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麒收回手,不愿再多待一分一刻的他,转身欲走,却没想到青年又是拉住他,盛麒转头欲开口怒叱,霎时眼前一暗接着身体一软整个人即被江隐稳稳抱进怀里。
张开一双已哭肿的红色大眼的江隐,眸里不再是单纯明净,而是充斥着阴冷令人不寒而栗的眸光,低头轻吻丝毫引不起半点欲念的干涩双唇,江隐把人细细裹上毛毯后,才在一旁盘坐闭眼运功压下体内的不适,背上盛麒的救命药箱,青年头也不回的离开此地。
他是什么人,既然大爷无视他的软求好语,就算要使尽手段强夺豪取他也要得到手!
第七章
这座山头是他当初遇害后一路走来的,江隐边走边将路线谨记于心,此刻也派上了用场,由于盛麒体弱,加上一路又是走走停停的,不过几刻钟已飞回二天前经过的路径。
江隐发现远处隐约传来人马的声响,不止是一处,而是二方。
江隐低头凝视正在毛毯里熟睡的大爷,他的身体如此孱弱还能活到此年纪,所处的家境一定是非富即贵才有能力供的起这枯瘦身体的花销,若是一方是来寻他的,另一方来寻大爷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大爷在山林中待的时间不会比他短,家中之人一定会担心的。
江隐冷冷一笑,他们休想再见这男人一面了!
又是一阵不适传来,江隐不明白他是何时被下毒而不知,而且大爷身上向来不带药,究竟毒药是被藏于何处而施放呢?
会是昨晚吃下的那颗药丸之故吗!江隐为此认知,莫名的一阵心寒发冷……
不过现下的状况不容他细想,仗着自己的抗毒性强,江隐一口气拔出数十尺,找到隐匿的竹林间暗处躲藏着,他首要之务就是要先认清那一路人马是来接自己的,再作打算。
不过片刻,声响已近在不远处,正当他想放下怀中的人去探查时,发现已盘旋在他上空好几圈的二只白色像是鹰类的猛禽,还不远离。
江隐感到不对劲,那二支不像他在此山中见过的鸟类……鼻中又是一阵药香飘过,而空中飞旋的白色猛禽竟不约而同突地一声长啸,江隐眸中精光一闪,随手摘下两片叶子,瞬息注入真气,手使劲一扬利落的射穿两只白色猛禽坠地而亡,江隐知道行踪已曝露,起身将人扛在肩头,只能赌运气疾速奔向人马较多的一方。
既然能靠听觉、视觉非常敏锐的猛禽找寻,江隐猜测对方人马一定不多,此刻的他也因体内毒性引发的不适,无法发挥全力与人强争,只得靠运气了。
盛麒人枯瘦加上比女子高出不了多少的身形,一只药箱都快与之平重,所以对江隐的负荷并不大,若不是身体不适,江隐使出轻功飞越的速度绝不会受到一丝影响。
不久,看到眼前熟悉的宫廷禁军服饰,江隐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能放下,暗松一口气的他,看了前头领军的是兄长的亲信孔侍卫长,才放心的落下身影出现在一行近二十名骑兵的眼前。
孔侍卫长感应到有人靠近正待拔剑,发现电光火石之间出现眼前之人竟是苦苦寻找多日的十三皇子时,马上下马抱拳单跪于地请罪道:「属下参见湘王,请原谅属下找寻不力而来迟。」身后一干人马也连忙跟着下马低头齐跪。
禁军平常不涉及山林,操练也多以增强武力体力为主,前些日子受皇命于此搜山寻人不得要领,又得秘密行事不能张扬而不敢求助有经验的山林猎户,只能靠着分散人马慢慢寻找踪迹,着实累煞这群骑兵。
化名为江隐的皇甫隐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开口道:「有马车吗?」
「回湘王爷,属下放置于山区外。」
「你的身上有解毒药吗?」
孔侍卫长闻言关切的抬头道:「湘王爷您中毒了吗?」急忙的就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要递上前去,皇甫隐冷着脸,随意比了一个后面跪着的禁军道:「给他吃一颗。」
