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那林子着了场火,我都怀疑是他让人放的。那老王八犊子出了名的心黑,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他要不是丁春花她大爷,我TM早……
别提了,糟心事多了,他们老丁家没一个省油的灯。”
刘侃肚子里的苦水多了去了,越说越觉得自己窝囊、委屈,索性不说了。揉揉鼻子,塌肩弓背的,透着那么颓。
“丁春花呢?也不是省油的灯?”唉……每个成功人士的背后都有一部辛酸血泪史,刘侃整天乐呵得跟傻子似的,谁能体谅他也是个苦大仇深的倒霉疙瘩?人啊!永远都是只看别人吃肉,看不见别人挨揍。占便宜是天性,气人有笑人无依旧是天性,根除不了。
“我以为她跟他们家人不同,经过这事我才知道,她跟他们家人一道德性,都不咋地。”
“一个姑娘,付出了一切在一个男人身上,无非求个好结局。可是,反落得伤心失望,做出些极端事倒也情有可原。你刚才那句话,说明你过去也认为她是好姑娘,只是,你因为对她家人的不满没有选择她,没有给她所期盼的好结局。
她家人伤你,你伤她,她反过来报复你,你又要跟她较劲到底,于是他们接受惩罚,惩罚完了呢?他们会不会再来报复你,你又会不会再予以重磅还击?这样的恶性循环哪天到头儿?
俗话说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丁春花成为冤家,绝大部分是丁家人促成的,也就是说你俩都是他们利用的棋子。通过你俩的争斗,他们或牟利或泄愤,可到头来,你俩能获得什么?”
“您是劝我放弃维护自己的权益,委曲求全娶丁春花?”
“我劝你将丁春花与丁家区别看待。你俩做不成夫妻,也不一定非要成为仇敌。”
“可我这口气……”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懂得后退,才有余地前进,你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这点道理会不懂?”
“懂是懂……可我懂老丁家不一定懂啊。”
“你懂,丁春花懂就够了。老丁家则是另一回事。”
“您这句话我就不太懂了。”挠挠头,刘侃又晕了,糊涂的晕。
“你请我来帮你打官司,说明你信任我。那么,在这宗官司的处理上请你完全放权给我,相信我看人的能力,我会尽职维护你的权益,同时减少对于另一当事人伤害。”季堃始终认为,一个姑娘名声都丢了,就不要再落井下石将其打落底了。
“丁春花要不走这一步,我也不会亏待她。得,我信任您,您觉得咋办好就咋办,全听您的。”
“好。那咱签个授权书。”省得你找后账。
“签那玩意干嘛?别浪费纸了,您放心,老爷们儿说话驷马难追,我指定不找您后账。”
“成,你信我,我也信你。”
“本来嘛。咱俩啥关系?咱俩是哥们儿,可不就得互相信任?!”
“你说全听我的,那你现在能先听我一件事么?”
“为哥们儿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我刘侃绝不含糊!您说,您让我干啥?”
“能先叫人来把你那智能马桶修好么?”
就只是修马桶而已,没有生命危险,真的。= =
9.喜羊羊喜洋洋
季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到这里半个多月,刨去最初的三天流水席,刘侃出看守所那天,以及被刘侃强拽去度假村那天。季堃基本天天出去是胡乱跑出去玩的?
