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暂时只会控告你破坏犯罪现场。等我找到了确切的证据,一定让你永远也翻不了身!”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但何振阳和何昆的死跟我没有关系,我更加不会伤害自己的妻子。”
何生的否认只是换未了萧慎言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奠为。”
何生摇了摇头,摆出一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表情,说:“我要请律师。”
这是他的正当权利,萧慎言无法剥夺。
两个小时之后,何生被律师保释了出去。
萧慎言感觉自信心严重受挫,甚至开始憎恨不见踪影的小丁。
“小丁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没有找到他?!”面对萧慎言的咆哮,所有同事都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小丁已经失踪一天,着急的不只是萧慎言,连丁家人都开始坐不住了。
可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遇到危险或非法侵害,所以警方不能针对他的失踪立案。大家能做的,只是拜托相关单位留意
他的下落而已。
雪上加霜,大概就是萧慎言现在的心情了。
第六章:读心
方淑美重伤,何正义疯了,引蛇出洞变成了打草惊蛇。何家的凶案完全陷进了泥沼,真相变得难以打捞。
一直以来,萧慎言都告诉自己不用太投入,他不是张锐,工作只是为了薪水而已,正义感这东西跟他无关。可看到方淑
美他们的惨状后,他真的没办法让自己放手不管。
最重要的是,小丁在这时毫无理由的失踪了,他不相信这仅仅是个巧合。
重新整理案情,萧慎言唯一依靠的就是自已的直觉,直觉告诉他,何生有问题。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实质证据支持他
的想法,他跟着自己的直觉,走进了一条死巷。
是谁杀了何振阳和何昆?是谁伤了方淑美?
何正义到底被什么吓疯了?小丁去了哪里?
太多的问题需要答案。萧慎言想来想去,想得肚子都饿了。
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午夜。他一晚上都在办案,什么东西也没吃,难怪会觉得饿。
就在萧慎言决定找东西来填肚子时,他突然记起,猫仔还被锁在车里,留在医院的停车场了。他刚才是坐同事的车回警
局的,竟然把那个小家伙给忘了。
“该死!”
冬季夜晚的低温,冻死猫狗都不在话下,萧慎言却把外甥留在了冰冷的车里。要是他冻出个好歹,萧慎言一定会杀了自
己。
呼、呼、呼——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萧慎言一路狂奔,粗重的呼吸几乎要盖过他的脚步声。
当他终于跑到自己的车子面前,却发现厚厚的雾气附着在本该透明的车窗上,从外面怎么擦都擦不掉。萧慎言两手发抖
,好不容易才弄开车门。车灯一亮,他就看见猫仔小小的身影瘫倒在车后座上,没有一丝动静。
如果惊吓真的可以让一个人魂飞魄散,那他此刻毫无疑问已经死透了。
幸运的是,萧慎言的承受力比他想像中要强悍一些。车厢里的温度也没有他预料的那么冷,相反,车里还很温暖,正因
为如此,车窗上才会有水气凝结。
知道外甥不可能冻死,萧慎言扑通乱跳的心脏终于回归了原位。
“猫仔?”萧慎言推了推外甥的肩膀,小家伙动了动,却没有醒过来。从他均匀的呼吸,还有时不时颤动一下的眼皮,
可以看出他正睡得香甜。
萧慎言屏住呼吸,退回车外,努力压抑住涌上鼻头的酸涩。他再一次向自己证明了,他不是一个好舅舅。
如潮的沮丧席卷而来,萧慎言不得不抬高下巴,才能保持呼吸顺畅。
停车场虽然在地下,但总是有冷风窜来窜去。车里的温度很快降下来,感觉到寒冷的猫仔不安地动了动,发现没有一种
姿势可以完全御寒,才不情愿地从睡梦中醒来。
“醒了吗?”看到外甥睁开眼睛,萧慎言赶紧上车打开空调,“饿不饿?”
吃了不少的牛肉乾和巧克力,猫仔其实并不饿。不过,他从不拒绝食物。
从外甥直直的视线中,萧慎言读出了答案,立刻开车带他去离医院最近的速食店。
夜里没什么客人,速食店的食物不是那么齐全。猫仔爱吃的炸鸡翅需要等一等,他虽然没有明确地表示不开心,但微微
噘起的嘴唇还是泄露了一点点情绪。
萧慎言没有错过,于是大发雷霆。服务生被吓得战战兢兢,可食物的制作时间不可能因此而缩短,所以他的满腔怒火基
本是白烧了一场。
猫仔从没见过舅舅这样,他很好奇,大眼睛一直追着萧慎言,少了平日那种让人发慌的逼迫感。这个时候的他,是最可
爱的。
收敛情绪,萧慎言将外甥带到餐厅的角落。看他吃得欢畅,萧慎言总算是得到了一点慰藉。
消灭一杯奶昔和一大块鸡肉后,猫仔又拿起汉堡,不过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不好吃吗?”萧慎言问他。
猫仔也不回答,只是看着舅舅,然后打了个饱嗝。
“好啦!吃不下不要硬撑,我们打包带回去,明天再吃。”
萧慎言轻声轻语,同时宠爱地揉了揉外甥的头发。
嘴里含着东西的猫仔,立刻说起了不清不楚的甸子:“我一定会该(改)正却(缺)点,好好糟(照)顾好泥(你)。
“
这才记起不能触碰他的皮肤,萧慎言连忙收手,狠狠搓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最后,猫仔还是吃完了那个汉堡。在服务生好似欢送瘟神一样的眼神中,萧慎言抱着他走出了速食店。
一上车,小家伙就把石头灯抱在怀里,同时降下车窗,将头探出窗外,着迷地看着不断后退的街灯。虽然他身上有安全
带系着,萧慎言还是看得心惊肉跳。
“不要乱爬,小子!”
