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仲青因少了一件事情要做,钓鱼的间歇还能带上鱼叉,在附近叉鱼,有时收获得多些,便能晒些鱼干。
有一天傍晚,连海潮回来的时候拿出了一片叶子,叶子里包的是一堆带着沙子的黑色晶莹颗粒。
蔡仲青隐隐有了预感,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激动:「这是什么?」
连海潮淡淡地道:「这是盐,我从海边的一块岩石上刮下来的。」
蔡仲青伸食指蘸了一下,舔了一口,只觉得熟悉的咸味传来,而后却是海水的微苦。不管怎样,还是比喝海水要强多了。
人是不能不吃盐的,不吃盐的话,轻则容易浑身乏力、晕眩,重则头发变白,蔡仲青身为厨子,自然更明白,做菜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放盐,没有盐会让菜肴黯然失色。
蔡仲青十分羡慕连海潮身上那种冷淡高傲的气质,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大约是话少形成的,所以,他在连海潮面前也特意地说话很少,只为了表现自己其实也是一个有内涵的人。他现在还不知道,世上还有一个词叫做东施效颦。
在见到盐的这一刻,他忍不住笑颜逐开,话也多了起来,露出了原形:「还有么?可以多取些回来,如果鱼有多的,可以腌起来做咸鱼。天气一天天变冷了,到了冬天不知道会冷成什么样子,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连海潮打断了他的话:「不会很冷,这可是南方。」
蔡仲青这辈子第一次出京,哪里知道南方会有多不冷,连海潮打断他的话,让他觉得自己没有面子,辩解道:「就算不会很冷,但最冷的那几天,鱼都不出来了吧?」
连海潮冷笑不语。
李文思道:「好了,别嚷嚷了,是你懂得多还是人家连公子懂得多?还不向连公子道歉!」
蔡仲青震惊地看着李文思,不敢相信他居然拉偏架,明明是连海潮嘲讽他在先,可王爷的脸上却是半点表情也没有。他忍着气道:「抱歉,连公子,是我太心急了。」
连海潮哼了一声:「这种苦盐有毒,不能多吃,蔡师傅要是喜欢,我明天就多带几斤回来。」
第15章
蔡仲青低头道:「那就多谢连公子了。」
有了盐,连野菜汤都变得有滋有味了起来。那盐里虽然有许多沙子,可放在汤里,沙子是会沉底的,只需喝上层的就好,有沙子也是无碍,只是烤鱼比较麻烦,蔡仲青要预先腌制一段时间,吃的时候要把表面上的沙粒刮掉。
今天运气不错,叉到了一条两尺多长的大鱼,蔡仲青烤了半天,用厨刀刮去上层的沙粒,照旧分成三份,鱼肚子给了李文思,鱼尾巴给连海潮,鱼头留给自己。
李文思早就饥肠辘辘,坐在一旁等着吃饭,若不是连海潮也在,他早就催着蔡仲青上菜了。烤鱼烤得酥脆固然是好,而且也比较香,但水分蒸发了,肉就变少啦,吃起来没有鱼肉鲜嫩多汁又能塞满一嘴的那种愉悦感。但他又不想吃生的,他在海上吃了很久的生鱼片,现在暂时还接受不了。
一块鱼就把一个陶碗塞得满满当当,这次三个人都十分有默契的先吃鱼再喝汤。
李文思吃完了鱼,自行到锅边拿了勺子舀了一碗汤,快活地看到黏在碗边的油脂浮上来,一点都没有浪费。他瞇着眼睛喝了一口,道:「真是绝顶的美味!没想到咱们适应了岛上的生活以后,竟然感觉这个岛还不错!对了,我们住了也有挺多天了,总不能这个岛这个岛地叫它吧,该给它取个名字才行。」
连海潮想了想道:「不如就叫做采薇岛吧。诗经有云『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这首采薇里面所说的故事,和我们的际遇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在外漂泊不能归家,采摘野菜为食。」
李文思赞叹道:「连世弟果然才思敏捷,我一提取名,连世弟就取了这么一个贴切的名字!」
连海潮见他识货,也有了谈兴,说道:「说起来,古今的名士也不独我们吃野菜,商的孤竹君伯夷和舒齐,因为殷商亡了,他们便不食周粟,采摘野菜为生,到最后宁可饿死于首阳山,也没有吃周的一口饭。」说完看了蔡仲青一眼。
蔡仲青听他说起典故,知道是不可多得的学习机会,连忙竖起耳朵来听,没想到他到最后严厉地看了自己一眼,不由得十分无辜:别人饿死不吃饭,和我有什么关系?看我做啥?
