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德无量——傅鸢

偌大的商店没什么顾客，几个销售员齐齐看过来，异口同声地说欢迎光临。

我挺尴尬，悄悄问陆晓：“要买衣服？”

陆晓神秘地笑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然后我果然知道了，陆晓把我按到沙发上坐下，也没看货架，直接叫人拿了双最新款式的鞋子，报的是我的码，小家伙早婴谋了

，连编号都背得烂熟。

我说你一头热的干嘛呢，我又没说我要买鞋子，别胡闹。

陆晓坐在我旁边，盯着墙上的电视看，一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听的态度。

我用胳膊肘撞撞他，说我没带钱包。

陆晓斜了我一眼，说：“我送你的。”

我皱着眉正要反驳，陆晓一句话就把我堵死了。

“这是生日礼物的回礼，你要是不收，我把你送我的东西也还给你。”

我跟陆晓说我真不需要新鞋子，而且新款上市正是最贵的时候，没必要。

陆晓说：“这是我心意，你就给点面子行不行？你送我这么多东西，我从来都没买过礼物给你，你给个机会给我表示表示成么？

再说你哪里不需要新鞋子了，别什么都不舍得换行不行啊？”

我这次真的无语了，无奈地拍拍他脑袋。

售货员拿着鞋盒走了过来，正要帮我换，陆晓抢先一步蹲在我面前，自然地帮我解鞋带，就跟那天我在教学楼那样。我眼角一瞥

，售货员站在一边，眼神有点怪异，大概从没见过一个男的帮另一个男的换鞋。

我和陆晓，似乎都很喜欢帮对方换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不过现在被别人看着，我多少有点不自在，猫下腰说我自己

来吧。

毕竟不殊明正大的恋情，在外面还是低调点儿好。

陆晓倒是没意识到我的顾忌，哦了一声然后坐回原位，我想，他要是知道原因，大概又要不高兴了。

陆晓的眼光一直都很好，新鞋子很适合我，我猜他肯定是在网上看到款式好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拉我来买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陆晓自己对穿衣服从来不讲究，他爸妈给他买什么他就穿什么。

这样一个被人捧在手心的人，总是愿意为了我花心思。

最后陆晓很爽快就把鞋子买下了，死活不准我换回去，就让我这么穿着走，如果不是我坚持，恐怕他当场就会把我的旧鞋子给扔

得远远的。

唉，这个小孩儿。

买完鞋子我们有点匆忙地往家里赶，天沉沉的，我们没带伞怕下大雨，而且我还穿着新鞋子呢。

陆晓高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午，没事儿就盯着我放在门口鞋柜上的鞋子看，对自己的品味满意得一塌糊涂，这还真是他第一次

正儿八经地送东西给我，以前他要送什么都被我阻止，我送不起多贵重的礼物给他，所以特别怕他送些我见都没见过的高档东西

给我。

不过，收礼物的感觉还真不错，尤其这个礼物是最喜欢的人细心挑选的，除了高兴，更多的是一种满足感。

晚饭我煮了前几天买的汤圆，半包芝麻半包花生的煮在一块儿，白白胖胖的看得我忍不住在心里笑。

收到礼物就乐成这样，我这不算幼稚吧？跟陆晓住一块儿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受他影响，向他靠拢了，以前我不是这么情绪化

的人啊。

煮好汤圆，我盛了两碗招呼陆晓过来吃。陆晓爱吃芝麻馅儿，我用牙签扎了扎我碗里的，看到芝麻馅儿的就挑到他碗里去，他倒

是不客气，舀起自己碗里的一口就是半个，如果是花生直接把勺子递到我嘴边，得意洋洋地看我把剩下半只吃下去。

我被他逗笑了，忍不住上前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甜甜的味道。

嘴唇相触的一瞬间，我忽然想到，陆晓其实是送过一份大礼给我的。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礼物。

第十一章：陆晓：你怎么了

今天池跃课很满，中午十二点半下的课，赶回来煮了两碗面，和我一起吃完，又急急忙忙赶两点的课去了，他不像我，宁愿把自

己跑死都不愿意迟到两分钟，真不知道在执着个什么劲儿，早到那么一会儿考试的时候老师又不会给他加分。

唉，赶得满头大汗的。

其实我特别盼望着池跃能逃课，特别希望他能在我身边多呆一会儿，哪怕他窝房间里看书，扔我一个人在客厅玩游戏，都比他不

在家强。

他一走，我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漫长，长得让我崩溃。

可惜池跃是个绝对的好学生，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逃课，跟我的清闲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点多的时候，梁笑给我打了个电话，估计是刚起床，跟我一样，寂寞得不行了。

“晓晓，在家里呆着？”

我赖在沙发里吃冰棍，

说：“还能去哪儿。”

“池跃呢？”

“上课去了。”

“出来玩儿吧，闷死了。”

我瞅准机会就揶揄他：“你不陪孟大小姐？”

他倒是很坦然：“艺术团排练。”

“成，那你说玩儿什么吧。”

“打网球行么，正好网球场离你那儿近。”

