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得很快,但时朗还是看到了来电显示是文森特。
“呃,我好了啊,我知道,十分钟后见。”
邵凌轩挂断,时朗按住他手腕:“文森特找你干嘛?”
“没什么,一点小事。”
“工作上的?那我也要在场。”
邵凌轩不知怎么跟他说,犹豫起来。
“凌轩,你是不是有事瞒我?”时朗托起他的脸,但邵凌轩眼睛是垂下的,“看着我,跟我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邵凌轩慢慢抬起眼睛,几秒钟后破罐子破摔了:“嗯,我和文森在一起。”
时朗尽管有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你们差整整20岁!”
“SO WHAT?我们又不是要在一起一辈子!”邵凌轩耸耸肩,“他能给我我要的,我也能给他他要的,那不就行了?时
朗,我不是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去遇到柏岚第二,还有,你以为我们接连不断的片约和代言是怎么来的?”
他说话的口气完全像一个久经风霜的大人,时朗松开他,邵凌轩看看时间,衣服也不换就站起来往外走。
大楼有两个停车场,一个对外,一个仅供内部工作人员使用,邵凌轩让经纪人和助理从正门迎着记者和粉丝出去,自己戴兜帽墨镜转过两个凹字形通道下到内部停车场,正在张望,一辆车嘀嘀叫了两声。
他释然一笑,走过去刚拉开车门,一只手从后面又把门顶上,邵凌轩愕然回头,文森特也从车里钻了出来。
时朗按着车门说:“我们谈一下好吗?”
“怎么回事?”文森特撑着车顶问。
“没什么。”邵凌轩对他笑笑,把时朗拉开一些,“有空再约。”
他急匆匆上了车,文森特朝时朗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一耸肩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时朗有种不安感觉,因为邵凌轩研究那些旅游线路的时候神情很认真,他是真的想去旅行,就算他那时已经跟文森特在一起,也肯定动了摆脱的心思。
可现在他却跟文森特走了。
文森特的离婚官司前不久刚轰动过,他的律师因为突然拿出女方偷情证据致使艾玛败诉,艾玛还没走出法庭就扬言要他好看,她的样子不像说说而已,并且也有那个实力,时朗担心风口浪尖时候跟文森特走得那么近的邵凌轩,万一出事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说来真的很奇怪,他们明明是情敌,却没办法互相讨厌,邵凌轩毫不掩饰地喜欢他,而他对邵凌轩也是亲弟弟一样的感情。
保时捷开到他旁边停住,柏岚看他没反应,干脆连车门都给他打开,时朗如梦初醒,扶着钻进副驾座。
“刚刚出去的是文森特和邵凌轩?”
“你也看到了?”
“文森特还真是不甘寂寞。”柏岚说。
时朗“嗯”了一声。
“你不太高兴?”
“我怕他出事。”
柏岚想了想,点头:“也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可以追上去吗?”时朗想起这是闹市区,就算一前一后说不定也会被红灯拦下来,他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柏岚奇怪地看他一眼,倒是没有拒绝,踩下了油门。
就如时朗估计的那样,他们开出去没多远便看见文森特那辆英菲尼迪在等红灯,柏岚正想贴上,一辆商务面包车变道插入了他们之间,并在转绿灯后仍然紧跟不止。
“看样子是狗仔队。”柏岚得出个结论,“我们还是先不要暴露比较好。”
时朗同意。三辆车就这样保持着距离,行至大桥时四周车辆已经不多,过了桥便是海港,泊的都是私人游艇,文森特看来想要出海。
柏岚想着再跟下去也不会有结果,总不能跟出海吧!打算和时朗说一声掉头回去,这时候面包车突然开足马力冲向英菲尼迪,先是从后面撞碰了一下,然后又在它歪歪扭扭地调整方向时开到侧面,方向盘一转猛地挤过去。
FX50像无力挣扎的兔子一样避无可避,一个闷子扎进了水中,刺耳的刹车声都还回荡在夜空,而车已经沉了大半下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柏岚惊愕地踩下刹车,看面包车上跳下来几个人,个个手里都拿着家伙,他想叫时朗不要轻举妄动,已然慢了一步,时朗推开车门快跑几步也跳进了水里。
柏岚愣在那里,那几个人也愣了一下,大概是在犹豫是否要连目击者一起解决。柏岚扫一眼四下,后备箱里本来放的一个工具盒都丢在了时母那,他现在可以说是手无寸铁,柏岚掏出手机,没有报警而是打给龙叔,等警察来邵凌轩大概可以直接投胎去了。
刚“喂”一声,那群人就穷凶极恶地扑上来开始砸玻璃,一声脆响引起龙叔注意:“出了什么事?你在哪?”