他求助地看向王爷,王爷却没发现他们的眼神交流,用筷子敲着碗边,摇头晃脑地把采薇念了一遍。
蔡仲青道:「王爷,别敲碗啦!我爹说,只有乞丐才敲莲花落呢,普通人敲碗会变穷的。」
李文思哈哈大笑:「穷就穷了,怎么地?反正我们现在这么快活!」
连海潮把碗一推道:「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蔡仲青看着连海潮往后山取水的地方而行,知道他是去沐浴去了。
那岩石缝中流出的淡水十分难得,积一个白天或是一个晚上,才堪堪把石盆装满,除了他们三个人的吃用以外,如果用来沐浴洗脸,只够一个人的,还不够全身,最多洗个脸洗个脚就没了。
蔡仲青舍不得水,沐浴洗衣裳就去海里洗,由于海水盐分过多,常常洗完还不如不洗的感觉。他劝王爷用些淡水来沐浴,不要被连海潮都用完了,王爷却笑呵呵地来挠他,问他是不是嫌自己脏?
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蔡仲青回到营地,仍是有些气闷,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连海潮,连海潮似乎对他很是不满,便去问王爷。
李文思道:「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和他计较个什么?你不顺着他,要和他吵架,莫非你吵得过他么?」
「好吧。」听李文思这么一说,蔡仲青也就释然了,就连晚饭的时候李文思在连海潮面前呵斥他,他心里的那种难堪也似乎淡了许多。反正在私下里,王爷还是愿意维护自己的。像连海潮那样的人,人人都把他捧着,他也的确有被人捧着的价值。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吵呢?奇怪。若不是连海潮,他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吃得上盐。
想到有了盐,蔡仲青又高兴了起来,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决定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来。
吃完晚饭的时候,蔡仲青就把今天钓到的小鱼全都用盐腌了起来,用树皮搓出来的绳索穿了,吊在了树上。只有五条,他也数了七、八遍。
李文思见他早早睡了,还以为他是不高兴,钻进帐篷里,躺到他身边,便去摸他的腰。
「小青菜,爷想要了。」
蔡仲青拍开了他的手:「不行的,王爷,我明天还要早起。」做一次到第二天早上起不来床,做早饭也辛苦。
李文思从善如流:「好吧,那我明天早上到海边去找你。」
蔡仲青想了想,明天要是王爷去海边找他,又要折腾两、三个时辰,万一钓不到鱼,拿盐回来的连海潮又要给他脸色看了。于是道:「好吧,那就现在做。」
他们三五不时地就躲在帐篷里偷欢,四下里一片漆黑,蔡仲青还是觉得有些害羞,但王爷求欢不得的时候,脸色一沉,他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能任由他做。
蔡仲青躺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弯,面颊通红地任由着王爷摆弄。
「王爷,做这种事到底是有什么意思?」
李文思正抽插得痛快,听他这么说,当即给他屁股一巴掌:「爷喜欢你才肏你的,你不喜欢爷和你亲近么?」
「喜欢。可……可……」可是太激烈了,身体承受不住一夜好几次的。而且做多了,他感觉自己的内心起了变化,以前是什么也不在乎,就算死在岛上也无牵无挂,可是现在却因为王爷的喜怒而牵肠挂肚,甚至变得有些脆弱,担忧这样快活的日子很快到了尽头,他越来越不想死了,想拚命地活下来,和王爷在一起。
李文思发泄过后,十分餍足,轻轻抚弄着他的身体,叹息道:「明天早上爷再去海边找你。」
蔡仲青喘息着,情事费了他不少精力,与之相伴的,却是巅峰的快感。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做太多了,虽然他没读过书,可他也知道纵欲不好,特别是有可能会耽误正事的前提下。
「王爷不是说,只要今天做了,明天就不来找我吗?」
「爷什么时候说的?」
蔡仲青回过头去想,发现王爷的确是没这么说,都是他自己认为的。「但我明天想多钓些鱼……」
「钓鱼嘛,又不是你努力就能钓上来的,反正昨天还剩着有咸鱼不是么?」
蔡仲青讷讷道:「可是……可是……」
李文思不耐道:「别可是可是的了,你要是不喜欢爷去找你,就直说。」
蔡仲青登时不说话了。他自然是喜欢的,独自在海边钓鱼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王爷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无聊的时候想起对方。
