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打心眼里还是欣喜自己能生为隗昇人的。
——纵使世人几多污国师江墨不好,纵使世人几多骂他独揽大权,他们都不在乎,他们都愿意一条心的跟着国师江墨走下去。
其实他们真的不太在意谁在帝王的那个位置上,只要没有战乱,只要国泰民安,这就够了。
他们求得,真的不多。
谢常欢有点小无奈——原来老温不喜欢吃这种东西的!
可是又舍不得他饿着肚子,毕竟这一路再往下赶,可能吃东西的时间就会被压缩至很少很少了。
当然,这个时间也得看身后那群跟屁虫跟的是紧还是松了。
又一口吞下去一整个奶黄包,谢常欢就瞧见温浮祝停了马,闲闲散散的回过头来轻轻挑了挑眉,「你吃那么急做甚么,也不怕噎着。」
「老温!」谢常欢现在觉得这奶黄包没以前那么好吃了,於是赶紧跟上前去再度游说他,「不如我们还是先拐回大道,我请你吃顿好的我们再走吧?」
「还是算了吧。」温浮祝看了眼天色,「你又想让秦娘他们等我们不成?这样不大好。」
嗳呀妈呀,你怎么顾虑这么多。
谢常欢险险要给他跪了,此刻只觉自己心急如焚的只想让老温多吃点东西,他不吃饭这怎么能行呢。
可是自己先前怎么就没发现他不喜欢吃甜点呢?
一想到这儿更懊恼,谢常欢不由得苦了脸垂下头去。
温浮祝倒是觉得好笑,头一次见着嘻嘻哈哈的这人有这么丧恼的表情,看在他眼里只觉甚是有趣。
再一想这人竟然全都是被自己扰乱了心弦,倒不知怎的,只把自己也想的心下一紧,带着点刚才入口的甜,又带着点从未尝过的鲜。
这股子新鲜的劲头便像是一支带了剧毒的利箭,一箭入心,自此五脏六腑全带了这人附赠的毒。
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因为他温浮祝从小就被定义为一个谋士。
所以他要万物不乱于心,万事不困于情。
当初隗昇初建,江墨纵横战场之时,温浮祝便端坐于空屋冷宅,眼角眉梢俱是冷静的盯着桌角布局。
——若是江墨不慎战亡,他就只能用最拿捏不准的一个法子来试试撑不撑得起隗昇。
那个时候,他的心照样冷静。
江墨也知道的,也自是懂他这份『想给却不能给的感情,』身穿银锋铠甲的男人走出房门时声色依旧带笑,「温浮祝,你自管抛开我继续打你的算盘便好。我尽我所能活下来,你尽你所能,稳起隗昇。」
「好。」
他冷静的如此回。
他和江墨都是太理智的人了。
因为他们身上都背负着太过沉重的担子。
——敢问真的未曾挂念过么?
伸手抓过桌角茶杯时不小心手颤,恐是这连续了小半月都没睡的好觉,身上无力可使,可眼睁睁瞅着那茶盏落地碎成连片细渣,也不是未曾惧过那些个甚么民间谣言,这是不是不好的兆头?
