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糗态引起大家的哄然大笑,就在那时……
“……喂,一柳,你的脚没问题吗?”
“什么?”心脏噗通跳了好大一下。
从刚刚开始一直都没说话的今泉学长一问,周围的笑声全都突然沉寂下来。
我的背上直冒冷汗。
“啊,脚啊……有什么问题吗?”我的声音沙哑。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绝不可能会被发觉的……
我打算就这样继续装傻,并抬起头来。
但是……
“你的扭伤还没好吧?这么勉强去游不是很痛吗?”
山田学长对今泉学长的话点头表示附和。
“就是啊。不好好治疗的话,对将来可是有很大的影响,要好好保重喔!”
在旁边的高桥社长也是一副“就是这样”的奇妙表情。
“我们三年级的虽然就从此引退,但你们一、二年级的现在才要开始。下个月还有个新人赛,要把体能调到最佳状态喔
!”
除了三年级的以外,大家全都精神抖擞地回答“是!”
不管是谁,对学长们现在的话都不会产生任何质疑的。
“……难……难不成,你们……”
已经发现了吗……我的声音在发抖。
山田学长对我笑了笑。
“那是当然的啊。不过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啦。”
没想到……这样的话,已经知情的学长还对我说“拜托你了”……
“那是因为你就算说谎也想要参加这次的比赛,不是吗?”
“实际上,看你这样默默地拼命练习,我们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是吧?”
点头的社员,不用说,当然不只有一、两个人。
“我……我……”
不能再装傻了。
我站了起来,决然地低下头。
“真是非常对不起!”我紧握着手,微微地发抖。
我已经有觉悟了,不管会被怎样责骂也没有办法。可是……
“有什么关系嘛!都已经这么努力了。”
“没错没错!而且成绩也很好啊。”
我吓了一跳抬起头。
那是跟我一起被选为选手却没有候补上的学长说的话。
正当那个时候……
“不对,等等!”
山田学长交又着双臂,板起脸来说道。
“如果一柳没有受伤,状况绝佳的话,我们搞不好就是第一名了,所以不能说这个结果就是最好的。”
“你这个贪心鬼!”
高桥社长突然插进来的一句话,让大家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我的力气像被抽光一样,哆的一声坐了下来。
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信也的脸。
这两个礼拜里,在我的脑海中只出现背影的那个人,就是信也。
想见他!我想见他!
见了面后,我有一句话想要跟他说!
别人做的到的事,我也做的到,或者是我不是丧家之犬之类的,什么话都可以。
想见他,想跟他说话:即使用强迫的方法,我也要让那个背影转过身来面向我。
一想到这里,我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辞职了?你说他辞职是怎么一回事?”
我站在的大厅里,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叫喊了出来。
坐在大厅子沙发上的客人,纷纷对我投来关注的眼光。
不过,柜台小姐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似地对我笑了笑。
“梯老师只做到这个月底。除了周末以外,应该都不会过来了。因为事情过于突然,我们会负起责任为您介绍其他的顾
问。造成您的不便我们深感抱歉,尚请见谅。”
大概是因为她不是我认识周末的那位柜台小姐,过于流畅的待客用语,让我的心情为之冻结。
“怎么会……”
我拿在肩上的运动背包,碰的一声掉落地面。
脚踝的疼痛,突然剧烈了起来。
就算来这里等他,搞不好也因为其他人的预约要等很久……
或许因为预约过多,见不了面也不一定……
最惨的是,我是做好上述这些理由的心理准备后,才到这里来的。
没想到结果居然是这样……
“请问……他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过度吃惊,我有些呆楞地开口。
“我也不确定……听说因为一些私人的事情,他好像回老家去了。”
“老家……?”我的心脏猛烈地跳动。
与家人的关系几乎断绝的信也,为什么会……
“可以请你告诉我他老家的地址吗?我很想见他一面。”
小姐用非常抱歉的眼神向我道歉。
“对不起,我们规定不能随便把工作人员的相关资料外泄。”
“是吗…”
她的回答虽然让我为之语塞,不过仔细想想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重新提起精神之后,开口要求“那请你帮我预约他这周末的课程好吗?”
