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肤之痛（穿越）下——雪牧痕

“有擦，阿风帮我擦身，他很仔细。”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医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是莫年依旧很开心，他有那么一个可以依赖的朋友啊。

“那就好，你好好休息，我也要回诊所了。”

挥手告别医生，这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莫年一个人，偶尔刘嫂会送过来一杯热水或者果汁，然后退得干干净净，也没个人陪他说话。在这空闲的时光里，莫年又开始胡思乱想，老李都没来看他，但愿是为了保密，或者老李真的忙得走不开。

无论如何安慰自己，莫年都会悲观地想自己会不会从此废了，家国破碎，亲朋失散，这份工作是他现在唯一的信念了啊，难道连这个人生中唯一的支撑都要崩塌掉了吗？

眼神发空望着落地窗外的墨绿山色，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唤回了莫年神游的心思。床头的那部电话还在持续地响，莫年却在犹豫要不要接，他不是这里的主人，贸然接电话不好吧，这么想着就没动。

“莫先生，先生叫你听电话。”敲门进来的刘嫂对着发愣的莫年说，指了指床头的电话。

轻轻点头，莫年疑惑地接起床头的电话：“喂？阿风？”

“恩，是我。待在那里还习惯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电话那端冷硬中透出柔和的语调听在莫年耳里却有着说不出来的亲切。

“没有，我在这里很好，你的‘工作’那么特殊还是少打电话好。”这几天男人无微不至的关心让莫年有些担心，杜风平时那么忙，自从回国加入地下党，他们俩就不能像学生时代时那样每天都形影不离，有时甚至几个月都看不到人影的。他这次出的事故总归还是影响到了杜风，但愿没有打乱他的工作计划，更不要出什么失误。

严离斌顿了顿又说：“没关系，你别担心。我是怕你白天自己一个人寂寞，我朋友的一个表弟成天也没有事情干，人不错，乖巧细心，我让他来照顾你，白天陪你说说话。”

“不用了吧，我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的。”莫年这个时候还是不大想见人，尤其是生人，也许心态还是不如表面上那么豁达看得开，潜意识里认为所有的人看见自己躺在床上，都能透过这层厚实的棉被看见曾经的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那让他悲愤自惭。

“我都已经让他过去了，你不用担心，我只告诉了小飞你生了一场大病，端个水拿个东西让他做就好。恩，就这样吧。”

有一些无奈地挂断电话，莫年默默地想阿风变得强势了，虽然对他都是好的，可有种不容拒绝的压力。莫年不禁回忆起从前，杜风在学校里就是光芒万丈的太阳，都说中国人在国外总会畏手畏脚，放不开自我，可是杜风却能玩的风生水起。

记得有一次在学生会举办的舞会上，很多洋妞都抢着邀他跳舞，不光是因为杜风有着英俊的外表，高大的外形丝毫不逊于外国人，风度翩翩的气质，再加上优雅的谈吐和深情款款的眼神，瞬间就以神秘的东方气质虏获了不少少女的芳心。

当然，莫年知道杜风的所有本质，什么风度翩翩，什么优雅迷人，统统都被杜风穿着一个跨栏背心在阁楼里乱蹦乱跳和他吵着要肉吃的景象击得粉碎。

想到此，莫年裂开了嘴角，每天都吵吵着吃顿好的的杜风，实在是让掌管着二人生活起居所有费用的莫年哭笑不得。

从一开始，他们俩个人的性格就是南辕北辙的，正好互补。莫年生性腼腆，对人也很温和，不愿意给别人找麻烦，凡事遇到了委屈也总是自己吞到肚子里去，能不让杜风知道就不让他知道，要不然以那家伙的个性，非得吵得世界天翻地覆。

可是如果要是没有这个家伙在，可能学都上不完，就被那帮有种族歧视的外国学生欺负到死。他们俩个人在他乡求学的漂泊生涯，是莫年活到此刻最值得回忆的时光。

回忆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打断，刘嫂推门进来，看见莫年醒着便说：“莫先生，先生的朋友来了，在客厅呢。”

