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飞鸟琳

终日，直到许久之后，见清才突然醒悟，想到朝熙不跟他同寝的夜晚大概都是去陪读月去了。

第34章

寂静的夜里，见清鬼使神差地走了出去。自从被朝熙从山脚下强行带回来的那一日，他已经很久没有踏出过这个小山谷

一步。不过刚上山时与元迟一道巡山，这里的山路已经了然于心，根本不用思考，就找到了朝熙与读月同住的那个小石

屋。偏僻的山坳里，全然漆黑一片，小石屋里一灯如豆，远处看暗幽幽的鬼火一般。屏息走近，有细微的声响越来越清

晰地传到耳边。见清的心猛跳起来，他自己也曾在欢爱时发出过各种让自己羞惭的声音，可现下这呻吟声却让他面红耳

赤全身都热得发烫，柔软，纤细，甜腻，丝丝地溢出，每一声哪怕都转了七八个弯子，而见清自己的声音相形之下几乎

只能用“粗鄙”来形容。亏他自以为沉溺肉郁难以自拔，恐怕在读月看来，他连风月的边儿都没摸着吧。

在窗下呆了半晌，才鼓足了勇气向屋中窥去，这一看真如挨了晴天霹雳，原来榻上的读月竟是这个样子的。读月虽然是

只漂亮白狐狸，可化了人形之后一张脸蛋算不上多出色，要论相貌，见清比读月实在美得多了，可此刻裸了身子却是见

清从没看过的香艳风情。昏黄的一点灯火映出了读月那一身莹润的肌肤，并不是躺着，而分开双腿骑坐在朝熙身上，一

张小脸微微仰起，满脸如梦如幻的神情，一双红唇略张似在邀吻，光洁的胸膛两点红樱，纤细的腰身向前拗着，往后撅

出一对翘臀，双腿撑在身侧律动着，那头黑发垂在背后随之轻轻摆动。朝熙仰卧在他身下，眯着眼睛似乎陶醉其中。这

些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朝熙的手，一只手在读月臀上忘情地揉搓，另一只手握着读月身下随意逗弄。

见清本来被读月的声音勾得浑身燥热，可一看到这情景，却是全身透寒，就像瞬间掉进了冰窟窿。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胸

口闷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否则一定会忘形地放声尖叫了。

读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下动作扬声对窗外道：“外面是谁？鬼鬼祟祟的？”

见清一惊，立时隐去自己的气息。

读月道行远不及他，细听再没听出什么，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讪讪地俯下身在朝熙唇上一阵热吻，又扭着身子卖力地动

作起来。

见清失魂落魄地回了自己住的那个小山谷，脱力地跪倒在水边，冷得不断地打哆嗦。

有一种尖锐的情绪在疯狂地啃咬他的心，很像小时候听说的妖族豢养的最霸道的血蛊，他知道那种情绪是自己对读月的

嫉妒。什么道家风范，什么仙家风骨，跟这种情绪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他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只想杀了读月，毁了读月

的内丹，让读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怪不得世人说嫉妒是心灵的毒药，差点让他变成了丑陋的怪物。

他好不容易压下了嫉妒的痛苦，却立刻又被另一种更深更重的悲哀淹没，那是他心中早已扭曲不成形的对朝熙的痴恋。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朝熙会这样对他，明知他的不能不愿，偏偏要勉强他，转过身却又继续跟读月纠缠不清。他本来就

不是读月那样的媚狐，难道朝熙以为只要一些训练，他将来就能像读月那样取悦他吗？

第35章

黑夜很快就结束，天蒙蒙亮的时候，见清才惊觉自己一动不动地在水边跪了一夜，仍是束手无策，完全想不出该如何从

这困境中解脱。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他的肩头，吓得全身一激灵，转头竟是朝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

见清早没了昨晚的激动，别过头，道：“这个时辰，你过来做什么？”

朝熙有苦难言，问道：“昨晚窗外的是你对吧？”

