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觉得有些冷,他那二少爷抖动了一下,冲本王行了个礼。
本王脸上一黑,一巴掌将人拍醒了,道:“赶紧起来!”
“诶?”他睁开了惺忪睡眼,顺便揉了揉下面,道:“别一惊一乍的啊,当心给我吓萎了。”
本王阴着脸,抓来衣裳扔给他,“赶紧穿上。”
“哦。”他取来了亵裤,率先套上了,然后慢条斯理的穿上裤子,靴子,里衣,中衣,束上腰封之后,又在外面罩了层淡紫色绣着菖蒲花的外衣,看着十分的骚气。
拾掇好了之后,他又手脚麻利的束起了头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然后甩开折扇,以一个翩若惊鸿的回身,尽职尽责的展现了什么叫做一表人渣,衣冠禽兽。
本王一把拎住他的领子,边往外走,边说:“走着,去城中看看。”
他踉踉跄跄的跟上来,道:“下官还没吃早点呢。”
“路上买俩包子垫垫。”本王说着,将人拎出了客栈。
他一路打着哈欠,好容易找到点精气神了,立马挤眉弄眼的问道:“话说王爷,你这清早醒来,要是下面胀得厉害,怎么解决?你说你又没有触觉,只靠手,根本试不着爽吧。”
本王皱了皱眉,“既然试不着爽,也就试不着胀,不管它便是了,过会就消停了。”
“啊?”他有些吃惊,“那积累的多了,怎么办?”
本王有些难以启齿,只得喝了一声:“你闭嘴!”
“哦。”他看似消停了,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了句:“会不会流出来啊?”
本王:……
他见我面色不郁,赶紧岔开了话题,打着哈哈道:“听说这附近有一处溪水,里头有鲛人出没,王爷要不要过去碰碰运气,兴许就遇上了呢。”
“鲛人?”本王笑了笑,“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那玩意传说里才有,现实里哪能找到。”①此话一出,本王自个儿倒是愣了一下。我这传说中的北斗七星君之一的天璇,不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吗?
这世界之大,宇宙之浩淼,兴许真就有别的生灵,是我们见所未见,却真实存在的呢。
一路打听着去到了天水溪,只见三面环山,一面环水,水边长满参天巨木,苍翠蓊郁,景色正好。
如此风光,若非此行要翻山涉水,颇有些费劲,想来游人不在少数,可正因为地势险要而隐蔽了些,所以大好山色,倒是尽为我二人所有。
姚书云一甩袍子,在一块光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然后取出鱼竿,未挂鱼饵,便直愣愣的抛出了鱼线。
本王坐到了他的身侧,问道:“没有饵食,你钓的哪门子鱼?”
他指了指自己,道:“鱼饵不是在这里吗。”
本王一愣,只见他笑了起来,道:“自古妖类,哪个不是为美色所惑。但凡幻化成人,总想着找个俊美的公子哥,托付终身不是?你看,下官也算是一表人才,拿我做饵,钓取鲛人再合适不过。”
“传说鲛人性子残虐,”本王不动声色的说道,“女鲛人会迷惑了男人,拖进水里吃掉,而男鲛人则会将人活活干死。不知你姚书云,是想着做人的盘中餐呢,还是做人的禁脔?”
他一个激灵,看向了本王,“你别吓我。”
“信与不信,随你。”本王说着,闭上了眼睛,躺在那光洁的石面上,微微打了个盹。
不知过了多久,山间突然下起了雨,本王睁开眼,左右看了看,发现那姚书云竟不知去向,身边只一根鱼竿,和一个空酒瓶子。
他若离开,没道理不喊上本王。
豆大的雨点拍在脸上,本王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心道可千万别好的不灵坏的灵,溪里真有什么怪物,把他拖进水里了。
本王挪了挪身子,趴在了断层上,探着身子往水里看去。这不看不要紧,只见石头下面,正有一人身鱼尾,面色苍白的怪物,眯着一双阴枭的眸子,恶狠狠地盯着本王。
他五官长得极好,长眉细目,悬鼻朱唇,堪称绝艳。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水面上,袒露的胸肌显得结实而匀称。
花至艳则有毒,人至妖则有害。
本王心里打了个突,悄悄攥紧了佩剑。
他瞧着本王露怯,立马裂开了嘴,露出一排尖锐的牙齿,长尾一扫,朝我扑了过来。
本王赶紧拔剑迎上了他,氵壬风骤雨里,还未看清他的全貌,便猛地惊醒过来。
睁开眼,只见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而姚书云,正坐在本王边上,学着姜太公钓鱼。
本王喘了口粗气,看了一眼手中握紧的长剑。
姚书云一脸奇怪,问道:“怎么,突然跳起来了?”