面对严厉的提醒,猫仔回了句:“你想摔死吗?”
萧慎言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外甥的小手,再次被动地领略了他的读心术。
用力将人拽回座位上,升起车窗,萧慎言感觉头疼不已。天赋这种东西,拥有未必是好事。若不是有这个读心术碍着,
他本可以给猫仔更好的生活。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控制它呀?”
萧慎言的感慨引不起猫仔的兴趣,他正忙着把自己的小脸贴在玻璃窗上。
就在这时,医院红红的标志灯从萧慎言眼前一闪而过,一个想法也随之成形。
将车停在路边,他问外甥:“帮舅舅一个忙好不好?”
这次,萧慎言不再等待可能出现的回答,而是直将车子开进了医院。
猫仔的天赋尽管无法控制,但它始终是项天赋,是天赋就不该浪费。萧慎言想到了一个方法,好好利用这项天赋。
“对不起,张警官,何太太还没有脱离危险,真的不适合探视。”医生对萧慎言要带个小孩进重症监护室很不赞同。
“我们只是看一眼而已。”
“张警官,你这是在为难我。”医生继续摇头。
萧慎言试着动之以情:“你都说她现在很危险。要是这个孩子现在不去见她,也许这辈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个孩子是……”
“她儿子。”萧慎言将外甥推到医生面前,眼都不眨就撇下了弥天大谎。
医生不是傻瓜,但也不觉得员警会骗自己,于是提醒说:“何太太没有儿子。”
“非婚生子,”萧慎言故作神秘地说:“不方便让丈夫知道的那一种。孩子的外婆拜托我带他过来的。”
故事编得有些过头,但医生却信了。毕竟这种年头,婚外情多如牛毛,有私生子也不稀奇。
“何太太的伤口有点吓人,小孩看见可能不太好。”
“他是个坚强的小孩。”
终于扫清了障碍,穿上消毒服装,萧慎言和猫仔进入了加护病房。
在萧慎言的要求下,医生和护士暂时离开。房里只剩下方淑美、猫仔和他自己。
这还是萧慎言出事后第一次见到方淑美。医生的提醒是对,现在她的脸绝对不是小孩该看的东西,即使是成人,看过之
后也会觉得适应不良。
一片红红的烂肉,耳朵少了一边,眼睑被缝合过,混浊的眼珠在细小的缝隙中若隐若现,明显没有焦点。同样损坏严重
的还有她的鼻子,鼻头已经没有了,剩下两个孔,其中一个几近闭合。
嘴巴就更不用说了,经过硫酸的洗礼,方淑美的脸上几乎找不到这个器官的存在,牙齿暴露在外面,全是黑黑灰灰的颜
色。
总之,方淑美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模样。
萧慎言扯了一下猫仔脸上的口罩,让它罩住小家伙的双眼,然后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我是重案组的警官张锐,我需
要你告诉我,是谁伤害你。我知道你现在还在昏迷,但我外甥可以与你交流,你只要想着凶手,他就会一五一十地告诉
我。”
说完,萧慎言牵着猫仔的手,放到了方淑美没有受伤的小腿上。
小家伙本来还在与挡住他视线的口罩“抗争”,但一接触到方淑美的皮肤,就变成了一具精确的读心机器。
“救救阿生,救救阿生,救救他。”
猫仔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有条不紊,可读出来的资讯却价值不高。
“谁要伤害何生?告诉我名字,我会把他抓起来。”
“救擞他。救救阿生。”
“我需要凶手的名字!”萧慎言有些恼火。
他不是想责怪方淑美不冷静,他只是恼怒自己没有“读心”的技术。
“方淑美,让我帮你!告诉我是谁!”“阿生。救救阿生。”
事情注定没有进展,萧慎言泄气了。他不想留在这里继续看着方淑美那张可怕的脸,也不想让外甥久留。
“算了,猫仔。我们回家。”拉住外甥的小胳膊,萧慎言正式结束探访。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投入“读心”的猫仔,突然将手掌伸到萧慎言的掌中。
刚刚感觉到小手的柔软,萧慎言就看见画面纷至沓来,像蚂蟥一样强行钻入他的脑子里,怎么扯都扯不走。
萧慎言猛地甩了甩头,想分辨那些闪来闪去的画面上到底有什么。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到了何家,正站在花房的门口。
白色的门已经锁紧,门缝里塞着什么东西,萧慎言下意识用手抠了抠,一块粉色的碎片掉在了地上。香味随之而来,非
常浓郁。
萧慎言蹲下身,捡起碎片仔细看了看。那是一片花瓣,拥有完美色泽的柔软花瓣,即使是残片,也有差不多掌心大小。
与此同时,门板开始瑟瑟发抖,像是承受不住压力,随时都要裂开的感觉。萧慎言立刻全身戒备,谨慎地退了两步,可
这小小的两步根本不够避开接下来的灾难。
无数的花瓣争先恐后地从门缝中挤出来,门锁勉强顶住压力,门板却不堪承受,于是“喀嚓”一声,从螺孔处垂直裂开
。
门户一开,花瓣立刻排山倒海,深深浅浅的红色将萧慎言瞬间掩埋。他无法呼吸,只能凭本能往外爬。好不容易探出头