“哦，你叫他上来吧。”既然都来了，不好怠慢了人家，那人叫小飞吧，莫年听见严离斌在电话里说过。

外面传来咚咚咚的上楼声，只见一个漂亮的半大孩子很有礼貌地进门，有些拘谨地介绍自己：

“莫哥好，听说你病了，我哥让我来照顾你，你叫我小飞就好。”

男孩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偷偷扫了一眼屋子，欢快的语调和有些调皮的神情，让莫年一下子就没有了紧迫感，也许这个小飞会让他心情很好。有些人天生的乐观，无忧无虑的生活理念都是莫年所不具备的，他的人生从战争开始起就画上了一道重重的悲观色调，这些已经发生的事实他自身都没法去改变，所以莫年有些羡慕这个男孩。

“小飞，你不用拘束，我也没什么麻烦的事拜托你，陪我解解闷就好。”莫年指着窗边上的沙发让男孩坐在那里。

这边正初次见面打算侃侃而谈的时候，大厦顶楼办公室里的俩个BOSS也在激烈争论。

“要不是我怕小飞自己在家里待着太无聊，我才不会让你把他接过去陪那个什么莫年。”邵寒坐在转椅上来回摇摆，还不时拿眼神瞟自己的老大，诉说自己的不忿。

“就这几天，而且晚上还给你完好无损地送回来，又不耽误你干什么少儿不宜的好事，你就这么舍不得啊！”严老大头也不抬地调侃邵寒，根本不把对方的怨气放在眼里，整一个强抢民男的恶霸。

发生在罗渊身上的事邵寒是一路看过来的，严离斌对这个罗渊不同以往的诡异之情，虽有困惑可还不至于费解，毕竟他家老大什么离谱的事都能干出来。可是最初听到这个罗渊身体里装的却是另一个灵魂的时候，邵寒不比严离斌惊讶的少，毕竟这事真是太不寻常，让他们这些遇神杀神的恶煞也觉得脑门一凉，惊悚得很。

有一刻，邵寒甚至在想，他们是不是虐债太多，老天来的这么一道神来之笔，都不等轮回地狱，便迫不及待地来惩罚。看了看对面浑然不觉自己已然沦陷其中的严离斌，邵寒突然觉得心中一冷，有些事如果现在不解决，将来必是一场劫难。

“老大，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这个莫年什么都想起来了，会不会恨你？”

严离斌听闻笔下一顿，低着头似不为所动，好一会儿才说：“恨又怎么样，大不了对他好一点，给他足够的钱，如果他愿意放他走也不是不行。恨我的人多了去了，我还因为多了一个他怕了不成？况且像他那样懦弱的人，恨起来也顶多是骂骂我吧？”

“斌哥，留着他就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水雷，我们还是小心为妙的好。”邵寒不明白这个莫年到底有什么稀奇之处惹得男人如此念念不放手，可没发现严离斌有断袖之癖啊。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觉得他一个小虾米能撼动得了我？做白日梦都比这实际，哈哈！”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邵寒纠缠，严离斌转移话题道：“你嘱咐好小飞了吧？”

“大哥……你都唠叨三遍了，你不烦，我还烦呢！我说你就放心吧，小飞不会乱说话的。”邵寒说着大摇其头，丝毫不理解他那没心没肺的斌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那就好。你这次还蛮常情的啊，跟这个小飞多长时间了？”以前从来都不会问邵寒的私生活，更别提干预了。可是此时的严离斌心里那懵懵懂懂的情感萌芽之后，觉得关心哥们的情感生活也是老大应有的职责！

“你说小飞啊，他早年父母双亡，一直寄人篱下，挺苦的。你再看他那小模样，也不像个能担当的男人，老实巴交的总受欺负，可是有时却倔得很。”总是冷面的男人，陷在回忆时的表情柔和中带着宠溺，“碰见他是个偶然，反正我喜欢他，想让他过好的生活。”

