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了……”他再也忍不住,低声的呜咽着,把自己送进了时朗体内,眼泪擦着脸颊落进昏暗中,脸上痒痒的,他顾不上擦一下。
“唔!”那巨大的异物总算让时朗清醒不少,整个人像被丢进热锅的虾子一样弹起来,手在床头乱抓,打在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他忽然意识到和他在一起的不是柏岚,这个发现比撕裂的感觉更让他绝望和疼痛。
这个时候门铃响了。邵凌轩一下子僵住,身下的时朗亦然,只是无法控制的微微发抖。
两个人都没有应声,过了几分钟,时朗摆在床头的手机开始边震动边响音乐,来电显示上柏岚两个字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来电在久久未接后转去留
言信箱,柏岚的声音响起:“时朗,开门,我知道你在。”
时朗突然推开邵凌轩挣扎着跳下去,草草扣上扣子就打开了门。
柏岚愣愣看着屋子正中那张床,邵凌轩打破沉默:“不要怪时朗,柏岚,是我的错。”
柏岚看向他,没等两个人反应过来,他一把拎起邵凌轩的领子,把他的头对着床头扔过去。
邵凌轩没有挣扎,事实上他根本就无从挣扎,额头已经撞上金属灯架,滚热的液体从眼角迸出,他抬手捂住,极其狼狈,心里却如释重负。
时朗惊呆了,以至于柏岚才又一动,他就扑过去挡在邵凌轩面前:“不要!别冲动!”
柏岚的身手他知道,就算是全力反抗的邵凌轩也不可能扛过五分钟。
柏岚果然顿住,眼睛看向时朗。
时朗脊背不自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今后除非失忆,否则他绝不会忘掉柏岚这种眼神,这种要把人置之死地的狠绝。
“让开。”他冷冷说。
“我不能让。”
柏岚不再同他废话,直接一把推开时朗再度拎起邵凌轩,时朗要扑过来,他用手一指,“你敢过来!”
语气是你死我活的疯狂,所以时朗绝不会置之不理,他死死抱住柏岚,两个人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时朗手臂一麻,继而被柏岚掐住脖子压在地毯上,他听到柏岚愤怒得声音都哑了的喊:“你到底怎么回事!老帮着他!你被他上了你还帮他!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说!”
时朗被他掐得呼吸都困难,好不容易才说齐全一句话:“我只是不想你……做出后悔的事……”
柏岚眼睛通红瞪着他,忽然倾注了全力的一拳砸在他耳侧的地上,虽然铺着厚厚的地毯,时朗仍听见重重一声闷响,在他耳中甚至有了盘旋回音。
柏岚爬起身,一把捞起帽子,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邵凌轩接了一杯水,迟疑着不敢拿过去给时朗。
在他迟疑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走过去,把药和水都递给时朗,他低声道了谢,水还烫,于是他只把药片塞进嘴里,干咽下去。
那晚他给柏岚发了一夜的短信,第二天拍他的戏份时邵凌轩悄悄拿过来看,让他意外的是在那七十多条短信中没有一条是提到他的,时朗一直在请求柏岚原谅却只字不提邵凌轩的罪责,让他又后悔又惭愧,还有一丝感动。
时朗隔天下午拍了一场雨戏,晚上发起烧,昏昏沉沉的裹在被子里仍在发短信,邵凌轩把自己的卧具搬到外间的沙发——酒店的套房全是大床,他想时朗应该不会
再愿意和他睡同一张床了。
剧组商量是不是调整一下,先拍邵凌轩的戏份,等时朗好转再补他的,没想到这个决定遭到了时朗的坚决反对,他说家里有急事,最好能提前拍完,反正他的镜头也不多了,赶一赶没关系。
大家惊诧,纷纷猜测他如果不是太敬业了,就是家里真的出了很严重的事。
只有邵凌轩知道原因,柏岚巡回签售的最后一站是广州,等他结束了这一轮工作,恐怕又会好几个月失去行踪。他暗暗心惊,隐约觉得时朗俨然是豁出命去的架势。
柏岚到达文化馆的时间是三点二十,距离签书会还有四十分钟,这时一楼有个车展尚未结束,他纯粹是散心地过去逛了逛,主办方还没有放歌迷进来,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大厅空空荡荡,只有两个保镖在身后十步左右。
这次展出的明星款是捷豹XJ车系,柏岚在其中一辆前面停住脚步,微微发怔,铮亮的巧克力色车身倒映出他的样子,这几天他总不分时地场合地想到时朗,一点小事都会牵动一连串的感想,明知道那人是个不胜酒力的体质,明知道这种事错应该在邵凌轩那里,但柏岚就是昏了头一样的生气,尤其是在时朗拼命解释过之后,那些解释看得他失控把手机砸在了墙上。
新配的手机在裤兜里响,柏岚拿出来才看一眼,目光就被捷豹引擎盖吸引过去,那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倒影,柏岚意识到时朗就在对面,抬头对上他视线,不由一愣。
他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向任灏安排跟着他的保镖,那两个人仍站在原地没动。
“你还生我气吗?”时朗看柏岚愣着不说话,微微苦笑,“不要气了好不好,我、我特意提前杀青来找你的。”
柏岚语气冷冷的:“探班粉丝不是说你病了吗。”
“那是她们紧张过头,我没什么的。”
柏岚把他推到一个由盆栽和花瓶构成遮挡屏风的隐蔽角落,手上传来了热烫的感觉,柏岚皱起眉,想也不想地把手放在他头上两三秒。
“你这样怎么过的安检?该不会藏了个冰袋在身上。”
“……”不愧是柏岚,一下就看穿,连办法都想到了。“你不生气了吧?”
