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慕风身上,他轻轻的笑着,“既知道我是自找的,为何还要护着我?”
“本少爷没你那么无聊。”萧慕风冷冷的说着,手下却尽力撑着他明显不支的身体,一手揽着他清瘦的腰,让他紧紧的靠在自己
身上。“现在怎么样?还能走吗?”
轩辕绝苦笑,“一掌正好打在胃上,怕是这段时间都白养了。”
“那也是你活该。”萧慕风愤愤的说道。
轩辕绝不以为意,拉过他扣在自己腰间的手,前伸,直接贴上自己的胃部,抬头,虚弱却温柔的笑着,“那你呢?你为我担心了
吗?”
第九章
夜风习习,玲珑斋后院,卸去了易容的少年俊俏的脸上满脸的懊恼,一边跳脚一边咒骂,“老狐狸,老狐狸,他故意害我,气死
我了……”
小蚊子坐在一边的石凳上乘凉,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喝着爽口的凉茶。
“该死的,我居然被他利用了,他分明就是故意被我打伤,好让风担心他,心疼他,顺便还记恨上我……气死我了……该死的老
狐狸……”
头顶上方飘下一瓣树叶,小蚊子左突右击,终于在叶片落入茶杯之前将它接住。
萧慕风看着轩辕绝眼也不眨的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饮尽,刑啸接过空碗,递上一块帕子给他拭唇。
床上的男子递回帕子后就靠在枕头上浅笑,“我没事了,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
萧慕风冷冷给了他一个白眼,显然对他这番虚伪客套极为不齿。
轩辕绝只是轻笑,苍白的脸颊,颧骨突出,干涩的唇瓣泛着一股毫无生气的黯淡,伸出一手按上萧慕风的手背,见对方回头,才
温柔的牵了嘴角,“我心里想什么,你应该清楚,我不想逼你,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或许等不了你太久。”
掩在被下的手不着痕迹的按上腹部,白日受那一掌,力道极大,即使莫及回来已为他施过针散去了瘀滞,但胃里依旧刺痛着,显
然胃壁已是受了重创。他不后悔故意挑衅那少年,不是有意针对,只是利用而已。表面看起来他或许赢得漂亮,但是他心里明白
,他们都是输家。
这不是一场比赛,获胜者未必就能得到战利品。对于一个早将心交给了别人之人,他们的争斗,毫无意义。
所以他并没有争,只是利用。利用那少年的好胜心,让这个早已失心之人,慢慢的,更加的在意自己。
萧慕风看着他微微蹙眉,听完他的话,眼里也未起多少波澜,只是有些淡漠道,“既知没多少时间,何必来招惹我?”
“我不甘心。”轩辕绝温和的笑,手指下握,抓紧他的手掌,“我只是不甘心,以前你说我不知自己要什么,现在我终于找到了
我这一生最想要的,让我怎舍得放弃?”当初为了一个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的皇位,他费尽心机,翻云覆雨,到最后才知道自己
蠢得彻底,那东西近在眼前,他却一点高兴也无,只觉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萧慕风曾说,他这一生都不曾满足过。他说的很对
,所以如今终于有一个人能让他觉得满足,他又怎舍得放手?哪怕只能与这人真心相处一日,得他爱恋,享他疼惜,全心爱慕,
只需一日,他也会觉得此生再无遗憾。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萧慕风果然给了他一声冷哼算作回应。
按在腹部的手微微用力,他却固执的微笑着,等着萧慕风的回答。
过了许久,萧慕风终于转过头来,第一次认真的直视他的眼睛,美丽的凤眼深沉的让人沉迷,他淡淡道,“情爱这东西太伤人,
