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途 上——非荼

“……”瀚语望了望楼上，又看了看正在洗手准备逛街的飞飞，轻轻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王姐还有瀚歌。

那么大的客厅，她正在拖地。

“我帮你吧。”瀚歌站在她身边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

“……我闲得慌，想找点事做。”

“看电视去呀！呵呵，哪有人闲着想找活做的。”

“……”看来这王姐是不准备给自己安排什么差事了，瀚歌只好自己拿来了抹布，从客厅的最左边开始，上上下下开始擦起

来。

“诶，你放那儿，我来就行了！”王姐赶紧说。

“您别管了，我想擦。”

“……”王姐看他不准备停下来，没有办法，只好由他来。

挂在墙上的画要擦，桌子要擦椅子要擦，花瓶要擦电视柜也要擦，还有楼梯，扶手要擦，落在那精美木质雕刻图案缝隙里的

灰尘，更要擦。

一点一点地，都要擦干净。

这里真大啊，擦起来还真不省劲儿呢。

王姐早就托完地了，这个时候，该去买菜了吧？房子里慢慢变暗了，看不清这里到底变地多干净。

好累啊，胳膊都酸了，手也被水泡起皮儿了，歇一下吧。

瀚歌趴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窗外最后一点余光冷冷地照在脸上，那些树叶背着光，都变成了黑色的影子。

好了，擦完了。

瀚歌在黑暗中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呼——终于回来了！”瀚语的声音。

“飞飞，快把新衣服穿上，让小姨看看~！”

“哈哈，比当比当就行了，还要换啊！”飞飞说。

“那当然了~！”

“妈，人家都大小伙子了，你还让人家当你面换衣服啊！”

“大小伙子怎么了，那也是我亲外甥啊！”

“哈哈~小姨，你烫这头发真时髦！”

“呵呵，是吗？好了好了，把东西收一收，快吃饭吧，逛一下午饿了吧！”

“瀚歌——吃饭了！”瀚语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怎么回事儿……”

“哼，不饿呗，饿了早自己下来了。”许海燕从鼻子里哼了下气说。

“……”瀚语皱着眉看着楼上。

“呦，王姐，今天下午你大扫除了？这家里真干净。”许海燕问正在盛饭的王姐说。

“哦，我就是把地托了下——瀚歌帮我擦了擦家具什么的，这孩子，说他闲地没事儿。”

“……”许海燕瘪了瘪嘴。

瀚语又看了看四周，哪里都闪闪发光，走上楼梯，看到那些难以触及的扶手雕花死角都干干净净。

“嘎吱——”瀚语推开瀚歌的房间门，一片漆黑，他没开灯，透着走廊里的灯光，他看见床上的一团黑影。

“吃饭了。”瀚语凑在瀚歌耳边轻声说了句。

“不饿。”

“放屁！中午就没吃，现在还不吃，你犯什么病？！”

“……”黑暗中瀚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真的不饿，你们出去的时候我自己吃了东西。”

“吃抹布了？！”

“……”

“没事干发什么神经！赶紧给我下来，吃饭去！”

“我真不饿。”

“你……”瀚语急了，一把把瀚歌拽下来：“不饿也得给我塞！”

第62章

瀚歌被瀚语托下来不情不愿，脚上好像安了千金镣铐一样不肯往前，瀚语感觉到他还是这样别扭，一回头捏住瀚歌下巴就说

：“你搞什么啊？我让你吃饭，还是害你？！”

“……”瀚歌强逼自己忍住眼泪，双手扶上瀚语捏着自己下巴的手，然后轻轻握住说：“我吃，你别这么凶……”

“……”瀚语抽出自己的手，拉着瀚歌的胳膊下了楼。

饭桌全是许海燕和飞飞的欢声笑语，瀚语还是会给飞飞夹菜。

瀚歌低着头，用筷子挑起一粒米放进嘴里，味同嚼蜡。手腕上没了手表，好像人没了衣服，让他心酸难过。瀚语，你没看到

吗？你没看到我的手腕吗……

“飞飞你多吃点这个，这是王姐的拿手菜~！”瀚语又给飞飞夹了菜。

一滴眼泪掉进米饭里，再用筷子挑起来放进嘴里，有了味道，是咸的。他一直埋着头，他以为不会有人看到他的眼泪，委屈

在喉咙里哽住，没法出声，像吞了块大石头。

瀚语看到瀚歌掉下来的眼泪了，也看到他手腕上没了手表，只是他倒要看看，瀚歌到底要怎样？怎么这么任性？耍起性子来

就不吃饭？他就是要假装没看到，现在是有他在，要是没他在，瀚歌是不是就打算绝食？自己就不能照顾好自己？让人心乱

！

瀚歌一口也吃不下去了，真想站起来回到那一片黑暗里，可他又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只好坐着，只好坐在那里用筷子捣米

