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德无量——傅鸢

良久，我听见池跃说，端午节我回家，给你带几个回来。我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然后就感觉到池跃的手覆了上来，暖暖的，有

点粗糙的触感一直蔓延到我心底。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池跃就把我拉了起来，我迷迷糊糊地问干嘛呢？

池跃好笑地把我推到洗手池边，把毛巾递给我，说，你不是说要去看梁笑打球么？都快开始了，赶紧的，还得吃早饭呢。

我啊了一声，匆匆忙忙地抓过毛巾开水龙头，说我都忘了，完蛋了梁笑肯定会骂死我的。

池跃站在我旁边看着我，忽然有点不高兴地说，急得你。

我挺诧异，这不是他催我的吗？

第十五章：池跃：我就是吃醋，怎么样！

说心里话，我一百万个不愿意跟着陆晓来凑这个破热闹，大热天的烈日当空，还是专门来……来看梁笑的……

我有病吧我！跟他又不熟，又不懂网球，来这里不是自找罪受么！

只是看到陆晓那个充满期待的表情，想到那天晚上我因为梁笑莫名其妙地就对他用强，唉，说到底就是内疚在作祟，我不想拒绝

他，更不想看到他失望的表情，而且，理智和情感都在提醒我，经过了上次，我要还为了跟梁笑较劲让陆晓不痛快，就真没意思

了。

他叫我去，就去吧。

陆晓高兴就好。

可是比赛开始的时候，我又后悔了。

旁边的人要么在呐喊助威，要么在评头论足，就我一个人傻乎乎地一不知道要看什么，陆晓眼睛紧紧地盯着梁笑，赢了会欢呼，

输了会跺脚，那激动投入的小样子看得我牙痒痒，恨不得马上把他拖回家去拿铁链子锁着。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会打一个小绿球么。

我边在心里抱怨着边不情愿地看场上，梁笑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服，挥拍的动作流畅自然，神采飞扬又胜券在握的样子，不

能不承认，对异性很有吸引力。

或许，还有小部分特殊的同性，不过，我坚决不容许陆晓出现在这小部分特殊人群里。

碰了碰陆晓的手臂，我问：“几比几了？”

陆晓总算肯把视线从梁笑身上挪开，报了结果，又耐心地跟我解释网球的计分方法，我听着，时不时再好学地问上几句，果不其

然成功转移了陆晓的注意力。

剩下的时间，陆晓都顾着跟我普及网球知识了，等哨声和欢呼声响起的时候，陆晓才匆匆忙忙看过去，说：“咦？赢了？靠！怎

么赢的啊！”

我看着正在擦汗，无意中把目光投过来的梁笑，心情跟天气一样晴朗。

午饭时间，陆晓提议我们三个人一起到外面吃，我跟梁笑对视一眼，同时说：“好。”

怎么感觉我们俩都有点欲盖弥彰似的？神经，我紧张什么啊。

一路上，陆晓都叽叽喳喳在讨论着刚才的网球赛，说梁笑哪里哪里失误了，哪里哪里打得漂亮，时不时还回过头来问我一句：“

对吧？”

唉，枉费他花了那么多口舌为我解释，我还是什么都不懂，只能一直点头说，是啊。

梁笑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说什么。

到了吃饭的地方，人真不少，陆晓负责占座位，我和梁笑去排队买饭。

梁笑漫不经心地说：“你今天居然来了，我还以为连陆晓也来不了呢。”

我笑笑，说：“他喜欢，我就陪着呗，看个球又没什么损失。”

梁笑又说：“你也玩网球么？没听陆晓说过。”

我说：“不玩，连看都看不懂。”

梁笑觉得不可思议：“那你还来？这么长时间你不无聊啊？”

“不是跟你说了嘛，陪陆晓。他在我旁边跟个话痨似的，时间再长也不无聊。”

我说完才发现我这句话有点挑衅了，尴尬地清清嗓子，我又补了一句：“陆晓挺喜欢看你打球的。”

梁笑点点头，又补上一句：“不只看，他还很喜欢跟我打球。”

我转过身，假装专注地盯着墙上的价目表，心情有点复杂。

发现梁笑喜欢陆晓，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跟陆晓在一起小半年，对他的几个朋友不甚了解，只是点头之交而已，知

道他和梁笑关系最好，但是从来没往别的地方想。

而且重点是，梁笑已经有女朋友了，条件还不错，很漂亮，谁会猜到他对陆晓一直都心怀不轨就是神了。

那次我和陆晓为了钱的问题差点分手，和好以后，梁笑就瞒着陆晓找了我一次。

他当时表情很气愤，说池跃，你不要陆晓，有的是人喜欢他，你要是再这么折磨他，我跟你没完。

我懵了很久，才找回思维，很严肃地说，我什么时候不要他了？我喜欢他喜欢得很。

我估计梁笑心里是很想给我一拳的，但是他忍住了，只是恨恨地说，你给我记住了，你要是再让陆晓伤心，我会让你后悔莫及的

。

我要是再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的智商就是跟陆晓一个水平了。

我当时就跟梁笑撂了一句话，你想都别想。

梁笑说，你管不着。

我说，梁笑，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也是有女朋友的人，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这个对话后来怎么结束的我忘了，反正我们勉强没有发生冲突，却火药味十足，要不是为了陆晓，我们俩估计早打起来了。