见清冷笑道：“扰了你的兴致了？那也不用大清早的赶来数落我。我果然不及旁人机灵，可这样的糊涂事做过一次总不

至于将来还会再做第二次。你多虑了。”

朝熙抓住他肩头急道：“见清你不明白……”

见清拨开他的手，打断他的话：“是的，我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要把我囚在这里，可我已经不想明白你的

想法，因为你也从来不曾明白我。是的，我承认，我虽然是个修道者，却无耻地对你动了凡心，可那不代表你就可以对

我为所欲为。在昆仑山上，即便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我也已经很开心；可在这里，我每一天都过得很痛苦。我不是读月

那样的狐妖，要靠吸取元阳提升修为，我也永远不能像狐妖那样谙熟风月讨你欢心，你何苦逼我？”

朝熙哭笑不得，上前抱了他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意读月。为什么你不能明白？我留你下来就是想要你一直陪着我，

可读月他好歹侍奉了我好几年，我又怎能硬下心肠扔下他不理？而他又怎能与你相比？”

朝熙低下头来，似乎又要吻他，见清却侧头避开，道：“请你不要碰我，我道行不及你固然没有办法反抗，可我若要自

毁元神还是做得到的。”

朝熙万没料到他竟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惊得呆了，一时间进退维谷，玩味出他话中的怨怼之意，心痛之极：“难道你

以为我对你全是淫亵之念，留着你就只是要拿你满足肉郁吗？那我何必要花这么多心思？对我来说找个漂亮躯壳再容易

不过。你心里舍不下我，我也一样，现在再没有什么能阻挠，那我们何不痛快在一起？我喜欢与你欢爱，难道你就不喜

欢吗？为什么偏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为难我，也是在为难你自己。”

见清外表看似柔顺，可骨子里那股拧劲儿连天神也拿他没办法，更不用说恨不能拿他当自个儿心尖儿疼爱的朝熙了。朝

熙沉吟数日，心中权衡再三，只能硬下心肠去找读月。

却说读月，何等的精明伶俐，自从那日随了朝熙回来陡然发现见清来了山上，就猜到自己的这段因缘怕是快要走到头了

。虽说那不堪的结局已经放在了眼前，仍是不舍得自己离去，心想着若是能再与朝熙欢好一晚，就是多了一晚的快乐，

隐隐地还存着些万一的指望。虽然朝熙与他同寝的日子果然是越来越难等到，可是一见了朝熙仍是打起精神强作欢颜。

这日午间，突然看见朝熙阴着一张脸来了，心中便是一沉。要搁在往常没有见清的时候，他两个白日里同进同出原是极

寻常的事情，可在当下，简直是不可能的了。

朝熙携了他的手在桌边坐下，却是话难出口。

读月看了他的神情，也不装傻，笑道：“大人如此为难，可见得那一位果真是万万容不下读月了。俗话说：‘千里搭长

棚，没有个不散的宴席。’读月能侍奉大人这几年，已经很知足了。大人也不用为了读月烦心，读月这便去了。”

到这地步，朝熙也是无话可说，只能道：“这事确是我对不住你。将来你若有了什么难处，不论是怎样的事情，我都必

会尽力助你。”

读月竟也洒脱，道：“多谢大人了。”就真的起身去了。

朝熙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哪知读月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来，挤眉弄眼地道：“读月生得不

够漂亮，头脑也不够聪明，本来也没资格说什么不平之言。可是想想那一位，真是怨不得读月不服气，读月有哪一点能

比不上他呢。大人的眼光也真是差得离谱了。”

朝熙冷不防被他一噎，又是气又是笑，待要说什么，读月已经去得远了。

第36章

再说见清一时郁愤，冲口而出“自毁元神”的话，立时就看到朝熙变了脸色，就知道自己说得过火了，心中就有些懊悔

。肉体交欢的确并非自己的本愿，可朝熙其实从未真正用过强，且一直待他温柔体贴。虽然朝熙对他的态度一直让他不

明所以然，可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情，那样的重话岂不是太过残忍。朝熙压着怒火铁青着一张脸离开，见清便以为他再不