自然不是。
一桩案件,仅凭当事双方各执一词的证言并不能构成最后决断。各种直接、间接证据,非利害关系的各种证人证言,才能帮助拨开云雾,将判断导向相对正确的方向。
经过多方走访,四处打听,汇总各路闲言,集百家碎语,理清了一条脉络。
这宗官司,表面上的主角是刘侃和丁春花。实际上,丁春花的家里人占走了大部分戏份。这其间又有一个人太过醒目,甚至有喧宾夺主之嫌。
邀请刘侃吃请的是丁春花的大爷丁喜旺;领着丁家人掐准时机闯进屋的还是丁喜旺。跳出官司之外,与刘侃发生许多利益纠纷的还是丁喜旺。而这丁喜旺,更是老丁家大事小情拿主意、做决定的主心骨儿、主事者。
据热心群众提供的小道消息,刘侃有太多糟心事没跟他交代,大都与丁喜旺有关。
第一,丁喜旺跻身县干部破灭,据传是刘侃从中搅合的结果。
第二,丁喜旺自开建筑公司与刘侃争抢项目,落败。
第三,丁喜旺乡里整修学校,向刘侃拉赞助,刘侃出资30万,传闻大半款项流进丁喜旺腰包。
第……
总而言之,俩人结仇结大了。
刘侃要是因为这件事蹲大牢、臭名远扬,最高兴最解恨的当属丁喜旺。刘侃要是服软儿认头娶了丁春花,丁喜旺亦不会吃亏。
然而。季堃认识刘侃没多久,都能看出刘侃是那种犟脾气上来打断脊柱都不带低头服输,越逼他犟劲儿越足的主儿。凭丁喜旺的老奸巨猾,跟基层干部群打滚大半辈子的经验岂会不了解?
季堃推断,丁喜旺定是抓准刘侃这个脾气,故意发动他老丁家大家长的威力,或挑唆或劝诱或威逼胁迫丁春花,成就了这么一档子事。
有人问了,丁春花是丁喜旺的亲侄女,丁喜旺咋能这么狠心为发泄自己的愤恨罔顾亲侄女的名声?
其实,这也不新鲜。
时代虽然进步了,说着男女都一样。但在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依旧普遍存在,认为女儿终究是泼出去的水,养来养去都是别人家的人,拿女儿当生财工具,通过嫁女儿赚取彩礼、甚至发家致富的大有人在。
再据热心群众反映,丁喜旺就是这种人。
丁喜旺有三个娃,两女一男,大女儿嫁给外地煤老板,二女儿嫁给本乡支书的小儿子。据说当初二女儿有个关系不错的男朋友,因为家境不好一直得不到丁喜旺认可。丁喜旺逼迫二女儿嫁给支书儿子,二女儿不从,约了男朋友私奔,可惜当夜就给抓了回来。抓回来之后也是一番折腾,硬是把俩人拆散了。三天后二女儿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嫁进了支书家,男方跟家里躺了足有一个月。
相比对待女儿,丁喜旺对他唯一的儿子简直宠得没边儿了。然后就宠出一个干嘛嘛不成,吃嘛嘛香,仗着他爹是乡长就胡作非为、横行乡里的败家子、土流氓。
丁喜旺对自己女儿尚且如此,何况丁春花仅仅是他侄女。利用起来更是心安理得、无所顾忌。
丁春花大专毕业,任职教师,又是二十多岁的年纪,理应思想开放、作风新派,实际却总有那么一些封建流毒固守在脑袋里,加之心软、耳根软,缺乏主心骨儿,家里说什么听什么,煽动利用绝对的轻而易举。这在刘侃对其不满中也能透露出来。
季堃很有把握的说,无论刘侃还是丁春花都是丁喜旺小算盘上的珠子,上上下下都操控在丁喜旺手里。
“季律师,您才来多少日子,咋知道这么多事?”
季堃向刘侃求证,刘侃听后好不惊讶。
啥叫没有最好,只有更好?刘侃对季堃的崇拜也没了极限,一劲儿的拔高再拔高。
“不然你以为我每天奔外跑是为什么?”
