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苦—— bySgru3u

作者:Sgru3u  录入:07-13

「那夜风很寒。」
又微微闭了闭眼,他不愿再回想下去了。
江墨倒是更淡定些,只是声音到底也带了几分深沉,「……为了稳固政权,有时候,这种事情无可避免。我并不是崇尚以暴制暴,只是……」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怪罪你们的意思。如果没有温浮祝,那么大概会死伤更多,得拼个两败俱伤还得最终靠天定谁的运气更好而吞并了谁。所以说,还得谢谢温浮祝,至少他收集的消息足够全面,人又那么诡计多端,没让太多无辜之人继续处在那般境地。」
江墨并不应声,只是继续盯着这个小时候的玩伴不再开口。
顾生……是有点变了的。
大概他是他们之间跑天下跑的最勤的那一个,所以在他身上,能察觉到些许以前没察觉出来的东西,是他和温浮祝身上所没有的。
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甚么感觉。
江墨又静默的瞅了他两眼,忽然一个大跨步上前去猛的扯了他面皮一把。
顾生没想到江墨能做出这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在他的印象里,这人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做事,沉沉稳稳的做人,大概这么挑衅又不知所云的举动,全是温浮祝那个看似正人君子实际满肚子坏墨水的人才会干的。
「你做甚么?」捂着被揪痛的脸皮,顾生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还差点一个趔趄栽了下去。
「看看是不是有谁易容成你混进来了。」
顾生眨了眨眼,同他一起静默了半晌后,俩人一起哈哈大笑出声。
江墨先止了笑音,神色又恢复了点冷寂,「所以说,你告诉告诉我,温浮祝他原来哪一个判断失误了?会酿成再度开战的后果?」
「晚了江墨,已经晚了。这个决定是他十多年前就做出来的,我们也不过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回溯时光,叫他重新做个更好的抉择?」
顾生也慢慢止了笑音,眼中泛出一股子严肃认真的劲头来,「但是,如果有人想再制造战乱,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去制止。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着看对方到底是甚么心思。」
江墨歪头,「浮祝虽然走了,这些年情报消息却也没断过,周边小国都不成气候,难不成隔着十万八千里远的国家还会想要来吞并我们?」
「江墨。」顾生又回头看了一眼宫中景致,看得出是有人细心设计打理过的,海棠花一束束的开,这种季候里,无风也能自醉。
就让隗昇一直保持这副静好的样子。
就让天下一直隐藏在波涛汹骸之下。
若有暴风雷摧,让他们挡了去便好。
再说了……他相信,如果这一次再有这样的判断来摆在温浮祝的面前,他断是不会再错选了的。
毕竟,他是温浮祝。
是夫子夸赞为举世无双的那名谋客。
「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去弥补温浮祝当年错判那一举的后果给如今造成的影响。」
江墨挑眉,顾生这小子,甚么时候话也开始弯弯绕绕起来了。
温浮祝当真错判了甚么不成么?
放眼隗昇,如今哪一个地方不是富饶繁华,百姓安居乐业?
他们给隗昇的子民创造了一个盛世天下,难道这还不够好吗?
都言人心不足蛇贪象,再富庶一点也没甚么必要,如今这个度就很让他舒服,所以他一直不再做些甚么别的了,怎么,如今听顾生这话,他们还是要再做些甚么的?