顿时心跳猛的漏了两漏。
呆坐了几眨眼忽又俯下身去拾那碎渣,借着这一二空档时间,把自己那常常要思虑过多的脑子放空一小会,真的就只是一小会儿罢了——阿弥陀佛不知说了几多,只求能见江墨平安归来。
纵使不凯旋,这个人能活着回来也足够。
把碎渣处理干净,重新端坐回书桌前又是一脸的堂正清明——若江墨失败,他温浮祝便得要第二个扭转局面的法子。
可好在,那时候江墨赢了。
温浮祝已经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迎接他回来的。
只是那日的感觉他永远不会忘——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突然就丧失了好多种情感。
运筹帷幄,决策千里。
他一个举手投足落子刹那间便定了一国人的命运。
纵使隗昇赢了又怎样,他照样觉得悲伤。
可这个悲伤他必须接纳,是他造成了陲风国境里所有人的悲痛。
必有流离失所,必有家破人亡。
——这是战争不可避免的后果,同样,也是他温浮祝不得不磨练自己的结局。
所以温浮祝一直觉得,自己将来是不会喜欢上甚么人了。
他不喜欢提心吊胆的感觉,更不喜欢将情悉数用尽。
他仅有的温存,献给了宫殿里那个最干净的小帝王,献给了这个暂且还太平盛世的天下。
当初童稚誓言——『学生愿选隗昇』,一句话便知自己将来会有这般畸零下场。
却没想到,竟还可尝这人间至愉滋味。
温浮祝一时也觉得有点似是做梦,又有点惶惶不可自得。
总怕是一场自己一厢情愿的美梦,梦醒了,甚么就都没了。
可这个人真的不是自己小时候甚么荒诞话本看多了,而从甚么地角里化身出来的狐狸精,为了吸干净自己的一身元气就跑了。
这个人是真真正正存在的,是现下就骑着马怂拉着脑袋郁闷不已的杵在自己身前的,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吃甚么东西而就觉得愧疚不已的天下第一等大傻瓜。
温浮祝忍不住心下忽然涌上来的暖意,伸手去拍拍他的肩,「常欢,你不必这么事事为我忧心为我打算的。你在路上带的那些充饥粗粮,我也是能陪着你咽下肚的。没比这么精细的食物差在哪里,你不必如此。」
我不必如此?!
你看看你长得像是能吃那种东西的样子么!
你看看你身上穿的衣服料子!
你看看你的一举一行一言一动!
「老温。」
「嗯?」
谢常欢隔着油纸袋捏了会儿这最后一只奶黄包,将口中原本要秃噜出来的话又慢慢咽回了心底。
——将来想让你跟我在一起,大抵太难太难了。除了对你好,好到世上再无第二个人能给的了我这般的好,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到还有甚么其他的法子,能让你心甘情愿的陪了我。
——温浮祝,我怎么可能配的上你。我要甚么,没甚么。除了一颗对你动了情的真心外,我其实一无所有。
——你不需要钱,你不需要权,你还不需要美色。你当真是隗昇第一的谋士,当真举世无双,当真……攻无可破。
——而我呢,无非一介草莽罢了。
这样的差距,真是让人感到心累啊。
纵使你说你会陪着我。
可我压根想不到,我究竟有甚么能给的,是让你能一直久伴我,如我抓劳你这般弃之不能。
谢常欢轻微的闭了闭眼,晃掉自己想问出口的一些话——他知道,温浮祝身边原先有个人来着,那人还是个男人。
聂白後来也同自己讲过,当初他和温浮祝同时落难那日,似乎听得温前辈在跟甚么人交谈,只不过彻底清醒过来时,他们就已经回来了。
可老温说,他带他东躲西藏了一夜。
聪明点的,不该是永远也不会问出口,那个男人是谁不是吗。
可谢常欢总觉得自己似乎能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他们的事也多少知道一点,当然,就一丁点罢了。
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谢常欢也不知怎的,一下子捏的太过使力,手指按的地方又比较低,温浮祝只瞧见那奶黄包『咻』的一声蹿了出来,弹到了一旁地面上,连着滚了好几滚,裹了一身的尘。
「怎么了?纵使我不愿吃它,你也不用这么拿它出气啊。」
温浮祝无奈的笑,这种好吃的东西,小时候对于他和江墨来说,都是奢望罢了——现在呢,现在这个国泰民安的天下里,是否还会有吃不上东西、老是饿着肚子的小孩子?