严离斌略显惊奇地看着邵寒，这并不多见的铁汉柔情，微微触动了自己一向冷硬的心肠，让他过好的生活……

第29章：小飞

严离斌晚上回到南郊的别墅，心情复杂且焦急，莫年住在医院时还好，可自从搬进这里之后，严离斌在白天工作的时候，每每想到家里有着一个全心依赖自己的人，这内心里奔腾的渴望便叫嚣得欢实，恨不能下一秒就能看见那人。这种体验避无可避，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男人遵从自己的欲望，要的是此刻的快意，又何必在乎今后如何呢。

窗外愈发萧索的风景随着夕阳的沉沦，一律染上浓重的墨色，那栋小楼的二层散发出微弱的光，在这样肃杀的夜里泄出淡淡的暖意。

严离斌进了家门，脱去外套，一路奔向那人的屋子。轻轻地打开门，瞧见躺在床上的人犹在浅眠，听到动静后才慢悠悠地睁开眼。

莫年刚睡醒，入目便是男人有些风尘仆仆的模样，阿风回来了。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严离斌弯下腰俯视着看莫年，一手抚摸着他柔顺的发，充满着超乎朋友间的深情。

莫年怔怔地看着上面的男人，脸色微微红，这样亲昵还真不习惯，杜风在搞什么？“没有不舒服，感觉在慢慢恢复。”哪是慢慢恢复啊！那里长新肉痒的不行，比疼痛还要折磨人。

“今天小飞在这陪着你，不觉得闷了吧？”严离斌顺势坐在床边，不舍得放过任何亲密的机会。

“不会，小飞这个孩子很会讲笑话，逗得我不行，想乐还不敢乐，憋死我了。”莫年笑意盎然，显示着好心情，哪里像个病人。

“你开心就好，心情好才有利于养病。”

“阿风，老李看过我的报告书了吧，怎么还没有消息呢？等我伤好了，就能立马投入到工作中的。”这事莫年问过几次，可每次杜风的回答都是等他养好了伤再说，真是能把他急死，想不胡思乱想都难。

“都说过先别想着工作的事，老李也带过话了，让你好好养伤的，怎么不听话呢！”严离斌刻意装出来不高兴的样子，可把莫年唬坏了，这杜风真是越来越有样儿了，板起脸来不好惹啊！

“行行行，我好好养伤，再也不问了！”语气诚恳，就差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了，莫年心想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寄人篱下不好过啊。

满意地看见对方的妥协，严离斌虽然表面上甚是镇定，可是内心却如筛沙子的筛网，没个把握没个底，若莫年的伤养好了，又该如何瞒下去。这刚开始便铤而走险的一步棋，到后来是步步惊心，一步错步步错，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编织，最后但愿不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结局。男人心里煎熬着，如果对他再好一点，以这人心善的性格，该不是最不愿意看见的结局吧？

如是，时间平静地度过，小飞每天都来陪莫年来解闷，两个人混得熟了，自然什么话都在讨论的范围内。

“莫哥，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每天患得患失的情绪真是不好受的紧。”小飞坐在床边，脑袋耷在床沿上，有些沮丧地说。

“小飞也有喜欢的人啊，肯定是个美丽的女孩儿。”

像柳嫣那样漂亮的女孩儿，找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没了希望，心里那点念想还是搁在原地没有改变，时不时地拿出来翻一翻，在这战火连天的年代，这样渺小遥远，无根飘零的情感就如同最不值钱的草芥，随处可见，诉尽无奈和遗憾。

颇为苦恼的男孩听到莫年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这并不能缓解他一点点，“是啊，他很有魅力，跟他在一起我很安心，很满足。”

“这不是很好吗？你在担心什么呢？”

小飞找莫年当知心哥哥还真是找对了人，想当年，也是他这样温吞的性子才能使很多人到他这里来诉苦，就算得不到解决，心里也似乎轻松了不少，好似有个人替他分担了一部分，而且不用担心莫年会告诉别人。