「……一个城土上生活的人民能岁岁无忧日日无愁,偶尔犯愁也是为些家长里短所犯,想必也是没甚么的,偶尔还能增进情趣。」
「嗯?」江墨不解,不知怎么顾生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推翻隗昇,仅仅是为了复仇,仅仅是为了荣耀,仅仅是为了一个冰冷冰冷的座位而已——这样的人,注定也成为不了好帝王!」
江墨眨眼,不知为甚么顾生忽又激动起来。
「到底怎么了?」
「没甚么。」顾生笑了笑,平复了心情,眼神定定的越过云层看至天尽头,「我只是,给我自己找了个必须心甘情愿困在隗昇的理由。」
「贪欲,永远让人不满足。」
「江墨,多庆幸,我们都还没变的那么恐怖。」
江墨笑,「浮祝他这个人最会拿捏『度』,最初隗昇杀赢了好几场的时候,我其实有点兴奋。最后是他拉住我的。」
微微敛下眼,向来以冷峻形象示人的国师江墨眼瞳里瞬逝过温柔之意,再抬起脸来时又是满目的锋利,他笑着捶了捶这个旧友的肩,柔声道,「顾生,欢迎回家。」
希望有一天,能瞧见我们三个共同立在城墙上并肩作战的景象,身前是绵延数十里的长灯锦旗,一面面上写的,统统都是隗昇二字。
还天下一个天下,救苍生一场苍生。

「不行我们就先停下来休息。」
温浮祝猛的一刹步子,晃得身边的谢常欢拉扯住了一棵身旁的大树环滑一圈才堪堪止住了身。
从树上俯观而望,温浮祝那一套山清水秀的衣衫依旧片尘不染,片水不沾。
眼下,他这十分淡定的老相好从容的撸起了袖子,伸出白皙却肌肉紧实的小臂,接着冲他朝了朝手,「来,下来,干一架。」
谢常欢猛摇头。
他刚才那点小破心思全叫这只老狐狸看出来了——就是故意问话那么多迫他说话泄气好停下来呗。
说实话,谢常欢是真有点怕认真起来的温浮祝,秦娘和谭谌都是骑马走的,他原本想再带带他轻功这才打算溜他,顺道溜溜聂白。
眼下聂白都没跟得上呢,温浮祝蓄着劲憋一路了,可偏偏这人性子又要强的很,谢常欢简直不知道该用甚么法子逼他停下来休息了。
又抱着树干往上蹿了两蹿,谢常欢一个劲在心里心疼呐——老温开始有黑眼圈了!别不是苦练轻功搞得难以入眠……这甚么……欲速则不达,他也没逼他的意思。只是让他能稍微提升点,以后能在路上好受点……
「师父……温前辈……」聂白这时候才赶来,堪堪停在了温浮祝身旁,抬着头有点不解的看着在树上蹿来蹿去跟猴子似的师父,干嘛呢这是?又演示新的轻功?欸不是这甚么路数的轻功啊跑的好难看……呃!
聂白又凝目认真的看了一看,接着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远离了温浮祝。
这人眼下仍旧是闲闲散散的站在这里,只不过却不知从哪里射出了无数细密的银针,统统向自家师父杀去了。
如果说唯一有点不同的……那便是有风在吹扬他的发丝。
只不过幅度很缓。
温浮祝在聂白赶来的那一瞬就收了手,只不过风向对己方这边大为有利,他忍不住又暗地里溜了几回针这才收了手。
谢常欢这时候也松了口气,双手一拍树干又紧跟了一个后空翻稳稳当当的落地,「老温,你太不人道了,对我也这么下狠手。亏我还为你着想为你好。」
温浮祝只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尔后径自先往旁侧走去。
「师父……我们甩秦娘他们好远了,要不要等等……的……」
「好好好,等他们。」谢常欢倒无所谓,这点量程对他来说小菜一碟,倒不知老温撑不撑的下来,此刻身形未动,嘴巴还得发声回应着聂白的话,眼睛却越过聂白死死的盯着走到了僻静小角落里呆着的温浮祝。
他在咳嗽。
谢常欢眉头一皱,解开腰间水囊便凑了过去。
温浮祝侧头瞄了他一眼,又略微收了目光,透过一树的日影斑驳,有点失神的瞧着漏阳。
「怎么了?少喝几口,润润嗓子,别喝多,毕竟你刚运动完,这个凉水不好。」
「真的只是单纯的刚运动完?」温浮祝原本还想骂,想了想,又何必呢,抬起头来一把夺过了他的水囊,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算是堵下心口忽升的烦闷。
「不确定是不是跟着我们的,反正半路没跟上来,可能跟错人了。你瞧,小白不是这都没事吗?」
聂白离的比较远,谢常欢又把这几句压得音比较低,因此他只是看到自家师父好像神神秘秘的凑过去在温前辈耳朵旁悄悄念咕了些甚么。
温浮祝扭紧了水囊,一把恶狠狠的砸回谢常欢怀里,又一把攥着他领子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同样低声道,「那到底是你徒弟。」
「可是别人并不知道。」谢常欢眨眼。
「所以你不怕毁了你的名声?拿自家徒弟去当挡箭牌带着情人私奔?」
「情人……这个称呼不大好,我们正大光明,我们是爱人。」
「滚你的谢常欢,」温浮祝一把将他推远了,继续冷笑着靠在树干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你少打岔。我早就问过你了。」
「问过甚么?」
「把我拖下水,让我感受追杀的过程,你却一直没怎么紧张,便是自己徒弟也能这么拿出去溜的……他好像又仅仅只是挂名『荼蘼』……谢常欢,那是不是也是你的朋友?」
我从未从你口中听到过的,你那些江湖朋友。
谢常欢眨了眨眼——啊呀!相好太聪明了的话,从某些角度来看真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呢,还是傻傻的好糊弄比较可爱。
「所以说老温,你这又是在吃醋我有些事没告诉你咯?」
「并非如此。」
「那是甚么?」
温浮祝笑了笑,慢慢起身附在他耳边,学着他当初逼问自己的语调道,「只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瞒好了心事,还能心无杂念的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在下着实佩服的很。」
语毕也不去管他作何反应,温浮祝上前去冲聂白招了招手,「我们往前继续走走,找找有没有茶铺。」
聂白愣了下,倒不知温前辈怎么忽然招呼起他来了,下意识望向师父,只瞧着自家师父一脸青白交错的立在原地,脸色着实算不得好。
吵架了么?
