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想,未来都是美好一片,现在再辛苦也是踏实的。
时朗忍不住傻笑,化妆师抓狂:“不要动啊!”
“哦不好意思。”
活动八点多结束,本来可以回酒店休息,准备明天6点起来拍戏,时朗却临时接到通知,要他去一个应酬,对方
是赫赫有名的海外发行商,文森特当面一般叫她罗太。
时朗听过罗太的大名,她叫罗曼莹,先后有过两个丈夫,从政那个比她大二十岁,另一个经商的比她大十岁,她前几天看了时朗在片场的表现,似乎若有所思,今天正好到香港购物,时间对上了,于是希望见时朗一面。
这种人物当然不能得罪,再说罗太名声也不坏,她甚至滴酒不沾,时朗欣然前往,罗太穿一件白色的香奈儿抹胸裙,搭着披肩,长发挽髻,最先吸引时朗注意力的却是她的耳环,耳钩部分是一只蜷起来的白孔雀,坠子是三根孔雀翎,拖得老长,几乎到了锁骨。
罗太见时朗有一丝失神,笑了笑。时朗反应过来,失笑:“您看起来就像刚出席完颁奖典礼的女明星。”
“刚打的针,皮肤还算光滑吧?”罗太笑着端起茶杯。
时朗从没见过这种自嘲方式,有些尴尬,却也对她平添几分好感。
两个人聊了十几分钟后略熟了些,罗太摸摸耳垂说:“你看到我第一眼时愣了一下,是因为这对耳环吗?”
时朗承认:“很特别,让我想到一个学珠宝设计的朋友……”
“柏岚?”罗太红唇微启吐出两个字,打断了时朗。
时朗吃了一惊,本能想说你怎么知道,但不想暴露太多他和柏岚的私事,因此什么也没说。
“老实说,我很早以前就听过你了,那时你还是模特吧,不过我真正注意到你,其实是因为你和柏岚合作的那部戏,从那时起,我才开始觉得你是一个有前途的艺人,我很想捧你,所以就找人查了查你。”
她从手袋下面拿出一个信封推过去,里面是他和柏岚两个人非常私密的一些照片,甚至有练车时在车里接吻的。
“你的性取向我无意置评,但是我想要打造的是一个完美的全民偶像,开朗阳光,善良温和,才华横溢……什么的,他绝对不可以有这方面的问题,公开私下都不行。”
时朗低垂着眼睫毛一张张翻看那些照片,一轮看完就再看一轮。
罗太向身后伸出手,一旁助理把一个文件夹放在她手里。“这是我让人做的合约,你好好看下,如果同意,你和文森特签的那份即时作废,违约金我给。”
时朗抬起眼:“罗太……这些照片也可以给我吗?”
罗太有些不解地耸肩:“OK。”
时朗道了谢,微微一笑说:“因为拍得挺好看的,忍不住想留个纪念。”
罗太颇感意外,“我后天去纽约,大概十天后回来,到时候你给我答复吧。”
时朗回
酒店后翻了这三十多页的合约,在他这个年纪,这种待遇可能是最顶级的了。
罗太帮他设计的路,没有负面新闻和炒作,合作对象是一流导演、知名编剧,主流媒体,拍叫好又叫座的作品,确保每年可以入围和拿到的奖项都一一标明了,代言全是国际大牌,而且时限是以季度为单位,每年有两个月不安排任何工作,随他自由支配,如果他一直表现良好,还可以在这份合约期满后,获得公司10%的股份。
合约为期五年。24岁到29岁,一个人最宝贵的黄金时间,也就是说他可以带着丰厚的积蓄和罗太公司10%的股份,三十而立,并从此洗手江湖,吃喝不愁。
多美好啊。
时朗笑了起来,把合约盖在脸上,轻抹转动那条太阳系手链。
要是没了柏岚,他即使能得到罗太全部的身家,又要和谁去分享。就算每一天都过得清闲,可是没有一分钟是值得期待的,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他到30岁时还是没能摆脱文森特和文森特的那一套路数,也许那时他还是拍着没有深度的肥皂剧,没有拿奖,没有家喻户晓,一天工作14个小时甚至更多,但熬到收工那一刻,柏岚会开着一辆没有雨刷的破车来接他,两人一起度过一天中余下的时光,足够了。
罗太从纽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约见时朗,时朗把合约还给她,签名栏空空如也。
她对着空白处看了几秒钟,抬头:“是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谢谢您,但是对不起,我不能没有柏岚。”
罗太非常意外,下巴抬了抬,半眯着眼睛看着他:“十天时间都不够你考虑清楚吗?”