然而……
“非常抱歉,他的预约到月底为止已经都满了……”
“什么……”
之前忍耐的怒气一口气爆发开来。
“既然这样,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啊!我该去哪里才能找到他……”
瞬间,我惊觉了自己话中的另一层涵意。
这里是联系我们两个人,唯一的那座吊桥。
“抱歉,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但是……”
不去理会被我吓到的小姐,我捡起背包,向门口冲去。
“算了!对不起,打扰了!”
挂号时间已经结束的这个时间。
穿过玻璃自动门进入宽广的大厅,还可以看到挂号以及领药窗口里的职员仍然忙个不停。
因为是综合医院,有很多人到这里来探病,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我。
我拖着疼痛的脚,一边环视四周。为了要在停车证上盖章,我跟在排队的人群后面,慢慢地移动脚步。
到这里碰碰运气吧……
我自己也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
在前面的人离开的同时,我朝着漫不经心盖着印章的女人,单刀直入地问。
“不好意思,请问院长家在哪里?”
“咦…院长家?”
如同我所预料的,女人吃惊地抬起脸,像是反射性地回答。
“马路对面那栋房子就是了……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谢谢你了!”
只要知道在哪里就行了。
我背对着大叫着要我停下来的声音.往反方向跑去。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动力驱使我这么做。我只知道我一定要见信也一面,不可能就这样半途而废。因为如果当初投遇到
信也,我就不会改变,也不可能坚强。像是今天的比赛,我一定会半途而废,在比赛中途弃权。
我可以确定的只有这一件事,所以我……我一定要见到他……
我紧咬住唇,加快脚步。
门打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人。
我紧张地压抑住自己着急的心情,低调地鞠了个躬。
“不好意思……请问是不是有一个叫梯信也的人住在这里?”
“抱歉……请问你哪里找?"
她看着上半身是T恤,下半身穿着运动裤的我,有点怀疑地问。
“我在信也老师工作的美容院打工,他们要我送一些东西过来给老师。”
还好不是制服,否则就穿帮了。
身后挂着的背包,好像增加了说服力。
“喔,你是美容院那边的人啊……”
说完,她像是相信了一般地点点头。
太好了!我在心里摆出了胜利手势。
如果老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跟目的,她大概不会理我吧。仔细考虑之后,我决定说谎,接下来只要在这里等信也出来就
行了。
因为一种事情终于完成的安心感以及紧张感,让我忍不住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然而她却摆出一副惋惜的表情看着我。
“真抱歉,他今天早上来这里一趟之后就又回去了。”
“回去……”
骗人……他不在这里吗……
我有一种信也的背影逐渐离我远去的感觉。
只要来到这里就能见面——因为这么相信着,我才会跑到医院去,然后又走到这里来。其实,我的右脚已经快不行了。
失望的打击让疼痛加倍,我皱着脸低下头。
不行了……我已经一步都走不动了……
大概是因为可怜我吧,像是体恤我的辛苦般,她开口问我。
“你……去他家看过没?”
我无力地摇摇头。
”没有……因为听说他在老家,所以没去过。”
别说是他家了,光是为了调查出这里的住址,就花了我很大的工夫……
“虽然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在家,不过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呢?我记得地址是……”
看着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纸笔,我高兴得像是要跳起来般地抬起头。
“你刚刚说的地址是……?”
“你不要吗?”
看到她停下了笔,我赶紧摇头。
有一种运气终于又重新回来了的感觉。
“要!谢谢你!帮了我大忙!”
我用感激不已的眼神不停地道谢,她笑了笑之后把写有地址的纸条递给我。
不过重新回来的好像是厄运。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差不多下山了——纸条上写着从公车下车后,约走五分钟的路就可以到达信也的公离。
因为之前搭计程车移动的关系,我的钱包里面只剩一些琐碎的零钱,无计可施的我只好在转搭电车跟公车之后,才终于
到了这里。
然而,走五分钟路程就能到达的公寓,居然是在眼前的陡坡上。
“现在的我……能走到那里吗……”
我抬头看着公寓那一面映照着夕阳的雪白墙壁,觉得自己的脚踝舱了一下。右脚已经超越疼痛,就好像是拖着铅块般地
失去了知觉。而我所能依赖的左脚,因为负担过重而传来像是麻痹般的痛楚。
可恶!好不容易到了这里!
