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空——鸦九君

绍真是太失礼了，我叫苍幻，是这个社团的副社长。”

唐澈额角滴汗，点头打着招呼，心想有副社长大人一直陪同聊天，真是受宠若惊。

他礼貌的起身，转而打量着刚来的男人，深棕色的短发张扬的翘着，眉峰硬朗，鼻梁高挺、唇线单薄，棱角分明的脸上

带着隐隐的笑意，可在这张用“帅气”都难以形容的面孔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

樊明睿的眼睛漆黑如夜，温和得似月下静湖，林默的眼睛深沉如墨，顾盼间总是溢出犀利的光。而这个人，在与他视线

相对时，总会产生被那双细长的眸子定住灵魂的错觉，透着令人震惊的邪恶魅力。

唐澈突然理解了刚刚的尖叫群体，坦然评价说：“确实帅得让人嫉妒。”

苍夜邪邪的勾着唇角说了声“过奖了”，只是略略靠近一步同唐澈握手，就在不经意间散发出十足的侵略感。

而苍幻不知从哪里摸出个无框眼镜，用衣角擦拭了半天，才架在鼻梁上，好似随意的开口：“七扬哥我也请来了，估计

马上就到。”

苍夜骤然收起了笑嘻嘻的表情，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这让他深刻的轮廓变得更加锐利。唐澈以为是触到了什么禁忌，

岂料这男人突然朗声笑着搂住自己的弟弟夸奖道：

“知我者小幻也！他躲我很久了，一直抓不到人哥哥我很郁闷啊！”

“看出来了，整天半死不活。”

“密谋有功，回家重赏！”

“哥你把握机会，今天人要是跑了，再约就麻烦了。”

“放心吧！”

唐澈面部抽搐的看着面前两位，一个放肆张狂就差指天长啸，一个推着眼镜冷若冰霜，背后是一群叽叽喳喳满眼放光的

女生，当真是把气氛演艺得诡异至极。

很久以后唐澈才得知，那日被苍幻算计而来的七扬同学，全名断夏七扬，也是cos界不亚于帝王苍夜的鼎盛人物——只

是不知为何，七扬一年前宣布退居二线，做起后期编辑工作，苍夜随即也不顾挽留，宣布退出。从此众人便只能捧着照

片和录制视频，抹泪来追忆两位传奇人物。

后来，每当唐澈回想起七扬俊美的相貌和苍夜夺人的气势，都觉得这两个人天生就是应该活在闪光灯和镜头里的。

这是上帝赐予的天分，旁人唯有赞叹，嫉妒不来。

苍夜带来的帆布包简直就是个武器库，唐澈见他从里面掏出十字剑，长柄斧子，双刃匕首等东西时，吓了一跳。而周围

人却摩拳擦掌，欢呼着领取了各自的凶器，神情兴奋至极。

钟颜背着一只与她身材不匹配的弓跑过来，塞给唐澈一根冰蓝色的法杖，戳了戳面色淡然的苍幻，说：“浩然的法师装

在里面，你带师兄去换吧。”

苍幻点点头，示意唐澈跟着自己，后者深吸一口气，以一种慷慨赴死的姿态跟上去。

主调是银灰色的长袍，袖口衣领等处点缀上瑰红，后背上又用深海蓝的丝线勾勒出一条腾升的龙，唐澈的手指一寸寸拂

过那繁杂的图案，感叹制作者的细心与热诚。他是外行看不出门道，但这世上无论什么领域什么事，只要倾心去做，都

值得人敬佩。

苍幻突然凑过来：“师兄想加入我们了吗？”

唐澈一怔，慌忙说：“不我只是……”

“嗯嗯，师兄可以慢慢考虑，有的是时间。”

钟颜估计得不差，这件法师长袍穿在唐澈身上，倒真是贴身合体，唐澈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袖子上盘龙纽扣，黑曜石般的

