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许多，但实际上放到现实中也不过就是一瞬间门的事。
也是这一刻，还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夜叉们终于从自家族长的态度和先前两人间门的对话里察觉到了某些真相。
“空大人，也请您带上我吧。”那个最擅长治疗的夜叉小姑娘抿着唇开口，“您的身体状态很不好，需要有人为您调理。”
空记得这个小姑娘，她的父母曾经是梦之魔神的近卫，在一次站岗的时候恰巧被心情不好的梦之魔神点了去当作消遣的玩具，当时的他找了借口阻止了这件事情，没多久把两人撤走了。
在那之后又过了几年，那两位年级不小的夜叉被空送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拜托过空稍微帮他们照看一下他们的女儿。
“不需要您帮她什么，那孩子皮实着呢，您只要有空帮我们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就好了。”这是那对夜叉夫妇的原话。
此后，空也却是会溜达到夜叉族地附近去看这个小姑娘，有两次被她发现了，还被她拉过去治疗过。
“您救过我的父母，我治疗您两次，我们两清了。”小姑娘当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最后才压抑着泣声说，“他们明明说过您是个好人的……”
那之后，空就很小心地没再被她发现过。
过往的记忆让空恍惚了片刻，但他随即摇头：“不必，夜叉族还需要你。”
他看向后者：“你的父母还在等你。”
眼见着还有其他夜叉也蠢蠢欲动起来，空干脆闭了嘴，直接动用起了梦之魔神的能力，瞬间门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轻飘飘的“再会”二字在空中消散。
一定要说的话，空或许还得感谢梦之魔神一直以来给他喂食美梦的行为，由梦之魔神亲自提取的美梦比空自己所提取的要精纯得多，在一次次的吞噬中，空对于体内那属于梦之魔神的力量也逐渐加深了掌握。
这使得现在，对于梦之魔神埋在他的灵魂里的符文，空并不是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从璃月离开后，他便像是一条回到了大海里的鱼，再也找不到踪迹，哪怕震怒的梦之魔神派出大量人手寻找他，也依旧没有找到他的身影，好像他从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摩拉克斯与奥赛尔的战争并未持续很久，有了夜叉族的加入，本就是摩拉克斯占优的局势立刻变得一面倒，短短两年，这场战争便以奥赛尔和跋掣被镇压于孤云阁海底为结局结束。
战后，这片大陆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梦之魔神盘踞于山地，将周围的领地尽数蚕食后便暂且安分下来，璃月也进入了战后修整期。
与此同时，那些死去的魔神所留下的怨恨在陆地上横行，化作魔物袭击来往的生灵。
率先打破这种平静的却是一向不会主动挑起争端的摩拉克斯，在短暂的休整后，祂竟然一反常态的率领着自己的眷属及子民出击，主动地攻打了梦之魔神的领地。
于此，战火再一次掀起。
在这一次战争中打头阵的正是原本隶属于梦之魔神的夜叉族，那些本该“战死”的夜叉们在这一次战争中彻底回归了族群。
族长浮生挥动着洁白的羽翼立于天际，指挥着数百名夜叉突入战场；有着兽瞳猫尾的女孩高举手中的法器，一刻也不停歇地治疗着己方的队友；青影与雷电交织着闪过，手持长枪的少年被生着四只手的青年掷上半空，化作最尖锐的矛刺入敌方阵营的中心……
夜叉很强，以族群为单位行动的夜叉更强。
确认自己这方所负责的战场没有问题，浮生抬眼看向远方，那里有一片即便隔了很远依旧能够穿破迷雾被视网膜所捕捉到的光亮。
那是梦之魔神的宫殿。
按照最早的计划，此刻，摩拉克斯应当已经先行前往那里，与梦之魔神对上了。
浮生闭了闭眼，再一次想起自己代表夜叉族与摩拉克斯谈判的情形。
那时候，他带着一部分的族人进入了摩拉克斯的领地，因为所为的目的并非袭击，他们也就没有要隐藏踪迹的意思，很快就被仙人发现，带到了摩拉克斯面前。
曾经受过的痛苦让浮生并不敢随意与魔神定下新的契约，在一番斟酌后，他以在魔神战争期间门尽全族之力为摩拉克斯夺得战争的胜利为筹码，请求摩拉克斯收留夜叉一族，并在日后帮助去除其他夜叉身上属于梦之魔神的刻印。
青年模样的魔神与梦之魔神有着完全不同的气势，祂端坐在最普通的石椅上，平静而沉稳地看着他，那双赤金的眼眸好像能够看穿人心，却又并不如梦之魔神那样令人不适。
一定要说的话，岩之魔神的视线里总带着一种仿若长辈审视晚辈的一般的严肃与包容。