“不瞒您说,我觉得这没什么可考虑的……”
“这样的机会你一辈子只会遇到这一次,不是可能,是一定,看在你太年轻的份上,我不介意再给你点时间。”
“要是您能在我认识柏岚之前找我就好了。”时朗笑得戏谑,也很认真,“不过您也说了,是从我和柏岚合作之后才注意到我的,所以,我离不开他,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罗太嘴角微微抽动着,她淡淡说了一句:“真可惜。”就上车离开了。
开春的天气乍暖还寒,拍戏的地方又是山里,时朗隐隐有些鼻塞迹象,助理便给他准备了维生素和感冒药,他不疑有它地按时服用,一连几天昏昏沉沉,他也只以为是药片中所含的扑尔敏成分作祟。
返城前一日,拍戏结束后几个年轻人相约去酒吧放松放松,时朗深受感冒之苦,吃了药就在酒店里蒙头大睡,突然听见急
促的门铃响,他摇摇晃晃去开门,外面站着两个警察,向他出示证件后客气地说:
“时朗先生?你认识冯远涯吗?”
“……他是我助理,他怎么了?”
“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毒品,他说是你给他的。”
时朗一愣,半晌没说话,突然反应过来,惊怒道:“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他还抓着门把手,一激动突然按空,步履踉跄地靠在门上。
两个警察对看一眼,一个摇头冷笑:“跟我们走一趟吧。”
时朗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换的衣服,脑袋里始终迷迷糊糊,但警方提出做毒品检测的时候,他忽然灵光一闪,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过去多久,门被推开,有人进来在桌子上敲敲,时朗把头从臂弯里抬起,那人的面目重叠摇晃着,看不清楚。
“我们检查出你体内有过量吗啡,你有什么要说的?”
第9章
门砰的被踢开,龙叔才回头,柏岚的手就用力拍在桌上:“是不是你?”
他说话的对象是坐在龙叔对面的冷文如。她慢条斯理把笔帽旋上,柏岚疯了似的将桌上文件和摆饰扫在地板上,其中一个印章差点砸到冷文如眼角:“你让人给他用毒品,你栽赃他藏毒!你这个疯婆子!”
冷文如勃然大怒,噌地站起,给了柏岚一个耳光:“你给我住嘴!”
龙叔从惊愕中回过神,忙把柏岚拉开:“你才疯了,这样跟你妈妈说话!跟我出来!”
“我不!”柏岚挣脱他,双眼发红地盯住冷文如,“是不是你?”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但面部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颤动。
冷文如手撑着桌沿,上身逼近柏岚,说:“是啊,是我拜托罗太的。”
柏岚狂吼着扑过去:“我杀了你!”
“够了!”龙叔把柏岚推到沙发中去,一脸怒容,“你冷静点!像什么样子!”
“啧啧啧啧。”冷文如轻叹着,“为了个男人,简直跟我拼命,真不敢相信我会有这样的儿子。”
“我不是你儿子!”柏岚挣扎着,无奈龙叔把他按得死死的。
冷文如拿起手袋,从一地狼藉上走过去:“几天不会上瘾的,罪名也很好洗脱,但是你知道,这只是个开始——就当为你们去游轮的那几天买单吧。”
她走到门口时柏岚开口:“等一下!”
他放弃了挣扎,喘着气和冷文如对视片刻,整个人忽然平静放松下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就我们两个。”
冷文如有些诧异,思索了一下,看向龙叔。
龙叔想也不想地拒绝:“不行!”
“我不会乱来的,难道真杀了我妈么!”柏岚没好气地翻翻眼皮。
龙叔捏着他的小下巴,凑近了仔仔细细看,那时间长得足够把他有多少根睫毛都数清楚,终于相信:“好吧。我就在外面。”他说完带上门。
柏岚慢慢坐直,冷文如也就近坐下,拿出烟盒,却在打开时改变了主意,又丢回去,空着手问:“什么话?”
“别动时朗。”
“你肯离开他?”
柏岚微微一笑:“我不会。”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柏岚在她起身时突然捡起地上的开信刀,冷文如吓了一跳,一丝防范从脸上闪过。
但柏岚只是拿在手里,问她:“你是O型血,任其芳是B型,我是什么血型?”
冷文如愣了愣,没有反应过来。
“B型对吗?我翻了
所有的体检报告,都写着我是B型,这么多年,这么多次,要改很不容易吧?你就不怕我哪天心血来潮去献个血什么的,就知道了我其实是A型吗?”
柏岚在手上划了一刀,看着血珠子渗出来,连成一条线,他把手伸到冷文如眼前,凝视着她问:“我爸不是任其芳,对不对?”
冷文如眼睫毛轻颤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垂下去,但这已经足够了。柏岚哈哈笑出声:“你骗了他?你拿我骗他?就为了接近他做他的情妇,你把爸爸放在什么位置?”
冷文如飞快抬起眼睛,嘴也张开来,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就紧紧闭合。
“贪慕虚荣是你的事,我不要跟任家扯上任何关系,我姓柏!如果你再动时朗一根汗毛,我就把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告诉任其芳!大家一起死!”
