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我来疼大官人 完结+番外[古代架空]——BY:尔曹

作者:尔曹  录入:02-27

  西门庆据此认为,应二哥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儿,一个爱他,一个恨他。恨他那个因妒成狂,发疯要害他性命,可爱他那个最终占了上风,在他要动手前悬崖勒马,狠下心将个中甘苦忘个一干二净。换言之,他应二哥的确恨杀了他,终究却还是舍不得。所谓失忆,说到底是为救他性命,又发了一次疯。
  徐应悟见他又要哭,心慌紧着哄道:“好了好了,忘了便忘了吧。莫问前尘,只图往后。你就当从前的应伯爵已死,我们从头来过。”
  西门庆扑进他怀里,吸了下鼻子笑道:“应二哥忘了无妨,我替你记得。酒楼那日你将武二骗进间壁厢里,叫李皂隶替我死了,我能忘?上元那晚,看灯时我欲牵你手,却被潘六儿抢了先,你那一脸委屈落寞,我能忘?莫说这些,从前我两一个碗里扒饭、一个被窝里睡觉的日子,我能忘?”
  徐应悟被他含情脉脉的美目勾住,移不开眼,却越听越心凉。这些都不是他,与西门庆爱恨纠缠的,从来都不是他。
  两人各怀着心思,又贴着脸儿、压着腿儿,腻歪了好一会儿。与此同时,张松顶着两大坨黑眼圈,挎着书袋推门而出。
  门口停着辆马车,玳安儿跳下来殷勤道:“我送送你?”
  自打上回闹得不欢而散,两人尚未有机会讲和,张松对他依然没好颜色,冷冷说了句“不必,心领了”,拔腿便走。玳安儿抢一步拦在他身前说道:“我知错了,饶我一回罢,行吗?往后不敢了。”说着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张松心思不在此事,懒得同他计较,加之时辰确实不早了,便顺水推舟道:“行吧。那就辛苦玳安哥送我一趟。”玳安儿兴高采烈抢过他肩上书袋,扶他上车。
  张松同从前一样,与玳安儿并排,耷拉着两腿坐在车前。玳安儿边甩缰绳,边同他攀谈,说府里众仆天天念叨他、如何如何羡慕他,又说他爹原本都请吴道官选好日子要认他,熟料官哥儿可怜见的没了。张松只木然望着前路,眼都不眨一下。
  玳安儿白话了半路,没捞到半句回应,便泄了气,颓然叹道:“哎,是我多嘴逾越了。如今你是主我是奴,你看不上我、不愿搭理我,也不稀奇。”
  “我没有!”张松募地开口,“只有我哥当我是个人,在你们心里,我到死都是个随时发卖的贱货。”
  玳安儿张口结舌,半天只吞吐出“不是”二字,随后便黯然沉默,也呆呆眺望远处,不再作声。
  张松这才转头打量玳安儿,见他眼下青黑,满面萎顿,一身的汗酸味,像是劳累整夜,未曾回府洗漱。他双手在身体两侧扒住车身,忽觉指头上沾黏,放在鼻下一闻,一股子桐油味儿。
  怎的好好的换了辆漆未干透的新车?张松正待要问,玳安儿又长叹一声,语气分外老成:“各人有各人的命,虽说都是老天爷划好的道儿,可人也得全力奔一奔才有出路。靠谁都枉然,你好生考学,早日走出这烂泥潭子吧。”
  张松听他这话说得古怪,却又无可指摘,不知从何问起,心中暗暗思量,不大工夫便到了书院山门前。
  “你几时下学?赶得巧了我来接你?”玳安儿掉转车头,又挂上笑脸。
  “默完书才叫走,没定数儿。”
  玳安儿道:“那我下晚得空儿便来一趟,看咱俩有没有缘了。”
  张松正要说不必,玳安儿已甩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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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六儿:一个冷知识,人有两只手


第50章 我那苦命的弟弟哟
  玳安儿回到应家小院儿,见他爹正背着手站在菜地前,饶有兴致地看应二叔拣菜叶子。
  “爹可用过早饭?”玳安儿嗓音微哑,一脸疲惫。
  西门庆蹙眉往后一缩,白他一眼道:“这一身味儿,熏死个人!还不快回去拾掇利索了?今儿铺上来人报帐目,你叫人领到书房候着,再来接我。”
  玳安儿连声称“是”,临走又不放心问:“爹还没用早饭?”
  徐应悟抬头笑道:“饿不死他!你去罢,不必接了,让你爹走走消消食儿。”其实是怕他后头还疼,坐不了车。
  玳安儿哈着腰退了出去,西门庆才叉腰嗔道:“应二哥非得去那丁点儿大的门面、找那老眼昏花不顶事儿的老狗才当学徒?任医官还教不了你?”