见人吞下一会儿也没事,才接过手服下,不久身体跟着轻盈许多,青年将药瓶顺手收进怀中,下命令道:「孔侍卫长,派几人为本王带路到马车处,另外,这山林中除了我方人马外,不得再留有其它活口。」
「是的,湘王爷。」孔侍卫长接令后开始分派人马,在皇甫隐先行离开后,使用短笛召回分散在附近的人马,进行清除敌人的行动。
施尽全力使上轻功,皇甫隐连夜下了武陵山,身后几个侍卫个个都被丢得老远无法跟上,青年早问明马车处,也未稍加等待,找着马车后叫上留守的马夫与待卫连夜快马奔向京城去了。
觉得有睡跟没睡差不多的盛麒,张开眼只觉的全身疲累酸痛不已,尤其是腹部更是一阵一阵的疼痛传来。
这小子不会是把他用扛的下山吧……还真是笨到一点也没考虑他的身体比常人还弱败的事,怎禁得起长途的粗鲁折腾。
盛麒发觉自己正被青年牢牢的拥在怀中动弹不得,而对方此刻唇角带着笑意正在呼呼大睡着,就像平常相处的青年一样,竟让他有种昏迷前那一瞬间的青年是别人的错觉。
没想到这小子会如此纠缠不清,当初他还真是太小看这青年了。而青年微微苍白的脸色让盛麒真正的恼怒了。
盛麒醒来的第一句不是温柔的早安,而是冷硬的「滚」,皇甫隐被那一句既熟悉又心痛的字眼给叫醒,无辜的张着微湿润的大眼道:「大爷……」
「少给我装这种表情,经过昨晚的事,你觉的我还会相信你吗?给我滚开听到了没。」盛麒沉下脸色道。
皇甫隐闻言心中不断的刺痛着,很想大喊这才是真正的他,昨晚是他要生存就得用的伪装,但大爷已经被他气的不轻,还肯说话算是不错了,怎可能还会信他的话。软着口气乞怜道:「大爷,我是想医好你的病才出此下策的,因为你一直不愿到京城……」
盛麒闻言轻蔑的冷哼一声打断了话,青年见人不信紧忙出口保证道:「我的兄长身边有医术很高明的大夫,仓库也有不少稀世珍药,更有不少补身补气的极品药材,只要到了那边,你的身体一定会渐渐好转,不久后就不用再忍受日日的病发之苦,相信我好不好,大爷……」
盛麒冷着脸完全不领情,只是再度说着同样的事情,「滚开,还是你喜欢跟个哑巴同坐一辆马车,恩?」
青年望着怀中笑的极轻,却有着威力十足的冷冽之意的大爷,只得扁着嘴不甘的放开双手,让人坐到离他最远的角落去。
「打开窗子。」
「大爷,这样会吹进冷风,对你的身体不好啊!」青年严厉的拒绝,换来的不是对方感激之意,而是更加阴冷无情之语,「我的耐心有限,别一而再,再而三的违抗我的话。」
听到如此严苛冷峻的话语,皇甫隐连忙出口道歉乞怜,「对不起,大爷……」一张可爱的小脸皱的都快滴出苦水了,一双微微红肿的大眼更是盈满泪水,连眨也不敢眨,就怕不小心落下会更加惹人厌恶。
「大爷,求求你别生气,我是真心为你好,我喜欢你,我不想要看你一直受苦啊!」皇甫隐不死心,移着身体就想过去,被人冰冷的一记瞪视给逼退,就着另一角不断淌下泪水,双眼仍是直盯着人看,就怕一个不注意,人会跑个不见踪影。
「……大爷……原谅我……大爷……」盛麒听着青年一声声哀求的哽噎话语,心中跟着一阵阵莫名的揪疼,说出口的话却是冷漠的不近人情,「嘴巴闭着,爱哭也别有声音,听着就烦人。」拉过一旁的毡毯盖上,躺下身闭上眼休息了。
青年见状紧抿着嘴,不敢再出半点声响,身体仍是因为停止不了的哭泣而阵阵抽动着。打开窗子的马车让他觉的全身好冷,多想靠近大爷的身边去取暖,可大爷根本不愿他接近。
青年虽哭着一双眼仍紧盯着裹着毡毯的盛麒,全然不敢怠懈而警戒着,不愿一再点穴而加重对方身体的负担,却是折磨了自己的心神。
大爷,相信我好不好……
第八章
除了肚子饿和服药时间外,一连几天皇甫隐看人几乎都是闭眼休息的状况,甚少交谈一句话,皇甫隐耐不住寂寞,再度想再向前,没想到对方已睁开妖魅的凤眼露出冷光刺向他,青年哭丧着脸,哇哇的大耍无頼道:「你说我靠近,就会变哑巴,可是我没接近,你还不是一直睡都不和我说话!」
