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丹笙

然后就是一直到现在。

薛祈一进家门就甩开王浩然的手，踉踉跄跄地直奔洗手间，然后就传来难受得呕吐声。

薛辰闻声自睡梦中惊醒，一跃而起，拉开房门正看到王浩然堵在洗手间门口。

“小叔叔……”薛辰担忧地走过去看他。

薛祈皱着眉头脸都微微扭曲，此刻正拂开了王浩然拍他背的手，拧开了水龙头，然后慢腾腾地埋下身去洗脸。

王浩然拿了毛巾递给薛祈，薛祈接了胡乱地擦干净脸，然后就要出洗手间。

薛辰忙跑去客厅倒了杯温开水，不等他叫住薛祈，薛祈自己已经回卧室了。

王浩然走过来也倒水喝，说：“他空腹喝了不少，你悠着点，晚上可能烧得难受。”

“哦！”薛辰很心疼，但外人面前他也不好太过表现，“浩然哥你早点睡，今天都忙了一天，明天还得上班。”

“晚安。”王浩然端着水杯回了卧室。

薛辰也端着水赶紧回房间，薛祈衣服没脱就直接倒在床上，此刻胃里火烧火燎，正难受地叹息。

“小叔叔……”薛辰放下水杯，上前揽着薛祈的脖子试图把他扶起来一点好喂水。

薛祈一晃脑袋不乐意让人碰，然后他皱着眉头睁开眼，嘴里含糊地说道：“不行，我得洗澡。”

说着，歪歪扭扭坐起身，手撑着床就要站起来。

“我帮你洗，等一下我给你找衣服。”薛辰忙转身去拉衣柜。

薛祈哪里会听话，自己东倒西歪地拉开房门就出去了，薛辰一想醉成这样在浴室他自己脱衣服都成问题，更别提穿衣服这么麻烦，于是扯了浴巾就追上去了。

薛祈果然衣服没脱就站在花洒下淋水，之前那套西装沾了猫毛送去干洗店还没领回来，这下剩下的唯一一套西装又让他给糟蹋了。

薛辰叹口气关上浴室门，拧上开关，找了凳子让他坐着然后一件件给他脱衣服。

薛祈突然咳嗽起来，一路上可能吹了冷风，折腾那么大会，现在才开始有反应。

薛辰暗道一声糟，然后摸上他额头，还好不是很烫，于是再不敢耽误，三下五除地就帮他脱光了。

打开花洒的开关，让热水浇下来，他去整理薛祈的脏衣服，西服肯定又要送干洗店，然后内衣什么的先丢进盆里，明天再说。

接着就是转过身来处理他这个酒品很让人郁闷的小叔叔。

薛祈俩胳膊撑着膝盖，头埋进手掌里，热水滚烫地浇在他光裸的脊背上，溅出的水花湿了薛辰的衣服。

“小叔叔你先闭上眼，我给你洗头，”薛辰挤出洗发水在手里打出泡沫，拂上薛祈的头发。

薛祈的头发很柔软，简短处微微有些扎手。以前听人说发质硬的人脾气也硬，发质软的恰恰相反。

薛辰是一直不太相信的，至少他觉得薛祈应该是个例外。

可是现在，他突然忍不住想，薛祈坚硬的外壳下，他的心底，是不是也会有一处温柔的所在呢？

第三十五章

“啧！”薛祈突然不耐烦。

薛辰惊了一下，回过神道：“怎么了？”

薛祈闭着眼睛抬起头来，泡沫糊了一脸：“哎呀疼……”

