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秉彧却依旧没有感觉。
“Hey,你在这里等人吗?”
他站在这里一整天,隔壁的邻居来来回回好几次都见到他,不由出声问着。
唐秉彧点点头,“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邻居摇摇头,“他们一早带着几个箱子离开了,看起来不会回来了。”
唐秉彧愣住,这怎么可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针对他?
那么慕钧天呢?他绝对不会不留只字片语,就跟他们一起离开,更何况,他的护照都还在酒店。
等一下——
想到这里,唐秉彧的脸色刷地变白了。
他蓦地冲到雨里,再一次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酒店。
一把推开房门,房间里混乱不堪,他打开衣橱找出慕钧天的行李箱,护照果然不见了。
如此混乱的场面,唐秉彧自然很清楚绝对不是慕钧天自己回来取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
唐秉彧一拳砸向衣橱,心里的恐惧和愤怒简直无法言语,慕钧天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他到底遇到了什么,而自
己身在完全陌生的芝加哥,还有几天签证就到期了,他怎么才能够将人找出来?
五十五
唐秉彧无奈向警方报了案。
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失踪案件警察根本不予理会。
唐秉彧留在酒店里的每一分钟都无法忍耐,但他只能继续等待。
他办理的只是短期旅游签证,要申请延长在时间上几乎是不可能,眼看还有两天就必须回国,唐秉彧一方面催促警方寻
找,一方面只能开始预定回国的机票。
在他停留芝加哥的最后一天,警方来了电话,说得到联系,慕钧天前两天出了车祸,人已被送到纽约的一家医院,并且
有家人和医院出示的证明。
这么一来,已不能算失踪。
距离唐秉彧回国还剩下不到五个小时,且他不知道慕钧天究竟是在哪一所医院,只是乍听闻“车祸”二字的时候,唐秉
彧脑中一片空白,随后心不可遏止地疼痛起来。
这几天下来他早已把所有事情前前后后想了好几遍,已经能够肯定这些事都是预先安排好的,只是他万万想不到为了让
慕钧天与他分手他的家人竟然会出此下策,难道慕钧天与自己在一起真的是如此罪恶滔天,他们连一丝希望都不愿意留
给自己。
这两天下来唐秉彧吃不下也睡不好,淋了雨之后一直在发烧,等他终于站在中国的土地上,整个人几乎支撑不住。
他明明是和慕钧天一起出的国,哪里会知道竟然是他一个人回来。
可日子依旧要过,假期结束之后依旧要上班,唐秉彧没有去医院,只是吃了几颗退烧药翌日便准时出现在公司。
丽娜一早就来问慕总在哪里,唐秉彧对丽娜说慕总临时有事,暂时不回国。
丽娜看出唐秉彧脸色不好,唐秉彧摇摇头,只说兴许是累了。
他除了脸色苍白之外,从头到脚并没有什么不同,艾薇会发现他偶尔走神,随即又埋头陷入工作之中。
慕钧天不在,所有的事务都压在唐秉彧一个人身上,杨思危是唯一一个知道他与慕钧天关系的人,这一次唐秉彧一个人
回来虽然引起她的关注,可问他什么都不回答,只笑笑说没什么事,只是工作太忙,有些累而已。
但杨思危不可避免地发现唐秉彧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
半个月之后,唐秉彧接到一封邮件通知,说慕总不回国,而是派慕天成回国处理慕氏事务。
慕天成,正是慕钧天的大伯。
唐秉彧静静等待慕天成出现的这一日,可当他看见慕天成看向自己的眼神,便知道绝对不可能从他口中问出任何关于慕
钧天的事情来。
“唐秉彧,这一段时间下来辛苦你了,不过你的工作到今天为止,明天将由约翰代替你的职务。”慕天成第一天到公司
开会,就宣布解除了唐秉彧总经理的职务,并且新派了一个工作给他。
唐秉彧看着手中的申调表,忍不住笑了。
“抱歉,我以后都不会在这里呆下去,请批准我辞职。”
“看来新的职务不对唐总你的胃口,那我也不便阻止,麻烦等唐总与约翰交接完毕之后,便离开公司。”
唐秉彧点了点头,扔下申调表回到办公室。
此时,他已经隐隐约约猜测到,慕钧天当初会忽然失去消息,看起来与慕天成进驻慕氏有着极大的关联,恐怕在这件事
的背后,除了有人刻意要他们分手,还有一件事,便是让慕氏易主。
唐秉彧直到此时才终于看了个透彻,慕天成这个人,原来是一只绵里藏针的笑面虎。
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慕天成一句,“他真的出了车祸?”