“旧美棠港!”他只说了一句手机便被夺去,一道弧线喂了海,柏岚也不再客气,一脚踹在那人裆部,把他踢飞出去,正待去抢他手里钢管,又一个人扑向挡风玻璃,一管子砸下来,已经成了蜘蛛网的碎玻璃再也招架不住,哗啦啦掉了柏岚一身。
那人第二管子打下来时柏岚抓住另一端,把他扯落,揪住头发对准方向盘狠撞几下,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懒得考虑后果。
剩下两个人没想到他这么难缠,一时也顾不上海里的情况,同时冲过来,此举正合柏岚意思,总之不能让他们下水添乱,时朗水性虽佳但现在毕竟是冬天,万一冻死或者抽筋了怎么办,他又是个死心眼,不救到邵凌轩绝不会轻易上岸。
那两人似乎意识到柏岚是个狠角色,其中一个回身冲向面包车,另一个丢掉钢管,抽出把锯齿匕首紧紧攥着,柏岚嗤地笑了声,扣住那握刀的小手指反方向一掰,匕首便掉在了地上,他犹不解恨,把那人手臂反剪,在手肘关节附近相隔两指处用力一拔,连绵不绝的痛叫声戛然而止,想必是痛得连叫都叫不出了。
之前那招是小时候爸爸亲自传授,这一手却是跟龙叔学的。
海面传来哗啦响动,柏岚心里一动,赶紧跑
过去,时朗抱着头软软垂下的邵凌轩浮上来,看见柏岚,焦急地喊:“他在水里时间太长,赶快——”
柏岚把钢管伸过去,时朗抓着登上礁石,堪堪站稳,就把邵凌轩往上托。
柏岚丢掉钢管双手穿过邵凌轩腋下,几个拖拽就把他拉上了桥。时朗眼前一花,忽地看见有人站在柏岚后面,他不假思索脱口喊出:“后面——”
柏岚马上缩肩侧身,但没有放开邵凌轩。那一管子本来要砸在他后脑上的,因为这一及时的躲避,落处改成了腰背。
一声闷响,好像重物打在充满了气的轮胎上,时朗听出气音,惊得呼吸瞬即停止,柏岚放下邵凌轩后气势汹汹转过身,那人被他唬得一窒,还未有进一步动作,头上已经挨了一棍子,踉跄地抱头倒下去。
时朗爬上来,看柏岚捂着腰靠在桥墩上,神情略带隐忍,顿时紧张得声音都变了:“你没事吧?”
柏岚摇摇手,喘粗气指着邵凌轩,说:“快给他那什么,人工呼吸一下。”
时朗也只好伏下去,捏着邵凌轩的鼻子口对口吹气,一边按压他胸部一边抬头看回柏岚,眼中担心就算瞎子也一清二楚,柏岚好笑:“我没事,你小心别冻死了。文森特呢?”
时朗摇摇头。
柏岚心道那祸害真是临死还要连累几个,一边想一边觉得腰上更痛了。
龙叔带人风驰电掣赶到只花了十五分钟,不少人比如阿善脚上还穿着拖鞋,这些人趁救护车没到,把那四个钢管男又修理了一遍,彻底剥夺一切反抗能力后丢进车后座,问龙叔:“报警吗?”