他抬手想揉眼睛，又被薛辰拍下去。

“别动，我给你洗洗。”薛辰摘下花洒，抬起他下巴，仔仔细细地给他用清水冲洗。

薛祈乖乖地仰着脸，眉毛微蹙，眼睛闭着，热水自额头往下，滑过直挺又细致的鼻梁……

薛辰的心没来由地一突。

那是跳动，还是警报，他不知道。

此刻，一些被遮盖在迷雾中的东西逐渐明朗，他既期待困而不得的解脱，又隐隐有些恐惧它所呈现的真相……

“干什么。”薛祈突然睁开眼。

薛辰猛地回过神来，才发觉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薛祈一睁眼，水就钻进了眼睛里。

薛辰连忙移开花洒，给他挂好。

薛祈头昏昏沉沉的，他刚刚被薛辰一直对着脑袋冲水，酒早被冲醒了大半。

他慢腾腾地站起来，想自己简单地冲洗下就出去，结果脚下不稳差点滑倒。

“小叔叔……”薛辰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胳膊，把他扶稳站好。

叹了口气，薛辰此刻什么也不敢多想了，先把这个醉鬼弄出去再说。

他草草给薛祈搓了香皂，冲干净水就关了开关，扯过浴巾给他胡乱擦了擦身体，又给他围上。

回到卧室，他四处找吹风机想给薛祈吹头发，结果这边没找到，那边人已经不管不顾地躺下了。

薛辰又赶紧过去给他仔细擦干净身体，拉过叠放一旁的被子给他盖好，然后才从衣柜里找出干净的睡衣换下已经被溅湿的衣服。

收拾好一切，掀开被窝准备躺进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忘记给薛祈找衣服穿了。

折腾那么大会早就累了，薛祈喝醉了又不肯配合，现在睡了又不敢吵醒他，薛辰纠结了一会，考虑到薛祈第二天的脸色，他还是认命地去衣柜里找他的衣服。

在薛祈放衣服的地方找到了内裤和睡衣，正准备关上柜门，无意中却瞥见一年多前他曾偷看过的黑皮本子，小叔叔的日记本。

不，他记得还有一本。

他盯着那个角落，心里在挣扎……

这会是没看过的那一本吗？

他找不到不看的理由，他太想知道薛祈在想什么，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在……想着谁？

本子拿到手，心剧烈地狂跳，薛辰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安睡的薛祈，把心一横，翻开了本子。

一片空白！薛辰不可置信地哗啦啦地又翻过一遍本子，然后又合上。

——本子里面除了之前看到的三人合影，却再没其他了，都是空白页！

他夹起那张照片又看了看，还是并无特别之处，这或许是薛祈随意留作纪念的。

说不失望是假的，他不甘心地一页一页划过去，耐心也即将告罄，这就要放好东西打算睡了的……然后！他隐约看到划过去的某页上有几个字！

他赶紧往回翻，找到那一页，然后清楚看到了。

“坚强点。”薛辰忍不住读出来，这是给谁说的，自勉吗？

那页上还有日期，看起来也算是日记。薛祈连日记都写得很隐晦。

这本日记更是叫人看不懂，字也少得可怜。

然后他又慢慢往后翻，又看到了，依旧是寥寥几个字。

“要开心。”

再往后。

“对不起。”

继续翻。

“快点长大吧。”

……

看不懂。

薛辰愣愣地合上本子。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打开看。

看日期。

坚强点。日期是九七年，薛辰仔细想了想……他爸妈那年恰好离婚。

要开心。九八年，不光那一年，爸妈离婚后的几年里他都性情变化很大……

对不起。二零零零年，那年千禧年，发生过什么事……想不起来了……

快点长大吧。二零零……四年。

……

这是说的谁？

薛辰想不明白，薛祈在关心谁。

他下意识拿自己对号入座，有些时间能跟自己对上号，有些却完全忘记了有发生过什么事，还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薛祈在关注着谁的生活？