这件事情对我来说冲击很大，毕竟在这之前，我一直觉得我和陆晓之间的感情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就算出现什么问题，也只

是我们俩的内部矛盾而已。

听了梁笑的话以后我才发现，所谓的感情问题，其似乎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多了。

情敌情敌，我从来没把梁笑放到过情敌的位置上相处，却不得不把他当成情敌一样防着。

别的东西失去了我无所谓，只有感情，我不能容忍别人跟我抢。

何况陆晓，对我来说很重要。

买好饭，我拿着我和陆晓那份回到座位，陆晓抱怨说，怎么这么久。

我说，你又不是没看见，人这么多。

陆晓往还在等的梁笑那里看了一眼，问，你们俩刚才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我把排骨一块一块夹过去，面不改色地说，讨论网球。

陆晓笑了，拍拍我肩膀说，孺子可教，既然求知欲这么强，改天我教你好了，何必纸上谈兵。

我点点头，说，那就改天再说。

第十六章：池跃：端午节风波

端午放假之前，我买了车票准备回家，陆晓照例选择呆在学校，我劝了好几回让他回家看看他都不肯，说回家要被管着很烦。

唉，这个小孩儿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反正留在学校里也没什么事儿，干嘛跟自己家有仇似的。

我唠叨了两句，陆晓充耳不闻，嬉皮笑脸地过来抱住我，说：“喂，你回家就有三天见不到我了。”

我看着他，问：“你想干嘛？”

陆晓的鼻子在我脸上蹭了蹭，然后嘴巴凑到我耳边说话：“你说呢？三天诶……”

我是很想保持镇定继续收拾东西的，可是……

可是有人不配合，我也没办法，是吧？收拾东西，还是等他赖床上没法儿继续捣蛋再说吧，现在某些事情比较紧迫。

我二话不说，把陆晓拉进了卧室，陆晓跟着我走，笑得像只偷鱼吃的小猫。

有件事情我比较纳闷。

陆晓其实并不是很享受做爱的过程，每次做，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软着的，虽然一直在忍，可是从表情上还是看得出来挺痛苦，眉

头皱得紧紧的，嘴角绷着。

做完就更不用说了，哼哼唧唧老半天都起不来，不是说累就是喊疼。

这么难受，你说他老勾引我干嘛？不是自讨苦吃吗？还得意成这个样子，估计待会儿就得后悔莫及了。

不过，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好，相反，我对这件事情很沉迷其中。

真的……很舒服，也很刺激，不管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这次端午节我本来不大想回家的，主要是担心陆晓的伙食，我估计我要是不在他身边看着他，他能睡上整整一天不吃不喝。

就他这小身板儿，我能放心么？

不过不回家似乎不大好，很久都没见爸爸妈妈了，他们肯定也很想我，所以，还是得委屈委屈陆晓。陆晓虽然不愿意我离开，但

是也没说什么，就是一直说记得早点回来。

陆晓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唯我独尊，恨不得所有人都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少爷，只是在我面前，他总是努力掩饰这一面，做出一

副很通情达理的样子。

我这一走，不知道他要怎么在心里骂我。

明天一大早的火车，我随便收拾收拾就睡了，没什么好带的，反正只在家呆两天，其他时间都在火车上度过了。

第二天，我起来的时候陆晓睡得正沉，微微翻了个身就没动静了，我换好衣服准备完毕，绕到他那边蹲下，有点依依不舍地看着

他。

嗯，三天不见，还是挺想的，还没走就开始想了。

在陆晓额头上亲了亲，悄悄在心底对他说了一句我走了，然后出门。

临走前，我没忘记把煤气炉的总阀门给关了。

四个小时后，我就背着书包进家门了，给陆晓发的短信都没回音，不出我所料他果然不过正午不起床。

妈妈见了我，心疼地说又瘦了，脸色又差了，其实没这么夸张，她就是喜欢大惊小怪，总觉得我没办法好好照顾自己。

我在心里偷着乐，我何止可以照顾自己，我还能再照顾一个挑食的小懒鬼。

吃饭的时候，妈妈无意中问道：“宿舍怎么样？和同学相处还融洽吧？”

我有点心虚，边扒饭边含糊地说很好。

妈妈不停地给我夹菜，说：“虽然我们家没钱，但是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在外面自己生活别太小气寒酸，该买的都别省着，知道

没？”

大一开学的时候，妈妈去过我宿舍一次，看到我宿舍的人家境似乎都不错心里不大踏实，总怕我被歧视。

在她眼里，大概穷人的小孩总是要受多点儿欺负的。

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然后岔开话题问爸爸什么时候帮我买火车票，再让她说下去肯定又要红眼睛了。