死别更是痛苦,这个心,本少爷伤不起。”漠然说完,他又深深的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然后果断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的人在沉默,苍白的脸色似又白了几分。等那人鲜艳的身影跨出,房门咚的一声关上的声音似将他惊醒般,顿时让他收回了
之前还留在床边被萧慕风甩下的手,用力的压回了腹部。
莫及说,胃疾受心情影响很大,让他遇事务必放宽心,切不可与自己较劲。他以前不在意,此刻倒真是信了。
其实这样的答案他早该想到,也早已预料,这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只是心却不够坚强,所以真正听到他将这些话说出口时,依
旧觉得心痛和难堪。
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告诉自己忍耐,可是胸口剧烈的翻腾和胃腹纠结的剧痛让他意识浑然,神智不清,真气也是涣散,胸口终
是浮上一抹腥甜,幸而他下意识的在出口之前咽下,只留唇边一丝血沫,他漠然伸出舌尖,添得半丝不漏。
绝不放手,他决绝的想着,惨白干裂的唇边溢出一抹虚弱却志在必得的笑。
第十章
炎热加上干旱,一场蝗灾过后,南楚周边各处州县终于到了灾荒最严重的时候。沈清怀及他一些下属自下乡赈灾几乎一个月未回
来过,南楚分舵各堂主拼尽全力四处筹钱,单英则坐镇总堂,分配一干下属负责往灾区派水派粮。当地府衙的粮仓已是一个空架
子,朝廷的救济杯水车薪,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有官差都成了单英手下的运输兵,跑前跑后,比他的下属更加尽责。
贫穷地区,生存比生活更具体,官民之间毫无其他地方的距离,几乎亲如一家。
萧慕风也在到处筹钱,玲珑阁开张以来赚到的钱几乎全都让单英拿走了,他又拿了店内很多玉石古玩出来亲自义卖,所得钱款也
尽数让人送去给了单英。
夕阳落尽,一天的义卖结束,很多乡绅都买了物件回去,甚至平时并不好此道的,到这时候也来凑了一份,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
。
客人散尽,萧慕风坐在椅子上疲惫的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身后立刻有一双手凑了过来,力道适中的按摩,顿时让肩头的酸痛轻松
了许多。
不用看,自是知道身后的人是谁,萧慕风也不客气,放松身体靠进椅背,闭目享受。
“许叔今儿特意为你炖了一条鱼,说你最近太累,都瘦了。”
自开始义卖,萧慕风每日都会留到很晚,最后干脆就留宿在了玲珑阁。从来没吃过苦的大少爷,一忙起来几乎脚不沾地,那些来
买义卖品的乡绅基本都是冲着萧慕风来的,所以他自是要忙的团团转,再加上天气炎热胃口不佳,原本风神俊秀的大美人,终于
也露出了憔悴之色,脸颊更是明显的消瘦了一圈。
萧慕风闭目听着,也不说话。这段日子北堂玉轩算是真的表现很不错,每日干活都很尽力,甚至比店里其他伙计更勤快。刚开始
筹钱时,他私下把自己和小蚊子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典当了,然后把钱交给了萧慕风。萧慕风只看了他一眼,便收下了那些钱
,转头便连同刚筹到的款项一起送去了单英那。
“我今儿让小蚊子回家了,这会应该快回来了。”
萧慕风眉心微微一蹙,这个时候让小蚊子回家,目的不言自明。
“我们行云寨虽说是响马,比不得贪欢一笑楼清正,但这南楚总算是我们的老家,连你们外来人都为了这里的百姓如此尽力,爹
爹他们作为本土人,自然也该出点力的。”
萧慕风依旧不说话。
“只是如此一来,我怕是不能再逆了爹爹的意思,要跟他回去了。”这也是他在心中与他老爹谈好的条件。
果然,晚上戌时未过,小蚊子就带了一名大胡子男人进了店里。那男人进店也不说话,直接扔下一个包袱,然后对北堂玉轩嘿嘿
笑道,“小轩儿,咱们走,跟六叔回去吧。”
北堂玉轩正在陪萧慕风吃饭,闻言默默站了起来,刚迈一步,身边便有一个声音道,“吃完饭再走。”
北堂玉轩立刻兴奋的回头,“风?”