“行。”

好几天没运动，我动了动关节，骨头都有点儿僵硬了。正好今天是个天，不用担心晒太阳。运动是男生的天性啊，虽然我懒，但

是一听见有活动还是雀跃起来了。

总比窝在家里发霉强。

梁笑打网球的技术很炉火纯青，我还是大一跟他混的时候学会的，勉强能跟他对几局，不过跟池跃在一块儿以后，我就很少跟梁

笑打网球了，热恋中人嘛，抽不出时间。

拍子在梁笑那儿，我去网球场，租了场地和球，就看见他小跑着过来了。

“来来来，让哥哥检查检查你退步没。”梁笑揽着我的肩膀入场，特别的兴奋，也难怪，我们认识的人里，也就我们俩打网球，

我不陪他打，估计这么长时间他都快憋屈死了。

不过我果真生锈了，开了好几个球都没过网，热身了挺久才能跟梁笑过起招来。

我这人有个毛病，一疯起来就容易忘时间，最后我实在打不动了，瘫在场边喝水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看手表。

一看就吓出了一身冷汗，都六点多了，池跃早下课了。

“靠！怎么这么晚了，天也不黑。”

梁笑接过我的水喝了一口，抽出纸巾在我脸上擦汗，说：“废话，现在是夏天，哪儿就这么快天黑了，你急什么啊，池跃还给你

定门禁了啊？”

我正要说话，一阵风吹过，眼睛里忽然一阵刺痛，估计被吹进沙子了，我连忙伸手去揉，梁笑挡住我的手，说：“喂，手这么脏

你不怕感染啊？别动，我给你吹。”

“矫情。”我笑着放下手，仰起头让他帮我弄。

梁笑动作挺小心，拨开我的头发吹了两下，然后用干净的纸巾擦了擦。

我继续说：“门禁倒是没有，不过他等我吃饭呢，七点的课，别迟到了。”

梁笑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说：“你们俩会不会太黏乎了？自己吃了去上课不行啊？”

我笑得贼贼的，说：“你不懂的啦，这叫情人间的默契。”

“去。”梁笑给了我一肘子，说：“那你赶紧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拿起水壶就往回走。

回到家池跃正收拾着，看样子要出门了，我不好意思地问：“你吃了么？”

池跃点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我好像看见池跃脸色很难看。

我死皮赖脸地凑过去抱着他的腰，主动解释：“对不起啊，我跟梁笑打球忘记时间了。”

按照我的经验，平时不管我做什么事儿惹着池跃了，只要示个弱，他肯定就不忍心怪我，再说了，今天我也不犯了大错吧，顶多

就是……耽误了他吃饭。

不过，这次池跃脸色并没有缓和下来，只是冷着脸说：“菜在锅里，你赶紧吃吧。”然后就走了。

咦？他今天心情不好么？我一边胡乱猜测着一边去鼓捣吃的，不知道是不是怕我中午吃少了，池跃做了特别多菜，都是我爱吃的

，肯定花了不少时间。碟子里的菜都没怎么动，看来池跃真的等我等了很久，快要迟到才不得已吃了几口就走了。

想起他刚才沉沉的脸，我顿感内疚。

一下课就赶着回来费尽心思做好菜等我回来开饭，结果左等右等等不到……

难怪不高兴了。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池跃终于回来了，我有错在先，自然特别狗腿，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就蹭到门口给他开门，笑容灿烂企图感染

他。

池跃见到我，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他心里什么想法。

“还生气呐？我下次保证看着时间玩儿还不成么？”我勾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笑一个啦。”

池跃回过头，盯着我的脸，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我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寻思着怎么哄他高兴。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池跃突然伸出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上来。我有点诧异，不过还是仰起脑袋迎合他。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这气消得也太突然了吧？唉，不过消气了就好，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么小气的人呢？

吻了一会儿，当池跃压着我倒在沙发上，双手挺粗鲁地扯我衣服的时候，我才醒悟过来，他不是消气了，而是打算拿另一种方式

体罚我。

“池跃！”我不乐意了，挡着他的手说：“你干嘛呢？才从外面回来不累吗？”

池跃没回答我，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你玩儿了一个下午挺累的吧。”

我想把他推开，没成功。

“推我干嘛？”池跃声音很低，语气冷冰冰的，听得我打了一个寒战，我印象里他就没这么跟我说过话。

“池跃，你怎么了？”我有点紧张，池跃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池跃低头，堵住了我的嘴，唇舌霸道，不容拒绝。

“池跃，咱们……进房间行么……”我艰难地作最后的请求，池跃充耳不闻，三下两除就把我脱得一干二净。

皮肤暴露在闷热的空气中，我觉得一阵窒息，心里莫名的委屈。池跃喘着气，用力地抬起我的腿就要压下来，我闭上眼，扶着他

的手臂，认命地努力放松。

池跃很久都没有动作，我也不想睁眼，就这么等着，疼痛，受伤，流血，都无所谓，只要给个痛快。

池跃在我耳边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我的腿，然后抱着我的肩膀坐起来。

刚才强装的坚强一下子倒塌，我埋头在池跃胸前，眼泪流了下来，池跃紧紧地搂着我，一只手安抚地揉着我的后颈。

好一会儿，我才听见他低低地在我耳边说，晓晓，对不起。

第十二章：池跃：我爱你

一个星期里面，我最讨厌的就是星期四，不是我说，这天的课太不人道了，从早到晚连着上，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对着喋喋不休的老师折磨自己的神经还是小事，主要是，我还得操心陆晓的伙食问题。