时朗裹着毛毯看这些电视上经常出现的面孔驾轻就熟地群殴、捆人,脑筋不禁有些短路,他们不都是擎羊星旗下的艺人吗?
好在邵凌轩已经恢复了呼吸,而且咳嗽了几分钟才又昏睡过去,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减轻了时朗不少精神负担,让他得以有闲困惑。
龙叔摆摆手:“报吧,老子可不想捞姓文那王八蛋。”
咦?龙叔……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刚刚说了什么?
救护车呼啸着停稳,时朗帮忙医护人员把邵凌轩抬上去后立即过来扶柏岚:“你也一起去!”
柏岚翻了翻眼皮:“我没事,我留下等警察录口供,你跟车,赶紧把湿衣服换掉!有什么事给我电话——”他忽然想起电话在海里,只好又翻个白眼,“算了,打给龙叔吧。”
“你真的没事?”
“啰嗦,你才小心感冒。”
救护车那边已经开始催促,时朗只好抱了他一下,匆匆跳上去。
第11章
时朗走掉后柏岚松口气,他还不想这么快让时朗知道他那些复杂的家事。
警察把一干人等带回警察局,问了一通话,那四个人中有两个承认他们是受雇行凶,目标只有文森特而已,加上目击证人,现场痕迹,案情已经没有悬念,唯一的麻烦就是定罪,因为这四个人供认的雇主和艾玛没有一点关系。
不过那是警察的事了,包括打捞文森特。
时朗整个假期的白天都在医院陪护邵凌轩,他父母一接到通知立刻从纽约飞来,但邵凌轩对他们的态度连亲热都算不上,更别提和他们回去。
邵氏夫妇无奈之下只得恳请时朗代为劝解,时朗虽然答应下来,却没什么把握,而且他也担心柏岚,柏岚那天从警局出来之后才去的医院,拍片结果是第二节腰椎压缩性骨折,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损及椎管和脊髓神经,不必手术,先上钢托保守治疗一个月看看效果。
因为龙叔的再三坚持柏岚翌日搬回了家,然后两人便没有再见过面,只有每天通电话……时朗去看他的念头非常强烈,但每次柏岚都推说家人情绪不好不太方便,接着把话题绕开,始终没有说出地址。
时朗把橙子的皮削去后撕成一瓣一瓣,拿在手里呆了两秒钟,才转身递给邵凌轩。
邵凌轩道了谢,送到嘴边却没有吃,看着他问:“在想柏岚吗?”
“唔……”时朗应了声,突然醒过神,抬起头,“啊?什么?”
邵凌轩微微一笑,那天他掉下海,意识是逐渐涣散的,他看见时朗跳下来,看见他用力扒着车门,还以为这是急于求生看到的幻象,一旁文森特拼命挣扎,他那边的车门因为水压关系无法打开,便转而想从右侧出去。
三个人中邵凌轩是最不会水的,文森特把他使劲往后挤,那一刻邵凌轩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他视线开始模糊,但时朗紧张愤怒的表情却深深印在了瞳仁里。
也许真是上天有眼,车门好不容易打开,文森特的腿却被他座椅上的安全带缠住,时朗拼了最后一口气不要命的拖出邵凌轩,蹬着车头浮上去,在上升过程中邵凌轩失去最后一缕意识,只记得头顶那一轮昏黄的路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公司遭逢巨变,邵凌轩暂停了手头所有的工作并且借住在时朗家,本来他要去租套公寓,但时朗觉得他身体根本还没恢复到可以独自一人生活的程度,反正家里收拾一下就有个现成的客房,何不就近。
时母一看到邵凌轩就很喜欢,儿子进了演艺圈后,交的朋友就没有不好看的,大家出现在同
一个画面是那么赏心悦目,让她很有成就感,不时问时朗什么时候领个女孩子回家,只要有邵凌轩一半漂亮就可以。
时朗不免惭然,这点恐怕永远也无法满足母亲了,邵凌轩却半开玩笑问:“阿姨,如果比我还要漂亮但是是个男孩子,怎么办?”