「师父……」
「你和他先去,我一会就到。」
虽然不明所以,聂白还是先跟上了温浮祝的步子。
又默默无言的行了小百来丈远,聂白看了眼身侧貌似并没甚么神采的温浮祝,小小声提议道,「温前辈,我们……还是稍微等一下师父吧?」
「你等吧。」
「呃……」聂白情急之下去抓住了温浮祝的袖子,「前辈你要一个人先走么?」
你一个人……欸呀我怎么可能叫你一个人先行……
而且温前辈看着也不像不明事理的人,既然一路都被杀手追了,现下他武功又不是顶好的,那么若分散开了……
「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弱。」
温浮祝轻扯嘴角笑了几下,大概是又觉得太过勉强,收了笑轻微摆摆手,「你等他就好了,我先去汇合地等你们吧。谢常欢他一时半会儿有些事跟我解释不清了,大概编理由需要一阵时间。」
真吵架了?
聂白有些尴尬,可一时也不想就这么放了温浮祝走,毕竟他要是在自己这里没了的,自己怎么跟师父交代啊……
又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下并没使力拽着的青色罩衫,聂白忽然间就有些犹豫——不知怎了,他也不太想温浮祝同他们一路。
并不像是能同路的人。
怎么说呢……以前听过来人讲过,将来要挑能互补的人才能成家。可聂白觉得这话不对,就得要找性格相投的才行,不然连个共同爱好兴趣都讲不通,那何必在一起呢。
而且到了现在……就觉得是自家师父在一腔情愿傻傻付出罢了,温浮祝这个人看起来城府太深,断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种隐士模样。
总觉得……这个人不好。
神思一晃已叫这人走离了自己几丈远,聂白情急,心下不愿归不愿,可不能真叫他走了,便忙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他肩膀。
温浮祝微一侧身滑肩,单手反按上聂白手指,一阵如电小流倏过,刺的他惊慌失手,再待下手已失了准头,温浮祝又伸展开手心搭住他手腕,拽着他胳膊把他反扭了一圈,就势按在了旁侧树干上。
到底还是空留了他一只手。
聂白明白这不是温浮祝在跟他打,但心下也不知怎了,忽然就挺不想回手的——寻思着,师父要是这时候赶来也不错。
温浮祝又一扯他胸前衣领,忽的一下便把他上衣扒掉了。
这一下让聂白有点没防备,一时拿捏不出温浮祝想干嘛了,顿时便想扭回身来,没被温浮祝制住的那只手也想再拍他一掌。
温浮祝只扫了这少年光洁如玉的脊背一眼,便松了手,闪退至一丈远,神情是前所未有冷淡。
「你等他吧。别管我了。」
「温前辈!」
聂白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了——温前辈闲着没事扒他衣服做甚么?因此当下确实先被搞得有些懵了,等着想要回神去追,才发现那人已经没影了。

「你知道吗,顾生也回来了。」
温浮祝刚阖上不过几秒的眼又慢慢睁开,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坐在桌边的江墨。
江墨任他这般盯着,也不再多作表态。
温浮祝又慢慢阖上了眼。
想了想,忽又半坐起身抓过了另一侧的枕头,想也不想的灌了八分内力便甩过去砸中了江墨。
江墨双手一展接着了这个枕头,抱在怀里呆坐了会儿,忽的也一起身到了床尾去,将枕头垫在身后,双手抱胸便也打算小憩一会。
他知道的,温浮祝和顾生真的是不对付。
两人也不知是如何就交了恶的,大抵也是小时候各自不懂事。
刚才听自己提了那么一句,大概已经是嫌弃自己指责他没回去,那个人倒是肯舍得回来了。
如果大家都能回来,那该有多好。
像以前一样,嗯……像以前一样。
又不由得睁了眼,慢慢侧头去瞧他。
——其实顾生说对了。他江墨……真的离不开温浮祝。他不在的每一个日夜里,他很多决策,都是拿不准的。
可事事若都要去烦夫子,那你便说说,他这三十多载春秋是白活了的么?