「老温……你还是吃东西重要。」
你好像本身就体虚。
温浮祝一瞧着他今天若是不吃点甚么,谢常欢恐是不会赶路了,那么必定会耽误更多时间,也累的兴许后头还跟着的江墨他们不能去办正事,思索了一番,只好倾了身子,轻笑道,「好了好了,今天让我领你吃点东西吧。」
「欸?」
「我给你露一手。」
温浮祝翻身下马,在地面上搜刮了一圈小石子,这才又骑回马上,冲他招招手,「来,你准备点菜吧,天上飞的地下跑的,只要是一会能闯进我视线,我都能一个不落的给你射中了做吃食。」
「那你吃刚才那只獐子不就好了?」
温浮祝微微探身,将架在篝火另一侧的树枝又轻微转动了几下,这才一屁股又落回石块上,继续认真的仔细着手下事物。
此时天色将暗未暗,晦中透着最后丁点的白,再兼之身侧篝火暖光,衬得温浮祝这人是怎么瞧怎么好看,怎么对眼就怎么会被他的温柔晃了心神。
可这人偏偏在串一串虫子,你说恶心不恶心!
谢常欢简直要恶心死了!
再想着一会这人要吃掉这些东西,也不知怎了,他就有点浑身不自在。
「老温……你真确定要吃这些东西?这个虫子……」
「这不是虫子。」温浮祝第四次纠正他,顿了顿,又歪着头瞧他,「好吧……其实说它是虫子也不为过,但是这东西真的是能吃的,还很好吃。虽然我手头没甚么其他作料能给它增色,但是这么烤来也是蛮不错的。」
他以前和江墨饿的实在受不了了,几乎就是经常吃这种东西的。
可以说是大自然里但凡是能入腹的,他和江墨就没有甚么是没去尝试过的。
倒是这个该是经常风餐露宿的杀手,这时候瞎矫情个甚么劲?
温浮祝也不知怎了,童稚时那丁点坏心眼忽的又涌上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冒个不停——他一会儿铁定要让谢常欢吃到的!如此世间美味,如果未曾尝过,那简直少了一种乐趣可言啊!
谢常欢本是还想再劝一劝温浮祝的,只是忽瞧得这人微勾唇角一边手下干净利落的叉着蝉,一边抬起头来眼中水波微晃的瞧了自己一眼。
却忽然看的谢常欢右眼皮一跳。
全身倏的想要打个冷颤,觉得有甚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下意识便微退了一小步,去转着篝火上叉着獐子的树枝,一边转却也忍不住调整了下角度,面对面冲温浮祝坐着了——不知怎的,觉得这个角度能更安全,总觉得他一会要发难。
篝火又劈啪作妖了一二回,彻底静燃的时候,温浮祝施施然的抽掉了插了一串蝉的树枝。
谢常欢吸了下鼻子,尽量不去看他要怎么吃蝉,自顾自去撕了条獐子腿下来啃。
温浮祝倒不知怎了,虽然能察觉出谢常欢在抗拒这件事,但一想到一会他吞了蝉会是怎样一脸怂样,便忍不住故意去逗他。
隔了渐熄苗头的篝火,温浮祝晃着手中树枝在他面前乱颤,「尝尝。」
「不,不必。」
谢常欢果断回绝。
「你吃进嘴里了,便会慨叹世间怎有此等好吃之物了。」
「真不必。」
「常欢,你是不是怕虫子?」
「并不怕。」
「那为甚么不肯吃这个。」
「这是两码事。」
「哦~」温浮祝微高昂了调子又拐了一折渐落了音。
於是乎,他既然不是怕虫子,只是可能不敢尝试吃掉这个东西,所以一会扔进他嘴里,也是不会多惹他生气的。
温浮祝又寻思着,谢常欢这个人至少该不会是生自己气的吧?