“你们身上的刻印已经被人去除过了，比起来寻求我的帮助，不如找个安宁之地躲藏起来。”
浮生没有回答祂的话语，只是以一种同样平静却又坚定的眼神回视过去。
摩拉克斯笑了，旋即点头：“我认可你的坚韧，你的契约我接受了，不过，我并不追求战争的胜利，你们的职责，只是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保护我的子民的安危。”
这是夜叉族与摩拉克斯最初的契约，而这个契约，在不久前经由夜叉族内部商讨决定后，进行了改变。
——从契约之日起，夜叉一族将世世代代效忠于摩拉克斯，以此换取梦之魔神的死亡。
浮生睁开了眼，薄荷绿色的眼眸里倒映着此刻澄澈的天空。
只要梦之魔神身死，此后，空身上的符文便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他将重获自由。
这是浮生能够想到的、夜叉一族唯一能够为空所做的事情。
感受到梦之魔神的陨落时，空正在后世大概是无妄坡一带的地方清理魔神残秽。
有些为这个时间门点讶异地抬了抬眉，空随即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发展。
真是的，虽然摩拉克斯确实是一位值得追随的神明，但是你们能不能多长点心眼啊……
他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右手一甩，将扑上来的黑雾击散。
这是这一代最后的魔神残秽了，在这片黑雾散去的同时，原本有些阴森昏暗的森林立刻变得清新起来，一束束金灿灿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投射下来，恰好将空所在的位置照亮。
梦之魔神的符文还残留在体内，属于祂的力量也还能使用，倒是不影响空继续清理魔神残秽，这是件好事。
有夜叉一族的加入，璃月此后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再往后的蒙德变革，并不适合我去插手，接下来的提瓦特应该会进入一段漫长的和平发展时期。
唯一的问题，就是夜叉作为璃月的守护者，必定需要清理魔神残秽，也不可避免地会被魔神残秽侵蚀。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代替夜叉清理魔神残秽，没有这些东西的侵蚀，在夜叉一族整体保存近乎完好的情况下，魈他们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
把脑海中的思绪捋了捋，就着洒下的阳光，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因为刚刚还动用了力量，此刻，浅薄的与魔神残秽类似的黑雾正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手上。
要保证目前的轮回继续下去，空绝对不能死去，但是在魔神残秽的侵蚀下，迟早有一天他会陷入癫狂，成为为祸四方的魔物。
那就被封印吧。
他不甚在意地决定了自己的终局。
在彻底疯掉之前找到摩拉克斯，以这么多年来的祓除行动向祂索要一个封印，祂应该不会拒绝。
被封印并不是死去，轮回便不会再重启，挺好的。
这一次的轮回已经是足够完美的开局了，不需要再有他这个变数继续影响下去。
唔……或者也可以想个办法给摩拉克斯留言，告诉祂如果提瓦特出现了什么让祂不论如何都想要挽回的灾难，祂就可以把我挖出来杀掉。
空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很快就暂且将这些念头甩出脑袋，继续前往下一个地方清理魔神残秽去了。
毕竟，要让夜叉尽可能少的接触到魔神残秽，他可得更加努力一点呢。
随着梦之魔神的陨落，摩拉克斯基本就已经确定了尘世七执政的席位之一，璃月也终于彻底地迎来了和平。
作为镇守璃月的主要战力之一，夜叉们很快就走马上任，很是积极地散布到了整个璃月地区，以小队为单位将整个璃月收拢到自己的保护网里。
巡视期间门，他们也在不断地寻找着什么，只是似乎一直没有什么成果。
一切尘埃落定。
第105章 ——晚安
璃月边缘地区出现了随机袭击路人的魔物，这一消息最早自然是传到了分散在璃月各地的夜叉们耳中。
因为出现传言的地方是石门附近，于是距离那里最近的、同时也是实力最强的夜叉，金鹏很快就从荻花洲赶去了那里。
他是掌握风元素力的夜叉，原型又为金鹏，行进的速度十分迅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门就抵达了石门。
