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沉重,意识里挣扎了许久,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阿玉。”雷丰瑜就坐在我的床边,“你的伤怎么样?”
“一点外伤,不要紧。”雷丰瑜语气淡淡的说道,但我却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好。
我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去拉他的衣襟,“让我看看。”
雷丰瑜握住了我的手,拇指在我的手背上来回摩挲着,“我们已经分离了太久,难道你还一定要走吗?”
我把他的手反拉过来,将额头贴着他的手掌,“不,我不是走,我只是离开一小会,去看看……”
“龙跃呀,这样不行,你知道有一句话叫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愿意用十二万分的努力来爱,但是我真的放不开。”
“你哪里还有十二万分的力气呀,再折腾你就没命了。”雷丰瑜爱怜的抚摸着怀中人的头,“放手吧,放开我还是放开那一头
,你必须要做个抉择。”
“不要逼我做抉择,那就好像将我的心撕裂成两半。”我哀求道。
“那么就让我替你做个抉择吧。”雷丰瑜的手,缓缓抽离我的手心,“壮壮,送他出宫去吧。”
“阿玉,你听我说。”我试图重新握住他的手。
“如果要留下来,就要永远的留下来。”雷丰瑜向我摊开他的手掌。
我的手与他的手,之间隔着不到半寸的距离,但却怎么也伸不过去了。最终,我起身,随着壮壮走出了寻龙殿。
雷丰瑜站在窗前,看着一点灯笼昏黄的微光里,那个身影渐行渐远,闭目缓缓叹息一声。半晌,转头对着门口道:“李云锁。
”
李云锁推门走了进来。
雷丰瑜把半截绳子,丢给他,“你看看这个。”
绳子大约有手指粗细,青绿色的,表面很光洁,李云锁拉了拉,没怎么用力,绳子却从中断成了两截。遂了然的道:“这绳子
是宫里的,通常是用来绑窗幔帷帐用的,看着粗,不结实。”
雷丰瑜点了点头,指着一旁桌子上堆着的滑翔翼的残骸,“这东西上捆扎固定用的绳子都没动,只动了这一根,因为动手脚的
人知道,若是都换了的话,滑翔翼就会在飞起来之前就解体了。”
“陛下的意思是?”李云锁一霎那冷汗就下来了。
“整个中原了解蝙蝠翼的人也没几个,而后宫里的女人们更是不可能知道这些。”雷丰瑜道。
“是,是,戎狄的奸细?”李云锁的汗瀑布似的往外涌呀,皇宫之地混进了戎狄的奸细,这还了得。
“今日凡是能接触到这东西的人,一个个查,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雷丰瑜阴沉沉的说道。
“是。”
******
壮壮头前打着灯笼,引着我和十一郎左拐右拐,没多久到了雷丰瑜的紫微宫。
“这里?”
“您随我来。”
径直走到雷丰瑜的寝室里,壮壮在那张紫檀雕花的大床,床板下一按,不知动了个什么机关,床竟挪了开来,露出了下面的一
条通道。“大人,从这里就能出宫了。”
“以前听故事,说是皇宫里都有密道,没想到是真的。”我打量着下面那个黑漆漆的洞口道。
“这是前朝末那个逃跑皇帝挖的,他那人总想着别人会害他,所以总会先给自己留条逃跑的路,江南那个小皇宫里也有。”说
着,钻了下去,头前带路。
我向下行了两步,回头看了看,身后是紧闭着的门,突然之间一阵心痛如绞。
“大人?”十一郎从身后扶住了我。
“你背着我走一程吧。”
十一郎背着我,以刀当盲杖探路,走下了暗道,所幸皇帝挖的暗道,还挺宽阔,十一郎背着我前行,也不费什么力气。只是不
知为何,我的心口却觉得越来越憋闷,眼前一阵阵发花,几欲昏眩。
“大人,您怎么样?”十一郎听到我呼吸有异,停了下来,将我平方在地上。
壮壮也回头探看,道:“您若不舒服,我们就回吧。”
“你先回去吧。”我对壮壮道,“他伤着,你好好照顾着,告诉他我出宫安排一些事情,很快就回,再告诉他,他做的决定不
算数,我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会来找他。”
“嗯,您多保重。”壮壮留下灯笼转头走了。
地上的纸灯笼,照着一小片幽暗的空间,这小片光亮周围就都是黑暗,安静异常的环境里,只有我和十一郎的呼吸声被在暗道
中回荡着。这种特殊的环境,让我依稀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一个场景跃然在我眼前,那是和仁华在观音山顶上,那日凌晨
也是这样的黑,我们并肩站着等待黎明,他那时该是怕的吧,我犹记得他手指上的丝丝凉意。不久场景又变幻,依旧是漆黑黑
的暗夜,戎狄人一波波的杀过来,黑暗中只见寒光闪动,锦堂在身后抱着我,替我支撑着盔甲沉重的重量,背后飞来的箭射中
了他,他对我说,“你我从小相伴,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我扶着墙壁挣扎着站了起来,“咱们走吧,仁华其实也胆子小呀,以锦堂的脾气,该是着急了。”
“嗯,我还是背着您吧,估计还要走好一段呢。”十一郎将我重新背起。
******
壮壮捧着药回来,雷丰瑜依然站在窗前,“他走了?”