萧慕风并不看他,慢吞吞从桌上拿起一只碗盛了点汤放到他面前,漫不经心道,“坐下,喝点汤,站了一日还不嫌累吗?”
北堂玉轩一听赶紧坐下,捧着面前的汤碗,满脸幸福,清澈的大眼闪闪发亮。
大胡子在一边看得惊奇,眼睛瞪得老大,转头对身边的小蚊子道,“小轩儿何时这么听话了?”
小蚊子撇嘴,自从遇上那位漂亮少爷开始一直这么听话,更听话的还有呢。
一餐饭吃了足足半个时辰,大胡子在一边焦躁的吹的胡子直翻,小蚊子却早已习惯,静静的站在窗边吹风。
北堂玉轩舍不得走,骑马走出很远,依旧扭着头依依不舍的看着玲珑斋的方向。那门口早已没了人,只有两只火红的灯笼在风中
摇摆。
行至半路,小蚊子看着一脸颓丧的北堂玉轩,低声问道,“主子,你这回不会是来真的吧?”
北堂玉轩偏头看过来,俏脸满是哀怨,“来真的不行吗?”
小蚊子点头,“行是行,可是我怕你会受伤。”
“伤就伤呗。”北堂玉轩无所谓道,举目看向远处,夜幕深重,前面的路根本看不见,“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但那又如何,我喜
欢他就成,我是不会放弃的。”
大胡子在一边直叹气,“你不放弃,那也得你爹答应才行,那小子有什么好,也就长得好看点,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在他们
心目中,不会武功的男人都算不得男人。
北堂玉轩立刻板起脸,“那是你不了解他,你们这些人,心里只有自个,眼前只有自个那一亩三分地,哪里能懂得他的好?”他
虽年纪小,可是在玲珑斋这么多日,总算也明白了为何南楚所有百姓都如此爱戴贪欢一笑楼。以前他在行云寨很少出门,偶尔出
来碰上的也都是些看他漂亮意图染指的小人,他从不知世上居然有如此全心帮助他人的人,从不知道也有人拼命赚钱竟都是为了
送给别人,他虽不是菩萨心肠,却也很难不被这些人感动。
第二日一早,玲珑斋大门一开便看见一个灰溜溜的身影倒了进来。开店的小二吓了一跳,低头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个靠着门板
睡着了的人。
那人被摔这一下,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睁眼一看身边站着的小二,赶紧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一手紧紧的抱在胸前,另一手快速
的拍打这身上的灰尘。
那小二见这人一身粗衣烂衫,容貌却十分熟悉,开口招呼道,“段公子,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成这样?”以前这青年打扮虽
朴素,却绝对的整洁,今日这邋遢的样子,着实让人莫不着头脑。
段玉沉拍完灰,看着面前的小二,憔悴的脸上闪过一抹羞赧,过了一会才道,“我……我想见萧公子。”
“萧公子还没起呢,您要不等会再来?”小二好心的建议道。
段玉沉果断的摆手,“不不不,我等等他吧,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我就在这等。”说完,两手一起抱住了胸口靠在门边。
小二见他两只手抱的紧紧的,显然胸口有极其重要的东西,不由低头撇了撇嘴,心里暗道,难道这穷书生今儿个也是来捐钱的?
想他家里穷得锅都揭不开,现在又能捐个什么出来?
萧慕风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从后院姗姗而来,依旧是漫不经心的步子,少了北堂玉轩的纠缠,原以为可以睡个好觉,却依旧失眠
的厉害,直到天色泛白才勉强睡着,一觉便睡到了现在。
刚进前厅,便见一个小二靠了过来,“主子您起了。”说完指指门边道,“段公子等您许久了。”
萧慕风随意点了点头,走向门口,看着那靠在门边蓬头垢面的人,第一时间蹙了眉,道,“怎的这副样子就出门?你家也闹旱灾
,连水都没有了?”