时母想也不想:“那开玩笑,当然不行了!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人品家世什么的都没得挑,对时朗也很好呢?”
“哎,你这孩子就会说笑,我知道你们周围这种人多,但是只是新鲜好玩而已吧?家里不催着结婚吗?父母想抱孙子怎么办?”邵凌轩笑看时朗一眼,时朗尴尬同时又有些焦躁,看来妈妈完全没有对柏岚起过任何疑心。
邵凌轩搬进来第一个晚上,时朗和柏岚通电话,柏岚说好了很多,再过几天就可以走路,也不会有后遗症,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见面,他笑笑说再等半个月吧。
等,原来是这么煎熬的一件事,时朗听见自己在叹气,交往以来他因为工作,常常让柏岚等,现在感同身受,煎熬之余更倍觉愧疚。
“叹什么气啊,是怕我以后给不了你‘性福’吗?这个你大可放心……”
时朗啼笑皆非,心底难过稍微被冲淡了一些。
柏岚还在满嘴跑火车:“我现在这么小心不就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吗,你要体谅我,虽说独守空房可怜了一些,但记住不许找别人,听见没!”
“你够了你!”
时朗笑着挂上电话,身后轻轻响起一声:“嗨。”
他小吃一惊回头,邵凌轩耸耸肩:“借个电吹风,看你在讲电话不好意思打断。”
时朗开抽屉拿给他,他就站在床尾吹干,然后走过来:“你头发也是湿的嘛,顺便帮你吹了吧。”
不等时朗开口又说:“肯定是急着跟柏岚通电话吧,他还是不肯让你去看他?”
接着就是电吹风的嗡嗡声像轰炸机一样,时朗索性笑而不答,反正说了邵凌轩也听不清。
“你这电吹风质量不行啊,我明天买支不吵的给你。”
“不用,旧的用着顺手。”
“这东西本来就容易致癌,再不用好的,你不想和柏岚白头到老啦!”
时朗笑了笑,见邵凌轩还站在床边发呆,忽然觉得这是个谈一谈的好时机,便扯了扯他裤腰上的抽绳让他坐下。
“你发现没有,你跟柏岚很多地方很像。”因为也没有准备,所以开场白很贫乏,不过,足以吸引邵凌轩的注意力。
“是吗?比如说?”
“比如你们跟家里关系都有点
紧张。”时朗说了柏岚父母的事,又说,“我觉得你们两个的父母其实都很爱你们,但你们却不肯给弥补的机会,而且还因此把自己弄得也很苦闷。”
邵凌轩垂着眼睫听到这里,笑了下抬起眼:“我很羡慕你家这样,阿姨虽然嘴上说不行,但我相信她为了你,最终还是会接受柏岚的,这才是亲情。而我父母呢?他们会为了自己面子上好看,宁肯让我痛苦一辈子——也许柏岚的妈妈也是这种人吧。”
那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时朗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用一句晚安代替了。现在的邵凌轩还太年轻,只希望假以时日他经历多了,会意识到家人才是那个可以最后退守的港湾。
欧简上下因为文森特的案子陷入了混乱和困境,但解决得也是异常干脆——突然一个早上,暂代执行人接到电话,对方声称是任其芳的代表律师,他已购入文森特名下所有股份,有意接管这个烂摊子。
第二天仍在本地的公司员工和旗下艺人都被叫去开会,时朗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影业大亨,头发大半灰白了,但仍很浓密,眼睛非常有神,穿得比较随意,拄一根竹节手杖,他和气地跟所有人打招呼,目光似乎在时朗身上多停留了一会。
“公司虽在我名下,但具体事宜还要由阿灏来操作决定,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安度晚年,阿灏年轻气盛,若有不周请大家多多包涵配合。”
邵凌轩低声跟时朗说:“想不到任其芳人很温和嘛,不知道他儿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