饭来打发时间。

瀚语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掏出手机给李帅楠发了信息：给我打个电话过来。

不一会儿电话铃就响了，瀚语接起来也不管那边说什么就说：“啊？什么？不行啊这么晚了……哎呀……行行行，恩，这也

是没办法的事啊。恩……行行你等着我们吧。”说完他就挂掉电话放下筷子着急忙慌地拉起瀚歌就要走，许海燕问这是干嘛

去？！

“我一同学家里出事了，他爸让车撞了！他妈在医院陪着呢，家里就剩他自己了，他说他挺难过，想让我过去陪陪他！”瀚

语暗笑自己瞎话编地太不靠谱了。

“那你带他去干嘛？”许海燕狐疑地看了眼瀚歌。

“您忘了，以前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他也认识瀚歌，你说这大晚上的我自己还懒地去呢……哎呀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一男

生又吃不了亏，我走了啊，人家还等着呢！晚上不回来了啊！”说完也不等许海燕再问就跑出去了。

“谁家出事了？”瀚歌跟在瀚语身后还是忍不住问了，是谁呢？李帅楠？张思浩？

“我家出事了！”瀚语没好气地说。

“……”

“走吧。”瀚语推来自己的赛车，他现在已经会开车了，要不是走的急，他会和许海燕要车钥匙的。

“……”瀚歌看着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车子，不肯动。

“你意思你骑上，你带我被？！”瀚语皱着眉说。

“……去哪。”

“卖了你去！快点儿，上来！”瀚语跨在车上把瀚歌拉到身边催他。

瀚歌还是坐了上去，他现在长高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费力了，很轻松就搞定了。

在大街上他把头埋地低低的，生怕别人认出自己来，现在再让自己这样被瀚语带着，他真的很难为情。

“你家没人吧？哼，我就知道，你家有人就奇了怪了。哈哈，我是说除了你以外的人，弄点吃的，这家伙还没吃饭。什么都

行，你弄猪饲料我也没意见。哈哈哈……恩，挂了。”瀚语跟李帅楠打完电话把手机塞兜里，又伸手托起瀚歌下巴，头正好

就靠在自己肩膀上了：“脖子断了？”

“……”

“大黑夜的谁能看见你！”

“……”

“……你再不说话我可不要你了！把你扔这儿！”

瀚歌往瀚语怀里一缩说：“……别。”

“……”瀚语窝了一肚子火，真是三脚蹦不出个屁来！索性也不说了，只管骑车往前走。

到了李帅楠家，他早就准备好饭菜了，都是从外面打包回来的。瀚语本来就没吃饱，坐那儿抓起筷子就吃，瀚歌拘束地坐在

沙发上动也不动。

“呵呵，你俩被你妈扫地出门了？虐待啊，连饭都不给吃。”李帅楠看瀚语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就说。

“……什么跟什么！”瀚语填了两口饭，喝了口水，一看瀚歌还在那儿坐着，简直要气炸了，盯着他说：“过来！”

“……”瀚歌慢腾腾地从沙发这边挪到瀚语那边。

“吃！”瀚语搂紧瀚歌肩膀，用勺子盛了半勺米饭，又盛了半勺菜放到瀚歌嘴边。

看到递到嘴边的勺子，细心地不只是有米饭而已，瀚歌张开嘴吞进去，鼻子一酸又掉下眼泪来。

“不准哭！”瀚语粗鲁地用手抹了把瀚歌的脸。

“呦呦……长地都跟我一般高了还哭啊？”李帅楠失笑递来纸巾。

瀚歌瘪瘪嘴，忍住眼泪，他真想说你去喂你弟弟好了，可是当着李帅楠的面又不好意思。

“行了，这回该自己吃了吧？”瀚语把筷子给了瀚歌。

“怎么了这是？”李帅楠问。

“哼，小家子气呗，我弟弟从老家来了，他就吃醋了。”

“我没有！”瀚歌赶紧抬头说。

“哈哈哈……我还没听说过男生吃男生的醋呢。”李帅楠往沙发上一靠大笑说。

“自己下午在家抽风，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擦了个遍。中午没吃饭，到了晚上还跟我说不饿，气地我够呛！”瀚语不满地看了

看瀚歌。

“呵呵，真没看出来瀚歌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切……可爱什么，就是气人。”瀚语气儿也差不多消了，这才放软语气。