本王跌坐回去,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刚才做了个梦,梦着你被鲛人抓去,做压寨相公了。”
“是吗?”他眯着眼睛,笑得一脸明了,“难怪王爷如此不安,原来是心上人被抢了。”
本王心跳尚未平息,便没有心思同他说笑,只握紧了手里的佩剑,伸着脖子往水里看了一眼。
水平如镜,无甚波澜。
那绝世无双却满嘴獠牙的怪物,并不在这里。
长长的呼了口气,本王对姚书云道:“此处怪异的很,还是别待了,回去吧。”
“怎么了?”他不解。
本王摇摇头,“我也说不明白。你不觉得这四周太安静了吗,深山老林里,竟连只飞禽走兽都见不到。感觉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带煞,逼得它们不敢出来一样。”
姚书云微微绷紧了神经,左右看了一眼,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怪。”
“走吧。”本王站起来,顺便拉了他一把。
我二人一路出了山,去到了酒仙镇上。
要说今日出门,主要便是为了见见那酒圣舒景乾。
沿路走来,三步一酒栈,十步一酒坊,空气里都弥漫着阵阵酒香,真不愧是我大燕国的酿酒之乡。
这酒仙镇三个字,的确是当得。
四处溜达着,走过了几条街,本王拦住了一位老人,问道:“老丈,你可知这天泉坊,怎么走?”
“知道啊。”老人十分的热情,在前面引路说:“这天泉坊,这是我大燕国第一酒坊,镇上的人啊,就没有不知道的。”
他口气虽大,却也不算是吹擂。
行至天泉坊,极目望去,全是酒坛子,层层叠叠,高低胖瘦,白瓷黄瓷的堆积在一起,蔚为壮观。
而此处飘来的酒香,带着几分缱绻撩人的滋味,竟让人未饮先醉。
身侧,那引路的老丈指了指一位身着蓝衣的男子,道:“喏,那就是天泉坊的老板舒景乾。怎么样,是不是俊美非凡,一表人才?”
本王不知他是推销酒还是推销人,“闻言”往那舒景干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他年纪不大,二十岁出头,穿着精工刺绣的袍子,腰间一根描金的玉带,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发髻,藏在白玉冠里,露出了一双精致的眉眼,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是个满身贵气,却不染铜臭的人。
本王原本想着,一个被称作酒圣的人,大约是胡子拉碴,豪气冲天,没事抱个酒坛子,似醒非醒,似醉未醉,半世疏狂,半世荒唐的过上一辈子。
可这人,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和“酒圣”这个称呼,完全是不沾边。
这晌,他同人谈完了生意,转身行至了本王跟前,问道:“这位先生,可是来买酒的?”
“买酒只是其次,”本王抱拳,道:“在下慕名前来,主要是想着见见传说中的酒圣,舒老板。”
他拱手,道:“不敢当。”
言语间虽是客气,但脸上却是一副“当得起”的傲气。
不错,本王很欣赏这种人,当下又毫不吝啬的夸了他一句:“不想,舒老板酒酿得好,人也是君子如玉,相貌非凡。”
“先生谬赞了。”他笑笑,道:“两位远道而来,屋里请。”
“打扰了。”本王跟上了他,边走边打量他罩在外头的纱衣,只见那轻纱呈湖蓝色,质地细腻,薄如蝉翼,竟比御用的天玄纱还要精妙。
当今世上,凡人只凭着一双巧手,根本织不出这般精妙的轻纱来。
真要说的话,本王倒是想起了一种存在于传说里的东西——鲛绡。
第23章
去到了屋里,舒景乾命人奉了茶,亲自为本王和姚书云倒了一杯,问道:“不知两位先生,打哪里来呢?”
“京城。”本王说着,喝了口茶。
“哦?”他似有若无地瞟了本王几眼,问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在下姓岳。”
“姓岳?”他搁下了茶杯,问道:“襄王岳初吗?”
本王一怔。
要说我从进屋到现在,一直从容淡定,对答如流,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他是如何猜到的?
舒景干笑笑,道:“王爷勿怪,这茶名叫‘悲春’,闻着虽香,喝着却极苦。一般人要是喝第一口,都会皱眉咂舌,就像你身边的这位姚大人。可王爷脸上却并无任何异常,可见味觉有恙。”
“哦?”姚书云挑挑眉,“你说他是襄王便罢了,又如何断定我是姚大人?”
