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就是那个唱黑脸的……”
“乱世?怎么会有乱世?……”
“这世道早就乱了。不过是有人压着而已……”拍了拍被吓得愣在那里的葛云飞,欧啸天邪气的笑容愈发的神秘,“这次洛阳回
去,要变天了……”
第三十八章
连夜派人带着解药去拓枝城控制瘟疫,长孙敬声看着皇太子不动声色的走在前面,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殿下,那弃城投降的
诏书不能发!——”
“哦?”洛阳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那敬声是要我失信于人了?”
“你明明知道,一旦这诏书公诸于天下,你要背负怎样的骂名——”
“我知道,可我不能看着拓枝城里几十万人死于瘟疫,再说,以伽蓝城现在腹背受敌的境况,帝都根本守不住……”
“为人君者不能失威严于子民,你绝不能出城受降,我们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你又怎么会去找穆一哲呢——”洛阳苦笑了一下,声音略微的有些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留守帝
都的三十万兵马,我们一个也调不动,即使我想背水一战也……”
“算了……不说了……”
“对不起,如果我早些插手,伽蓝城也不会落到今天的样子……”长孙公子低下了头,站在离他不过赢尺的地方。
“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洛阳终于转过身来,抬起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让他抬起头来面对自己,“我从来没有怪你的
意思,我只是没有想到太傅会用大燕的存亡来逼我现身……”
看着眼前那张平静如往昔的清雅面庞有些掩饰不下的苍白,长孙敬声立刻反手扶住了目光开始迷离起来的洛阳,“殿下?!你没
事吧?……你?……”
“我没事,只是有点晕……好久没有出手伤人了……呵呵……还是不习惯血的腥味啊……”看着他一脸担心的模样,洛阳按了按
自己的额头,索性放松身体,任自己靠上身边比自己略高的长孙公子,强笑着自嘲道道,“哎,没有他在身边,还真是麻烦……
”
传说昭明太子独步天下,身手不凡……
然而一切终究只是传说而已,几乎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因为有一个人,总会替他挡下所有的腥风血雨,让那抹纯白即使在这被权谋搅乱的漩涡里也能遗世独立,永远的不染尘埃。
“这两年……”长孙敬声抬头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然而,不需要开口,洛阳明白他的意思……
“这两年我过得很好……太过幸福……以至于……我差点忘了自己的责任,使命……”
“啸天要我答应他,不再管这些事,再也不回来了……”
“那个时候……我差点就忍不住要答应他了……”
久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情不自禁的收紧了双臂,低声唤他,“殿下!——”
是歉意,是疼惜。
这两年的时间,已经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极限,生而为龙,这是你的命。
恩师把至死守护的信念交给自己,我不是欧啸天,没有任性的资本,更没有任性的权利,他可以倾尽所有只为你展颜一笑,我却
只能忍痛把你拖回这既定的命途之中,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更不能让师傅一生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一个新的纪元,注定由你来开启。
“不要这个样子嘛——”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愧疚,洛阳笑了,“这两年我已经玩够了,真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任性,再也不会逃
