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流光 下——阿罗al

秦垣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的心情很差，他犹豫的问道：“是回枫园别墅还是去高祈那里？”

他现在其实非常想见到高祈，但是，最后谢烨还是对秦垣说道：“都不去，去谢家老宅。”

该面对的，他从来没有选择过逃避，父亲这一关，比面对爱琳，艰难无数倍。

不出谢烨所料，这件事情在谢宅引起喧然大波，父亲的反应比他预料中还要激烈，耳光打在他脸上时，父亲的声音冷厉的响在

耳畔：“有我在世一天，这件事就由不得你。”

谢家和佟爱琳的家族，一直有密不可分的联系，谢父跟佟父又是多年朋友，现在两家合作的生意正在海外上市的关键筹备时期

，这时候如果两个人的婚姻结束，势必对股票产生不可预计的打击。

谢宅当天发生这幕，晚上就由谢夫人一字不差的转述给谢烽。

谢夫人的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老二一直因为跟佟家的的联姻，才事事能跟你一较高低，这次不知道他为什么连这座靠山都

不要了，看他的态度虽然坚决，但你爸爸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所以，这里面的事，你也要有个打算。”

谢烽慢慢挂断电话，陷入沉思，知道了谢烨的事后，他一直没有动作，也是在等着看谢烨到底什么态度，如果他只是玩玩，这

件事情他可做文章的机会就不大，但现在看来，谢烨竟然是动了真的，他跟爱琳的婚姻在那种状态已经这么多年了，他也没有

要离婚，自然是舍不得佟家这座靠山，没想到这次他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谢烽在黑暗中点燃起了一根烟，一丝冷笑蔓延过他的唇角，他重新拿起电话，打给自己的助理陈重南。

高祈这天照常到展示馆上班，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相处的不错的同事，在他背后小声的议论纷纷，他转过身去的时候，大家又

尴尬的假装做事。

一直到接待完上午的一批参观的客人，他回到办公室，看到有前台留下的便条，上面记录的号码是谢烨的私人电话。

起身关上了门，他才回拔过去，但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他刚放下听筒，铃声再次响起来。

“高祈吗？我是秦垣。”

秦垣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时那样总像含着笑意的感觉，高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预感。

“秦垣，你和谢烨在一起吗？我看他上午找过我，但现在他的电话没有人接了。”

“高祈，你现在是自己吗？”秦垣问他。

“是，我关上门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高祈意识到秦垣态度的不寻常。

“你听我说，高祈，今天公司很多部门都收到匿名信，具体的我不说了，就是揭露谢先生跟你有不正当的关系，而且，还附上

了你以前做招待的照片，甚至还有你上次的案底，这件事情，现在对高层冲击打很大，谢老先生已经到公司来了，谢先生现在

和他在一起，这件事情，不会是针对你，这是冲着谢先生来的，所以，你现在，马上离开展示馆，什么都不要说，回家去，暂

时先不要来上班，等我再打电话给你。”

秦垣说的很快，很干脆，说完之后，他停了一下，“谢先生让我转告你，什么都不要担心，他会解决所有问题。”

电话挂断，一片嘟嘟的忙音，高祈把听筒放回去，他的拳头，握的很紧，很紧。

（三十八）

夜深人静，听到大门的开启声，高祈立即从沙发上跳下来，几个箭步到了院子里。

谢烨正在回身关门，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面容上是无法隐藏和憔悴与疲惫，但他的眼睛却是灼灼的燃烧着，这种光芒，

甚至笼罩着他整个人，让他看起来被一种异样的明亮所包围着。

两个人凝视了片刻，高祈冲过去把谢烨紧紧拥抱在怀里，他的拥抱那么紧，似乎要把谢烨揉碎在自己怀抱中，他的吻落在他的

脸上，他的唇上，强烈的，痛楚的，深情的。

直到这风暴一样的热吻让两个人都接近窒息，高祈才放开谢烨的唇，他的额角跟他抵在一起，声音沙哑，“我以为……”，他

突然说不下去了。

谢烨抬起手，温柔的抚摸着高祈的面容，“你以为，我再也不会来了，是吗？”

高祈摇摇头，“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会去找你，无论你在哪儿，我一定要找到你。”

他再次收紧手臂：“如果不是秦垣让我在这里等你的电话，我下午已经冲到谢氏去找你，这样的等待着，我快要疯了。”

把谢烨从轮椅上抱起来，一直抱到房间的床上。

高祈心疼的抚摸谢烨憔悴的面容，似乎有千言万语，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烨握住高祈的手，“高祈，你的旧伤疤被人挖出来，你怨恨我吗？”

“因为我的过往，让你受辱，你怨恨我吗？”