,却听见“嗖”一声,身体便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没有停顿,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拖往花瓣深处。
他看不见四周,只觉得空气稀薄,香味呛鼻,十指本能地到处乱抠,想寻找一个支撑点,可指尖碰到的只是光滑冰冷的
大理石地面。他已经被拖入花房之中,有人正在用成堆的花瓣活理他。
萧慎言咬紧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乱躞乱踹,拼命与那股未知的力量对抗,结果鞋掉了,衣服撕烂了,头发也被揪住。
花瓣持续压迫着他,让他直不起腰,抬不起头,眼前一片漆黑。
“呃!”不得已发出类似困兽的绝望嘶吼,声音却像装入了瓦罐,闷闷的,不得舒展。呼吸越来越困难,黑暗如同一张
网,铺天盖地,无处可逃。
为什么会这样!萧慎言觉得他哭了,不管不顾地疯狂哭喊,四周却是一片寂静。
力气用尽了,他瘫倒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却不愿放弃。
他还有外甥要照顾,他不能丢下那个孩子。
“啊……啊!”
也许是肾上腺素起了作用,萧慎言全面爆发,竟然可以一点一点往前挪动了。与此同时,阻止他的力量去而复返,这次
缠住了他的四肢。
摸索到腕上粗粗的那一束,萧慎言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咬了下去。
以前听说人的牙齿硬过钢铁,亲身体验之后才发现果然不假。那东西硬生生地被萧慎言咬断了,很快便滚回了黑暗的角
落。
少了束缚,萧慎言立刻在花瓣堆里连滚带爬,几经挣扎,终于重见光明。
他贪婪地呼吸着,让缺少氧气的肺部重新活跃起来,虽然空气里仍有讨厌的花香,但他已经没有力气挑剔。他还活着,
能活着就不错了。
不想多停一秒,萧慎言跌跌撞撞地逃离那片花瓣的海洋。随着他的动作,花瓣突然无声无息地减少。已经占据了整个花
房和大半客厅的东西,就这样瞬间失去踪影。
他揉揉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可疼痛的身体,破烂的衣服,都在向他证明“幻觉”非虚。
回头再看,阳光从花房的玻璃房顶洒下来,一片敞亮。那株无叶无花的光秃牡丹就立在房屋中央,原本墨绿的枝干,不
知何时变成了蛘嫩的黄绿色。
萧慎言盯着它,感觉它也在盯着自己。花瓣就是来自这株牡丹,即使它现在连叶子都没有,但萧慎言还是可以百分之百
地确定。
片刻之后,如蒙召唤,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心中的恐惧仍在,他根本不想靠近那间花房,可身体却像给了别人,完
全不听他的指挥。
这时,两眼的馀光让萧慎言见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鲜红的、粉碎的尸体,像从绞肉机里倒出来的一样。若不是已经见过一回,他一定会当场呕吐。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回到何振阳与何昆被杀的现场?
逃跑是出于本能,但拉开大门的瞬间,萧慎言却停了下来。不是他自己想停,而是那个操纵他身体的人强迫他停下来。
门边有一面穿衣镜,高约两米,窄窄的,刚好照出一个人的模样。
她身材小巧,留着过肩的长直按,脸颊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不过圆眼里满是惊恐。
头发乱得像鸟巢,光着一双脚,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破破烂烂,似乎和萧慎言一样,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萧慎言认得她,她是方淑美。
为什么方淑美会在境中出现?
萧慎言四下看了看,发现周围并没有方淑美的影子,但镜中那个明明就是她。
难道她被困在镜子里了?
双手刚刚触碰到镜面,萧慎言立刻发现里面的人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如果这面镜子不是什么骗入的魔镜,那萧慎言毫无疑问就是在方淑美的身体里了。
搞什么鬼?!
不等萧慎言多做适应,他,不,方淑美的身体开始直奔方家卧室。在那里,她哆哆嗦嗦的为自己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梳
好头发,甚至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打了点腮红。
当一切收拾妥当,方淑美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用离花房最远的路线跑出了家门。萧慎言可以感受到方淑美的所有感受
,却不能控制她。
四十分钟后,方淑美抵达了荣源酒店,并在酒店房间里见到了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