避了……”
“荣耀也好,骂名也罢,该是我背负的,我再也不会逃避了……”
清幽的月光下,那妙曼白衣下的温润少年微闭起了眼,带点苍白的颜色却宛若瑶池琼玉,那如昔的俊朗脸孔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寂
寥,似敛了锋芒的安静,温顺得有些凄厉。
长发流水般在身后曼妙飞舞,夜风如丝,轻抚着如墨锦缎,细如水,幻如梦……
“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的,如果你让他回来,他不会拒绝的……”再多的不忍,还是要开口。
“就是因为知道他绝对不会拒绝我,所有更加的开不了口,……”洛阳苦笑,“父皇欠了欧家几百条人命,以啸天的性子,两年
前他肯跟我一起走,已经很不容易了……”
“世人只道是我为了救他而抛却天下,殊不知,为了我抛却天下的人,其实是他……”
“如果他要反,没人拦得住他……不管是现在,还是两年前……”
天边点缀着几颗微亮的星子,皎洁的明月散发着一圈清冷的光华,这暮春初夏的夜风竟也微微有了些凉意,亘古的夜空,似乎已
这般地过了千百年,也必将这般的再继续千百年。
不待长孙敬声再度开口,一个急切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殿下,公子,可找到你们了——”
“嗯?”两人一同转身,“怎么回事?……”
“殿下快回去看看吧——”来人跪了下来,“叶城失守,陛下深受重伤,帝宫里现在,已经乱作一团了……”
“什么?父皇他受伤了?”巨大的眩晕感再度袭上脑海,长孙敬声急忙扶住了洛阳,免得他倒下。
第三十九章
那浓如酒的幽雾,那淡如梦的山岚,那浓浓稠稠深深浅浅的翠颜……
满天云翳,远山近岭煊煊腾腾的缭绕着云霭,雾霭,雨霭。
烟雨迷蒙中的山巅,浅绿,浓绿,碧绿,黛绿,墨绿,绿的苍苍莽莽,绿的悠远梦幻,绿的惊心动魄,绿的摄人心魂……
雨,细如丝,轻如烟,幻如梦,不是下,而是在飘,凝结在树叶上,又慢悠悠的滴落在地上的草丛和灌木上。
云气氤氲,雨意迷蒙。
一黑一白两个少年并肩站在昆仑山极顶的一处巨石上,他们并没有打伞,可周围似乎有一面无形的屏障,漫天飞舞的雨丝唯独没
有打湿他们所站的方寸之地。
“这里,竟然也会下雨……”艾开口的声音及其的沉郁,又不乏空灵,像一汪清泉,汩汩潺潺,悦耳动人。
“可不是,几千年了,还是第一次见你真的哭……”绝笑了,他将右手伸到结界外,感受着雨水打在手上的冰凉触感,没有去看
身边有着一张孩子气的绝美面孔的白衣少年,“怎么?又想他了?……”
“时间不多了……”艾淡淡的开口,难得绝主动跟他开一次玩笑,他却没有接下去,“你怎么打算?”
“原来……”深碧色的眼眸透出些许的温柔,绝一改平素的清冷,笑着看他,“你是在害怕啊!”
“我……我才没有!”艾蹙起了眉头,那样的表情出现在那张几千年不曾改变过的明艳俊脸上,实在可爱得很。
沉默了一会,他又开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如果你要去找他,我绝对不会拦你的——”
“是么?……你不会拦我……”黑衣里的少年依旧是那张看不出性别的脸,笑意阑珊,他勾起右手的无名指轻轻地一弹,化去了
周身的结界,沁凉的雨丝飘舞着落在他的身上,发间。
清风拂面,云雾作秀,有如梦幻。
“可你还是这副样子,让我怎么离得开你……”幽幽的一叹,飘散在漫天的雾霭云烟里。
“你……是在担心我?”
“根本就放不下,舍不得,离不开……”山岚和雾霭融在一起,若即若离,拂过如水般湛蓝的长发,模糊了那黑衣少年绝美的容
颜,“就这样日日守在你的身边,我还担心什么……”
“你是说,你不会走?……”明朗的笑容绽放在白衣之上,一脸幸福的握住他的手,被雨水沾湿的睫毛激动地上下扇动着,像两
片柔软的黑色羽毛。
“嗯!”任凭他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绝轻笑着点头。
细腻的五指握在温暖的手里,说不出的舒服和满足,“我就知道你最好……”
孩子一样可爱稚嫩的神情,纤尘不染的纯净,忽然想到那张端详了十八年的脸,难怪明知道他不是真岚,却总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
“艾——”缓缓的开口叫他,那张灵动脱俗的面孔即刻迎了上来,“嗯?”