却也不知怎了,忽然忍不住在内心将江墨同他比较了一番。
当然了,仅仅是从恶作剧这个角度来思虑会不会生气这么一说。
江墨是从小被自己整惯了,因此日久天长的只好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自己的整蛊。
同理言之,常欢早晚也是要适应自己的这种顽劣性子。
只不过,这么多年在茶渡小筑里同他言欢的时日,确实是没怎么真的暴露过自己的恶习。
温浮祝又咬下一只蝉来,一边静默的嚼着,一边不时的瞟眼谢常欢。
谢常欢觉得这顿饭真是吃的战战兢兢,甚至就怕之前獐子被温浮祝剖肚塞了些调味的野果草味时叫他顺手塞进去了甚么不伦不类的东西,好在心惊胆战的吃完大半只獐子后,并没发现那些个球球蛋蛋的玩意。
而温浮祝那根树枝上原本串的密密麻麻的蝉也尽数清空了。
这人是得多可怕啊。
谢常欢走到一侧去消食兼带顺马毛,一边寻思起温浮祝吃东西的口味,不由得就在心底恶寒了一把。
这边刚顺了两下,便听见身侧有脚步声响起,谢常欢警觉的侧头去,只瞧见温浮祝在拾压在一旁石块下的缰绳。
两手空空如也,应该不会有甚么非逼自己尝试一下不可的心思。
谢常欢继续惴惴不安的顺马毛。
可屏气凝神了半晌也不见的温浮祝有其他动作,他也不喊自己的。
谢常欢忍不住了,狐疑的回过头去,只瞧见温浮祝双手拢着袖子,牵着缰绳,微歪着头一脸温柔笑意正看着自己呢。
谢常欢的喉头不由自主滚动了下。
那甚么……古人诚不欺我也,都言月下观美人总是别有一番韵味的。
总是……别有一番……让人想吻上去的韵味。
又想起这人刚吃过那甚么,谢常欢忽然又想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可是这样的温浮祝确实很诱人啊。
温浮祝的笑意加深一层,压低了嗓音略带沙哑的音色更加拨动谢常欢的心弦,「你老盯着我瞧甚么?」
谁让你一言不发站我身后的!
我不回头瞧你我瞧谁?!
本是想同他玩笑回去,却甚么也说不出口,一味的压着心底难耐的情愫。
两人又是这般相寂无言对视了半晌,谢常欢终于忍不住一甩手扔了缰绳,大步踏上前一把揽了他的腰一手按住他肩膀,唇便堵了过去。
温浮祝的笑意更深一层——兔崽子,总算是看动你了。
舌尖微勾卷起提前压进腔侧的半只烤蝉,温浮祝一面顺从的张开了嘴,一面干净利落的将其推进了他嘴里。
谢常欢原本还深情闭起的眼睛一瞬间瞪大瞪圆了。
刚想往后退。
温浮祝那只手却不知何时扣紧了他的后脑,迫他退不得。
倒是这干了坏事的人先撤了嘴,只不过没离的远,鼻峰仍能擦着他鼻尖,垂眼而望也是他低的不能再低的眼睫在月色清辉下投的那一面清淡阴影,呼吸微微扫面,顺着毛孔便钻入彼此肺腑,肆意交缠的名为诱惑的气息,连张嘴多喘一口都怕先行破坏了这个太过暧昧的『温度』,一瞬间便也不知先前入口了些个甚么东西。
——不,不恶心的。
在他重新吻上来的那一刻。
第二次他先主动了。
谢常欢也忍不住笑。
——好吧,虽然这东西看起来吃起来想起来都十分的恶心,但我敬你这次行了件趣事,便……便算作将功抵过罢。
直到二人都吻得气息微微有些不稳时,温浮祝当先放开了谢常欢,尔后想也没想的跨步上马。
一下子情绪还有点乱,一是没想到他那么从容的接受,二是没想到他也没有甚么太多怪罪的意思,倒让温浮祝有点不好意思,这么一不留神,便上的是他的马。
谢常欢恶狠狠的又将那半只蝉在口中一分为二,吞咽下去了一小块,觉得味道还是不赖的,不过还是没过的去心理上那关,此刻瞧见温浮祝的糗态,只嘿嘿嘿的发笑,「你上我的马做甚么?」
温浮祝一愣,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然后轻功一跃跃回了自己的马上,当先往前慢晃了两步。