“嗯,您该喝药了,喝过药早些睡吧。”壮壮将药递上。
雷丰瑜一口气喝了下去,“没有让别人看到吧?”既然宫里混有戎狄的奸细,处心积虑的想杀他,而那个人还没有查到,悄悄
放他出宫,是最安全的。
“是的,没别人知道。”
雷丰瑜又道,“他那个侍从是瞎眼的,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那人的功夫很高强的样子。”德政殿都被他一刀震塌了。
雷丰瑜想了想,摇了摇头,向外走去,“我还是送他一程吧,不然总觉得不踏实。”
“陛下,您刚喝的药里有安眠成分,你还是莫要出去了,我去叫齐雁看着。”
“无妨,看他到地方,就回。”
******
“每到夜晚,置身在黑暗中,听觉反而更加灵敏,这真是很可怕的,十一郎我现在才体会到你的感觉。”周围依然压抑,我开
口说话分散注意力。
“我从小就这样,习惯了。”十一郎说道,突然他的脚步顿了顿。
“怎么了?”我问道。
“我听见,”他向后转了转身,随后道,“啊,我听到水声了,大概快到出口了。”
十一郎加快了脚步,果然不久就到出口了。出口是护城河边的一个旧棚屋。
辨识了一下方向,我拍着十一郎的肩头,“咱们向那边走。”
前面的两个人走着,雷丰瑜默默的在后边跟着,前面瞎眼的背着龙跃走的不快,雷丰瑜就慢慢的跟着走,夜已经很深,夜静悄
悄的,前面的两个人走过收割后光秃秃的稻田,走入屋宇鳞次栉比的街道。
雷丰瑜就随着走过这些地方,心里反复的叨念着,“……岁月一去不回头,谁慢声吟唱着……输掉了无悔的一世情缘……”
终于,到了烟柳胡同的将军府前。
我从十一郎的背上下来,整了整衣服,捋了捋头发,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扣下了大门上的铜环。
一下,只一下,那叮当的余音尚没有荡开,大门就左右打开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将我拥入了怀里,“你总算回来了。”
我双手揽住他们,“是呀,为夫回来了,让你们久等了,还好尚有些时间,我们准备一下,天亮之前,一起去飞,日出的云海
是最美的。”拉着两个人往里走,我悄悄的,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夜依旧静静的。
站在暗影里,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门中,雷丰瑜默默的倚着墙坐倒在地上,药力已经发散了出来,脑子里阵阵昏沉,想就这样
睡去,但背上的伤却疼得越发厉害,出来时匆忙,深秋很冷,身上单薄的衣衫,抵挡不住夜晚的冷风。“这样睡了会冻着吧,
算了,随他吧。”
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着,突然肩上一暖,一件衣服盖在了他的身上,一个人蹲在他身前,对他道:“怎么在这里,会着凉的,
……”
一把将那人抱进了怀里,紧紧的抱住,“别走,别再离开我。”
第四十九章
“……结果,十一郎一刀就把德政殿给劈塌了,轰隆隆,那个声势呀!”我和锦堂、仁华坐在床边上烤火聊天。把这几日的事
,捡有趣的说给他们听。
“哈哈。”
“哈哈。”
锦堂笑的前仰后合,仁华也乐呵的花枝乱颤。
“这次总算是解气了,”锦堂笑罢,看着我,半晌才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又怎么回来了?”
我低着头,用火钳子扒拉着火盆底下烤着的土豆,抿唇笑了笑。
锦堂拿过我手里的火钳子,“我就知道他是容不得我们的。”
仁华握着我的手,十指交扣着,却什么也没说。
“我都饿了,怎么还没烤好呀。”见气氛有些压抑,我开口说道。
“哪有那么快,要慢慢烤才烤得透。”锦堂说道。
“正是,哪有那么快,”我笑着对锦堂道,“雷丰瑜他就是个超大个的生土豆,要慢慢烤呀。”
锦堂闻言,曲指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你个死性不改的。”
“呵呵。”我借机倒在仁华的怀里。
“离天亮还早,睡会儿吧。”仁华拉过一条被子,给我盖上。
“分开了几日,却好似过去了几年一般,有说不尽的话,不如就聊到天亮吧。”我道。
“还是睡会吧,熬夜对身体不好。”锦堂也劝说道。
“土豆还没烤好呢,我想吃烤土豆了,宫里那饭真真是不对我的胃口。”我裹着被子又坐了起来。
“边关那两年天天吃土豆,你还没吃腻?我现在看见土豆就反胃。”锦堂无可奈何,只得从火盆里翻出个小点的,掂量着,“
这个差不多熟了。”
我接过土豆,慢慢的剥着皮,“离天亮没多久了,现在睡着了,早上起不来就耽误了。”我其实不真是想吃土豆,百般的不要
睡,只是心里总有些牵挂,他身上有伤,又恼怒着我离开,现在肯定不好受吧。
“我已经安排人准备着了,燃料都加好了,明早只要点火就行,你睡吧,误不了。”仁华说着,脱了外衣,搂着我倒在床上。
锦堂吹熄了灯,也挤上来,和仁华一左一右的,将我夹在中间,“现在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
可这个踏实觉还没等睡,却听屋外一阵嘈杂,接着传来洛子长的声音,“龙大人,您睡了没?”