扣面光滑圆润，手指在上面找不到着力点，试了两次都失败了。

苍幻手抄在口袋里，晃晃悠悠的在前面走没有看到，反而一直注意这边的钟颜倒踩着细跟的靴子跑过来，帮他系好扣子

。

“我就说适合吧！”钟颜拽拽法师袍的衣领，又扯扯肩膀上的褶皱，眼睛放光的说。

苍幻的视线也在唐澈身上绕了一圈，点点头，“顶替夏浩然的位子，实属屈才。”

唐澈在心中泪眼婆娑的吼副会长大人您太客气了。

钟颜倒是很了解他的心思，涂上蜜色唇彩的嘴微微撅着抱怨：“能把师兄请来就不错了，你等下别在拍摄时搞什么花样

啊！”

苍幻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转到她身上，突然曲起手指碰了碰她的右眼，“眼线有些花，再画一次。”

钟颜说哎呀我肯定又是不小心蹭到了，飞快的翻出一面小镜子瞪大眼睛猛照，而苍幻看着唐澈说：“师兄也要上妆了，

去找青青，她画得好。”

青青是个面容清秀的女孩，与唐澈同届，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刘海略略遮住眼睛，她戴一副红框眼镜，抱着白色的单

肩包站到唐澈面前，指了指敞开的大门说：“这里光线太暗了，能不能去那边。”

唐澈在她的嘱咐下搬了把椅子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平日不觉得，眼下穿着几乎遮到脚面的袍子才发现大步流星是件多

么艰难的事。

阳光斜斜的打进来笼在唐澈半仰的脸上，被一个女生离得很近的在面部摸来摸去，这种经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青青让他抱着自己的包，然后手脚麻利的从里面取出深浅粉底、眉笔、腮红和一大盒各色眼影，她感到唐澈有些僵硬，

眼睛即使闭上了也在不安分的动着，不禁笑着安抚：“不用紧张，你的皮肤很好，几乎都没有我发挥的余地。”

唐澈不知是应该说谢谢还是苦笑，但马上意识到自己脸上被盖了一层粉，如果牵动神经搞不好会裂开碎掉，只得保持着

僵硬的姿势，眨眨眼表示自己听到了。

打粉底，用不同深浅加深面部线条的立体感，上眼睑勾上蜜粉，下面打些粉底液，用海绵球轻轻擦着边边角角，再用腮

红修饰。

最后，用银、红、蓝、紫四色的眉笔，在唐澈眉心处勾出一只腾升的凤，蔓延的凤尾伸至额角，华美且嚣张。

唐澈一直闭着眼，只能在青青手腕上那串水晶手链的碰撞声中，听见一些开启盒子，刷子蘸蹭的动静。突然周遭安谧了

一会儿，女孩笑着固定住他的脸颊，说睁开眼睛让我看看。

唐澈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做了，青青垂下的长发因为俯身的缘故在胸前荡着，唐澈一睁开眼就发现视线的正前方是她微

敞的领口，姿势的关系让他窥视到一些平日被遮挡住的皮肤，立即脸上一红，转开脑袋。

青青把他的额前的头发左右拨了拨，歪着头思索片刻，跑到屋里找出一个银白色的长款假发凑回唐澈面前比了比，赞叹

道：“很适合嘛，夏浩然这回请假值得原谅！”

唐澈的冷汗唰就下来了，来不及阻止，青青就再次体现出她动手能力之迅速，几下就给唐澈换了发型。

她朝里面喊了一声，大家纷纷投来目光，钟颜哇的跳了一下，几个拿着武器耍来耍去的男生也给予了肯定，苍夜坐在最

里面的椅子上看不清表情，但那口哨声之华丽，除了他之外唐澈也猜不到第二个人，苍幻靠在桌子上离得不远，看得颇

为仔细，半晌竖起拇指说了声“干得不错”，引得青青拍手大笑。

唐澈尴尬的要死，但大家欣赏他的时候他也观察了一圈，发现大部分人都换了衣服和发式，一个背着巨斧的高壮男生还

戴上了一个类似于头盔的东西，这让他舒了口气。

本以为结束了，可青青掰着他的脑袋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什么，突然右手握拳击在左手的手掌上，悟了！