没看到他的脸我绝对不回去!就算他不肯开门,我也要敲门敲到他开为止。然后我要告诉他,我今天是怎么过的,有多
努力,又是怀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到这里来的。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这种程度的痛苦根本算不上什么。
炙热的红色阳光不停地直射而来,我汗流侠背地忍着疼痛爬上斜坡。
信也不在家——我打开公寓出口处的门,走了出来。比起来时更倾斜了几分的夕阳,增添了几分刺眼的红色。眯起眼睛
,我踏上门外的磁砖,走近花圃,然后放下背包,在花坛边的水泥砖上坐下。
我看着被夕阳染红的街道,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好痛……脚好痛……”
我低喃着抱住自己的膝盖,今天一整天的疲累,排山倒海地向我袭来。
信也不在家。别说闭门羹了,就连敲门都没有必要。
不管我按了几次门铃,还是没人出来应答。
虽然信箱上面的名牌写的确实是梯信也没错。
信也的确住在这里——我只是特地跑到这里来确认这个事实而已。
可是这却是个我触摸不到的现实。像是在抗拒我一般地从手边不断溜走,反复地从咫尺之处逃开。又像是在告诉我—他
其实不想见我。
“我到底在做什么……跑到这种地方来……”
在我胡思乱想的同时,周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暗红色的街道也逐渐转为灰色。
一抬头,只看见太阳已经静静地消逝在大楼的背后了。
这样的景色让我的心里像是被开了个大洞般难过。
就像是……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般。
“…回去吧……”
这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
就算现在遇到信也,也没有办法改变什么。
信也辞掉了美容院的工作,而且完全没有跟我联络——这就是所有问题的解答了。
我慢慢地站了起来。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的右脚像是被碾过一样地发疼。
可是最痛的地方,其实不是我的脚。胸口跟心脏都像是被揪住似地绞痛……
背上背包,我回头仰望身后的公寓。
我知道自己应该甩开这些念头,尽快离开这里,然而却怎样也无法踏出一步。
因为我知道,踏出这一步之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信……也……信也……”
我颤抖着低喃。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紧急煞车特有的刺耳声音。
“——晓?!”
我吃惊地转过头,看到有人粗暴地甩上车门,往这里跑了过来。
是一个穿着黑色衬衫戴着墨镜,散乱着及肩长发,没见过的男人。
“你果然是晓。怎么了?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跟我在美容院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不过他说话时的温柔语调,让我确定了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晓!”
男人摘下墨镜。
我不知在心里祈祷过几次,最想见的脸庞顿时出现在我面前。
但却给了我一种海市蜃楼般,一伸手就会消失的错觉。
“信也……真的是你……”
我的声音哽咽,无法完整地说出一个句子。
信也吃惊地看着我,停住不动。
然后眯起眼睛,像是不想看到我一样,他的睑上出现了明显厌恶的表情。
那个表情让我的泪忍不住滑滑落下。
我果然……不应该到这里来的……
我用手背擦去泪水,咬住下唇。
不行,我一定要告诉他!就算他已经不要我了也无所谓,就算这只是我的任性,至少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他,我这么想着
,努力地试着开口说话。
然而……
“混……帐……信也……你这个……混帐……”
翻涌上来的感情无法顺利化做言语,我像个小孩子一样,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我这么努力地找你……到美容院去……去你家……还到这里来……可是你都不在……我还以为永远都无法见面了……
”
“晓!”
我的手被拉向前去。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我就已经被紧紧地抱在信也的怀里了。
“以为永远都无法见面的人,是我啊。”
信也的话让我不自觉地抬起头,嘴唇却意外地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恩……”
我无法呼吸,觉得整个人都晕眩了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