此刻正是临近黄昏之时，每到这个时候，魔物们便会分外活跃，鉴于此，金鹏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小心地踏上了附近的高处，四下寻找魔物可能的藏身之地。
他没有花费很长时间门。
或者说，那个引起这个传言的存在本身就没有要掩藏自身存在的意思。
那是一个少年，至少看上去，他确实与人类少年无异。
此刻，他正坐在一块巨石之上，仰着脑袋看向天边缓慢下沉的太阳，浓郁的黑雾在他的身边沉浮，遮掩了他的部分面容，只露出一点暗金色的眼眸出来。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身侧，黑雾流转间门，露出些许苍白的皮肤和突出的骨节来。
似乎注意到了金鹏的注视，他扭头看过来，于是，那双依旧温和却不再璀璨的眼眸便彻底地暴露在金鹏的眼前。
金鹏的呼吸一滞。
他认出少年了。
那是夜叉一族在梦之魔神彻底陨落后寻遍了整个璃月都没能找到的恩人。
那是空。
可是，在与那双只剩下死寂的眼眸对视的刹那，金鹏却开始由衷地希望自己没有认出这个人。
平静、空洞、陌生。
空并没有认出金鹏。
几年的时光对于夜叉来说与昨天无异，在金鹏的记忆里，这个于他来说算不上是友人，但也实在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汇去形容的人在看向他是从来不会是这样的神情。
空看向金鹏的眼神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对这方面一向不善表达的金鹏并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
但是至少，那双浅金色的眼眸在看向他时从来都荡漾着浅薄而真实的笑意，就像在看相识多年，已经足够熟稔，于是不再需要过多的言语去表达的友人。
金鹏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还是从自己所站的这处山丘上跃下，停在了空的身前，在对方略显空茫的眼神中轻声唤道：“空大人。”
空歪了歪脑袋，似乎是在回忆什么，许久，才突然展露一个浅淡的笑容。
他背着光，萦绕在面庞上的黑雾在这个时候识相地散开些许，将这个带着眷恋的笑容展现在金鹏面前，夕阳在他的周身打上一圈赤金的光芒，好像在这一刻驱散了所有苦痛。
“好久不见，魈。”空轻声回应。
他的声音极低，若非金鹏的五感敏锐，恐怕都无法捕捉到这比尘埃还要缥缈的话语。
金鹏捕捉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
事实上，这并非他第一次听到空这么喊他，在更久之前，在他们还都被困在梦之魔神的领地之时，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站在空的身边监视他的动向时，空也会在过于轻松的氛围下不小心喊出这个字眼。
是空大人曾经有过的和我很像的友人吗？
金鹏曾经这么想过，但是此刻，对上空最真实的样子时，他才终于明白。
不，这个名字就是在喊他。
说完回应的话语，空就没有了其他反应，只是极为认真地盯着他看。
这倒是让金鹏有些不自在地偏过视线，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低声道：“空大人，梦之魔神已经彻底陨落，您不必再流浪在荒野间门，夜叉一族随时恭迎您的归来。”
对面没有回应。
就在金鹏忍不住想要看一眼空的反应时，对方却突然“噗嗤”地笑出声。
“哈哈！好、好奇怪啊！魈居然喊我空大人什么的！”他笑着笑着，神情又茫然起来，“梦之魔神陨落？为什么提这件事？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提到过去的事情的啊……”
混乱的记忆显然让他有些痛苦，原本随着梦之魔神的陨落而掩藏到皮肤之下的符文开始若隐若现，周身的黑雾也突然开始翻卷起来。
突然开始的异状让金鹏心下一惊，一时之间门没有去思考空刚刚的话语里隐藏的意思，急切地上前半步：“空！”
“别过来！”空的呵斥让他停留在原地。
天色开始变暗了。
在逐渐消失的阳光里，空的神情清醒了些许，暗淡的眸光重新锋利起来，在看清眼前的人时，无奈地苦笑起来：“是你啊，金鹏。”
他看起来又恢复正常了，可是在他周围“沸腾”的黑雾却并不这么“说”。
“太阳快下山了，你快点走吧，金鹏。”空扭头看向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露在地平线上的太阳，语调终于变得平稳起来，“快走吧，等天彻底黑下去，就来不及了。”
“你回去，找到摩拉克斯，让祂来封印我。”
“如果祂不同意，你就告诉祂，这就是我想要的报酬。”
最后一丝阳光也消失了，随着那赤金的光束逐渐变弱，空周身涌动的黑雾也越发“欢快”。