“是很好，好到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他终归不属于我。他那么好，而我却很平凡，甚至比不上其他优秀的人，我真是配不上他。”

说这话的男孩似乎不是莫年所了解的那个天真机灵的小飞，这样脆弱却又纯洁多情的年纪，还会为少男少女之间那点朦胧的绮梦烦恼担忧，忽然之间莫年也记起自己也还年轻，可是心境却如斯苍老了。

“这么没有自信确实有点配不上那个喜欢你的人，你是在质疑那个女孩的眼光吗？眼光有问题的人，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故意说过分的话，莫年实在是看不过明明就在眼前，却还踟蹰不前的小飞。如果他的女孩还能在他的眼前，又怎么会计较这些浪费时间的问题，能够平淡相守才是最幸福的事情。

男孩果然受不了激将，立马一扫刚刚沮丧颓唐的一面，有些委屈地大声说：“他怎么会眼光有问题，他品味很好的，穿什么衣服都比别人好看！”

莫年心说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衣架子啊！莫年不知道的是小飞口中的他，却是目睹自己最不堪时候的邵寒。

“品味好并不代表他的心灵也纯洁无暇，小飞这么善良，任何人都能配得上的。”莫年摇头笑看对面依然耿耿于怀的男孩，这个年纪不为了儿女情长苦恼，还能为了什么呢？总不能所有的生命全部都承担上国家的使命，他知道那有多寂寞，有多累。

“他很有钱，骨子里应该是瞧不起我这样的，偏偏我又真的没什么能耐，也不怪人家会瞧不起。我每天都在跟不跟他在一起这样的念头里犹豫不定，都快要折磨死自己了！”

“有钱人不见得就高贵到哪里去，也许他们的内里比任何人都肮脏腐烂，当然不排除有真正的好心人。而像你我这样不富裕的小老百姓，或许为了生活卑微屈就，但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良知，如果我们能够一直保持着赤子之心，相信一定会有好的生活，好的结果。”虽然坚持自我很难，

可莫年心里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希望，这么一点点足以支撑他的全部人生。

那个似懂非懂的男孩若有所思地回去了，独留莫年一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抬头望着不知名的某个地方，如果他也能像小飞那样，把内心里所有的苦痛全部都倾诉出来，也不会总是自己这般难熬了。可偏偏自己不是那样的性子，找杜风吗？他那么忙，还要分心来担心自己，这多不好……

“今天医生说可以吃一些流食了，我让刘嫂做的粥，早上吃了觉得好不好？”今天严离斌回来得很早，那些可有可无的应酬这阵子都全部推掉了，况且今天莫年能吃饭了啊，自己一定要亲自把关。

“阿风，粥做的挺好的，就是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个鱼腥味，下次换白粥就好了。”回忆起今早上入口的那一勺鱼肉粥，莫年嘴里不好的感觉仿佛又来了似的，好想吐。

“是我让刘嫂特意做的鱼肉粥，白粥的营养哪里比得过呢！要是不喜欢鱼肉味的，那咱们吃别的，你喜欢什么？”

“我觉得蔬菜粥就很好，清淡爽口，你让刘嫂给我做蔬菜粥就好。”本来说的挺起劲的，可是看到男人越发阴沉的脸，莫年是越来越小声，怎么突然玩变脸啊？

“人家医生都说了，你身体实在是太虚弱，需要趁这个时候好好调养过来，你就吃什么蔬菜，能调养什么啊！乖乖在这儿等着，我下去让刘嫂给你熬粥去，不管是什么必须喝掉！”

谁能想象堂堂前黑帮老大，现鸿基集团的总裁会为了一碗粥而苦恼不已。在厨房这个他一般根本不会踏足的地方，正挑挑拣拣各种可以补身子的食材，每每皱个眉想半天，回过头问站在一旁的刘嫂，放蘑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