接着是十四郎的声音,“阿大管家都说了,皇帝没有跟来,你别吵了老大睡觉。”
我一个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进来。”
锦堂叹了口气,爬起来点亮了灯,“就知道沾上他,就不得消停了。”
洛子长和十四郎双双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齐雁,“出什么事啦?”这几个人大半夜的跑来,事情肯定不小。
洛子长进来,也不多礼,直截了当的道:“你前脚离开,陛下后脚就跟了出来,一直也没见回去,他身上的伤不轻,还服用了
助眠的药物。”
原来雷丰瑜出来之后,一直没回去,这要是放在平常,他这样失踪个把晚上,也没什么,在以前也有过几次,但这次却与往日
不同,他不但身上带着伤,更喝了王莲江配的特效助眠药。
壮壮越等越是担心,便想找李云锁去找人,不过李云锁此刻正忙着那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事,因此上,壮壮是没找着他,最
后只得找上了齐雁。
齐雁从密道出口那里,一路找寻,开始依稀看到一前一后尾随着的脚印,后来到了街区,青砖地面了,就无从辨识足迹了,跑
到烟柳胡同这里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就想来这将军府问问,但现在这府里是养着一群死士的,没等齐雁靠前,就差点打起
来。
齐雁一琢磨,没办法,只能跑去兵营那里把洛子长和十四郎给找来了。
我一听,噌的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别是晕在了哪里,走,我跟你们再去找。”抓起件外衣就要出门。
“等等。”仁华拉住了我。
我看着他和锦堂,心中的歉意无以言表,只得轻声央求道:“仁华,锦堂等我先找到……”
“阿跃,夜里冷。”他转身取了件狐裘,将我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了,然后拉着我的手往外走,“我陪你一起去找。”
“哎,罢了,上辈子欠了你的,也欠了他的。”锦堂脸色有些阴郁,但还是走过来握住我另一只手,“我也陪你去。”
“夜里冷,你们也多穿点。”我又取了两件狐裘大氅,极尽温柔的给两人穿上。心中的感动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只能暗自
感叹一句,“我何其幸运能得到锦堂和仁华这样好的两位夫人,要都像雷丰瑜那样难搞,我早就死翘翘了。”
接下来一番地毯式的梳理,将雷丰瑜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就差挨家挨户搜查了,但却毫无所获,依然不见他的人影。
眼看天将破晓,我揉了揉疲惫胀痛的太阳穴,“锦堂、仁华,你们先回去吧,点起热气球等着我,我马上就回。”
“可是,雷丰瑜那里。”仁华迟疑的说道。
“雷丰瑜固然重要,你和锦堂也一样重要,”我拍着他俩的手,“放心,我再找最后一个地方,马上就来。”
锦堂紧绷了一晚上的脸,终于放松了下来,仁华的笑意又闪现在了眼底。
等两人离去,我对齐雁道:“你回宫去,叫壮壮准备了他的衣冠送来,待会莫要耽误了早朝。”
齐雁领命去了,我带着洛子长和十四郎重回烟柳胡同,“我有个感觉,他就在烟柳胡同这里,咱们在邻着将军府的这一圈,挨
家挨户的找。”
******
雷丰瑜睡的很不安稳,一方面因为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痛,更重要的却是心中那种深不见底的空虚。
“别离开我好吗?”雷丰瑜将头抵着怀中人的胸膛,低声哀求着,“十年呐,人生有几个十年呐,逝去的岁月岂能再回头。你
可知,最苦莫过于与你共了一轮明月,却两处天涯。”
有一只手缓缓抚摸着他的背脊,一个声音轻轻的在他耳边道:“你可知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爱上了你,多少次在梦中才
敢想一想,像这样跟你在一起。你还能与他共一轮明月,而我的苦,是你在天上,我在地上,我每日仰头凝望着你,而你却连
低头看一眼也不肖。”
雷丰瑜继续语无伦次的说着:“……如今你已是一身的病痛,我也是满心的寥落,戎狄的铁骑还在关外虎视眈眈,……你再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