盛麒的气在这几天看着青年表现良好,多少也消了一些,此刻面对青年的頼皮样,不禁软下心暗叹了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道:「有什么话好说的。」
青年见人愿意搭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很不耐烦,开始吱吱喳喳的说起一些他看到的京城趣事,虽然都是他在说话,对面的人只是爱理不爱的插个「恩」「然后」「结果」,他还是说的很开心。
看着外面天也晚了,皇甫隐拿出干粮和点心,笑盈盈的问道:「大爷,你要那一种?」
因为马车不停的奔走颠簸,即使休息再多的盛麒,身体多少开始有些无法负荷,食欲也跟着更差了,很想拒绝却又不得不顾及体力问题,「馒头。」
皇甫隐看到人愿意回答他的问话,开心的递过一个大馒头,没想到对方开口要他捏个一小角,再度不满的撒娇道:「大爷,你这样吃太少了啦,大爷想吃什么,我叫人到附近的城镇去买来给你好不好?」
盛麒不想多费唇舌在这种事上,也不想解释他胃口差的原因,更不想告诉青年说他的味觉早没了,吃什么都是一样索然无味的事,只是冷着眼睇向青年。
皇甫隐一愣马上明白自己多事与得意忘形,低垂着写满苦痛的眼眸,默默的照着方才的交待,捏一块给对方,而他也不敢再多话,静静的拿起一块桂花糕小口的慢慢吃食着。
由于盛麒的生命延续与对敌能力靠的就只是那只药箱,因此皇甫隐完全不让对方有机会碰到药箱,里头的药物或多或少不下百种,而他不懂那些药物的作用,就怕给对方有机可趁,毒昏或毒死他而逃离,所以都是他开启由着人指示而倒出药丸服用。
「大爷,你今天的药量要增加吗?」拿了几天的药,也明白盛麒是吞多少药丸,皇甫隐不无担忧的问道,相处的这一阵子以来,似乎只要一增加,大爷人就会更加憔悴、虚弱。
「拿来。」盛麒伸出手接过药一口便吞下,看青年似乎又要靠近,心情本就为身体不适而不高兴的人,不禁气恼的怒叱道:「滚远点,少烦我!」真是一个不会记取教训的笨家伙!
被人狠心拒绝的皇甫隐,哀痛的说道:「大爷,我是真心的喜欢着你,为什么你都不肯让我接近你身边,我只是想要抱抱你,给你点温暖……」
体内渐渐传来撕烈的剧痛,盛麒咬着牙冷睨着青年打断了话,逼得对方露出悲痛,不甘的咬着下唇盈着泪水再度退回角落阵阵哭泣着。
大喘着气的盛麒不明白,有着大好前途的青年,一直死缠着他这个活死人是有何意义,一再
刻意的冷语刺伤,对方仍是傻的不知退守……
真是个大笨蛋!但不可否认也是因此才会一直牵引起他心底阵阵涟漪……
越哭,体内的气血越加不隐,甚至胸口一闷,直觉要吐出什么,皇甫隐连忙掏出之前跟侍卫长要的解毒药吞下,盘着腿运过气才好上了些。
他的身体中毒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也越重,原本解毒药服下能全解,如今只能减轻征状,可药丸只剩一个,到时他该怎么办呢?
大爷是不是很气他才会拿这种慢慢磨人至死的毒药给他吃呢……难道……大爷内心真是憎恨着他的吗……
日夜不停的赶路,再几天便能到达京城,皇甫隐阴暗的心头终于露出了一线曙光,不过那不包括盛麒。
盛麒除了全身疲累不堪外,就是满腹除之不去的恶心感,由于体力过虚,药量也就一再的加重,预计剩二个月的药量,可能只剩一个月多点了。
皇甫隐看得出大爷无法适应日夜马车上的生活,所以也不敢再吵人要陪他说话,静默的张着一双满布红丝的大眼望着闭眼休息的人。
怕人逃跑,睡也睡不安稳,心神过于紧绷下,他的身体也是相当的疲倦不已,但他不愿放弃,他一定要大爷和他一起到京城,过着美好的生活!