慕天成笑了,对唐秉彧说,“不好意思,这是慕家的家务事,不劳唐总你费心。”
果然无法得到他想知道的,唐秉彧无奈苦笑。
交接完所有的工作,唐秉彧几乎没有带任何东西,便只身离开了公司。
杨思危乍一得到消息几乎惊呆了,她一下班立即找到唐秉彧住的地方,敲响了房门。
过了好久门后才有动静。
“你怎么来了?”唐秉彧站在门边,他的嗓音沙哑,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的汗水濡湿了发丝,声音也显得无力。
“你生病了?”杨思危立即察觉到眼前的人的不对劲,一抬手探上他的额,温度高得吓人。
“我没事。”唐秉彧别开头,似是想甩开她的手。
“还说没事,快给我进去躺着。”杨思危二话不说把人推进去,然后关上门。
唐秉彧全身无力,头痛欲裂,也就随她去了。
杨思危心疼不已,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看他这样,慕氏总裁换人,他又被迫离职,肯定是有事发生。
再度探了探他的额头,思索最好还是送他去医院,可她一个女人,实在背不动一个大男人。
只好先买了药给唐秉彧吃下去,然后煮了一碗粥,想等唐秉彧醒来喝,哪知道唐秉彧烧得越来越糊涂,竟然呓语起来。
模模糊糊中,杨思危听见他在喊慕钧天的名字。
杨思危不敢再拖延,急忙打了120叫救护车。
手忙脚乱到了医院,杨思危才终于松一口气。
接下来住院等等一系列手续,杨思危一一办妥,再看时间,几乎快凌晨了。
想着明天还有事,但她的上司都已经不干了,杨思危觉得继续呆下去没什么意思。
可看着病床上的唐秉彧,她又觉得如果是唐秉彧,他一定不会这么轻易抛下手中的责任。
于是她趴在病床边打算小睡一下。
也的确是困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肩膀酸疼,抬起头,发现窗外天色已经快亮了。
唐秉彧还没有醒,杨思危看看时间,又去问了问唐秉彧的情况,之前医生告诉她说病人烧得太严重,而且受了凉,并发
了肺炎,好在抢救及时,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快到七点的时候,唐秉彧终于醒了过来。
杨思危一看他睁开眼睛,破口就骂道,“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慕钧天人呢?我去好好骂他一顿!”
她一早已经想的很清楚,如果唐秉彧真的不做了,等她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好也辞职,唐秉彧一直是她的目标,并非做不
下去,而是没必要在这种欺负人的地方做下去。
所以这个时候说起老板的名字来,也铿锵有力极了。
唐秉彧虚弱地笑笑,开口说,“我就是累到了。”他的嗓子极度沙哑,杨思危“哼”了一声,还是去帮他拿了水,塞了
吸管让他先喝一口水。
唐秉彧勉强喝了几口,却又呛到了,狠狠咳了起来。
杨思危着急地拍着他的背,看着他咳得几乎无力。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扶着人躺下,杨思危问他说,“你有没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
唐秉彧想了想,让杨思危帮忙要一下柏润的联系方式。
杨思危忍不住问他,“慕钧天到底去哪儿了?”
唐秉彧摇摇头,却沉下表情,看似对她说,却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会找到他的。”
无论是不是真的注定要分开,他一定慕钧天亲自对他开口,否则,他绝对不会就这么放弃他。
五十六
两年后
纽约
“Ryan,这是这个季度的报表,请你过目。”敲开办公室的门,美丽大方的总裁助理Ann走进来,对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面的男人说。
穿着西装的男人表情温和,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儒雅,但却又有几分凌厉和霸道,糅合了一股东方男
人特别而又神秘的味道。
“Ryan昨晚你又加班了吧?要小心身体。”Ann面对这个老板总是觉得没辙,他几乎每个月都在中国纽约两地跑,对任何
事都相当认真,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但他又是一个对员工非常好的老板,虽然这个公司规模不大,但所有人都向着这个
年轻的老板,跟着他打拼非常有干劲。
“谢谢关心。”Ryan微笑,接过文件。
“那我先去忙了。”
“好的。”Ryan点了点头,低下头仔细看起报表来。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看了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摘下眼镜,他抬手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将身体放松靠向椅背,他闭上双眼。
隐约中,似乎有一双手轻轻抚上他额头两边的穴位,有力而温柔地替他揉按,他放松享受,却在下一刻猛然惊醒。
慕钧天!
他狠狠闭上双眼,十指交叉撑住额头。
又是幻觉。
两年了。
他常常感觉到慕钧天还在身边,但事实上,他离开了已有足足两年之久。
忽地,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唐秉彧低低地道。
“你果然还在。”进来的人看见唐秉彧,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想叹气。
“怎么?”听到熟悉的声音,唐秉彧抬起头来。
眼前是一张英俊的脸,标准的国字脸型,显得英气十足。
“没怎么,就是见你总是这么没日没夜折腾自己,怕日后没法跟那人交代。”男人话里有着调侃,但表情却是相对认真
的。
“有什么消息?”唐秉彧不理会他的话,却问。
“没有消息就不能来找你吗?”男人没好气地道,又加了一句,“你总觉得我跟他才是朋友,但事实上,我们也已经是
朋友了,知道吗?唐秉彧?”