“你觉得呢?”语气又变回冷冷的去了。
“对不起,可是……”
“说啊。”
时朗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问:“你不会找凌轩的麻烦吧?”
柏岚气得忍不住想给他一拳,手指都蜷起来了,硬生生收住。“你怕我杀了他?还是怕我揍他?那么紧张他还来找我干什么?”
“不是、不是……”时朗语无伦次,头又痛,想到的话被后面那根筋一抽一抽的就给抽散了,“我在意的是你,你知道的。”
“你在意的人很多,我怎么知道我排第几?”柏岚的火气被自己这句话勾起来了,“对你好的你都可以把心给他,如果对方要你的身体你也无所谓,是不是?”
时朗脸色有点发白,看得出他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一味沉默,柏岚愣住了,他以为时朗一定会反驳他,没想到他竟然默认,这个反应让柏岚在狂怒之余生出了几许心凉,他曾费尽心思让时朗感动过,却没曾想到原来感动也可以是很廉价的东西,因为对于心软的人,它太容易创造了。
“柏岚,他只是不懂事,而且他现在也很后悔,给他点时间,我不求你原谅他,但别再伤害他了可以吗?拜托!”
“你的意思,是算了?你活该,我也活该?”
“……”
“我他妈的当初就应该让他死在海里!”那样时朗顶多惋惜消沉一段时间,绝不会有今天的局面,邵凌轩是他千辛万苦救活,所以即使犯了错,他也会相护到底。
“柏岚……”时朗定了定神,一阵眩晕歪向盆栽,柏岚条件反射地一抱,然后又后悔,但已经松不开。
“你死人啊!赶紧去医院!”
“不用,你要签售。”
“闭嘴!我恨你!给我记住!”
柏岚咬牙切齿地叫过助理把车开过来,助理隐隐意识到柏岚会干一件惹来众怒的事情,吓得脸上风云变色,可是龙叔不在,柏岚就是他boss,他拿boss没辙。
时朗一直强调自己不过是淋了点雨,只要按时吃感冒药就不会有大碍,但这番论调在听到医生说出“身体有炎症”的时候偃旗息鼓,大气也不敢出。
其实他知道这跟身上的痛有关,所以不敢张扬,柏岚脸色难看得医生都察觉到了,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他把椅子拉远了些。
“让他住院一晚吧。”
“他还不用……”
“我说‘住院’,你们没病房了?”柏岚提高音调,医生打量他几秒,其实很想跟他对吵,但考虑到这本身是件增加医院收入的事情,所以忍了下去。
这时离签售会开场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柏岚匆匆离去,两个小时后又回到医院,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电视机包装盒那么大的纸箱,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写真,他往沙发上一坐,开始在那些书上鬼画符似的签名字。
时朗捡了一本起来翻,摄影师是卫孚,那个动不动就被赶出去的倒霉室友,照片只是日常抓拍,
并非刻意摆造型或是做了什么特效,他镜头里的柏岚,不似在屏幕上那么光鲜尊贵,反倒有一种烟火气息,那是叫做“朋友”的东西,只有朋友才会拍到你叼着煎饼吸豆浆的样子,也只有朋友才会把你叼着煎饼吸豆浆的邋遢样子——拍出生动可爱感觉。
时朗看得愣住,他忽然意识到从一个人的照片中不仅可以看到他自己,还可以看到拍照的那个人。
书突然被抽走,“看什么,睡你的。”
时朗说:“我睡不着,能不能跟我说说话。”
“睡不着听京剧,你手机不是能收音吗。”
时朗一把攥住他欲抽离的手腕:“柏岚,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了?”
“老实养病。”
“就这样?”
柏岚冷笑:“你还在怕我找邵凌轩麻烦?放心,就算把他丢海里也于事无补,所以我不会干那种事。”
时朗慢慢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静静抱了一会儿才问:“你明天是不是回去了?”
“早上。”
“直接回家吗?”