爸爸说，你别这么早回去了，学校要是有课就请两天的假吧。

我很诧异地问为什么。一直以来爸爸妈妈都是怕耽误我的学习，所以也不常催我回家，这次是怎么回事儿呢？

妈妈说，你奶奶前阵子摔伤腿还没恢复好，你姑姑出差去了四天后才回来，你先过去照顾咨。

我的心沉了沉，但是没办法拒绝。

我小时候还是跟着我奶奶长大的，这个关键时候我要是这么狠心就真的说不过去了，而且，也就是几天而已。

点头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了陆晓暴躁的表情，唉，左右为难。

果然，吃过晚饭我到阳台去给陆晓发短信，泊了发送没过两分钟，陆晓就打了电话过来，我接起，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有

病吧？”

我问：“怎么了？”

“说好后天就回来的，你说话不算话啊。”

“我临时有事儿。”

“有事儿你个毛线，我不管，你给我后天回来。”

“陆晓，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

“我无理取闹？是你没信用，你答应了我的！”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等我姑姑回来我就马上回去，行么？”我不大喜欢陆晓现在跟我说话的语气，但是我还是耐着性子哄他，

这小子头脑简单，考虑问题总是一根筋，我不跟他计较。

“我就知道你回家了你就不想回来了！”

“我怎么不想回去了？我也没办法啊！”

陆晓看样子真的生气了，吼了一句池跃你给我去死就挂了电话。

我拨回过去，已经关机了。

我火了。

这人也太孩子气了吧？这都什么招数啊？都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讲理呢？

第十七章：陆晓：寂寞

我再次重申一遍，我讨厌池跃回家！

他就是这样，每次都为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扫我的兴，自己还不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上一次回家也是，我千嘱咐万嘱咐说回家要记得给我打电话发短信，他就是没往心里去，整整一个寒假都怎么搭理我，回来我抱

怨了几句，他居然说，家里爸妈都在，不方便，你就不能体谅一下？

我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你要不要这么杯弓蛇影的，给我发个短信你爸妈就能发现你在外面搞同性恋了？至于一回家就跟我

撇清么？还我不体谅，靠，我要不是想你了至于这么犯贱地贴着你么。

总之就是两个字，闹心。

这次端午节他回家，原定是放假的第三天中午到的，他人才走了半天不到呢，我就兴致勃勃地规划着要怎么迎接他回来了。做一

顿好吃的给他接风洗尘是不大可能的，他怕我没事儿闲着玩火，把煤气阀门关了个彻底，起床后我打了半天的火连火星子都没看

见，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气得我七窍冒烟，主要是我还找不到阀门在哪儿，得，这三天我都指望外卖了。

然后我就想，要么这两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等他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平时他走了以后我总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

他舟车劳顿以后还得打起精神搞卫生，看得我内疚得不行。

或者……或者还能干点什么能让他高兴的呢？

结果，我还没想完呢，他短信就进来了，说家里有事，推迟几天回来。

推迟几天到底是几天啊？靠！我满脑子的计划一下子被打得乱套，只剩下失望和气愤。

家里有事，他也没告诉我是什么事儿，是觉得我管不咨。

每次我答应他什么，拼尽全力都一定会做到，就比如说去年暑假完了开学，我跟他说好日子回学校，结果那时候火车票抽风了似

的紧俏，等我去买的时候都卖完了，我一咬牙，买了站票。

我这辈子都没试过站火车，连硬座都没怎么坐过，远了坐飞机，近的都是坐软座。好家伙，那次我那节车厢还是没空调的，浑浊

的空气弄得我头晕脑胀，下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感觉在晃荡，走了好一段路才能勉强保持直线前进。

但是为了见他，我半句怨言都没有，下了地铁还是照样心急火燎往他宿舍赶。

可是他呢？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连多一句解释都没有，连电话都不舍得打。

我对他来说就这么不重要么？还是说只要他回了家，我就得暂时退出他的世界，降格成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池跃对我和他家之间暧昧不明的态度总让我很抓心挠肝，说不上具体是什么感受，好像心一直悬着，就怕他哪天真的受不了刺激

会毫不犹豫一窖芜了。

我真的怕。

他要是有了第三者跟我分手，我可以说他无耻，要是为了自己的名声甩了我，我可以说他自私。

偏偏这些问题我都犯不着担心。

如果将来有一天，他说，为了他的爸爸妈妈，咱俩只能完蛋。

我能说什么？我连怪他的资格都没有，说不定我还得强撑着笑脸送他一句，池跃你真他妈孝顺。

看到他短信那一刻我都没组织好语言就把电话拨了过去，池跃接了，听见他的声音我气不打一处来，直接骂了一句，你有病吧？

我知道这句开场白真的幼稚到极点，但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要跟他说点什么来表达我的愤怒。

他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个透顶。

接下来我说了什么基本上都没过脑子，反正我就是在很漫无目的地骂骂咧咧，不是我没素质，是我真的太生气了。

骂完我有点后悔，泼妇似的丢人给谁看呢？为什么我永远学不会冷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