她蹭蹭蹭的跑进去，片刻后又蹭蹭蹭的跑出来，跨过门口的唐澈直冲向外面的树荫，钟颜在后面喊：“就在那黑色的包

里，你找找吧。”

“没有啊，都是颜料！”

“那就是旁边的袋子，忘记放哪儿了！”

唐澈看着她一阵忙乎，突然怀里的包开始不停的震动，侧面口袋里垂下的手机链上也闪出了红光，唐澈叫了青青几声，

对方埋头苦找没有回应。

后来唐澈懊恼的揪头发，果然是机关算尽，却谋不过天命，人与天斗，实属妄想！

只是走出去给女生递个手机而已，谁能料到在这个鸟都不会靠近的荒废道路上，会遇到熟人呢！

而且不早不晚，偏偏是那人刚刚走到门口中央，视野一览无余的时候，自己顶着银色长发跑出来，一手半拽着阻碍步伐

的法师袍，一手握着个震动不停的手机，朝树下蹲着翻找东西的女生提示有电话找。

于是唐澈在扫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愣了。

那人唇边叼着一支缓缓燃烧的烟，视线瞥过来时，一向深沉如水的酷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迷茫。

唐澈下一个动作是转身就逃。

而那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语气竟然是掩饰不住的愉悦：“我看到你了，躲也没用。”

08.

掩耳盗铃也不是唐澈的性格，只能缓缓转过身，对似笑非笑的林默说一句真巧啊。

“若不是听见你说话，我也差点没认出来。”林默把烟夹在指间，走进了几步打量着。

银白色的长发做工精细，柔软的披在肩上，微长的刘海垂在眼前，嚣张洒脱的凤凰图案在眉间若隐若现。

唐澈呆站在门口的举动引起了青青的注意，她走过来拿回自己早已不震的手机，疑惑的目光在俩人之间扫视，朝林默那

边挑挑眉问，“你朋友？”

唐澈点头。

“很有型嘛！”青青眼前一亮。

唐澈隐约可以预料到她接下来的话，连忙拽起林默拉到一边，解释说他们有事要谈。

青青用遗憾的眼神狠狠在林默脸上转了一圈，好似在凭空想象那些化妆用品在上面翻飞的样子。

被这样明目张胆的调戏，林默倒是没什么，反而唐澈身上一寒，转身背对着青青，面色尴尬的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

与唐澈他们偶尔聚集在此不同，这条路林默几乎天天要走，因为从后门翻过去是去那座停车的写字楼最近的距离——只

是没想到，今日在这里有了意外的收获。

简略的说了下原因，林默突然挑起对方的下巴侧头看了看，被唐澈拨开也不恼，顺势弹掉烟灰，任凭淡蓝色的烟雾在指

间缭绕。

“干什么？”唐澈没好气的说。

林默倒是觉得这家伙是越发的胆大了，现在居然敢瞪他。

“你想笑就笑吧，忍着多难受。”

“还好，不夸张。”这确实是平心而论，其一在于唐澈的妆化得极淡，不存在过大的前后落差，其二，在林默老爸产业

里的那些酒店酒吧中，比这视觉冲击强得装扮他见多了，唐澈这身，还能被归属为“艺术范畴”的衣服，又怎能吓得了

他？

唐澈做了一个满脸黑线的表情。

林默听着屋里乱糟糟的动静：“这是排练？”

唐澈叹了口气：“听说是出外景，他们有人临时请假，所以找我来客串一下背影。”

“哦？只是背影？”林默挑眉想，那不是太可惜了。

“这就快要我的命了！”唐澈习惯性的捂额，但突然想起已经被打理好的装扮，五指僵在空中一顿，颓败的放下，“完

蛋，对着镜头肯定穿帮，这还是他们要拿去参加比赛的作品啊，怎么能找我怎么能找我……”

林默抬手看了看表问，“要拍多久，几点结束？”

“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苍幻突然踢踢踏踏的走出来，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手指轻轻扣了扣门板，叫了声“师兄。”