“昭明转世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o⊙)啊!”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破了,艾低下了头,“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绝冷下脸白了他一眼,“但我想知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了……”讨好的堆出满脸可爱的笑容,“我知道你一定会把凝聚了帝王之血的血琥珀还给他,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在里面滴了两滴我的血……”看到他脸色不善,艾急忙道歉,“你别生气嘛,我又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只是……”
“我只是想他的容貌里会与我有几分像……那样……你看着他,也就会想着我了……”
“你……”看着那张精致绝美的脸上复杂的表情,有担忧,有忐忑,有委屈,有讨好,弄得绝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极反笑,几千年了,他一点都没有变,如果不是日日夜夜的相守早就习惯了他的性子,打死自己也不会相信凌驾于万物之上的
神会是这么一副小孩子的脾气……
雨不知何时停了,深涧的水雾升腾上来,像大海的潮涌,烟霭云气,扑朔迷离,一层层随着山势跌宕。
举目四望,凉飔乍起,螺云万叠,群峰万嶂被成团成簇的烟云笼罩着,苍黛色的天空和苍绿色的群山像是融在一起,天地间是一
种涅盘般的静寂。
谁的眼角触了谁的眉,
谁的笑容抵了谁的泪,
到这一刻,终于释然了,爱恨离别,过去的,都过去了……
我们,还有彼此……
“罢了,懒得跟你闹……”黑衣少年敛了敛眼睑,深邃的眸子如一汪碧潭,“我也该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了……”
第四十章
“太子!!!——”
“让我过去!”
“不行——”
“滚开,让我过去!!”
“太傅说过了了,您还不能在帝宫露面——”
“本宫再跟你说一遍,我才是大明宫的主子,这里——我说了算——”一贯优雅的皇太子殿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断断续续
的一句话,显然是气急了,“再不让开,我对你不客气!——”
“回殿下,小人知道,不过还是不能让您过去——”挡在他身前的人面无表情,低着头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只是奉师傅的命令不让您过去,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淡淡的声音,脸上写着三个字——无所
谓。
“哼,好个君臣之道——”被拦的不耐烦了,又不想妄伤无辜,洛阳冷笑了一声,“为君之臣,忠君之事,听君之令,这样的道
理太傅不会没跟你讲过吧?——”
“师傅自然有说过,忠君,乃是以性命为誓保国主周全,如此的话,小人更加不能让您以身犯险——”白衣小童跪了下来,磕了
一个头,继续淡而无味的说道,“恕小的斗胆提醒太子一句,陛下尚在,这大燕之君,还不是殿下您!——”
洛阳记得这个孩子,他是十年前平西王白虎送给大祭司的一个小童,当时只有四岁,如今已长成一个个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了。
呵呵,这样的口气,到底是太傅调教出来的,一个个都跟敬声一样的难缠……
“哼,好……好啊……”正等着对方发怒的小童忽然听见太子殿下笑了,笑声清朗,略有几分放肆却又不失优雅。
他笑着问他,“抬起头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司空满……”低低的声音,终于有了几分错愕的情感在里面。
“司空满?……”洛阳重复念了一遍,“呵呵~~~真是个好名字——”
“我会记住你的——”
司空满惊愕的抬起头,有些慌乱地迎上华贵白衣之上的面孔,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漾着让人目眩神迷的恍惚笑意。
然后,他听见那人说,“我会记住你的——”
之后的无数个日日夜夜,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白塔,守着那个预言,司空满常常会想起那一天。
高峻的白塔之畔,温暖的阳光大朵大朵的绽放,空气里幽然浮动着些白色的光晕,恍惚如梦。微风轻扬,那一丛单薄的梨树,花
瓣飘散,被春风吹得满天,像雨一样落得极是好看。
而那人在花雨中的笑颜仿佛也落成了咸埃飞花,漫如雨下。
他笑着说,“我会记住你的——”
邺城失守,迎敌的将士拼死将重伤的承光帝护送回宫,一群臣子宫人围在身侧,宫里的御医跪了满地,却都纷纷摇头,束手无策
,“伤太重了,陛下一直用内力死撑着,若换在别人早不行了——”
“住嘴!!——”一向庄重端雅的紫菀皇后有些失态的嘶喊着打断他,“你胡说,陛下不会有事的——”
“菀儿——”昔日英武的大燕帝王虚弱地躺在床上轻唤了一声,苍白的脸色似乎下一秒就会离去,“别这样,菀儿,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