柏岚一字一句说完,把开信刀往地上一掼,拉开门扬长而去。
冷文如闭上眼,虚脱般长出一口气,龙叔急急忙忙地推开门:“嫂子?你没事吧?那,那柏岚一手血是……柏岚!柏岚!”他又转身追着柏岚去了。
冷文如哆嗦着手摸出烟盒,点着后狠狠吸一大口,泪水夺眶而出。
龙叔终于在电梯里截住柏岚,他把所有人都瞪出去等下一班,然后过来抓柏岚的手。
他抓一次,柏岚就挣脱一次,龙叔火了,使出擒拿手把他按在墙上,吼:“小屁孩老实点!”一边抽出手帕给他裹,“长出息了,知道自残来威胁爹妈了!谁教你的,昂?”
“被你们逼的!”
“放屁!我什么时候逼过你!”龙叔扇了他一巴,“你妈是紧张你,任何父母都会这么做的,你要是我生的,我才不跟你废话,直接打断你的腿!”
说着又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喜欢上那孩子了?这下可麻烦了啊!柏岚!你爸嘴上说宠你随你,可是,哎,那也得看什么事才行,你不如我了解他,他是宁肯被你恨一辈子也绝对要斩草除根的……”
柏岚的脸顿时煞白,仿佛溺水的人紧紧抓住龙叔胳膊:“不,不可以,不准他动时朗!我不要再经历一次了!”喜欢的人死在面前,他连想都不敢想,连想都足以击溃他。
龙叔只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给我点时间想办法,好不好?”
藏毒一事最终不了了之,冯远涯的口供几经变化已经不足以取信,而且文森特也多方奔走,证明时朗只是被连累栽赃,但形象和人气无法避免地一落千丈,光是跟代言的广告商谈判都耗去一大笔钱,气得文森特成天牙龈出血。
时朗站在门外,刚掏出
钥匙,门就开了,柏岚扑了过来把他抱个满怀,回头喊:“阿姨,时朗回来了!”
时母急忙奔出,时朗笑着说:“都堵在门口做什么,先进去啊。”
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他浑身摸了个遍,一个说“瘦了”一个说“黑了”,时母泪眼婆娑的说:“怎么好端端惹上这种事,干脆就不要再做了……”说着撩起围裙要拭泪,柏岚赶紧扯去:“阿姨,油!”
“妈,我只是倒霉罢了,其实也不错啊,等于放大假。”
时朗的笑容倒是一如既往,还是那么晴光朗朗。
柏岚拍拍手:“阿姨,你把最后两个菜炒了,时朗去洗澡,我修空调,来,GO!GO!GO!”
时母转身往厨房去时时朗瞅准空挡吻了柏岚一下:“谢谢。”
柏岚愣了0.1秒,然后在时朗屁股上捏一把,作为回应。
冲水时时朗几次三番出神,这段经历让他有点害怕,万一这次运气不好,真的上瘾怎么办?在此之前他一直相信,与人为善,就算得不到照应,也至少不会招来谋算,可是冯远涯,这个他从不曾亏待过防备过的贴身助理,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又有谁是可以相信的?
洗好澡出来,柏岚插上吹风机给他吹干头发,时朗没有多少食欲,但是妈妈弄了一下午,不吃一些实在说不过去。
“柏岚说要吃清淡点,戒那个胃口都不怎么好……”时母盛了碗汤,时朗笑着接过:“妈你放心,我都没瘾的,我一直以为那是感冒药,每天除了困还是困。”
“那个人怎么能那么缺德呢!我们时朗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时朗笑着把话题带了过去。
时母收拾洗碗的时候,柏岚把时朗拉进卧室推在床上。
时朗笑:“今天我很累啦。”
“你个不要脸的,想到哪去了!”柏岚在他屁股上打一下,把他摆得四平八稳的开始按摩。“这里酸吗?”
“嗯。”
“这里呢?”
“嗯嗯。”
柏岚每推拿完一个部位,就在那里吻一下,时朗闭上眼睛,被吻过的感觉像暖流一样在四肢百骸通达。
“困了吗?”最后柏岚给他盖上被子,手指插进他发丝中一遍一遍的拨弄。
“我这几天突然觉得……”时朗睁开眼,静静看着天花板,“也许这个圈子本身就是毒品,我正在被它改变本来的性格。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柏岚愣了下,笑着伏低身子趴在他旁边:“不会啊,你不要这样想,这个圈子在什么样的人眼中,就是什么
样,卑劣者看到欺骗背叛,而乐天派就看到欢乐,任何圈子,都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人,你,是其中美好的那一面。”
时朗看着他,不太确定地:“真的吗?”
“真的啊。”
时朗笑着爬起来去翻换下的外套:“对了。”他从里袋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活页纸,拿给柏岚,“画得不好,本来不想给你看……”柏岚一把夺过。
圆珠笔画的他的大头,不是素描,有一点漫画中人物的感觉,但那种挑眉发呆的神韵拿捏得非常到位,活脱脱就是柏岚的卡通形象。
时朗慢吞吞地:“……但是想想,这是我第一次画你,很有意义,所以……”
柏岚笑着把纸拍在时朗脸上,却又分外小心翼翼叠起来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