唐澈回头，苍幻的目光被遮在镜片后面，“要开始了，请先进来吧。”

“好的好的！”唐澈一向不会让别人等，匆忙间对林默招呼说先走一步，后者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也转身离开。

拍摄很是顺畅，苍幻担任的是导演的角色，修长的手指以一种眼花缭乱的速度转着原子笔，在不同的场景里走来走去指

指点点。

原着作品是当下畅销的玄幻小说，而苍幻所做的，则是要把60万字的爱恨纠葛在一部5分钟的影片里展现出来。

唐澈没看过那部小说，只能从大家的站位和动作中猜到男主角是个王子，后来因为王朝阴谋而流浪做了骑士，邂逅了身

为牧师的女主角，此后的情节应该是历经九九八十一磨难，再拽上正派反派配角A炮灰B第三者C等各色人物，最终以牧

师姑娘为了王子能顺利夺回政权选择了自尽作为结尾。

好纠结……唐澈身为配角中的配角，只需混在一群人里充当人体布景即可，于是开始胡乱构想剧情。

事件的再度高潮发生在断夏七扬进门的那一刻，一个cos女战士的姑娘最先看到了他，嗷得一声差点震聋了唐澈的耳朵

。此后摆pose小组瞬间哄乱起来，但由于导演兼副社长大人没有表态，男男女女们除了动嘴动眼外，倒也真没有过去扑

人的。

但与苍夜刚进来时不同的是，唐澈这次是直接站在噪音源里接受冲击。

七扬同学身材修长，确实有着令人惊叹的相貌，不用任何修饰就可以被360°随意抓拍。第一眼望去在惊艳之余，会觉

得这是一个淡漠但绝不傲气的人，气场温和却疏离。唐澈不得不承认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眼角眉梢微微一动能

透出万种风情，却没有丝毫女性化的艳丽。

七扬君显然也练就了一身在尖叫欢呼声中泰然自若的本领，略略朝苍幻点头，只是没走几步就脚下一顿，停住不前了。

众人顺着他冰冷的目光看过去，不由感慨，那明明是全屋最隐蔽的角落，光线几乎照不进去，一身暗色衣服坐在黑暗里

的苍夜大人，究竟是为什么，让他直接被进门不过两秒的七扬君发现了呢？

“这就是爱啊……”唐澈忽听一女生压抑不住兴奋，颤声解答众人内心的疑惑。

“嘘——”其他女生回头瞪她，但目光都闪烁着绿光。

苍幻挠挠头，同情的看了自家兄长一眼，转而抬高声音说：“七扬哥来得正好，我不太会处理这边的光影效果，你来帮

帮我。”

社团众人见苍幻用原子笔指着从窗前映进来打在地上的一缕光，一脸面瘫状的就把欲走的七扬留了下来，不禁纷纷在心

里竖拇指。

副社长威武！

神色淡漠的七扬君也没有摆出传奇人物的架子，真的走过来帮着抻抻布景，调调焦距。苍幻本身的视角就独特犀利，他

只是偶尔以一些经验之谈点拨一下，拍摄的效果便更上一层楼了。

而上来就被对方敌视的苍夜也一直没有动静，整个人都溶在阴影里面，只是那意味不明的视线笔直的徘徊在七扬身上，

狭长深邃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流光，灼热得连唐澈这个偶尔被余光扫到的人都心里打颤。

反而七扬君似是毫无察觉般，举手投足间仍旧一片淡然。

周围的pose小组也在压力下吞吞口水，面面相觑，尤其是反复上场的女主角，眼光躲闪，面目抽搐，动作越来越僵硬。

钟颜悄悄凑过去跟苍幻咬耳朵：“这样不行啊。”

七扬自然明白个中原因，他揉了揉眉心，微侧过脸瞥了一眼某处，然后对苍幻说：“能不能让他先离开。”

声音不大，唐澈都觉得模糊，谁知竟然被那人远远听到了！

苍夜低沉华丽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带着骨子里的张扬肆意。

“何必要让人转述，你过来跟我说一声，还怕我不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