会回来，哪知道当晚他还是过来留宿在这里。见清虽然歉疚，可服软的话还是不会说的；而朝熙却是面色如常。从此朝

熙每晚与他同宿，再没去找过读月，在榻上也再不与他欢好，仅仅搂着他同睡而已。

当日见清虽然嫉恨读月，却也不是要争着让朝熙独宠他一个，只是要逼着朝熙与他了断而已，哪知道朝熙竟然一味地顺

着他说的胡话。到了这地步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总不能开口劝朝熙去陪着读月，越是拖得久，越是不安。哪知一

晚朝熙搂了他睡下时突然说道：“往后你再不用在意读月的事情，我已将他送走了，他再不会回来平凉山。”

见清不料事情会变成这样，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怎么会突然送走他？”

朝熙道：“我真心想要的只是你一个。”

见清也分不出自己是在欢喜还是在内疚，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你若是不喜欢读月，怎么会与他一起这

么久？”

朝熙道：“这事确是我做得不妥当。我既然一直以来心里只有你一个，就不该与别人苟合。你要怎么骂我都是理所应当

的，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留下来。不过就算你心里不愿，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见清越发糊涂：“不久之前在昆仑山上，我才是第一次见着了你，说来你与读月在一起才是理所当然。何必强留着我，

反倒赶走了他？你又何苦让我造这样的孽？”

朝熙苦笑道：“你就当是我喜新厌旧，贪图你的美色不择手段。总之所有的罪孽都在我身上，我原本也知道你不情愿。

就算我将来再见异思迁，也正是遂了你的意。”

见清被他说得脸都烧了起来，偏偏无话可答。

朝熙轻轻地贴近他，手伸进他衣襟摩挲着他的肌肤，问道：“见清你说，你真的会自毁元神吗？散仙自毁元神可是最大

的禁忌。”

见清咬着嘴唇，别开脸，摇了摇头。

朝熙得了他的默许，解开他的外袍压上身去。见清也不反抗，乖顺地分开双腿等待他的进入。朝熙的手指摸到他身下抚

慰一阵，便挺身将姓器送了进去。见清许久不曾与他欢爱，此刻情动难以自持，将双腿缠上他腰际随着他尽情律动。

自从读月走后，见清竟再也寻不出理由来推拒朝熙，索性什么都不再多想了。朝熙见他晚间在榻上总是乖顺之极，白日

里却绝不踏出那山谷一步，只独自闷坐静修，久而久之，自然察觉到他的郁郁不乐，真不知如何才能打破这僵局。

第37章

平凉山上四季不明，这形如囚徒的日子说来沉闷，但还是一日接着一日如指间流沙般渐渐逝去了。屈指算来，见清竟已

在此住了一年有余。他本性洒脱，却被朝熙强行羁缚，初时自然不惯拘束，苦不堪言；后来明白了朝熙的深情，而他自

己其实也是恋慕着朝熙的，慢慢地心境就软化了；时日再久些，不禁奇怪自己总不回沼泽故地，为何见淳竟不出来寻他

；再后来想什么都没有用，干脆潜心念诵道经打发时光，那些经典他从前学得并不认真，此时用心思索，反而于其中的

深意有了感悟，过往几百年间的修炼恐怕都比不上这一年之间的进境。有时想来好笑，朝熙总是将他这样关着，他心无

旁骛，说不定还真能修成见淳那样的有道之士。只是何曾有哪个修道者似他这般以色事人的。

朝熙平日里并不是总对他甜言蜜语、嘘寒问暖，却一直非常宠爱他。肉体的交欢初时总让见清羞耻，后来也就顺其自然

了。这样的身体的接触是如此难与外人道的亲密，使他最初的直觉的恋慕渐渐变成了越来越深沉缠绵的情感。当朝熙拥

抱着他进入他的时候，他感受到的是由身至心直达灵魂深处的愉悦，就仿佛整个世界的花都在这一瞬间同时绽放般的灿

烂甜蜜。只要想到朝熙，心情就不由自主的轻快；只要看到朝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如果哪日没有了朝熙，