谢常欢挑挑眉,也二话不说翻身上马,心说嘴里这只蝉味道还能不错大抵是因为沾了老温的口水,此刻只催的马快步上前同他并排,侧着头一个劲张大了嘴伸着舌尖乱颤,含糊不清道,「老温,谢谢你的烤蝉。」
温浮祝牵引马头往旁侧移开,暗道了句不妙,总觉得谢常欢是会恶心回来的。
「你瞧你瞧,我又把它吃了一半,它现在变成甚么样的尸身了呀?是肚子还是翅膀留在外面。」
温浮祝扭跨,再度迫着马离远了他。
「老温老温……你快看看好告诉我呀,我自己看不到哟。」
「……吃个虫子你难道还要了解自己如何把它分尸了才能安心的吃拆入腹么?」
呦呦呦,终于炸毛了。
谢常欢狭长的眼尾一眯,上挑的更加厉害了,直勾勾的盯着温浮祝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这才心满意足的将这最后一丁点吃进肚里。
尔后继续一路跟着他,一路盯。
温浮祝只当他是还为刚才那事忿忿不平,倒索性坦然的让他盯着去好了。
可没想到又这般一前一后行了小半个时辰,这人忽的又仗着自己胯下是匹好马壮马,硬生生再度挤了过来,尔后倾着身子非将他那尖的足可当暗器似的下巴卡进了自己肩窝里,整个人也跟没了骨头似的软耷耷的靠在自己身上,呼吸轻吐,月下风柔,他轻声道,「老温……你以前有没有像刚才引诱我那般勾引过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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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忽然便唬的温浮祝一愣,随后略微侧过了脸,脸颊无意间蹭过他头顶的黑发,忽的便像是蹭了一团乱麻在心。
「你甚么意思?」
——我其实并没甚么意思。
谢常欢不愿这时候抬头看他,总怕两人忽的剑拔弩张起来。
於是只好继续盯着他衣领下微露的白皙胸膛看个不停,借以缓解心情。
——十三寻曾经这么问过谢常欢,问他,「你就没有想过这个人的财路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他温浮祝是个隐士、本该没甚么金银来路,但是吃喝用度皆是不愁,一言一举也绝不像是为生计所困的人。
问题是,这人长得还、还……
所以不止一个人曾私底下这么问过谢常欢,「你说他这个人是单独居住的,那会不会、会不会其实是被甚么人给包着的……毕竟有时候有喜欢玩弄公子这种癖好的,不可能真往家领吧。常哥你也说过他那个人其实身份很特殊,那么包着他的那个人,自然也不可能是甚么地位低的人。」
当时他听了这话总是要跟这群人干一架的,这么讲我老相好,你找打还是找死啊?!
可到底也是有几年去茶渡小筑的时候,未曾不是底翻天的找找看有没有甚么可疑的东西。
只要去了他那儿,他铁定是要把甚么都翻一把的。
没甚么特殊之处,只是一个人生活的迹象。
而且,那时候自己身上事还多,谢常欢每年总是不定时的去寻他。
次次都寻得到,偶尔一两回他不在家,那必定是到当日初见河溪处钓鱼去了。
——如果他真是谁人的那甚么的话,那总得有那人来找他、或者他和那人去了哪里的情况而不在家吧。
而且自己的行踪也太过飘忽,每次又不是商量好了去找他的,多是搞突袭的次数多。
所以谢常欢後来更加有底气揍他们了——说一次往死里揍一次,只揍的统统闭嘴没人再敢胡乱揣测这件事。
总以为自己其实已经足够了解老温了,可这次叫他陪着自己一出来,谢常欢才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他。
便是连吃甚么的口味,也不曾多留心过。
起先总想甩脱自己那一身事,然后干干净净的站到他面前来——自己没有身后那一屁股的债,亦没有还不尽的恩情。自此之后我不再是任何人,我仅仅是你的谢常欢。
可你真的也仅仅是我的吗?