不过陆晓似乎比我更厌恶周四，虽然他这天没课。每个星期三晚上，我都要听他咬牙切齿地念叨一遍，靠，明天又是星期四！

苦大仇深的样子，看得我直乐。

讨厌归讨厌，每个星期我还是要老老实实经历一遍那种闪电战一样的节奏，其实这样还有一个好处，课都集众这天了，我其他时

间就会比较空闲，兼职的余地比较大。

今天中午老师拖堂了，下课的时候我打外卖电话，打了很久都是忙音，没办法只好回去煮面，家里的鸡蛋昨天正好吃完，鼓捣了

半天，我就做出了两碗葱花面。

把碗端上桌，陆晓用小狗鼻子嗅了半天，终于拿起筷子，夹起面条往嘴里送，吃了两口抬头，欲言又止那样子看得我心虚。

“勉强吃点儿吧，晚上给你弄好吃的。”我拨了一勺辣椒酱到他碗里，不愧是养尊处优的人，我在这儿都快饿死了，他居然还有

心情挑食。

最后陆晓还是很给面子地吃了半碗，就再也塞不进去了，我知道这么寡淡的东西对他来说的确是难以下咽，再说我也没时间监督

他了，一眨眼，又要迟到了。

搬出来住就是这个麻烦，离教学楼太远了，上课得提前半小时出门。

看我匆匆忙忙的样子陆晓很不满，说：“你就晚去一节课老师还能吃了你啊？”

我没回答，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永远没办法达成共识，在他眼里，上课是消遣，吃喝玩乐才是正业，我不反对他这么想，不过要我

这么做，我估计得罪恶死。

这就是所谓的同人不同命，他可以享受生活，而我注定劳碌啊。

晚饭做什么好呢？晚上还得上课，要做陆晓爱吃的，还不能太费时间。凉拌土豆丝，莲藕炒肉片，番茄炒蛋……再做个酸菜肉丸

汤，够丰盛了吧？下课得赶快去超市一趟，还有很多东西要买呢。

一路上，我都在琢磨着晚饭问题，还差点走错了教室。

熬完了痛苦的三个小时，我买好东西回去，陆晓不在。估计又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无聊，回宿舍找人玩儿去了。我看看时间，还很

充裕，不急着催他回来。

把东西放好去阳台洗手，我无意中往外一看，有点发晕。

网球场跟我们住的地方就隔了一条路，从我这里看过去，整个球场一览无遗，陆晓跟梁笑挥着拍子，在里面玩得正欢。

按理说我们住六楼，要看清人脸还是有点难度的，但是那动作，那衣服，那感觉，我只要眼尾一扫，就能百分百地肯定，那就是

陆晓。

能跟陆晓打网球的，除了梁笑还能有谁？

陆晓挥拍的姿势很漂亮，跟窝在家里那种懒洋洋的感觉不同，他在球场上跑得不遗余力，赢了球还会对着梁笑肆无忌惮地大笑。

我听陆晓说过，梁笑的球技很高超，看得出来梁笑一直在让着陆晓，任他在他对面嚣张。

我看了一会儿，回到厨房做饭。

如鲠在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斤斤计较到这种地步。

明明知道陆晓心里只有我一个，明明知道他对梁笑没别的意思，可是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无缘无故地觉得刺眼。

自卑吗？我不知道。梁笑的家境跟陆晓差不多，也许他们之间能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而且，梁笑比我会说话，陆晓跟他在一起，

总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比如现在。

陆晓跟我在一起，能得到什么呢？不管我怎么努力想要对他好，他还是会委屈。

我又胡思乱想了，不就一起打个球么，我到底在折腾什么？自嘲地笑了笑，我埋头忙起晚饭来。

至少有一件事情梁笑永远都比不过我，那就是，陆晓爱的人，一直只有我。

陆晓中午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又疯去了，待会儿一定会饿得哇哇乱叫，我把注意力放到砧板和菜刀之间，强迫不要去在意那些庸

人自扰的事情。

厨房里真热，等我把菜都做好盖在锅里保温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了。

都六点多了，怎么陆晓还不回来？他明知道我不等他回来不会开饭，怎么还拖拖拉拉的？或者他根本就是跟梁笑玩得忘记了时间

，乐不思蜀了？我心里刚平静下来没多久，就又有点烦躁了，给陆晓打电话，结果铃声在沙发上响了起来，这小子又忘记带手机

了。

我在客厅里纠结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腿走去阳台。

然后我就后悔了，我觉得我要是先去洗个澡，再耐心等一会儿，也许就没有接下来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