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的滋味——叶澄梢子

怀着不安和期待，一个人自顾自地脸红。此时，匡辅先生自档案夹中取出几张大照片来。
「我们决定用这个了。」
匡辅先生拿给我看的是，我裸身背对着镜头的照片。
「啊……」
太好了，能用了。
决定用没露出脸的照片让我松了一口气，而且最后不是用绘里香，而是我的照片更让我开心。
「拍起来是这样的啊……」
果然跟外行人拍的照片完全不同。还被要求做这样的动作。
当时匡辅先生要我想象鸟类要展翅飞翔前的情景……没想到拍出来后效果会这么好。
原本我并不打算沉醉其中的，无奈……。匡辅先生此时开口对我说道：
「刚刚我去找过后制作的人，做出来的成品跟这个会有很大的不同。下个礼拜起，完稿的海报就会张贴在车站及电车内

了。我们也预定将宣传单夹报派送。」
「咦，海报要贴在车站!?」
我不由得大叫出声，却引来匡辅先生的苦笑。
「不然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而拍照呢？用心期待吧，一个礼拜后，照片将会制成B1大小的海报，张贴在各地。」
「说的也是……没错。」
真实感总算涌现出来，让我开始紧张了起来。虽然没看到实物，但一想到自己的照片被制成那么大张展现在人前，心里

就怪怪的。

第八章

突然，有的脸浮现在脑海中。我还没跟有说当了模特儿啊！他已经不怎么欣赏匡辅先生了，要是让他知道的话，铁定会

勃然大怒的。
虽然我尽可能地不想让有发现这件事，但心里却希望另一个人发现……
「怎么了？还是很为难吗？」
匡辅先生担心地望着我。
「没有，我很开心。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而已，我很期待。」
看到害羞地笑着的我，匡辅先生开心似地瞇细了眼。
他那表情应该是在高兴吧？一想到此，心脏不由得一紧。
一扯上摄影的事，他就像小孩子般率真、热情。
真的好可爱喔！虽然对一个大自己很多岁的成熟男子有这样的想法很奇怪，但我心里真的这么觉得。
匡辅先生打开了书桌抽屉，不知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
「对了，爱，你看。」
匡辅先生将上次去山上拍的照片递给了我。
「咦——这是……」
十分惊讶的我抬起头望向匡补先生。
因为那是我将面包丢进水塘喂水鸟的照片啊！
「我都没发觉，是什么时候拍的呢？」
「因为你的表情很棒……」
「……我真的好开心喔！」
真的，开心到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当我询问「可以给我吗？」时，匡辆先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点了点头，但表情随即转

变为一脸认真的样子。
「前阵子你不是问我说，为什么我都不帮人拍私人照片吗？那是因为我的忌讳。」
「忌讳？」
「……如果我帮喜欢的人或重视的人拍了照片。他们就会离我而去。就连交往的对象也会闹到分手。」
犹豫了一会儿，匡辅先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甚至会死去。」
瞬间，匡辅先生的表情看起来是那样的沉痛，使我心疼。
匡辅先生自嘲地笑了笑。
「我原以为这是偶然，但自学生时代起，这情形就一再出现，让我害怕到不敢拍照。喜欢的人，或是憧憬的人每每在我

为她们拍照后，就形同陌路。所以我才不想帮爱拍照，怕你也会离我而去……」
「……所以，你才说『灵魂会被吸走』……？」
我喃喃自语地问道，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匡辅先生反而指着照片说「不好意思，还偷拍你的照片」。
听着他说话的当儿，不知怎么我的心脏剧烈地疼痛，不禁紧抱住匡辅先生。我从不知道他心中有这样沉痛的回忆，真想

海扁之前那不懂事的自己。
「对不起，我……我都不知道。」
「——……要是连爱都离我而去，那就真的是诅咒了。」
笨拙地经摇着我的身体，匡辅先生打趣地说。
「绝对不会有那种事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光想象就觉得好悲伤。我绝不要跟匡辅先生分别。
「爱——……」
匡辅先生开心般地瞇细了眼，望着怀中的我。
虽然想过纯说的模特儿恋人是怎么样的人，但现在，我更想知道所谓的热吻是什么，于是我拼命地伸长了脖子。
但，一八0公分跟一六五公分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了。就算我再怎么努力，还是没法子。最后，只亲到他微长着胡子的下