谢烨跟高祈拥抱在一起，他的声音疲惫的响起来，“今天一整天，我被父亲和谢氏的原老关起来，他们让我出面澄清这是一件

恶意诽谤，我告诉他们，这些都是真的，这个男人是我的爱人，所有的事情也都是真的，我从来不因为这些而觉得耻辱，也从

来没有想隐瞒你的存在，只是，在我恢复自由之身之前，我没有资格光明正大的告诉全世界，他是我一生，最值得骄傲的爱人

，他们觉得我疯了，然后，我妻子和他父亲也来了，场面更混乱，他们连对外发布的稿件都拟好了，逼着我签字，我不肯，他

们就连番轰炸，直到最后，他们也筋疲力尽，才终于，放我出来，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可是，我

没有办法联系你。”

他吻了一下高祈的唇：“你比我知道的，更坚强，高祈，未来也许，会有更疯狂的风暴，到这个地步，他们那些人，什么手段

都使得出来，而我现在，已经被剪掉所有羽翼，也许，我保护不了你了，你会害怕吗？”

“我只怕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吗？”高祈凝视着谢烨的眼睛。

“我怕你为了保护我，最后会妥协，你能答应我，永远不会因为这个向他们屈服吗？”

谢烨觉得眼里有雾气涌起来，是的，这是他全部的感情在深爱的那个青年，坚强的，勇敢的，执着的，无所畏惧的。

“谢烨，我什么都不怕，羞辱，殴打，我在那样的地狱里煎熬多少年了，这些我都不怕，你答应我，生，我们一起生，死，我

们一起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你能做到吗？”

有泪水沿着谢烨的面庞一滴滴落下来，这是谢烨自童年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泪。

高祈温柔的拭去他的眼泪，“男子汉大丈夫，不落泪的。”说完这句话，他眼中的泪水却同样滚落下来，跟谢烨的泪水混在一

起，落在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上。

“我从现在开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钱，没有地位，我只是个做在轮椅上的废人，我要拖累着你了。”谢烨努力挤出一

丝微笑。

“我养活你，你吃的不多”，高祈同样笑着。

“我也，供不了高昱读书了，他怎么办？”谢烨看着高祈的眼睛。

高祈跟谢烨十指交差，“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再回去做那种事情了，我有你，感情身体，我都不会背叛你，等高昱下次

回来，就让他退学，我带你们俩离开这里，以后，让他去读普通的中学，你来教他画画，我工作，养活你们俩。”

“高昱，他能接受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吗？”

“谢烨，你有为了我面对全世界的勇气，你能在全世界面前说我是你的爱人，难道我连在自己唯一的亲人面前，坦白的告诉他

，你是我最深爱的人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吗？”

两个人再次深深的拥吻着，窗外，正是黎明前最阴冷的黑暗。

（三十九）

高祈出门买烟，他刚转过身来，两个高大魁梧的身影逼近他，“高先生，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感觉到腰间抵着他的硬物，高祈冷笑一下，犯不上如此大动干戈，他本来就没打算躲。

被带到谢家老宅，沉重的门在他身后合上，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

威仪冷峻的老人，眼神锐利如鹰，轮廓间，谢烨有几分眼前这老人的影子。

“你就是高祈？”

高祈冷笑一下，“你手下那么不得力吗？你觉得他们会抓错人？”

“你胆量果然不小，你该知道我要跟你谈什么。”谢父的语气是位高权重者习惯的居高临下。

高祈点头，“知道，所以，可以直接回答你，我不会跟谢烨分开，如果你是打算砸给我一张巨额支票，或者威胁恐吓我，我劝

你可以不必把这套演全了。”

谢父同样冷笑着：“那我也告诉你，谢烨这不肖子，我可以当没生养过他，听任他自甘堕落，但是，为了谢家的声望尊严，我

就是把他抓回来关一辈子，也不会让他跟你在一起。”

“哦？那为什么你现在抓来的是我，不是他？你知道的，你关不住他，你真这么做，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就算拼的鱼死网破，

也不会让你如愿，到时候，暴露在公众面前的，只怕，就不只是现在的丑闻了，你不怕毁了他，但你不会舍得毁了你所谓的谢

氏的威信名望，你也舍不得让谢烨名下的公司在海外上市的钱财化成泡影。”

眼前这青年，比他想像中，更犀利，也更难对付。

“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从这世界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你就把一百种方法都拿出来吧，杀人之前，先提出警告是三流电影的恶俗情节，你爱演，我没兴趣奉陪，我贱命一条，你

尽管把手段都往我身上招呼，我敢跟谢烨在一起，就不怕死。”

高祈转身去推房间的大门，谢父阴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死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着看到痛苦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高祈离开谢宅的一路，没有人拦着他，高祈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空着，没有见到谢烨的影子，这时电话响了。

“高祈，我是秦垣。”

“你知道谢烨去哪儿了吗？他没在家。”高祈问秦垣。

“谢先生在X医院，三楼，你能现在过来吗？”