在光线消失的最后一刻，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金鹏并不愿就此离去，在黑雾升腾而起，猛地将空完全包裹住的同时，他也快步向前，想要将空从那些给他带来不好的感觉的黑雾中拉扯出来。
然而，金色的剑芒从黑雾中击出，近乎是擦着金鹏的手臂击碎了他身后的岩石。
这是警告，亦是请求。
金鹏僵在原地，咬紧了牙关。
或许帝君会有办法，他不能在此耽搁，只要尽快找到帝君，或许并不会要到封印的地步。
这么想着，金鹏最后看了眼黑雾中心的位置，转身化作青影消失了。
金鹏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风被他操纵着分开，又聚在他的身后给予他助力，恐怖的速度让他此刻像是在瞬移，周遭的一切都在余光里被拉成极长的细线。
他头一次冒犯地闯进了帝君的住处，在微讶的神明面前单膝跪下，用简洁的话语清晰地向祂汇报了事件的来龙去脉，连他与空之间门的对话都一一复述。
他的想法很简单，那些对话中或许就隐藏了什么他没有发现的关键信息，也许有了这些关键信息，帝君就能有办法解决空的麻烦。
而听完他的对话，摩拉克斯露出了沉思的神情，但在不到两秒的时间门就收敛起来，朝他点头：“我已知晓，事不宜迟，走吧。”
摩拉克斯并非以速度见长的神明，但是作为一位存在千年的魔神，祂当然不可能没有能够快速赶路的方法。
几乎也就在金鹏回到自己见到空的位置的下一刻，踩着岩脊的神明就踏空而来，降在了他的身边。
不久前还在这里的空已经不见了，但是他的踪迹并不难寻，仅看不远出的山林里那冲天的黑雾便能够看出他的所在。
摩拉克斯的神情略微凝重：“已经被侵蚀到这个地步了吗……”
并未接触过魔神残秽的金鹏或许认不出来这些黑雾的本质，但是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些残秽的制造者之一的摩拉克斯却不会认错。
那是来自战死的魔神的怨念，混杂着无数在魔神战争中死去的生灵的怨恨，凝聚成有如实质的黑雾。
因为胡家的家主为了疏通生死的界限塑造了边界，加上魔神战争结束迄今为止也并未有过魔神残秽伤人的消息，战后的重建事宜又颇为繁复，摩拉克斯活得再久也到底是第一次成为一个国家的领导者，每日各种事物都忙得焦头烂额，自然便没有功夫去关注这些不存在的问题。
“这就是我想要的报酬。”
由金鹏转述的话语在耳畔想起，摩拉克斯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位未曾真正相识的或许是来自未来的友人的真正意思。
我为你清空了数年的魔神残秽，作为回报，请你将我封印。
赤金的眼眸微垂，很快又抬起，看向远处的黑雾，下一瞬，金色的光芒划过夜空，摩拉克斯瞬间门出现在了黑雾中心的上空。
那些遮挡视线的黑雾并不能干扰摩拉克斯的视野，祂轻而易举地看到了黑雾中心的空。
此刻，完全丧失自我意识的空正凭着本能祓除着周遭的黑雾。
不，确切地说，是吞噬。
属于梦之魔神的能力在数年来的魔神残秽的温养下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这些寄宿于空体内的东西贪婪地想要壮大自己的力量，然后在某一日彻底掌控这具身体，再度为祸一方。
而早就做好了要被封印的准备的空也干脆将计就计，将自己遇到的残秽能祓除的祓除，不能祓除的就吞噬，他被侵蚀到了如今的程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吞噬的过量的残秽。
但是，空算好了所有，唯独算漏了一点。
——在抛开一切理智与情感，只剩下本能之时，他所展露的才是他最真切的愿望。
在与空隔着黑雾对视的瞬间门，摩拉克斯没有看到任何的痛苦与疯狂，有的只有渴求。
对死亡的渴求。
请不要救我，请不要喊醒我，请让我就此沉眠，就此消失，永远、永远不要再次醒来。
已经……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我真的很累了，就让我不要再睁开眼了，好不好？
恍惚间门，在那双暗金色的眼眸里，摩拉克斯似乎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少年满脸抱怨地说。
“好。”于是，对着那个好像在撒娇的孩子，摩拉克斯轻声道，“辛苦你了，空。”
我素未相识的友人啊，感谢你冲破时空的桎梏，来拯救这混乱的一切。
今后，不会再有人打扰你的安眠。
——晚安。
【Badending阴差阳错（请打开作话看if线）】
这一次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虽然可能还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但是，我是不是可以就这样休息了呢？