段玉沉一听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半天才道,“我……我刚从外地回来……急着见你……”
“什么事?”萧慕风不耐的打断。
段玉沉身体一震,终于松开抱胸的手,缓缓从胸口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萧慕风。
萧慕风接过那个布包,打开一看,竟是许多的碎银子,抬手颠了颠,少说也十几两,够寻常百姓半年的开销了,不由眸色一顿,
过了一会才将布包重新包好,淡道,“这些钱,怕是不够买我店里的东西。”
段玉沉一听拼命摇头,“不是买,不是买,这是要捐的,什么都不买。”他家境贫困,可也知道民间疾苦,这段日子玲珑斋搞义
卖,他多想也出一份力,可是手头实在窘迫,无奈之下硬是接了邻县的几个大户写文章的伙计,生平第一次用毕生所学换了钱,
今早刚刚赶回,便立刻到了玲珑斋来等萧慕风。
萧慕风自是知道他的意思,将手中的布包收好,“那便代灾区百姓谢过了。”
段玉沉一个劲摆手,“不用不用。”
萧慕风换来伙计,将手中的布包交给他,当着段玉沉的面对他道,“这是段公子捐的银子,你收好,一会连同这两日我们筹到的
钱,一起送去单堂主那。”
那伙计恭敬的结果,拿着手中的包裹,视线不由看向段玉沉,显然不信这穷书生能捐出这么多钱。
段玉沉自是注意到了这视线,脸色更加窘迫,在听萧慕风一句,“倒是难为你了。”显然是料到了他钱的出处,脸上更是红得几
乎滴出血来。
萧慕风一看也不再调侃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的没有嫌弃他脏,懒懒笑道,“无需介怀,你们读书人不总说以天下为己
任吗?你这也算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是大功德,该骄傲才是。”这段玉沉平日自己穷困潦倒,宁可终日受着白眼在玲珑斋你蹭
别人的古玩看,却绝不司赚钱之事,如今为了受灾百姓,他却第一次曲了身段去赚钱,实在是难得,让萧慕风也忍不住对他另眼
相看。
上午的义卖直到未时方才结束,萧慕风一人回了后院房间。小春子端了午膳进门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桌边撑着头睡着了。白日越
忙碌,夜里便越是睡不着,如此折腾,他的精神越发的差了下去。小春子看着他明显瘦下去的脸,屋内没有开窗,昏暗得光线下
,那张美丽惊人却日渐苍白的脸显得越发的憔悴,一身鲜艳的衣着也掩不去他满身的疲惫。
微微低头抿了抿唇,伺候人这么多年,换过多少主子,他却是第一次有了这种为主子心疼的感觉。想自家主子初来南楚时,是多
么光鲜亮丽的人儿,那白皙的皮肤和红艳艳的唇瓣让所有美丽姑娘都相形失色,可如今,这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暗淡下
去,连唇瓣的颜色也一点一点退淡,怎能让人不心疼呢?
轻手轻脚的将手中的托盘放下,小春子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叫醒萧慕风,看他的样子,显然累及,可是他早上起来到现在都没有用
膳,是不是该先让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门外轻轻响起了敲门声,出神中的小春子顿时惊醒,正要回身去开门,却见门自己从外面打开了。
进门的男人一身白衣,脸色苍白清瘦,小春子自是认识他,之前他还伺候过这人一个多月,要开口招呼,却见那人竖着一指在唇
边对他摇头,显然是不让他出声,他只得将话咽下,退到一边,让他走到萧慕风身边。
轩辕绝看着萧慕风浅眠中的侧脸,眼底浮现一抹心疼,转眼对小春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等房门关上,才伸手触上面前人的
脸颊,轻唤道,“风,风。”
萧慕风只让他换了一声便缓缓睁开了眼,看着低头靠在眼前的人,眼底微微浮现一抹茫然,但片刻便清醒了过来,推开轩辕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