“他这哥当地不称职，我早就说了，别要他了，跟我得了。”李帅楠逗瀚歌，瀚语白了他一眼。

“瀚歌，你跟我睡，还是跟你哥睡啊？”李帅楠分房间的时候故意这么问。

“……”瀚歌有点儿脸红看了看瀚语，没说话。

“你去跟他睡呗！省地你看见我让你明天早上又没食欲。”瀚语也故意这么说。

“……我自己睡。”

“我家就俩被子，你自己睡就没有被子盖了~”李帅楠坏到家了。

“那……我和你……睡。”瀚歌看着瀚语说。

“哈哈哈……给，被子！”说着李帅楠抱了个被子递给瀚歌。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吸收了一整天阳光的地面散发着炙人的温度，草丛中的虫鸣不断。可是房间里开着空调，反而有些凉

。

“不就是块手表，至于吗？”瀚语轻声问瀚歌。

“……”至于，很至于。

“你是哑巴啊？”

“我舍不得。没有手表，感觉自己的手腕都没有力气，好像要断了似的。”

“呵呵……”瀚语失笑搂过瀚歌：“真矫情。”

“你不要对我那么凶，我害怕。”

“都是你气的，不是我说你，你都十六七岁了，怎么还跟小孩似地？在学校跟同学闹别扭，在家又这样，你让我怎么放心，

那飞飞他毕竟是我弟弟，我总不能再把手表抢回来吧？”

“……”瀚歌一阵心酸，在学校那群男生扯他被子的场景、许海燕说那句本来就不是给你的话音，都冒了出来，委屈地又要

哭。

他把本来靠在瀚语身上的身体又躺平了，说：“我就是个让人讨厌的人……是不是。唉，我知道。”

“……笨蛋，不怪你。”瀚语也了解瀚歌从小到大的经历，一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有时候，我在想，我爸爸妈妈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要我？连我的亲生父母都讨厌我吗……”

“没有啦，我爸说他们都出车祸去世了，你也不要怪他们啊。”瀚语欠起身来，看了看瀚歌，暗沉的床头灯下他真的又流眼

泪了。

“我也没有怪他们……只是，很想见见他们……很想感受一下被爸爸妈妈捧在手心的感觉……”

“我把你捧在手心，还不行？”瀚语动作不再粗鲁，轻轻抚去他脸上的眼泪，把他搂在怀里说。他这一句无心的安慰，在瀚

歌听来却那么深刻。

靠在瀚语胸前，瀚歌搂上了他的腰说：“我觉得自己就像水银，总是融不进别人的世界，其实……是那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我

的位置吧。”

“是你不给别人关心你的机会。”

“我不要那种带着怜悯的关心。”

“……”瀚语无言。

“有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像空气，谁也看不见，很……卑微，可有的时候又希望自己是空气。”

“为什么？”

“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被人看到、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呵呵……你想做什么啊？这么见不得人。”

“……”轮到瀚歌无言了。

“唉，你那脑袋一天怎么想这么多？该去当诗人，学什么画画。”

“……”

“快睡吧，你下午折腾的，累吧？睡吧睡吧。”瀚语把灯关了，搂着瀚歌就闭上了眼睛。

瀚歌把脸贴在瀚语胸前，听到了他的心跳，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心里冒出了一个声音：我不是舍不得手表，是舍不得你。舍

不得你给过的温暖。

拥有的太少了，我太珍惜你。

第63章

瀚歌的暑假很快就结束了，他们要比其他学生早开学，美术集训。他没有和任何人讲起，自己去车站买了车票。

飞飞要回家了，许海燕亲自送他回去，要瀚语陪她一起去。

就在瀚语和许海燕都不在的那天，瀚歌给许海燕发了短信后自己背上行李去了车站。他买的是晚上十一点的火车，到了s市，

是早上七点多，这样还有多些时间回宿舍收拾一下，下午就要报到的。

晚上的这趟4448次列车果真不负其名，真让人有想死的心——拥挤、闷热、难熬的黑夜。瀚歌提前买了车票，所以有座位，

但是是外侧的，没有桌子可以让他趴着睡。旁边站着的人靠着椅背打盹，还时不时的有上厕所的、在车厢里推着车卖东西的

人经过，扰地那人也睡不踏实。瀚歌特别不理解，都已经挤成这样了，也没几个人会买那些东西，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儿地

推着那小车走来走去的，本来大家坐夜车都不容易，还要这样添堵。不一会儿就听见前面的吵闹声，原来是一个抱着孩子的

妇女，因为推车卖东西的经过，自己没地方让，就让列车员开一下门自己先站进去（列车员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房间），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