  “你懂甚么?”徐应悟拍拍手上的土迈出来,“跟着任医官,我几时能独当一面?不得学个三年五载的?惠老先生眼看坐不住堂了,他那几个徒弟都看不上他那铺面,个个盘算着自立门户,我不正好替了他老人家?前儿他还说呢,但凡我能把那一箱方子记熟了,便叫我代他到外头应诊。”
  西门庆嘀咕道:“放个屁都能崩没了的地儿,也就你能看上。”徐应悟伸手欲拧他脸蛋,被他闪身躲开,徐应悟挑眉使唤他道:“灶上蒸的饼差不多了,你去端下来罢。”西门庆拧着眉不动地方,徐应悟哈哈笑道:“吓得你!我敢叫你动火?不把你那爪子烫掉层皮!”说着进厨房洗手、取了屉,将蒸饼、蒸蛋、粟子粥和几样小菜摆上,两人就站在灶边,热热乎乎吃了,各自忙活不提。
  到晚徐应悟从百惠堂下了工,路过酒楼见门口卖烧鸡,高高兴兴提了一只,拎在手上晃悠着回家。还没走到家门口,却见前头里三层外三层堵着人,闹哄哄好不热闹。定睛一看,这堵的不正是应伯爵家?
  他正瞪大眼睛,一边踮着脚瞧一边往里挤,人墙中间儿突然有人指着他嚷道:“好哇!天打雷劈五鬼分尸的腌臜狗才!你还敢露面儿?!乡亲们替我拿住了他!别叫他跑了!人命关天呐!”
  徐应悟两只胳膊立刻被三五只手抓住,背后还有人推搡他,他手上一松,烧鸡便不见了踪影。待被拥到当中,他才看清,骂他的人脸上脂粉匀白,勾眉画眼,虽是个男子,却生得妖娆美艳,一看就是……
  徐应悟忽有不祥的预感,还未及开口,那人已扑上来劈头盖脸乱打一气,边打边叫道:“不得好死的挨刀货!你害死我那苦命的弟弟!你死了的爹娘,阴灵也不容你!祖宗也不容你!”随即又一屁股坐地上,蹬着腿哭道:“我那苦命的弟弟哟!猪油蒙心的瞎眼贼哟!你为这没良心的下作汉子,狠狠把我抛闪!你死得好惨呐!”
  徐应悟如遭雷击,璟哥儿死了?!
  那人窝在地上撒泼哭闹半晌,徐应悟才听明白,璟哥儿昨晚出去一趟,回房后竟以头撞柱,脑裂而亡,直到今日晌午,倌奴叫他起来用饭,推门才发现他倒在地上,人早没了。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啊!这还有天理嘛!我那弟弟为这伤天理的狗男人丢了性命,他倒在家养了个小的!”那人爬起来又去踢门,“你只管把你那王八脖子缩紧喽!贼肏娘的小贼囚!你这辈子躲你男人裤裆里!再别出来见光!”
  张松在家!徐应悟心一揪,赶紧拽住那人浓香刺鼻的领口吼道:“少他娘的血口喷人!你弟弟究竟怎么没的?!你跟我上衙门见官去!走!”说着便拖着他往圈外挤,想着先把人带离自家门口,以免张松在里头煎熬。
  那人身材瘦削单薄,被徐应悟一把拽得险些栽倒。他立刻顺势往徐应悟身上一赖,嘶声嚎道:“你打死我罢!我兄弟俩死你一人手上!也算圆满!你打死我!”
  徐应悟咬牙心道,堂馆里的兄弟哪可能是亲生,他这干打雷不下雨的、嚎了半天一滴眼泪也没见着,分明是讹人图财。于是揽住他边往外拖,边在他耳边磨齿道:“想要银子,便随我来!”
  徐应悟顾不上身后指指戳戳的路人,拎着那人后领子,把他带进一条死巷儿。
  没了围观群众,这人果然不再演了,清清喉咙气喘吁吁道:“我家元璟儿,为你碰了壁,应二,你得给个说法!否则我叫你……呃……”
  徐应悟掐着他咽喉,把他拎得双脚快要离地:“你跟我细说说,你弟昨儿到底怎么没的?若有半句虚言,你便同你弟弟团聚去吧!听懂了吗,嗯?”
  那人翻着白眼,抠着徐应悟的手连连点头。徐应悟撒开手,把他堵在墙底下,听他把上午西门庆走后元璟在屋里哭、天黑后接了活儿出去、半夜又被送回来的经过详述了一遍。
  “我身上没银子,家里也没有。你先回去,我筹到了钱,给你送去。”徐应悟眼下肌肉跳动着,说出来的话与其说是许诺,更像是威胁。那人撂下句狠话,贴墙边儿趔趄着跑了。
  死了,那小倌死了。真是因他薄情变心、绝望自尽?西门庆这人一贯恶劣,昨儿徐应悟负气走后,不知他又如何羞辱作践人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好好一条人命,转眼间就这么没了,徐应悟好不内疚,难受得弓腰靠着墙,手撑在两边膝盖上,心里一阵翻腾。
  天色渐暗,徐应悟在巷子里待到炊烟四起、华灯初上,这才浑浑噩噩往家走。人都散尽了,徐应悟轻叩门扉,低低叫了声“小张松”,门立即开了。
  张松哭得眼红红的,徐应悟一把将他拉进怀里抱紧,拍着他后背安慰道:“哥对不住你,叫你受委屈了。”
  张松手臂撑开,圆瞪着眼,惊恐地看着他求道:“哥,你告诉他,咱两清清白白,甚么也没做过,你告诉他!哥,我怕他,我怕……”
  “怕甚么?告诉谁?”
