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家伙把我们的歼机带了回来,四架‘塔甘罗’多多少少都有些损伤,其中一架伤势最轻的已经被我修复了。这几天晚上我都趁人不备溜了出去,我听从您的命令向空指中心发出求救信号,连着几天多次发送,可始终没有得到回应……少校,这件事儿有蹊跷,我们来时纽登堡已被战火毁得面目全非,可空指中心却对我们只字不提。”夏格尔忍不住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孔也满显沮丧,“我觉得我们被陷害了,甚至,是被帝国抛弃了!”
“别胡思乱想。”一对英挺眉峰微微蹙起,霍兰奚对此并非毫无怀疑,但比起无休止地抱怨与生疑,他更关心当下,“这里核污染非常严重,核辐射干扰了脉冲信号,收不到回应也很正常。”f e i f a n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们被视作一文不值,可以随时被出卖与丢弃……”夏格尔感到灰心丧气,一副病歪歪模样地垂下了头,声音听来也恹恹无力,“那么,我们出生入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可以脱下军装,申请退伍。”
夏格尔愣了一愣,旋即马上回答:“这不可能!飞行已融于了我的骨血,为人类战斗是我的天职!”
“如果你在履行你的职责,那么不管你是冻馁还是饱暖、嗜睡还是振作,被人指责还是被人赞扬,垂死还是做别的什么事情,让它们对你都毫无差别。”
金发小伙儿视自己的长官为人生的楷模,他坐起身,将脑袋凑向对方,刻意笑出一脸温驯与谀媚,“少校,您说话总教人不得不信服。”
“这话出自马可·奥勒留,一个古罗马的哲学家与皇帝。”霍兰奚往后直了直身子,算不上趋避对方的热情,至少也绝非等价回应。他欣赏这些拥有飞行天赋的男孩子,却从没打算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太过亲近,“你的伤怎么样了?”
“走动没有问题,奔跑也不在话下,我现在就可以投入战斗!”虽然带伤行动仍然勉强,但夏格尔早已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他拍着胸口向自己的长官表示自己并无大碍,“我们今晚上就可以离开!”
嗓门有些大,一直闷声坐在一旁的莫莉抬头朝他们望去一眼,露出一口稀疏烂牙地笑了。直到霍兰奚冲她安抚似地点了点头,这个丑陋的女人才重又低下头去,摆弄起手里的婴儿衣服——小小的衣裳由不同颜色的碎布拼凑起来,针脚功夫粗陋不堪,远远就能闻见一股馊味儿。
“孩子,我的孩子……丈夫……”她俨然已将霍兰奚视为自己的丈夫,不时抬脸偷偷睃他一眼,随后一脸羞涩甜蜜地笑,“我的丈夫……”
那张脸丑至可怖,越腼腆的笑容越显得毛骨悚然。夏格尔瞪着眼睛,咽了口唾沫,“少校,我……我听见那个酋长说,说你和这个……”他抬手朝兀自傻笑着的莫莉胡乱一比划,神态窘迫又慌张,说话也结巴起来,“你和她……你们……你们……”
“没有的事。”潦草一言带过,霍兰奚对此表现得很冷淡,“今晚上戈多党人会举行庆典,歼机没问题了吗?”
“勉强起飞应该没问题,但左翼基本完好,右翼的翼片却几乎完全脱落,一旦提速飞行就会发生非常严重的偏转——”
“可以了。”一点点偏转问题根本不被他放在心上,霍兰奚点了点头,压低音量说,“今晚的庆典你先去驾驶歼机,等时机恰当,我们就一起离开。”
眼见对方起身打算离开,床上的金发少年突然又喊了一声:“少校!”
空军少校循声驻足回头,夏格尔便继续又说,“你本可以两个月前就自己一个人离开,是我的伤拖累了你……”泪光浮动于湛蓝眼睛,年轻人的声音略微发哽。
他一个人脱身确实很容易,只因为当时对方正重伤在床,才不得已拖至了今天。抬手拍了拍夏格尔的后脑勺,霍兰奚没怎么回应这小伙子的感激涕零,只说,“好好休息。”
42、42、正义若无力量(2)
竞技场是用石头砌成的,几天前刚刚完成,这会儿已经挤满了人。供人休憩的圆石凳粗糙不堪,数量也远远不够,但荒山野岭之中能出现这样的圆形广场已经颇为壮观。每个人都手里都擒着火把,角斗场四周也遍布篝火,火光将这个夜晚映照得桀桀发亮,方圆几百里都能看见这儿的天空是亮红色。
“罗马与大角斗场同在,一个男人唯有在濒死的绝境里才能汲取生命的教益。”酋长的面孔上又画上了油彩,头插图腾似的黑青色花纹几乎绣了满脸,他侧头对身旁的空军少校露出一笑,“既然你已经是莫莉名义上的丈夫,你也是我们当中的一份子。”
那个丑陋的女人就坐在霍兰奚的身边,不住侧头对他傻笑,而空军少校微微皱着眉,一双深长眼睛嵌在阴影里,无法揣度他的表情。
很快就有几个戈多党人牵来了一只野生的棕熊,棕熊在遭受围猎时已经受了伤,伤口受到铁链的不断扯拉,它也显得异常狂暴。
长相比棕熊更丑陋可怖的“野兽”也出现了,上身赤膊,□穿着由野兽皮毛制成的裤子。他看上去更加巨大了,像一座会行走的山,每一步都气势汹汹,天地也为之色变。那一身粗壮的肌肉同样令人胆寒,完全违反了一个人可能生长的极限,皮肤下游动着一条条可怖的青筋,仿佛随时会破表而出。
他的左胸上靠近心脏的位置同样留着四个数字:3085。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字体,这里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留着黑青色的数字,大概是重启基因改造计划之后,也延续了当初给受试验者编号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