高祈心一下子提到嗓子，难道谢父真心狠手辣的对自己亲生儿子动手，“他怎么了？”高祈焦急的问道。

“他没有事，你先来吧，来了再说。”

高祈放下电话，拦了辆车租车，心急如焚的飞奔XA医院，冲出电梯，他就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等他的秦垣。

秦垣的面色比他想像中还要凝重，高祈觉得心在那瞬间几乎停止跳动了，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坐在走廊尽头的谢烨。

他奔过去，蹲在谢烨面前，眼光匆忙扫过他脸上身上的每一个细节，谢烨虽然看起来痛苦，但他平安无恙。

“不是我，高祈”，谢烨艰难的开口，“是高昱。”

“不是我，高祈”，谢烨艰难的开口，“是高昱。”

高祈一辈子，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听到这句话时这样，突然全身颤抖起来，“高昱怎么了？”他连声音，都是战栗的。

谢烨握着他的肩，嘴唇努力动了动，却没有办法再说出话来。

高祈的眼睛转过去，三个红色的大字亮着，手术中，高昱，他在手术？

“你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倒是说话啊！”高祈疯狂的摇着谢烨的肩膀，对他嘶吼道。

秦垣拉开高祈，“高祈，你别激动，高昱，他，他的哮喘发作了，窒息了很久，现在在做痰液和积水吸出的手术。”

高祈站起来，他揪住秦垣的外套，“哮喘发作？他随身永远带着急救喷雾的，怎么会长时间窒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

“他，他被学校几个不良少年堵在体育馆，他们打他，后来，往他身上泼滑石粉……”

那样的粉尘，不要说窒息，那足以要了高昱的命。

以高昱的性格，怎么会得罪这样的恶少，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高祈的眼睛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恨不得活撕了那几个畜生

。

“高昱不会无缘无故招惹这样的人，到底因为什么，你全都告诉我！”高祈几乎要把牙咬碎。

“学校，从今早开始，有谣言，”秦垣喘了口气，他同样说的很艰难，“有谣言说他哥哥是男妓，还说，他被男人强暴过，后

来，公众报栏里贴了你从前在俱乐部的照片，还有大幅的让高昱滚出学校的大字报，高昱看到，就哭着跑开了，结果，被几个

学生强行拖到体育馆，然后……”

“我要杀了他们！”高祈的眼睛已经血红了，他转身就要向回走，他完全没办法想像高昱在遭受到这一切的时候，是多么的悲

惨绝望。

谢烨拉住高祈，“高祈，不是这么简单的学生的矛盾，这是他们动手了！”，谢烨眼里的痛苦和愤恨，并不比高祈少。

高祈已经把嘴唇咬出了血，一滴滴落在衬衫上，他挣开谢烨，一拳狠狠打在墙上，雪白的墙壁上立即印下血迹，但高祈没有停

下来，一拳接一拳的打在坚硬的墙壁上，似乎要把全部的痛苦都疯狂的发泄出来。

秦垣拼尽全力去拉高祈的胳膊，“高祈，你别这样，这样于事无补，你要去杀了他们我不拦着你，但你让高昱以后怎么办，你

让谢先生怎么办！”

高祈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肆虐着蔓延开，他不怕谢家用任何手段对复他，他没想到，他们卑鄙无耻到这种程度，对一个刚满

十四岁的孩子下手，是的，他们是让他活着看到痛苦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高祈的身子沿着墙壁滑下来，他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谢烨从背后抱紧高祈，他说不出话来，他和高祈都不怕任何风雨，但

却没想到，谢家先摧残的，却是完全无辜的一个孩子，是他疏忽了，这确实是把高祈打垮的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四十）

高昱在傍晚的时候终于清醒过来，高祈坐在病床边，握着他的手，冰凉的手背扎着针头，他转动眼睛，看着高祈，眼光却是没

有焦点的。

秦垣去找来医生，检查他所有手术后的指数，医生在本子上一项项记录着，最后他叹一口气说：“窒息的时间太长，有可能会

有比较严重的后遗症，比如，痉挛或者脑瘫，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秦垣第一次痛恨医生的职业和冷血，或者是三个人眼光像三把利刃，医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当然，只是有这种可能，也

可能什么后遗症都不留下，这样的病例也很多。”

秦垣跟医生去办剩下的住院手续，谢烨推着轮椅到高祈身边，“高祈，事情因我而起，我会替高昱讨回这个公道。”

高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谢烨，他的眼睛只是动也不动的凝视着高昱，似乎一眨眼，眼前病弱的男孩就会消失不见。

高昱上着呼吸机，他一直睁着眼睛，可是，大眼睛就像一双空泛的黑洞，没有任何情绪，无论是痛苦，还是绝望。

高祈转过身，用另外一只手握住谢烨，他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最深爱的两个人，他没有说话。

他会自己替高昱讨回这个公道，未来已经不重要了，伤害高昱的人，理应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