  张松急得跺脚,语无伦次道:“不是自尽,是他,哥,是他!车!才漆的新车……玳安儿身上有血腥味……桐油……车换过了!”
  话虽说得断断续续,徐应悟却瞬间明白。昨晚西门庆没来由态度大变,破天荒主动上门示好,怕不是干了天大的亏心事,心里头过意不去,来他这儿寻解脱?
  徐应悟攥紧拳头,鼻息口呼喘着粗气:“别怕,有我!这疯子……我去找他!”言罢转身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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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鸡:我的下落,竟无人在意。


第51章 你深夜带他去刑房做甚
  徐应悟连走带跑,且行且思,到西门府东角门前,已出了一身大汗,经风一吹,顿觉冰冷刺骨。琴童儿被他气冲冲的架势吓得愣住,没顾上进去通传。他冲进书房时,西门庆正与玳安儿一个扒算盘,一个核对账本。
  他勉力控制情绪,扶住西门庆一边肩头问道:“庆哥儿,元璟怎么死的?你做了甚么?”声音不大,却在颤抖。
  西门庆愣愣看进他眼里,忽又错开视线道:“今日没去衙门当值,我不知他……死了。”
  “你别骗我!”徐应悟骤然失控,吼得西门庆一激灵。玳安儿见势不好,轻轻搁下算盘,倒退几步想溜,却被徐应悟大喝一声:“站住!”
  玳安儿定在原地,慌得舌头都大了:“应二叔,误……误费了,没有的事儿……与爹无关……”
  “与他无关?与你有关?!”徐应悟扭头直盯着他,“你敢说他夜里出馆不是你接送?”
  玳安儿闻言浑身一紧,拿眼只看西门庆,西门庆却呆呆望着空里。收不到任何指示,他只好横下心道:“是是,是这么回事,应二叔……接送,确是我。可我送回去那时,他还好好的!爹请他喝酒、问他些……话,完后我给他送到地方,那倌奴,还接了他,还……扶他……不信您问问去,有人看见,这做不了假!”
  “怎么做不了假?”徐应悟缓缓转头,一脸阴森冲西门庆道,“你自己说的,他素来学你声音举止,还穿你衣服!黑灯瞎火的,你只需假装醉酒呕吐、掩住下半张脸,倌奴怎能辨清?
  “那馆主今日到我门上闹,非说是我逼死了他,我还纳闷,我都与他说清楚、再不去了,为何他们还觉得昨晚是我邀他?你们这么编排,我倒明白了!只有与我一起时,他才会这般装扮!倌奴以为瞧见的是他扮成你,自然觉得此前出门是去见了我!
  “玳安先把你送回馆去,待夜深人静,无人在意之时,又把元璟尸身送进他屋里,布置成撞柱的模样,你二人再偷偷离开。接着你便来我家,使得元璟‘死亡之时’,你在我这儿,万一事发,我仍可为你作证!我说呢,昨晚玳安这厮何故如此大胆,竟敢在他爹面前大打哈欠,还出声催促。那时他必是捉急处理运过尸的马车,怕再耽搁下去,叫我瞧出异样来!”
  西门庆吓得气都不会喘了。他原就知道早晚瞒不过他应二哥,可万没想到,他应二哥竟如此聪敏,仅从些只言片语、细枝末节,便全猜到了。
  “应二哥通透,倒像亲眼见的一样。” 西门庆自知再瞒无用,便死心坦陈道:“不错,是我假扮他,使这瞒天过海之计。可人不是我杀的。他说他与我长相酷似,我一时兴起,便叫除了他眼罩,想看看究竟有多像。我只后悔一时大意,没再给他罩上!”西门庆黑瞳震动,颤声诉说,“玳安儿带他出得刑房,走到车旁,他忽而后撤几步,一头碰在车厢棱柱之上,当场便脑浆迸裂,红的白的,全往外冒……”
  “他为何要碰死在你车上?你深夜带他去刑房做甚?”徐应悟浑身发抖,气得直跺脚。
  “我只想吓吓他,叫他……叫他别缠着你……谁料他竟如此……他想害我!他若不想活了,甚么时候不能死?偏要撞死在我车上?在衙门口大道旁?是他想害我,应二哥!他要害我……”西门庆两手把住徐应悟手臂摇晃,却被他奋力甩开。
  徐应悟痛心落泪:“他要害你?你到底对他做了甚么?你不欺侮他,他为何豁出性命害你!你要甚么没有?谁能抢得了你的?这么个可怜人,你都容不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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