等等繁杂的思绪在脑海里划过，在这些带着迷茫和疲惫的话语中，空感觉到了自己在下沉。
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他的身下触碰不到实体，他的精神被高高抛起，随后，在某一刻里，又感到微妙的一沉。
他睁开了眼睛，重新回到这残酷的世界。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看到提瓦特的天空了。
那点缀着无数繁星，永远璀璨的星空就好像他自己一样，被时光狠狠抛下，永远凝滞在一个状态。
空已经没力气去想自己为什么还是死亡，重新开启新的轮回了。
这一刻，他只是空茫地盯着天空，习惯性地开始思考：这一次又是什么时间呢？我该做什么？我要去帮助谁？
这些思绪很快就被他体内流转的力量打断了。
那是属于梦之魔神的力量，因为镌刻在灵魂上，于是也一起被他带到了这个轮回里。
……等等！
空猛地坐起身，浅金色的瞳孔在这一刻急剧地震颤，好似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如果，如果时间是在不断地回溯，那么为什么在回溯之后，梦之魔神留在他灵魂上的刻印还存在着？
这个问题闯进脑海的同时，一直因为轮回而无法思考其他东西的脑袋也终于清醒了片刻，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我和荧抵达提瓦特的时间肯定是在魔神战争结束之后，既然如此，如果我是陷入了一个环形轮回，那么为什么我能够从自己根本还没有到达提瓦特的时间点开始轮回呢？
是因为我进入轮回之后，就成为了某种特殊的存在？
还是说，我所前行的路线从来不是一个圆，而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直线？
空踉跄地起身，茫然地环视四周。
这里是一片平原，没有任何人类生活过的痕迹，只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能够看到一点冒出尖尖的山峰，在他的前方不远处，一条黑色的裂缝突兀地横亘在地面上，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空知道那是什么，深渊，在无数次的轮回里，他已经跟这个东西打过不少次的交道了，也对这东西了解不少。
简单来说，深渊于提瓦特而言，就是一个因为不明原因产生了一点交汇的异世界。
此刻，这条深渊裂缝静静地躺在距离空不到五米的地面上，似乎在暗示着空什么。
已经无所谓了。
空垂下眼眸，迈步走向裂缝。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未感到如此轻松，甚至面上都出现了些微的笑意。
我不干啦！
他想道。
不管轮回的原因是什么，我到底是在不断的重回过去，还是一直走在看似是过去的未来，都无所谓了。
我、不、干、了！
他停在了深渊的边缘，闭了闭眼，短暂地犹豫之后，踏步向前。
他坠下了深渊。
深渊中带着奇异感觉的能量在他的发间一缕缕地钻过，毫不留恋地向上升去。
黑色的符文在体表浮现，与梦之魔神使用力量时一般无一的黑色锁链从他的衣摆里伸出，像是拥抱一般轻轻地缠绕住他的身躯，尖锐的楔子最后停留在他的心脏处，悬停了两秒后，猛地扎下。
“噗嗤！”血肉被穿刺的声音在尖啸的风声中并不明显。
空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他不再启程，他选择放弃。
他沉睡在了深渊之底。
随着漆黑的锁链在少年闭上眼睛之后自发的将他包裹成一个球，保护着他坠落进无光的深处，这场长达十多年的最后的轮回终于结束了。
而站在这处空间里，以观影的形式看完了这场轮回的所有人，却只觉得哑然。
这个结局如果放在什么电影里，恐怕都会被观众怒骂烂尾，毕竟，作为主角，名为空的少年怎么可以被轻易打倒，怎么可以让这个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怎么能够不继续迎难而上，冲破命运的枷锁呢！
可是这就是现实，现实永远不是文学作品，空也从来不是什么主角。
他只是倒霉地被时间丢下，成为了唯一一个没有被规则重置的存在罢了——尽管，他并不想成为这个特殊的存在。
他也是人——虽然大概不是人类这个物种——他会疲惫、会绝望、会在积累足够多的负面情绪后选择放弃。
而在场观影的人能够与他共情的人并不少。
至少此刻，夏油杰就有些发愣地看着那片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