他将会是怎样的伤痛，简直难以想象。于是他才明白，这种深入骨髓的依恋就是朝熙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而朝熙对

他的心情想必也是跟他一样吧，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的幸福。只是见清总不能明白朝熙最初的执着究竟是从何而来，他

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在一起。

朝熙在榻上总是对他非常温柔，可有一晚突然一反常态，近乎粗暴。见清不明所以，只当他遇上了烦心事焦躁而不自觉

，也不挣扎，默默承受。哪知道朝熙抓着他翻来覆去做了个没完没了，若只是疼痛也就罢了，偏他精力远不及朝熙，勉

力支撑着到后来还是昏了过去。

次日晨间醒来，浑身酸痛不堪，朝熙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见他睁眼，笑道：“昨晚辛苦你了，身子好些了么？”

见清才知他的粗鲁竟是有意而为，想起昨晚的疯狂，羞得满脸痛红，勉强答得一声“没事”，却见朝熙目光灼灼地一直

盯着他，微觉奇怪，问道：“怎么了？”

朝熙沉吟道：“我们在一起也有了一段时日，其实你到现在还是在牵挂着见淳吧？否则不会总这样闷闷不乐。”

见清心道这件事你难道早不知么，口上却只能答：“大人固然对见清情深意重，可见清却早对师兄承诺终身相伴不离不

弃。”

朝熙虽然早料到他会有此一答，可听他亲口说了还是觉得难以承受，再问：“若是暂且不论之前的承诺，我与见淳，你

愿选谁？”

见清心想自己既然已经承诺了见淳，又怎能弃之不论，朝熙这话未免太没道理，就算他真心恋着朝熙，难道还能从此改

弦易辙跟着朝熙做个魔族不成？

第38章

朝熙见他怔怔地不说话，真是觉得平凉山深处的大岩石也比不上他的脑子硬。想起从前记忆中的温顺似水的见清，不禁

迷惑，那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虽然已经几百年过去，可朝熙一直活在从前的记忆里，第一眼的心动，相处时的平静安宁，得到意中人回报全副柔情时

的甜蜜，毅然决然地抛弃过往跟随他的伴侣带给他的感动，每一样都仍然清晰鲜明丝毫没褪掉当日的色彩，因为他记忆

中的那个人仍然与他共存在同一个时空，因为他从没放弃过有朝一日再度相守的希望，那个人只是暂时离开他只是不记

得他们之间的那些事情而已。只要见清回到他的身边，即使不记得过往，也必定会再次爱上他，他一直是这样确信的。

他等待了几百年，真的等来了见清，对他而言，就跟做梦一样，可是他似乎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见清的一颦一

笑一举一动都跟记忆中一模一样，让他觉得那么熟悉；见清对他的爱恋怨恨全都写在那张脸上就跟他记忆中一样的坦率

，让他欣喜；可过去的见清从不曾将散仙的那套做作戒条放在心上并且百般抗拒他，现在他们之间有一层奇怪的毫无道

理的隔膜，使他觉得他重新得到的只是一具躯壳而已。他当然没有圈禁一个不情不愿的人的癖好，这一切都令他疲惫。

朝熙道：“你大概也知道，北方妖族越来越凶残肆虐，我待在山上已经很久，明日出征我不能再独留，此次一去短期之

内是回不来了。我本来在你身上施了锢魂咒，可若是我长期不在，平凉山的结界就会减弱，那个时候你想走的话就再没

有谁能拦下你。”

见清乍听这话，却是茫然，若在一年之前朝熙这般说，他必然是毫不犹豫地走了，可现下相伴日久要舍弃朝熙的温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