巴而已。
没想到此举却让区辅先生瞪大了眼珠，一脸惊讶。看到他的表情后，我才发觉刚刚的举动很丢脸，不由得低下了头。
「——我……」
强忍着想逃的心情，我突然被抱了个满怀。
「你做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还能让你回去呢！」
匡辅先生用压抑的声音说完后，随即捉住了我的下巴，吻上了我的唇。
他身上仍旧有淡淡的烟味，像要将我脑袋捣糊掉的深吻，让我气喘吁吁。
不同于上次的接吻，这次我也拼命地用舌头响应他。我渐渐感到口中有了甜腻的味道。
「……我不回去不行。」
在我浑身都快没力、站不住脚时，匡辅先生终于放过了我。
紧贴的身体分开后，体温一下子降低，让我有些许的寂寞。
我似乎将这样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了。匡辅先生为难似地笑了下。
「你露出那样的表情，是想回家让你哥哥操心吗？」
像在安慰我似地，匡辅先生在我太阳穴处轻吻了下。藉此我也急速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看来，匡辅先生似乎发现有对他颇有意见的事了。现在我反倒更担心匡辅先生了。
虽然必须跟匡辅先生说我要辞掉管家的事，但这种情况下我还是沉默好了。
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话题，再加上我辞掉这里后，未必能回到之前的便利商店打工。因为店长根本就没要我去

上班啊……
虽然讨厌说谎，但至少在我找到下个打工前，就跟有说我现在做之前的打工好了。真想继续在这里当管家啊……
——辞掉这里的工作后，我就见不到匡辅先生了，我不要那样啊！
「爱？」
「没事。谢谢你的照片。我真的好开心。」
将照片收好后，我再次向匡辅先生道谢。
因为这件事的缘故，我比规定时间晚了十五分钟才回到家。
「你跟对方说要辞职了吗？」
「啊，说了。有，风有点暖和，明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对有撒了谎后，我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到别处。
「嗯，气象报的告说明天是阴天……但是看起来好象会下雨的样子？」
有的眼光自体育新闻转开，翻着报纸开始看起天气。看来，作战策略是成功了。
「这样樱花又要掉光了。」
语带可惜地说完后，我立刻逃难到自己房间去。
从包包中取出照片来，我自书桌的抽屉翻出相框将照片放进去，摆在书桌上做装饰。
之前，从未对自己的照片这样陶醉过，只有这张相片是特别的。因为那是匡辅先生强压下他的忌讳，为我拍的。
就算是这样，他拍得还是那么专业。没想到偷拍还能拍得这么好看。
这都能拍得这么好看了，那么海报必定更棒——撇除模特儿的表现啦！
想象着大街小巷都张贴着自己的海报，现在倒紧张起来了。
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人会认出那是我——心中的某个角落这样小声地抗议着。
我并没有对匡辅先生说，其实我希望某人认出那是我。
那就是现在大概还活在某处的——我的生父。
虽然我不清楚死去的母亲因为什么理由一个人抚养我，但由户籍誊本上登记的庶子（父亲不承认的私生子）看来，世上

确实有我的生父这个人。也就是说，因为我的生父不承认，我才会在孤儿院长大。
我并不是希望他现在出来认我。
只是想让他知道我过得很好而已。
或许还会跟他寒暄几句。
告诉他我现在很幸福。
有每大照三套吃饭，也有去上学。
而且，我还有「有」这个家人。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真的很幸福。你给我好好看看啊！
（——总觉得话中带着恨意……）
「爱，你在做什么啊？明天就要开学了，快点去洗澡好睡觉了。」
「喔，就来了。」
响应了有后，我拿了睡衣走出房间。

二年级以后，依照升学的意愿分班为理组和文组。
同选了文组的我和纯，幸运地二年级还编在同一班。
管家的工作照样每周三、日做着。学校也开始上课了，而且回家迟了又会让有担心，所以我一直严守九点回家的铁则。

但同时瞒着匡辅先生和有，让我实在很难受。
虽然我要纯为我守密，千万不能将要辞掉管家一事告诉匡辅先生，但万一曝光的话，可是会被骂得很惨的。
虽然我们现在成了恋人，但匡辅先生是个父亲是不争的事实，难保不会在父性的影响下，将我痛骂到臭头。
一想到匡辆先生可能会一脸严肃地以「在教育上会有不良的影响」为由，跟我分手，我就好担忧。
趁着纯因社团活动较晚回家，我便有机会跟匡辅先生亲近，有时甚至还由我主动进攻呢！但每每进行到B就没下文了，

老实说我最近实在有些欲求不满。
但，要是哪天匡辅先生真的要求做到最后，我可能会吓到哭出来也说不定。
前些日子，匡辅先生第一次让我摸他的私处，我的根本跟他没得比。无论是形状或是质量——哇，我在胡说什么！天啊

~!!
「——嗯，哈……匡辅先……！」
今天他也用他那乍看之下有些粗糙，技巧却相当好的大手让我达到了高潮。随后还含笑地在我脸颊上亲吻了下。
四月了，就算已经下午五点，天色依旧很明亮。
逐渐西沈的太阳明亮的光线透进客厅的落地窗。就算在那样明亮的地方，我也能习惯地跟匡辅先生做那种事，想起那时