正好卡在这般一个不上不下的年纪,若是苏衍去问,还可侥幸借个少年由头,他一个已过而立之年的男人,凭甚么再去张口闭口问他的老师,他的每一步对错呢?
因此总是隐忍着,反复在心里思量着事情的可解决性。
这可比他领兵在外打仗难多了。
往往案前一略作思量便是整整一宿,活生生能想的他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不动如钟。
可照样、照样拿不出一个最笃定的答案。
这边开了粮仓,便担心附近几个没实行此政的小城又会不会惹了争议;那边堪堪顾好了人心,刚清闲了不到半日便收到边城小国请求商贸流通的合作——是了,大家各自有各自的难处,何苦不多救济一方呢?可真若允了此政,便势必又要考虑进来的人员干不干净、带不带病、有没有其他居心……这般一思量下去便没有能止了的尽头,只搞得江墨头大如斗,恨不得也逃离这个地方——该死,真是见了鬼了,之前说好的,他不是就听温浮祝的就行了么!指哪儿打哪儿!例无虚发!他江墨是该活在战场上的,哪里是活在这种边边角角的杂事乱事上的……
又盯着温浮祝温和的眉眼看了阵子,江墨不知怎了,忽然有点想要笑。
——温浮祝是很适合待在家里的人呢。
而他们的家,就该是隗昇那个大殿。
又似是想到这人这些年流窜在外,没有自己在身边,估计是没睡过甚么好觉的。
这么一想,便更加开心的不得了。
说实在的,他江墨不敢没有温浮祝,温浮祝其实也……也不敢没有自己吧。
不敢去扰他清眠,江墨重新放轻了呼吸,只待着他自己自然醒好了。
——温浮祝,回来吧,回来后,事情仍旧由我担着,不让你这么累了,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就能更放心一点。放心隗昇的安稳,同时……也放心你个人的安危。
真是奇怪,外面世界有甚么好玩的?倒招惹得他这般不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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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墨。」
「我在。」
黑夜寂寂里,独他宽容温和的嗓音无边温柔。
「自那日草屋一见,你之后真的找人跟着我了吗?」
「没有。」江墨有点愣,站起身扩了扩肩肘活动了下坐麻的身子又坐回床尾,「之前有点别的事需要解决,我分了一拨羽鸦去追那个事了,还没调的活人手。」
话音刚落他忽又笑,「所以我这不是亲自来跟着你了吗?没敢走远,只围着你说的那个地点周边晃悠。反正宫里有顾生打点着。」
最后一句说的未免有些急,倒像是怕自己怪罪他放养了苏衍似的。
温浮祝笑了笑,也半坐起身,摸黑跪爬到江墨身边,这才盘腿坐好了,伸手拍了拍他大腿,「啪」的一声清脆,「江墨,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嗯。」
江墨微微侧了头,外头的月华之辉算不得亮堂,但哪怕借着这么微弱的光瞅着,温浮祝好像也是在笑的。
有甚么事这么好笑?
依这个人的性格来想……怕是做了甚么不好的勾当。
江墨眉头微微一紧,就怕温浮祝在外面惹上了甚么麻烦,此刻认真的洗耳恭听了起来。
「我想带一个人回隗昇。羽鸦若是得他之助……」
「不是等等,」江墨眼中不解之意更浓一层,「带一个人?你又看上了甚么青楼红院里的姑娘了?」
「……我这次看上的是一个男人。」
「哦。」江墨点点头,还好还好,不是姑娘甚么的,上次的纸烟姑娘……给江墨也留下了很大的影响,江墨觉得纸烟姑娘的活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思维所能接受的范畴,可是若论实打实的讲一句,他在心底也是敬佩那个女子的。
她当得起一句乱世中的骄傲。
若是没她之助,隗昇真不能如如今这般稳稳当当的立着。
温浮祝轻描淡写的道了这么一句便打算带过,毕竟他并不奢求江墨这个脑迟钝的人能反应过来他这个看上了,跟欣赏哪个名门侠士的刀法剑法的『看上』并不一样,反正……日后把人领回来还能慢慢让他们融合的。
再不行……再不行就让谢常欢和自己在茶渡小筑过嘛,但是宫里头要是有事,他也能帮着处理的,常欢跟了自己,肯定也不忍心瞧自己应付的那么疲惫,从而也会援手一二。
嗳呀,无论怎样都好了,只要最后是有利隗昇的……只要不是太让谢常欢不开心的……毕竟这个人在哪儿都能寻到乐趣,许不定以后就常常打压欺负江墨而算个乐子了呢?许不定便有苏衍那个干净单纯的小傻瓜还能坐上王位而觉得新奇了呢?许不定便能跟自己的夫子下几盘棋於是便觉得有点棋逢对手了呢?