“公司。”
“那晚上回来吃饭好不好,我弄菜。”
柏岚眼皮朝下看看他,嘴里说:“省省吧。”
时朗笑着把脸在他身前蹭蹭:“我当你答应了,你要是回来得早就帮我剥虾哦。”
柏岚没再说什么,一扭挣开他,继续坐回沙发鬼画符。
半夜时朗的烧退了,一大早和柏岚去搭飞机时精神竟然不错,虽然帽子口罩墨镜一样不少,还是被送机的柏岚粉认了出来,他想跟这些女孩打个招呼,柏岚将他一把推进候机室。
中午下飞机时,早上的送机粉丝已经将两人航班号公诸于众,当地接机粉丝中迅速增汇了一批欢迎时朗的生力军,险些将出入口堵塞。
好不容易挣脱围困,时朗刚说一句:“你先走……”柏岚已经坐进车里:“上来。”继而吩咐司机先去莲巢大道的住所。
“不用那么麻烦的。”时朗有一丝窝心,柏岚即使在生气的时候也还是个细心的人。
“少啰嗦。”车子开到住宅区楼下,柏岚丢下句“别乱跑”这才离开。
他只是要去跟龙叔交代一下昨天迟到早退的行为,进了办公室却发现龙叔不在,等在桌子后面的是任灏。
“你怎么在这?”
任灏不答反问:“跟时朗一起回来的?”
柏岚撇撇嘴,任灏见状将一直把玩的笔丢在桌上,从转椅上起身:
“你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即使他们两个发生了那种
事你也能原谅?”
柏岚一愣,看向任灏,他怎么知道?不过也不是太吃惊:“不然呢,难道我应该退出,拱手成全他们?”
任灏笑了笑。“没那个必要了。”
“什么意思?”柏岚忽然警觉,任灏已经拉开门走出去,柏岚怔了几秒钟,打电话给时朗,问他在哪里。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啊,我在超级市场补充一点。”电话那边吵吵嚷嚷的,可能是信号不好,“就快买好了。”
“等在那里不要动!”柏岚挂了电话飞快冲向电梯。
时朗听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不要动之类的话,他当然不可能原地不动,现在不走难道等人来围观吗。
他给柏岚发着消息“家里见”一边抱起体积庞大的袋子出了自动门,这个时间街上的人不多,车辆更少,时朗还差两米就要走到对面人行道上,突然听左侧传来车子急拐弯的声响,同时有人从后面用力推了他一把。
时朗踉跄着稳住身体,购物袋脱手摔出,一瓶黄桃罐头碎在他眼前,浆液朝低处流去,和红色的血混在一起。时朗呆了呆,这才逐渐找回对外界的感知,推开他的竟是邵凌轩。
“凌轩……”时朗跌跌撞撞冲过去跪在他旁边,想去搬动又不敢,“凌轩?凌轩!听得见我吗?”他身上到处都有血,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的,时朗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他眼睛睁着,眼珠可以动,而且也有呼吸,时朗打了急救电话,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不停跟他说话,不想他睡过去。
邵凌轩眼睫毛轻轻眨着,嘴唇开合,时朗忙把耳朵贴近,听见他说:“我真……很后悔……能不能原谅我……”
“现在不要说这些,你哪里痛?我帮你检查一下伤口!”
邵凌轩艰难摇了摇头,一只手从衣服底下探出,时朗不假思索握住:“好,好,我不怪你。”他胸口堵得难受。
邵凌轩这才微微笑了,说:“其实……我喜欢的人……是你,自从……”
一阵猛烈咳嗽引发的抽搐打断了他的话,时朗愣住,下意识握紧邵凌轩的手。
救护车和采访车几乎是同时到达,停在身侧,救护人员推开拍摄记者把邵凌轩搬上推床,一个记者扛着台摄像机仍紧随其后,恨不得追上救护车去拍个够,时朗突然回身夺过机器砸在地上,指着头顶路口监控摄像头吼了一声:“有本事去拿那个!滚!”
柏岚只比救护车晚几分钟,当看到路边大滩大滩的血迹,他全身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袋里,下车时竟然腿一软跪在地上。
人行道散落着购物袋和残
碎的食物,其中一网兜虾还是活蹦乱跳的。
“你要是回来得早,要帮我剥虾哦。”
言犹在耳,他浑身血都凉了,像冰针一样往骨头里刺,刺得他怀疑自己随时就会死去,一双手把他从地上拖起来,回头一看,是任灏。
柏岚愣了下,突然毫无预兆地一拳挥向任灏,任灏早有防备,伸手一挡便握住,厉声说:“先离开这里!”
但柏岚不听他的,另一拳又挥了过来,任灏无奈把他两只手都制住,柏岚这时力气大得超出意料,任灏非得和两个保镖加起来才能不让他乱动,手脚都被死死钳住,柏岚用尽全力狂声嘶喊,仅仅是他们把他搬到车上这几秒钟他的嗓子就已经哑了。
被塞进车里时保镖的手微微一松,柏岚一只手挣脱出来,不顾一切地朝任灏眼窝挖去,任灏只觉眼睑下一凉,抬手摸去时赫然发现整个右眼里的世界都是红的,他惊呆,继而麻木,柏岚竟然真的要剜出他的眼睛,没有一丝迟疑,那个前不久还在说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大哥的男孩哪去了?
柏岚手脚被保镖扯下领带捆了几圈,车子开动,他挣起来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那滩血迹,口中重复叫着“时朗!时朗!时朗!”眼泪不断滑落,哑掉的嗓音中,绝望慢慢取代了疯狂,一声比一声低下去,突然他安静一秒钟,抿紧嘴唇,就在任灏眼前,噗的一蓬血喷在了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