候的自己就感到些许的恐怖……
沈浸在高潮后的余韵，我瘫在沙发上无法起身。匡辅先生替我料理完后续的动作后，说道：
「你看过海报了吗？」
「……嗯，看过了。昨天我去打工的途中有经过T．square。」
果然如匡辅先生所说的一样，新学期开始后，离那家流行大楼最近的车站广场，便贴起了我所拍摄的佐莉及其它店面的

宣传海报。
「虽然我周围的人都给予不错的评价，但你自己觉得如何呢？」
「真的好漂亮啊！我没想到会拍成那样，真的吓了一跳。」
听说有用计算机处理过，好象是柔焦的样子？看起来会雾蒙蒙的，有梦幻的感觉。
「但，比我想象的还要大耶！真让我吃惊，根本不敢正视。」
轻吐了下舌头抱怨着，却惹来匡辅先生的苦笑。
「什么嘛，真是的。你是没被别人看过自己的背部啊！」
「是没被看过啊……」
差点下意识地叹了气，连忙忍住。因为真的是等身大的海报，不但背后的肌理一清二楚，就连黑痣也看得很明显。
虽然那些黑痣自己看到时并不会很在意，但现在这样清楚地拍出来，老实说我真的有些担心。
流行大楼即将开张的事，在高中生群中已广为流传。
再加上海报又拍的那样引人注目，这事在我们学校的女学生中早已成为话题——过不久说不定就会传出，这个模特儿该

不会是我们学校的人吧？然后，我被认出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到时候我就惨了!!
「要是不好意思在外头看，要不要拿一张回家啊？」
「这，不用了。我也不可能把那么大张的海报贴在家里。」
其实我是很想要的，但要是被有发现，那事情就大条了。
匡辅先生却开心地笑了笑。
「有什么关系，就贴着呀！」
「不要啦，好丢脸喔！」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这的确是我的真心意——没想到背部竟能有那样的表情。
一想到那是田中先生所说的「高潮」过后的我，就不由得害羞起来。稍微看一下是无所谓，但只要一想起拍照时发生的

事，我就无法久视它。
「好吧，那起码将夹在报纸中的宣传单贴着吧？这样我也会开心一点。今大的报纸大概就附上了吧？」
「咦!?今天就有了!?」
「嗯，因为是礼拜一啊——我没跟你说吗？」
你看，顺着匡辅先生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玻璃桌上摊开的报纸。
看到放在其中的宣传海报后，我的脸色瞬间刷白。
糟了，有说不定已经看到了。
上学的日子，有都会先目送我上学，然后再利用早餐后的三十分钟的时间，边喝茶边看报纸。
在大楼开店前，每天早上我都先确认过报纸，没想到今天过于匆忙却忘记了。
我都不知道。我低语着。不明就里的匡辅先生一脸惊讶地望着我。
「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难道不小心把它丢啦？那我再拿一张给你就好了。」
「……不是的，我想是被有拿去了。」
他看到以后不可能不会发现的。
我慌张地不知所措起来。
「爱？」
匡辅先生一脸惊讶地望着突然站起身的我。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做完晚餐后，我可以先回去吗？」
「……嗯，没关系。如果真的很急，要不要现在就回去？」
「但是，要是我不做晚饭的话，饿着肚子回来的纯可能会受不了的。早退的时间，从我薪水扣就好了。」
「——……不用这么麻烦啦！」
匡辅先生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现在实在没法悠闲地跟他坐下来聊天。心想应该尽最起码的责任

，我便快速地冲向正对面的厨房。

我用超快的速度准备好晚餐，将善后工作交给回到家的纯，走出了鸣海象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抱着有可能加班这最后的希望，抬眼望向公寓的阳台，屋内灯火通明。
「……他回来啦……」
连这小小的希望都不帮我达成，真的有神存在吗？将脚踏车停好后，我觉悟地走上了楼梯。
「我回来了……」
「——啊，你回来啦。真早呢！」
战战兢兢地走进玄关，屋内传来有的声音。竟意外地平和。
「嗯，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早退了。」
假装自己有去打工，我探头向起居室望去，瞧见有正看着电视。
我说「身体不舒服」时，他连头都没回一下，这对保护欲过剩的有来说实在稀奇。究竟是什么节目那么好看？
算了，他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反倒帮了我一个大忙呢！若无其事地望了望屋内，目标屋内角落的报架。
想尽量不被发现，悄悄地将报架中的宣传海报连同报纸一起拿走，无奈……
「爱，你在做什么？」
有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我吓得心脏差点从嘴里跳出来。
「没、没什么啊！我想看报纸而已。」
「要看晚报的话，在这边。」
有从桌子底下拿出了晚报。
「……啊，不用了。我们的政经作业要参考社论，所以要找早报才行。」
我胡乱编个理由敷衍。等一下只要把报纸拿到房间，再把海报抽掉……
忍不住焦急的心情，我的眼睛往广告单的方向标去，没想到这动作却被有逮个正着。有用着极为冷淡的目光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