“哎哟,您这工作量也忒大了,您忒了不起了。”
“刚才问你的关于你和丁喜旺矛盾哪些属实?还有哪些不够全面?”个人崇拜就算了,他用不着,赶紧完成主题是真,免得话题又被刘侃的话痨岔到山沟里。
刘侃的回答是:基本属实。
不过,刘侃特别声明,丁喜旺没混进县领导班子,他绝没有故意使绊儿。事出是一次刘侃跟县领导吃饭,席间,刘侃也不清楚他们哪里听说了他和丁春花的关系,扯闲话似的向他询问了一下丁喜旺的情况,以及他对丁喜旺的看法。
刘侃没多想,就把对丁喜旺的那些意见全说了。
后来才知道,县里要提拔新干部,丁喜旺在名单之列。然后,没选上。然后,不知是谁放出消息,说丁喜旺没晋升都是因为他跟县领导说了几句话。然后,不知咋回事就演变为他事先知道丁喜旺有望升迁,特地宴请县领导,借由和县领导之间的关系给丁喜旺扯了后腿。原因是,记恨丁喜旺跟他抢项目。
虽说丁喜旺没当上县干部,大家伙都在心里高兴、庆幸,在大家伙眼里刘侃等于是干了有利于群众的好事。但刘侃觉得这好事干得有点儿糊涂,这好人当得有点儿冤枉,有点儿淹没他善良、直率的本性。他刘侃再看谁不顺眼,再对谁有意见,也不会在背后给人使坏。他没那么阴。没那么损,没那么缺德,没那么不地道。
“我要跟谁不对付,绝对明刀明枪跟他干,放暗箭使暗器是小人招数,我是谁?优秀农民企业家,受过表彰拿过奖,能干小人干的事儿?”
“不管是不是你的原因,不管你有没有故意,大家,包括丁喜旺在内都把这件事算在你头上了,对吧?所以,丁喜旺很有可能为晋升这件事跟你结仇,伺机报复,对吧?”
“嗯那。您说是就是呗。”
“以你对丁春花的了解,她会这样做有没有可能是受家里指使?”
“嗯那,可能大了。那傻娘们儿忒容易被人煽呼,那回也不知听谁嚼舌根子,为了张寡妇跟我干了一仗,把我给气的……”刘侃咂么口烟,一副颇受其害的模样。
【还把你给气的?你跟那小寡妇本来就有一腿,还用得着别人煽呼?跟你干一仗?换了我的人背着我搞七捻三,我不阉了他才怪!】刘侃举的例子,在季堃看来完全没有说服力,纯粹是刘侃自作自受。
“诶?我听出来了,您是怀疑丁春花受丁喜旺指使?”刘侃又咂么两口烟,吐了一串烟圈,总算恍然大悟,倍儿惊奇的望向季堃。
“嗯。”
“嘿!我咋没想到呢?您这脑子咋长的,咋这聪明呢?福尔摩斯、狄仁杰啊!”
【诶哟,不易啊,您还听过福尔摩斯呢?福尔马林知道不?没事儿跳进去泡泡,防腐。您这一身臭毛病忒招苍蝇,不想法儿治治,不用等到死就烂了。】
“啧,这么一来,我跟丁春花都挺冤。那傻娘们儿咋他们家让她干嘛就干嘛,一丁点儿脑子都没有呢?上那么多学,都就着饭吃了!”
“都只是我的推断,未经证实。”
“不用证实,保管是这样。您说,咋办吧?要不我找人先削丁喜旺那老王八一顿,出口恶气?”
“你还嫌不够麻烦?”
“那咋整?总不能就让那老王八这么欺负我吧?”
“如果证实我推断无误,你可以接受与丁春花和解了吧?”
“嗨,我不是都交给您做主了么?您觉得合适就成。可是,不收拾那老王八犊子我TM心里不舒坦。”
“有公安有纪检,丁喜旺中饱私囊、横行乡里,加上他那个败家儿子,迟早吃不了兜着走。犯不着你为教训他违法犯罪。”
“成,我听您的。有地方收拾那老王八犊子,咱先了咱的事。丁春花答应和解不?”