……一开始未曾不是信过老温他自己所言的,财路是来自于他的暗器流通。
可聂白那日回来后偷偷同他讲的话,到底像是一颗暗刺扎进了心底,驻了根不说,就恐其还会发了芽,自此愈长枝叶愈旺盛,倏忽间便遮天蔽日,遮住自己一颗本就辨不太清的真心,也再也无法停止下来猜疑。
尤其是,谢常欢知道的,温浮祝身边原先真的存在过那么一个人。
有时候也不是未曾揣测过——欸,那俩人是不是十多年前吵了甚么架?於是互相不搭理谁了?温浮祝也搬出来独居了?所以才叫自己找着了形单影只的他?
可怎么……又联系上了呢。
似乎也得知了自己缘何那么招羽鸦恨了——自己除了大赌伤身小赌怡情闲着没事逛逛花楼听听曲子捎带杀杀人放放火之外,他可真是压根没做一丁点要逆了隗昇的事情啊!凭甚么便要被羽鸦盯上?
简直莫名其妙!简直岂有此理!
说真的,十多年前他第一次遭受羽鸦的暗袭之时,他百思不得其解,後来被羽鸦轮番攻击的狠了,他就已经习惯成了自然,倒也懒得思索是为甚么了。那帮狗腿子,可能只是看不惯自己吧,反正自己又不可能真落在他们手里玩完儿,那自己且自顾逍遥好了,由得屁股后面一群追随者,有甚么的?
起先还寻思过,莫不是那个暗中情敌盯上了自己,可再仔细一想,时间对不上啊,十多年前,自己还没找着温浮祝这个人呢!那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吃的哪门子的鬼醋?
所以谢常欢也一直在说服自己,其实那俩人之间没甚么的,可能自己只是曾经做过些甚么让隗昇高层看不惯的事罢了。
如今其他消息一综合,又想起前些时日的事。
谢常欢就挺不是滋味的。
说白了,正如他前几年不敢老是烦扰温浮祝——那因为他自己身上带的事太多了,自己不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所以他才拼命的想把所有过往统统斩断,这才有底气一清二白的站到他面前去。
如今,真站到这人身边去了,才觉得,自己仍旧那么那么的渺小。
那么那么的,不可与之相配。
他谢常欢一生真没求过甚么别的,甚么事基本都是人家求到他门上来了,他这才又勉为其难的应下了,後来承了许多恩情,再到日后交友广泛,广布天下,实际都是一个顺其自然的结果,没甚么特别的争与不争。
所以他其实挺不愿掺和一些不干不净的事。
尤其是,在感情里面有杂质,他受不了这个。
此刻又转念想着——许不定羽鸦的人现在便有暗中紧随的、也许不定那个人也在屁股后头跟着,不知怎了,忽然猛的一抬头,顺着他的下巴颏便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接着双手也恶狠狠发力将他勒进自己的怀里,头一次带着点怒气去堵他的唇。
温浮祝没想到常欢这是又抽了哪门子的疯,只当他是刚才那只烤蝉吃后反过恶心的劲头来了,起先还顺着他,心说捋捋毛,别真生气甚么的。
可没想着这人手上使的力气真不带虚的,搞得温浮祝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要被他勒碎了,便忍不住提肘克在他胸前,想要迫他松手。
忽然间舌间尝到了丁点血腥味。
温浮祝忍不住低吟了声,也带了点真动手的气力二度去迫他离开自己。
谢常欢被这一下抵的终於是后退了些许身子,只是又一个猛子扎回了温浮祝怀里,二人胯下的马也被刚才的动作激的有些想要乱扬身子,此刻又扬不得只好一个劲刨地猛打响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