薛辰心里有个谜团，却又不能主动寻求开解。

他心里突然就酸涩起来，但又莫名其妙自酸涩中涌出一股甜蜜。

他的小叔叔太为难自己了。

一定是喜欢上了谁，然后不敢说出来。日记里夹着的照片，就是时刻提醒自己，要考虑家人的感受么？

家人。

薛辰躺在床上，想的头都疼了，也没想清楚这个矛盾的字眼。

他是小叔叔的家人，这词让他又庆幸又沉闷。

像薛祈这样的性格，如果不是一家人，他肯定连正眼都懒得给自己。

可是……

还是哪里不对。

薛辰不打算继续想了，翻了个身，想伸手去关灯。

不小心碰触到薛祈的脊背时，才突然想起来忘记给他穿衣服了，于是认命地又折腾起来给他穿。

怕他着凉，薛辰想速战速决，拿着内裤掀开被子就想从脚头给他套。

然后他就怔住了……

——薛祈……起反应了……

薛辰又窘又无奈，这……睡梦中也能起反应……

他只得先给他穿上了内裤，然后盖好了被子。

关了灯，不一会儿薛祈就不舒服地动了动，想必是内裤极不舒服，顶着难受。

他背对着薛辰，薛辰轻轻给他翻个身平躺，薛祈转过脸，皱眉闭眼的样子在窗子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很性感。

薛辰看着看着，也慢慢浑身燥热起来。

他知道这不妥，可是就是控制不住，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轻轻摸上薛祈挺起的地方。

那里的尺寸他很早以前就见识过，与他小叔叔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他不敢将手在那上面停留太久，又缓缓游移到薛祈的身体上，抚摸他的小腹，胸膛。

以前他喝醉酒曾偷偷抚摸薛祈的脸颊，那时候爱不释手，他只当那是薛祈皮肤太好的缘故。

他小叔叔的皮肤当然好，他自己的也不错。

可是，依然不够。

不够他纾解，他呼吸越来越粗重，欲望找不到出口。

薛祈还四平八稳地睡着，他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像一场撩人的前戏，但是正因为他什么都做不了，这撩人的前戏结束以后，却只能无声散场。

第三十六章

半夜，薛祈嗓子焦渴的难受，嘴唇都干了一层皮，还伴随着阵阵头疼。

而这些又不能让宿醉的他立即清醒，而是迷迷糊糊地要水喝。

可是他刚刚又做了一个梦，梦见的还是自己初来北京的时候，做什么都是一个人，病了也不会有人照顾，别人也没机会知道他生病。

所以，他小声喊了两句，就闭嘴了，因为知道这是白费力气。

不一会儿，他微微有些惊讶地感受到自己的头被轻轻托起，玻璃的质感轻触着干裂的嘴唇，接着就是温润的水，缓慢地灌进嘴里。

他想睁开眼，眼皮却很沉重，睡意在饱饮之后袭来，意志餍足地隐去。

薛辰放下杯子，趴在床上胳膊撑着身体看床头灯昏暗光线下的薛祈。

被子没有盖好，薛祈露出一侧肩窝，侧脸沉静，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

夜晚下这样的时刻，人很容易随着感性走，薛辰有一股冲动，他没有阻止。

俯下身慢慢嗅着薛祈身上淡淡的皂香味，脸越埋越深，凑在他肩窝里深深嗅着，耳朵开始发痒，脸庞像被洒了一把跳跳糖，在每个毛孔细细地炸开，他一时有些控制不住，牙齿轻轻咬着薛祈的肩膀……

薛祈似乎是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薛辰停了一下，知道他是轻易醒不过来的，便继续肆无忌惮。

手臂横过薛祈的胸膛紧紧搂着，他微微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薛祈消瘦的下巴，在往上就是薄薄的唇……

当薛辰的脸距离薛祈不到一厘米时，薛辰才惊觉发生了什么。

他急急撤回，撑着身子看薛祈，眼里满是惶恐与难以置信……

第二天，薛祈头疼欲裂地醒来，睁开眼就是中午了，口干的要命，他挣扎地爬起来准备去找水喝，然后坐起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

薛祈面无表情地喝了，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这才发现身上除了内裤什么都没穿。

偏过头仔细想想，也没能想起来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下床拉开衣柜找了衣服套上，走出卧室找吃的。