唐秉彧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看着他道,“我知道的,谢谢你,柏润。”
两年前找了柏润,他很庆幸慕钧天当时带他去见了他的好友,要不是有柏润和Alex一直帮忙寻找慕钧天,他今天恐怕还
在继续寻找。
“你知道,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柏润脸色不佳地说。
唐秉彧无奈地苦笑,没有接他这句话。
柏润没辙,只好把这两天的结果告知唐秉彧,“我约了他明晚吃饭,并且说把你介绍过去谈合作的事项,你要不要去?
”
唐秉彧没想到柏润的动作那么快,怔了片刻之后,便点头回答,“我去。”
“你考虑清楚了?真的要见他?”
唐秉彧再度苦笑,“试试吧,如果真的忘记了,那也就罢了。”
那一日找到柏润,唐秉彧就把去芝加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柏润也得知了慕氏易主的消息,两厢一核对,当即猜测
慕钧天应该是被刻意软禁了起来,他立即让Alex去纽约的各家医院寻找,并且还找了其他的几个朋友帮忙在芝加哥打听
。
谁知道最终人是查到了,但一见面,发现慕钧天把什么事都给忘记了。
这一下,谁都没有办法知道慕钧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慕钧天只记得自己在医院醒来,有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在身边一直哭,据说其中一个是他的母亲。
后来,唐秉彧从柏润口中听说慕钧天接手芝加哥分公司的事。
再后来,他又得知慕钧天与慕天成的养女婚约破裂的消息。
再然后,慕钧天在纽约自己成立一家网络公司,正式脱离慕氏。
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恢复过对自己的记忆。
而唐秉彧自己,也在两年前创办自己的公司,杨思危脱离慕氏跟他一起打拼,另外还请了一个人,他们从只有三个人的
小公司一直扩展到现在的规模,唐秉彧故意把分公司放在纽约,也是因为慕钧天的缘故。
柏润算是唐秉彧的半个合伙人,公司开始时大部分由他出资,唐秉彧在这两年里将公司经营的有声有色,早已还清了所
有的钱,不过柏润看好他选的方向,又投资了更大一笔钱,让唐秉彧有实力开展更多更大的项目,以求从中获利。
柏润与慕钧天的合作,在更早之前,唐秉彧知道的时候,有一刹那的心动。
他很想见他,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还是不好。
但他又怕自己控制不住,若慕钧天真的再也认不出他来,他觉得他这么久以来苦苦支撑的希望就要完全破碎。
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如此胆小的人。
可是当柏润对他讲慕钧天似乎有女朋友的时候,他却无法再等下去了。
如果上天注定慕钧天下半辈子终究要跟女人在一起,那么至少让他再试一次,虽然他与慕钧天相处的那一段日子短暂地
犹如昙花一现,但他又怎么舍得轻易放弃自己苦苦等待了那么久的人?
只是——
慕钧天,若你真的把我忘记,那么明晚的见面,恐怕真的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相见了。
五十七
柏润订的是一家意大利餐厅,位于华盛顿广场边。
唐秉彧到的时候,慕钧天已经在座了。
当看见唐秉彧走进来的时候,慕钧天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似是隐隐皱了眉。
唐秉彧没有忽略掉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明明是短短的几秒,他却觉得好像经过了很久。
而眼前的慕钧天,依旧一身笔挺的西装,沉稳的气势,和端正俊美的脸庞。
一如初见。
唐秉彧心如擂鼓,他是如此想念他,但人在面前,他却只能装作是初次见面一般与他微笑打招呼。
他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一丝差错,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平常见客户见面时的言谈,看着他的时候收起所有的感情。
“要喝点什么?”柏润点了菜,问在座的二人。
慕钧天将唐秉彧看做客人,自然是让他点。
唐秉彧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对服务员道,“先来两瓶红酒。”
哪知这一句话,却让慕钧天莫名苍白了脸。
唐秉彧微微一怔,他并非故意点红酒,只是想到慕钧天爱喝红酒罢了。
他刚想问慕钧天“怎么了”,后者却站起来说,“你们先聊,我去一下洗手间。”
柏润和唐秉彧皆是一怔,慕钧天已经离席。
唐秉彧看着慕钧天的背影,微微皱眉看向柏润,“他……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柏润摇摇头,“不知道。”
“我……去看一看。”唐秉彧再也按捺不住,起身便追了过去。
洗手间里人不多,唐秉彧推开门,看见慕钧天两只手撑在洗脸池上,从镜子里能够清楚地看见他脸色出奇苍白,紧蹙的
眉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楚一样。
“你怎么了?”唐秉彧只觉得心刹那间抽痛,走上前几步问道。
慕钧天从镜子里看见来的人是他,蓦地哑着声音道,“你别过来!”
唐秉彧闻言脚步一停,就再也跨不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