“会答应的。”她总该为自己将来着想,死胡同明显走不通,还可能撞得头破血流,返回头拐个弯,没准儿就是康庄大道。
“您说她能答应,她就指定答应。得,挺晚了,您为我的事跑得挺辛苦,赶紧趁早睡吧。”刘侃掐了烟,体贴道。
季堃起身往屋里走,刘侃忽然又想起什么,嬉皮笑脸的拦住季堃。
“我那马桶修好了。”
“哦。很好。”总算不用再跟癖好特殊的刘侃共用马桶,是个好消息。
“为了表达对您的崇敬,重新运营正式第一冲,我想请您享受。”
“啊?”这、这算哪门子崇敬?!= =bbb
“您有灵感不?有灵感赶紧用,不然……我不好意思用。”刘侃挠挠脑袋,满脸娇羞,媚眼狂抛。
把季堃给硌硬的哟……在他看来媚眼是属于小妖精的,金刚芭比少染指为妙。尤其刘侃跟芭比不挨边儿。= =bbb
“别客气,你用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暗自抹汗。
“您才别客气,来来来,现在就上我房里用,千万别有啥放不开,敞开了用,我保管不偷看!”拽定季堃的胳膊,刘侃热情过盛的把季堃往楼上自己的主卧拖。
上厕所能有啥放不开?
上厕所用得着敞开了上么?谁上厕所还出一半留一半啊?又不是排泄系统有毛病……
“我、我不用……我真不用……我现在没灵感……”
“灵感啥的挤一挤总会有的,您真别跟我客气!”
“我真不跟你客气……”上厕所客气个屁啊?!智能马桶修好了,这讨厌鬼的脑袋咋越发残障了呢?/(ㄒoㄒ)/~~
“您放心大胆的用,我给您看门,全程给您护卫!”
“砰!”
季堃被刘侃推进主卧卫生间,门关了。
关门的瞬间,刘侃哼起了喜洋洋的小曲儿——喜羊羊与灰太狼。= =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软绵绵……”
季堃关在卫生间里,独怆然而涕下——
羊羊们,灰太狼他媳妇儿,负案在逃的灰太狼流浪到这儿了,赶紧把他捉拿归案吧!/(ㄒoㄒ)/~~
10.月黑风高恐怖事件
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丁春花摸着黑,神秘现身刘侃家。
丁春花来的目的季堃能料出几分,丁春花出现的这个时间……天性使然,季堃不得不多个防备的心眼儿。
怎么说丁春花也是有前科的主儿,再者,他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可别人不知道,三更半夜,孤男寡女,难免瓜田李下、惹人误会。
刘侃这家伙非一般的靠不住,平时总在眼前乱晃,生怕少露一小脸儿就达不到碍眼标准。赶上凸显他存在重要性的时候,偏又不见人影。就说出去吃请,早晨跟他一起出门,快到半夜十二点仍不归还,很有夜不归宿的嫌疑。难不成又是哪儿有喜事办流水席?敢情流水席是这嘎主旋律,咋地?农村生活水平是提高了,可钱都是淬着汗珠子一分一毛挣出来的,这么玩命造就不心疼?
季堃平日话不多,脑内却很勤,遇上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忍不住思潮翻涌一会儿。
埋怨完刘侃,思维又跳跃到开灯,开几盏灯,开哪盏灯的问题。= =
仅燃台灯一盏,暖黄色的光线太过昏暗,太过朦胧,太显暧昧。
开吊灯,开几盏?只开客厅一盏,家里外头黑漆漆一片,就客厅明晃晃亮着灯,貌似太扎眼。整栋小洋楼的灯全打开,小洋楼变灯塔,在黑暗的乡村之夜中为人引领方向,指明道路,貌似更扎眼。而且,丢下客人,跑去挨间屋子开灯,也不大礼貌,摆明了防范人家。= =
再说这开门、关门的问题。
丁春花深夜造访,必然想避人耳目,院门屋门大敞,万一被半夜出来遛弯的人看见……闲话的传播速度总是超乎想象的快。大门紧闭?于是又兜回到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问题上,闲话的传播速度总是超乎想象得快。= =
季堃的脑子还在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丁春花耐不住性子先开了口。
“季律师,您的话我仔细考虑过,告诉您我的决定之前,我想先和您说清这件事的真……”
丁春花一说话,季堃的注意力就调整到正经事上,不等丁春花说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顾忌毛的都不管了,最快速度关闭院门、屋门,才请丁春花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