王浩然也没去上班，他那房间毫无动静，似乎还没醒。

薛祈来到厨房看到电饭煲插着电源亮着保温灯，随手掀开一看，里面有小半锅大米粥。

吃饱之后他又去洗手间，看到自己的脏衣服还堆在那，翻捡了一下，打开洗衣机丢进去清洗了。

想着还是去一趟公司比较好，薛祈回到卧室往床上一趟，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窗外阳光挺好，他干脆起来去拉开阳台的门——

“喵！”蹲在阳台的小猫叫了一声，还咪呜了一下，看上去很不满的样子。

薛祈挑挑眉毛，揪了一下猫耳朵，在被猫爪子抓到之前迅速缩回手。

打开门拉开窗子透透气，刚才进来的时候他明显闻到卧室里的酒气，睡了一夜刚起床时反而闻不明显。

薛祈拎着猫返回到床上，一条腿屈起，靠着床头抱着小猫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昨晚上哪里不对，可又死活想不起来。轻轻抚着小猫脑袋，出神地盯着墙上的装饰玻璃画框，那里面模糊地倒影出自己。

小猫叫了一声，似乎是想睡觉却一直被打扰。

薛祈冷不防被打断思绪，轻拍了一下它脑袋，把它放到一边。小猫就自己团一个团，缩着脖子睡了。

薛祈下床拉开衣柜的门，习惯性地伸进衣柜深处去摸——

他脸色不由微变，扒开衣服，拿出来那本日志，翻看两页，心下便了然了。

王浩然一觉睡到晚上，薛辰下班回来看到刚起床的人，忍不住羡慕：“哎，当老板就是好，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话音刚落，肩上就挨了一记，“你前一晚陪客户喝酒喝到死试试。”

薛辰耸耸肩，提着手里的东西进了厨房。

薛祈在炒菜，锅里的菜卖相实在不敢恭维，不过薛辰认得出来那是茄子，肯定是酱油又放多了。

找了干净的盘子把馅饼放进去，端出厨房，又把锅端出来盛饭，等菜上桌之后，大家正好开吃。

三个大男人围着一盆菜，三碗粥，六个馅饼，倒也吃得七八分饱，只是饭桌上没人讲话，气氛怪怪的。

王浩然吃完饭就回房间了，貌似是宿醉还有点后遗症，饭也没吃多少。

薛辰简单收拾了下，薛祈拿了衣服去洗澡。

擦着头发回到卧室，薛辰又抱着小猫在床上玩。

看到薛祈盯着自己，他说：“这可不是我抱进来的，我一回来就看到它在床上睡觉。”

薛辰仿佛很有兴致地逗弄着小猫，小猫舞着爪子跟他的手打架。

他尽量不去看薛祈，那刚洗完澡的慵懒气息，湿漉漉的头发，现在对他来说，有一种微妙的吸引，总让他忍不住想看，又不敢。

薛祈坐在桌前，擦完头发的毛巾随手扔在一边，晃晃鼠标，点开之前看的网页。

“小叔叔……”薛辰叫他。

“嗯。”薛祈随口应道。

然后身后半天没下文，薛祈本不想问，却又问道：“怎么了。”

薛辰摸着小猫头，斟酌着开口：“你工作得开心吗？”

薛祈转过身来，带点挪揄看他：“怎么，才上班几天就受不了了？”

“不是，”薛辰道，“我就想问问你。”

“工作而已，要什么开心不开心，安身立命谁给你寻开心。”

……一张口就是这种风凉话，薛辰嘶地吸了口气，挑眉想顶两句，但看到薛祈淡淡的面容，他又忍回去。

从来都是这副看不出情绪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怎样才开心，也不知道，他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啊尿了！”薛辰手边一热，低头看去，小猫哗啦啦地在他手上尿得畅快。

然后床单就湿了……

薛祈愣了一下，然后倏地站起来，指着薛辰张张口，有些气急败坏：“……扔！”

薛辰连忙撕了卫生纸徒劳地擦，然后抱着喵喵叫的小猫灰溜溜地走去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