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长时间的无声,沉闷的气氛,听到的话语,让我这个在门口的人一阵晕眩,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手扶上墙,手指抠着墙缝,一阵阵的疼从指尖传来,听着指甲断裂的声音,墙上留下道道红色的血痕,是心裂开喷薄出的伤痛。
“哥哥,将心比心,我想你知道的,若水告辞,不然凤后若是知道我私自出宫,怕又要操心了。”
慢慢踱出的,只有若水一个人的身影,房中的月月,只怕依旧沉浸在思绪中,做着痛苦的挣扎,而我身前的人,似放下了一件心头大事,秀丽面容上的平静,有令我恐惧的超然。
回程的路,车轮滚滚,我所有的思考都被一个真实占据着,一个大家心中都知道,却害怕面对的现实,就是若水的身子,很可能真的撑不到平安的生下孩子。
“哎呀,不好!”车身猛的一震,我们迅速的伸出手稳住歪向一边的马车。
“这,这……”车夫跳下车,看着断裂的车轴,“马车断了轴,可走不了啊。”马儿歪着身子,不断的踢着腿,却怎么也无法挣扎站起。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我看看前方回宫的路,现在刚行了一半,不论是回宫调车,还是上祭庙借车,都是一半一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远远的几乎人家,茅草破屋,是不可能有我们需要的马车了。
我伸手一指车夫,“你,速度回宫,调另外一辆车来。”
“是,是!”拔开腿就跑,车夫火烧屁股般飞奔而去,转过了两个弯不见了人影。
算算路程,一来一回,少不了一两个时辰,我对着焦急的小侍人颔首微笑,“不如您和伺君先在车上歇着,一会儿车来了,咱们再上路!”
“不用了,干脆慢慢走吧,这干等着也不是办法。”缓缓出声拒绝的,是帘子后若水的声音。
不容我们出声反对,他已慢慢下了车,在侍人的小心搀扶下,迈开腿。
“啊!”才不过一步,他身子一歪,手指紧紧的抓着小侍人的手,脸上痛苦的扭曲着。
“伺君,伺君,您,您,怎么了?”小侍人慌了神,只知道扶着若水的身体大叫。
“我,我肚子疼!”他的腿已经开始发抖,脸上惨白一片。
“天,天呐,您,您的肚子在动!”侍人的脸上一片惊惧,求助的眼神望着我们。
难道是若水要生了?怎么会这样?不是还有些日子的吗?该死的预产期提前了,脑中闪过的念头让我的手脚冰冷。
这里够不拉屎,鸡不下蛋,乌龟不靠岸,什么也没有,等着车来,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在管不了许多,我一把从小侍人的手中接过若水的身体,抱上马车,也不知哪来的力气,顺势将小侍人丢进车内,一声大喝,“守着伺君,别让他太激动!”
看看身边两个面面相觑的侍卫,突然的情况让他们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扯住一个人的前襟,把她揪到我面前,狰狞的表情让我的整个脸都变了形状,“你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去祭庙,把兰伺君借来,让他把针,药全带上!”
已经做不到目送他的跌跌撞撞,我扯住另外一个身边的侍卫,“你速度赶回宫,向凤后禀报,带太医来,有多少带多少,全带来!”
身边的人一个个的离开,现在,满天呼呼的风声,还有草的唰唰声中,只能听到我越来越快的心跳,还有车内一声声压抑的痛苦呻吟。
若水,别怕,你的青颜就在身边,我一定会让你平安的生下孩子,一定会!
“啊!”侍人一声惊叫刺穿我的心,“血,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第一百零四章 再得麟儿
“闭嘴!”一声大吼,我恶狠狠的掀开车帘。
惊恐的小侍人在发着抖,远远的缩在车内的一角,惨白着脸,眼泪不断的掉落。
若水痛苦的皱着眉,紧咬着下唇,牙齿陷入唇瓣中,掐出白色的齿痕,依旧无法抑制住一声声呻吟,双手抱着肚子,手指紧紧的揪着身上的衣袍。
“吼什么吼!”这谁家的侍人,她不知道这样的惊叫会让若水承受更大的心理压力吗?
我害怕那种感觉,那种不知道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
那种无能为力却不甘心接受现实的感觉。
那种隐约猜测到结果却不愿意相信和面对的感觉。
当初御雪带着孩子坠下悬崖,我无力。
当初随青为了救我以身换药,我无力。
当初绯夜那点点滴落的鲜血,我无力。
如今面对即将生产的若水,我依旧无力。
我唯一的孩子,凌澜,是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出生的,我没能见证她的到来,也根本没有任何一点对生产方面的真实理解,所拥有的知识,来自于那个世界,我甚至不知道,那些知识符合不符合他们的生理特征?
可是,我失去了绯夜的孩子,就连绯夜的性命,也是玄卿挽回的,武功高强如他,都无法承受那样的折磨,而现在,是若水,一个似水般柔弱,似玉般易碎的人。
绯夜失去的,同样是我内心最大的愧疚,也是我一生的遗憾,我曾经发誓,再不让这样的事件重演,可是……
那一声声无助的呻吟,那染满鲜红的衣衫下摆,我的眼前,仿佛一朵鲜花正在渐渐枯萎,一点点垂下它的花瓣,片片剥离……
若水与绯夜最大的不同就是,绯夜的心是坚强的,自小的遭遇,幼年的成长,他都是在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点滴算计,从未失策,有着极度的自我主见和追求欲望,而若水,从童年起,命运就一直被他人掌握着,他无欲无求,不争不闹,他的心,是脆弱的,所以才有了房中对月月交代的一幕,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思想,他真的能坚持下去吗?
不管他能不能,我不会让任何悲剧再次发生,他的命运,不该交给任何人处理,而是在我的手中,我沈意欢,若是认命,又何来今日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