他相信,只要他医好大爷的病,大爷就会对他另眼看待,慢慢的也会对他有好感而喜欢上他,凭着他的身份,凭着兄长对他忌惮,只要大爷有需要什么,他一定能弄到手捧上,逐渐的大爷也会发现他的好,最后绝对会爱上他的!
没有解毒药可吃的皇甫隐,身体疲累下任是本身抗毒性再高,气息仍是稳不住的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惊动了正在养神的盛麒,睁开眼冷漠道:「你的药丸没效了吗?」
苍白着脸的青年垂下肩无力的摇了摇头,「昨晚吃完了。」随手拿过一条巾子擦拭着血迹。
「上次我要你吃的药还记得是什么吗?」
青年点了点头,「记得。」因为儿时的教训,现在只要是吃过什么较不常吃,都会下意识的记的一清二楚。
「自己开药箱拿一颗来吃。」
青年惊愕的瞪大双眼,「那不是毒药吗?」
盛麒冷哼一声,「只要天天吃你的身体就不会有事,不吃就会像你此刻这样。」什么毒药……口口声声要人相信的小子反不信任人,那他毋需再多说什么了。
青年迟疑着,心里更像是无法呼吸闷窒苦痛着,为什么大爷给他的不是解药,却是要他饮鸩止渴一样一直吃下毒药呢!
不觉间双眼再度潸泫,皇甫隐颤抖着双手打开药箱拿出药丸吞下,一张可爱的蜜色脸蛋早已苍白如纸,盛麒见人服下,浮起极轻的笑容道:「过来。」
「大爷……」青年惊讶的不敢置信的眨了眨大眼,下一瞬间已爬到人的面前跪坐着,像是忘了方才发生什么事一样,皮着脸得寸进尺道:「大爷……我可以抱抱你吗?」
见人唇角露出在山林间相处时的邪魅笑意,青年狂喜的大手一张便将人抱紧在怀里轻柔的厮磨着,细语不停呢喃着,「我好喜欢你啊,大爷……我爱你……」
他已经为了力量的不足不得不放弃那人,没想到在绝望下能再度遇上让他视之逾越性命的人,如今若是生命也得舍弃才能得到这人的心,他也绝不轻言放弃!
日夜赶路下不过十天,皇甫隐已将盛麒带回府邸安置。
亲手伺候人沐浴与穿戴,皇甫隐命人拿来隐隐闪烁着寒光的白银铁圈,在盛麒的脚踝上仔细的圈上一层软布再铐上,再拖引一条长炼,不过范围只能在这内室活动。
从头到尾盛麒面无表情不发一语,而皇甫隐也心虚的不敢直视着人,回到王府后他有事要作,无法时时刻刻看顾着人,只能出此下策,最后抱着人在怀里低语乞求原谅道:「大爷,对不起,我不想冒着失去你的危险……」
盛麒闻言冷笑,「所以我的意愿和自由就该为你牺牲?」
「大爷,对不起……我不能失去你,没了你我一定会活不下去的……」青年搂着死紧,就算只能留着人也好,大爷真实姓名与家乡住处,不论他一路上如何耍頼软求都不愿告知,若是不幸被逃了,这辈子就休想再见到这男人一面了……他非常明白,大爷绝对有这能耐的。
对于青年情深的话语,盛麒只有冷然而无半点激动,那种事没遇到,谁会知道是真是假。
过了许久,皇甫隐才松开手,强自扯开笑容道:「我去找兄长,你等我消息。」话完,轻点了盛麒的唇,这仅是对方答应能容忍的亲密,恋恋不舍的放开人转头去宫里找人。
盛麒只是冷笑而未阻止,他的命本就剩不到一年,而在药量持续增加下,每次发作就是在鬼门关徘徊,撑不过就是断命。既然不放他走,那他就好好的陪这小子玩玩吧。
他可是拿命来玩呐,这小子知道真相后也该高兴满足了。好像是别人的事一样,盛麒不在意的在心底轻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