舒景乾扫了一眼他的手掌,道:“看阁下十指修长,而指尖遍布薄茧,想来是常年练琴所致。”
“那又如何,全天下会弹琴的,又不只是姚书云一人。”
“话虽如此——”舒景乾帮他满上了茶,道:“两位来自京城,一个味觉失灵,一个工于琴技,一个穿着皇家御用的流云锦,一个戴着雕刻‘子然’的玉佩,怎么看,都不只是巧合吧。”
既然被人道破了身份,本王也不想掩饰,笑了笑道:“没想到舒老板心细如此,观察入微。”
“过奖了。”他摆摆手,道:“在下不过是个商人,平素和各种人打交道,久了,就能从他们的穿衣打扮,举止谈吐中,猜出他大约的身份。不想,今日寒舍竟能迎来名闻天下的书圣、琴圣两位贵客,真是我舒某人的荣幸。”
“荣幸吗?”本王摩挲着手里的茶杯,道:“我和书云的名声可不大好,昨日里还有人说我们沽名钓誉,不配与你齐名。”
“王爷说笑了,您的真迹在下有幸见过一次,下笔风雷,力透纸背,虽不敢说放眼天下无人能及,可就舒某平生所见,当属第一。”
他这话说的十分坦然,并无半点恭维的意思,顿了顿又道:“至于人品,有个词叫心正笔正,王爷落笔恢弘,洒脱不羁,正如我今日见到的人,君子如风,凛然正气。眼见为实,在下从来不信外头的疯言疯语。”
这话至情至性,说到本王心坎里了。
本王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不胜荣幸。”他一仰而尽,喝茶如同喝酒,一派洒脱不羁。
如此看来,五官虽秀气了些,却也有那么点酒神的架势。
初次见面,无风无雪亦无月,只一壶茶,便聊了整整一下午,散席时,宾主尽欢,彼此间都有些相见恨晚。
临走的时候,舒景乾命伙计提来了两壶好酒,道:“寒舍除了酒水还是酒水,无厚礼相赠,只一点薄礼,还希望两位笑纳。”
“客气了。”本王接过酒水,状似无心的问道:“你这外衣不错,不知用的什么材质?”
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身上的薄纱,眉宇间似有追忆之色,和道不明的情愫涌动,道:“此乃朋友所赠,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这样啊……”本王收回了目光,抱拳道:“改日若有空,本王再登门造访,今日先告辞了。”
“好,到时舒某一定备下酒菜,好好招待二位。”他笑笑,手掌自轻纱上滑落下来,眉宇间突然浮上几抹愁色,望着天边的流云和夕阳,幽幽叹了口气。
传说“百忧解”能解百忧,却不知这酿酒的人,是有什么忧愁。
回到了桃花客栈,只见燕玖正站在满树桃花下,远远眺望着本王来时的方向。
待本王走近了,他立马一扭脖子,做出一副酒足饭饱,出来溜达的模样,围着桃树来回转圈,如同想着撒尿却没找好地方。
本王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酒水,道:“此酒名叫桃花酿,皇上可要尝尝?”
“桃花酿?”他接在了怀里,撇撇嘴,道:“名字倒还不错。”说着,去石磨上坐下了。
本王进屋取了两个酒杯,席地坐在了他的身旁,看着满院的桃花,说:“这花开的,可真好啊。”
“是啊。”他打开了瓶塞,为我倒上一杯酒,道:“赏着桃花,喝着美酒,倒也惬意。”
“正是。”本王喝了杯酒,问他:“不生气了?”
他面上一热,问道:“你知道我气的什么?”
本王摇摇头,“微臣不知。”
“你!”他咬了咬牙,遂又泄了气,苦笑道:“罢了,是朕想要的太多,你看,江山都是我的,我怎么可以还贪心不足的,连人心也想着掌握。”
“皇上的意思是——”
“没什么。”他摇摇头,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笑说:“这样也好,不管以什么方式,你都留在我身边了。”
本王因不胜酒力,所以只浅酌一杯,点到即止。剩下的,几乎都被燕玖喝了。
他酒品一向不错,特别是在宫里的时候,一言一行都有人看着,所以九分醉意里,总会留着一分理智。可今日,大约是花前月下,无人在旁,他心情彻底放松了,顺势靠在本王的怀里,摸着本王的脸,道:“皇叔,朕有没有跟你说过,朕喜欢你?”
本王一怔,“没有。”
“那朕现在告诉你,朕喜欢你。”他眯着一双醉眼,笑的傻里傻气,“小时候,我跟四哥说长大了要嫁给你,做你的王妃,那不是戏语。”
本王:……
他拿白皙的手指,描过本王的眼睛,鼻子,嘴唇,道:“皇叔,朕即位以来,一直都是勤勉朝政,度己以绳,努力做你理想中的明君,可只有这一次,朕想着昏庸一回。”
本王皱了一下眉,“皇上是想——”
他撩起了本王一缕头发,道:“朕命你,这辈子都不准娶妻。”说着,用力一扯,迫使了我与他对视。
本王低下头,看向了他那双泛着雾气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道:“好,我此生不娶。”
他笑了起来,一双似醉未醉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畅快,道:“朕不是想着逼你,可朕妒性重,看不得你和别人好。”他说着,微微仰起脸,吻上了我的嘴唇,如同山崩于前,虎啸于后,用尽生命里最后的力气和热情,狠狠地亲吻着本王,甚至用牙齿研磨着,咬了本王几口。
本王僵硬着身子,既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对他做出回应。只是让他醉卧在我的怀里,竭力的放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