他知道王爷现在已经开始准备做茅屋了,岛上的树木虽多,但他们没有砍伐的工具,所以木头要慢慢囤积。他打猎的确是一把好手,前几天他们还有鸟肉吃,兔子也吃了两只,尽管没有盐,也算换换口味,后来就不容易打到了。不过王爷没打到猎物也不闲着,他还做了许多石碗。虽然出身极好,但王爷却很能吃苦,蔡仲青就见过王爷凿一个石碗一坐就是一天不起来。蔡仲青劝他不要做那么多,他却说陶碗随时有可能碎,多做几个放着也好,他们说不定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想到要和王爷在这个鸟语花香的小岛上住一辈子,蔡仲青不由露出了笑容,睡觉也是格外香甜,依稀作了一个极美的梦。
……
蔡仲青一早上挂念着李文思昨天晚上的话,心神不宁,几乎毫无收获,没过多久,李文思就带了一只野兔来找蔡仲青,说是既然有了野兔,也就不用担心钓不到鱼。
蔡仲青原是不肯白天与他亲热,但想到岛上就他们三个人,连海潮又挖野菜去了,也就和没有人一样。李文思又一直在试图说服他,他一向是信得过李文思的,认为他的决定总不会错,于是也就抛开了羞耻,任李文思予与予求。
两人从沙滩做到了礁石上,又从礁石上做到了岸边草地,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洒下了他们辛勤的汗水。
到了下午,蔡仲青才想起那只兔子还没处理,当下忍着不适,在海边洗干净了拿回去。
他的动作实在太慢,李文思便接过了手,让他坐在一旁吩咐就好。蔡仲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使唤得动王爷,吃惊之余,又不禁暗暗欢喜,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
不过蔡仲青也没让李文思做些什么,最多只是让他把架在火上的兔子肉翻一下。就算这样,烤兔仍然不可避免的有点焦了。
连海潮回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熟了,李文思招呼他,他也没答应,把用布包好的一大袋盐放到了蔡仲青面前。
第16章
蔡仲青有点迟疑地道了谢,连海潮也没理会。
蔡仲青把烤兔子分成了三份,王爷的那份照例大一些,他还给了王爷两条兔腿,其中一条就是王爷不小心烤焦的那个部分。
李文思对着他一笑,低头吃了起来。
野兔不大,蔡仲青估摸了一下,没到两斤,一个男人吃是刚好,如果不分菜,而是端到桌上吃,照王爷的速度,谁也抢不过他。蔡仲青多给他一些,也是让他不要饿得那么难受。
蔡仲青出去一天,没什么收获,越发觉得连海潮冷冷的表情在针对他,他自知理亏,默默把盐收好了。
离他们上岛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蔡仲青也就存了七、八条咸鱼。本来还能更多一些,可是早饭吃得不够的时候,李文思就会看着吊在树上的咸鱼说,留这么多,留坏了岂不可惜?
蔡仲青心疼他每天可能都没吃饱,就只好三五不时地割条咸鱼,给王爷打打牙祭。
因连海潮说过,盐是有毒的,不能多吃,蔡仲青也就没敢多放,只放了薄薄的一层来腌,腌好后,又用烟熏了一回。如此一来,既可以不用放太多盐,又能存放很久了。吃的时候只需要隔水蒸熟,或是炒些青菜,或是单纯用油煎,都好吃。但他们现在没有油,炒菜煎鱼什么的是不用想了,最多就是蒸、烤、煮这三样,玩不出什么花来。
李文思和连海潮第一次吃烟熏咸鱼的时候,都是十分嫌弃,蔡仲青假装没看到,到第二次他们就都已经习惯。
蔡仲青不知道第几次数他那几条咸鱼的时候,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李文思问道:「怎么了?」
「王爷有没有发现,鱼没有少,可是每条鱼都变小了?」
李文思瞥了一眼:「没小啊!」
蔡仲青比划着手势说:「也不是变小,就是变窄了,瘦了。」
李文思笑道:「你真是爱胡思乱想,什么东西晒久了不会缩水的?再说,这里的太阳又那么大……算起来现在都快入冬了吧,晚上要是下雨还挺凉快,可是中午的太阳还是很毒,真以为是不是到了冬天。」
蔡仲青一想也是,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但晒后损失这么多,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于是他就建议李文思和自己再试试用渔网捕鱼试试,至少做到树上有鱼,心里不慌。
他们三人谁都不会用渔网,在小船上的时候心情低落,越发捕不到鱼,如今日子过得平静悠然,倒是可以再次尝试了。
李文思觉得闲在岛上做些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出海?就算不欢爱,也可以做些别的事,他那茅屋的木头都快屯好一半了,还没开始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