「但这个人比较难搞到手。」
——他以前想着怎么把那些名门侠士逼的入了『慎独』时,也是这般用词。
因此江墨心中压根没多想他一开始那句『看上了』的意思,只觉得『慎独』那个队伍兴许又要壮大起来了。
不对,不是『慎独』,这人竟是要被入了『羽鸦』的。
奇怪……『封墨』的总统领之下,属『羽鸦』最为壮大,『慎独』其次,『纸烟』原先还好,後来在温浮祝离开后就已经慢慢消减隶属于纸烟的人了,尤其是这十多年一过,花容失色人老珠黄者比比皆是,得亏了有了隗昇这么个大地方,能分拨出几间别宫给他们做个养老去处。所以……这些年隗昇依旧能风调雨顺,便是有甚么其他消息,都是羽鸦多分担一二的。
此刻这人竟是一来就要入了羽鸦的,听那意思还是要他领着羽鸦。
不知怎了,江墨忽然有点不自在,觉得自己的地盘被侵占了似的。
而且温浮祝之前甚少管羽鸦的事……他所能跟羽鸦偶尔交流沟通上的点,也无法是手中情报收集到某个人如何如何了,可能对隗昇有害,消息行踪又是怎样,因此布榜一出,羽鸦四下分散皆作天外来客,千里暗杀如影追行。
如今这般忽的要拉一个他们这边完全不知底细,只温浮祝一人知根知底……好吧,他或许也不是知根知底,这,这究竟是怎么了。
江墨一瞬间回想到那夜顾生的话,一时间竟有些迷茫起来。
眼前这个人,便真的是他十年之前认识的温浮祝?
茶渡小筑十二载无为光阴,他温浮祝便也能那么甘心?
夫子总说浮祝他是想做一只闲云野鹤的。
可夫子也说过,能当了谋客的人,心底又怎会不暗藏野心?
毕竟从另一种角度来讲,这人便是暗中的另一位帝王——或者,是比端坐于王位之上那人都要适合当帝王的人。
毕竟他们善于揣测人心,善于谋划布局,却偏偏还能在最正统的人面前,保住自己的命。
虽然苏衍是他们一手拉起来的,不像是最后会落的别个那些谋客国师的下场,可是……
正如顾生所问——你可曾想过,温浮祝究竟想要的是甚么吗?
『初心未变』这四个字,向来需得有莫大的勇气担当。
自己在战场上尚且能杀红了眼,一时失控便可能造成更多杀伐,只不过那是因为自己的兴趣所在罢了。
他喜欢那种男儿豪气冲天万丈的时候,更喜欢漠北那边的快马钢刀烈酒。
那么……温浮祝的兴趣又是甚么?他面对他所执着喜欢希求的事物时,又会不会保持初心不变?
他又为甚么不肯在十年中认真的扶植过苏衍一回?
是了,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在内心回头思量了一把,思量着——在隗昇的那十年里,他布局谋策好后,为甚么不愿真教苏衍一些实打实的东西。
等着这人拍拍屁股做个甩手闲人走了的时候,苏衍落到了他手里,江墨才发现这傻孩子仍旧干净的跟一张白纸似的,甚么坏心眼都没有。
这……并不应该。
至少对于让隗昇稳稳当当的立下去来说,并不应该如此。
心思刚念及此,江墨便不愿再思虑下去。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思虑万千的人,更是因为在心底竟然对这个自幼时一起长大的玩伴而有了如此揣测,既让他心里头难堪,又更觉意乱心烦。
「你回来吧,温浮祝。」
「我是会回去的。」温浮祝又扭头看了眼窗外月色,寻思着一会是该去谢常欢之前指定的地方了,便在这里同江墨长话短说,「你等着我把那个人抓回来的。将他也带回隗昇之后,我心里也能有保底的了。」
温浮祝捏了捏眉心,跳下床去长长的吁了口气——是了,趁早把谢常欢弄回来,他就能早一天安心,他日后若为隗昇拿捏甚么主意,便更能放得下去心了。
毕竟——作为苏衍的太傅,江墨的伙伴,隗昇的谋客,他都不能有出错的机会。
推书 20234-07-13 :鱼游到哪—— by匿》:[近代现代] 《鱼游到哪》全集 作者:匿名咸鱼【完结】fw2023-6-15完结文案:我没有鳃 不能到海上去阻拦我们的从来不是那些直刺灵魂的灼热目光、不尽的唾骂,不是地域山河的遥远和现实的沟壑,更不是我们之间紧紧缠绕的血脉牵绊。是那些你不言我也不语的寂静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