱的孔柱里送,生怕弄疼了莫年。
按理说,一个男人摸另一个男人的命根子肯定会有抵触,虽然严离斌以前也摸过,可那时实在是好奇,也没去在意那份抵触。可现在不同,他是在演戏,再怎么敬业的演员碰到这种戏份也会踟蹰犹豫,更何况是当了上位者这么多年的严离斌。可是男人一心想着莫年的感受,一心想着别让他难受,就连这种连护士都不愿意伺候的活,严离斌他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却能够如此心甘情愿。这不光是因为莫年是个干净的男子,也不是因为演戏演的要真实,而是严离斌真的想去补偿,想对这个他一直亏欠的人好一点。
中途男人问莫年疼不疼,前面的小脑袋也只是摇摇头,严离斌这才小心地继续下去。接上尿袋,一切都弄好了,液体顺着导管流出,不一会儿就装满了尿袋。然后男人手脚麻利,动作轻柔地取下导管,把脏了的尿袋扔到一边,再拿起一旁的手巾擦了擦莫年的私处,趁他的脸没有红到爆掉,赶紧给人家穿上裤子套好衣服,棉被一盖大功告成。
刚刚严离斌帮莫年小便的时候,看着那个除了排尿,已经没有其他功能的器官,心里有些发憷。男人的这种缺陷隐疾,他想着莫年现在还不知道,能瞒多久是多久,万一因为这事想起来什么,他严离斌还真没准备好怎么面对那时的莫年。
想罢,严离斌把被子拉下来盖住莫年的全身,抬头看见对方窘迫的脸,低下眉眼不好意思看他,模样撩人地很,让男人日近恍惚,摇摆不定的心神又一次心动了一下。然后男人温柔地说:“床头上有水,渴了就喝。要是有尿意,就叫我。”
“知道啦,管家婆!”莫年故意拖长音,虽然一部分是化解一下尴尬,还有就是杜风真是的,把自己看的跟个小孩似的。但是一想到自己是个病人,对方如此关心自己,况且是在自己最坚持不住,被打击的体无完肤的时候站出来,用最无微不至的照顾安慰着自己的时候,莫年心里就像被暖风吹拂过一般,熨帖地很。
说说笑笑地退出房间,关上门,严离斌脸上说不清是虚伪还是真实的笑淡了下去,可是心里头那丝舒爽依旧萦绕盘旋,就好比他和屋子里头那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陌生人已经相知相交了很多年。这又跟邵寒陶简他们不一样,那俩个人跟他是过命的交情,兄弟遇上事了,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可要真要上真身亲自伺候对方,就算严离斌能拉下脸面,邵寒那个性子也万万是不肯的。可是跟莫年在一起的感觉就象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不为名不为利,只余信任和时间的沉淀,没有大风大浪,波涛汹涌,只剩一种安宁,平和的生活,而这种心灵上的放松,严离斌从来没有过。
此时站在门口的男人真希望那人叫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那个什么阿风。
这一通折腾,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一般这会儿莫年都是浑浑噩噩地头脑不清晰,也不是委顿不堪,就是振作不起来。可是现在他的状态自养伤以来真是前所未有的精神,许是终于远离了一片惨白,又参杂着怪味的医院,又或者是他与杜风之间那一层几无不见的隔膜,在今晚上紧密无间的照顾和关怀下消失不见。
看着男人端着水盆出去,还以为这是要睡觉了,男人临走前忘记关掉的床前灯亮着昏黄的光,莫年心想着,这灯开着正好,过去连着一个礼拜自己独自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每到晚上,四周无边的黑暗似乎快让他窒息而死了,某些纷繁错乱的记忆扰得他根本就不敢闭上眼睛,他怕再次回到一梦不醒的梦魇中,没了身躯的沉重,却带着极致的疼痛。
莫年半眯着眼呆看着对面墙上的剪影,不想这个时候房门又被打开了,严离斌拿着两个灌得满满的热水袋走到床边,微掀起棉被将一个热水袋塞到脚下。
“晚上有了这个就不会冷了,给,这个手上抱着,上下都不冷。”说着,男人把另一个热水袋塞进莫年的怀里,然后又把被角腋严实了。“好好睡,有什么事我就在隔壁,大声喊我就行,晚安。”
“晚安。哎,灯开着吧。”看严离斌想要把灯关掉,莫年忙出声阻止。
“行,给你开着。”
严离斌留下一抹温柔的笑悄悄地退出屋子,想起寄托在邵寒家的色狼,他那么疼那只大狗,也没这么细心体贴过。这屋子里的伤员,严离斌心里倒是觉得有点像照顾小狗的感觉,可不赶色狼那样皮糙肉厚。
房间再次平静下来,而这一次是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了,莫年闭上眼睛,窗外沙沙树响,头顶迷蒙昏黄,他想,这一夜也许能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莫年醒来的时候严离斌就已经不在家里了,男人走时嘱咐过刘嫂一会会有医生上门,让她招呼好。
这会儿,也就早上9点多,一个莫年熟悉的医生,魏书落来到卧室里给他做全身的检查。
“魏医生,我这身体还能不能完全好了?会不会就这么残废了?”莫年静静地开口,充满了担忧的语气。这个医生对他照顾得很周到,也许是杜风特意关照过吧。虽然莫年有些不大喜欢穿白大褂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间就讨厌起了医院的一切,以前也没这样,但是他还是很感激这个医生。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不相信我的医术啊?”气氛有点沉闷,魏书落小小地调侃道:“只要你不胡思乱想,这伤好得更快,保证你以后啊,生龙活虎,吃嘛嘛香!”
“医生真是爱说笑,那我的伤还有多长时间会好呢?”
“再有一个礼拜就可以吃一些流食了,现在浑身没力气也是不吃饭造成的,以后就会好了。身上的伤口倒不严重,下体的伤却要好好养着,怎么地也要两个多月才能完全康复。而且你现在养伤不能心急,要心平气和,就当修身养性了。”
莫年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了些计较,还要两个月,也就是说他还可以轻松地过完这两个月啊……
第28章:柔情
魏书落做完检查,没有感染恢复的蛮好,就起了其他的心思,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的这个朋友对你照顾得很上心嘛。”
莫年一听这话,眉眼就笑开了,“你说阿风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的啊,我们认识了快十年了,都是互相照顾的。”
“感情真好。昨天有没有做擦身的工作?必须做清洁,这里比不上医院消毒得彻底,保不准就感染了。”其实魏书落想问的远不止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