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玉松了口气,也坐起来,靠着床头。
房间里一时沉默,空调的风呼呼作响,冷风这时候就有些刺骨。身上热潮冷却下来,谢时玉被吹出一身鸡皮疙瘩,他随手扯了衬衣披上,反应还没完全下去,但这样一折腾,已经褪了七八十。
他瞥眼看韩珉,只对着个背影,光裸的背脊起伏如山岗丘陵,两块凸起的肩胛骨十足性感,发丝有些凌乱,黑的发,白的背,黄澄澄的顶灯,光线一片明一片暗,还残留红色的暧昧痕迹。
好嘛,又回来了五六十。
谢时玉清了清喉咙,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韩珉弯腰从裤子兜里翻出烟和手机,瘦窄臀部半露,然后低头点了火,站起来转身看着他。
跳动的火光印在狭长幽深的黑眸中,眼尾的残红未褪,赤身站着,一点不避讳。
谢时玉喉结滚了滚,“不好意思,我……”
“穿好衣服走吧,房我留着。”韩珉打断了他,然后低头摆弄手机,声音挺烦躁。
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韩珉没理,套了裤子,扣子没扣,松松垮垮挂在腰上。然后倚着电视柜,把通讯录翻了一溜儿,想找人上门泄个火。
弄到这一步了,硬生生刹车,憋一晚上太委屈自己了。
谢时玉低着头,一颗颗扣上扣子,他动作慢,一边扣一边觉得可笑,怎么最后事情会搞成这样。原先只是想解压的,现在反而心情更差,不仅没能让他放松,还增添了个欲求不满的症状。估计明天上班他会被护士评为全医院脾气暴躁缺乏耐心的烦人医生之一。
但他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放纵一下没关系,随随便便就找个人上自己又过火了。这样一想他也挺双标的,如果韩珉乐意,他的确是想上他。上人和被人上,对他而言又不一样。之前他还觉得别人虚伪,自己还不是一样。
谢时玉穿好衣服,摸出皮夹,数了几张红钞出来,估计能够一半房费。
他把钱放在电视柜上,刚抬眼,就看见韩珉瞪着他,比刚才脸色还差,声音冷嘲,“怎么着,精神补偿费?”
谢时玉收回手,“不是,房费。”
韩珉拧着眉,“用不着,你收回去吧。”
谢时玉没动,“收着吧。”
韩珉冷声,“我收了的话,你觉得这钱像什么?”
谢时玉愣了下,无奈又疲惫地笑了下,肩膀有些垮,看着精神挺差,“你说什么就算什么吧,我只是不想欠着人。”
韩珉盯了他一会儿,把手机放下,“下次心情不好,也别随便跟人走,不是谁都肯按你的意思来。”
谢时玉叹气,“我也是第一次碰上这事,其实比你还郁闷。我最近流年不利,总遇上倒霉事,或许该迷信一下,去寺庙求个转运符。”
韩珉打量他精神状态,“看样子你朋友没说谎。”
谢时玉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是真失恋。”
谢时玉笑了下,“我干嘛骗你这个?博取同情吗?”
韩珉手上的烟快烧到指尖,把火星摁灭了,“拿不准,虽然真真假假对我不重要。”顿了顿又说,“照你朋友的说法,你觉得分手难过还是被背叛难过?”
谢时玉有些困惑他为什么开始问这个,摊摊手说,“被背叛吧,如果光是分手其实还好。但他出轨的是我朋友,这点就没法接受,有种最信任的两个人合着伙骗你的感觉,如果是陌生人,我可能就只是单纯的生气,但现在感情就很复杂。”
韩珉嗯了声,淡淡说,“那是挺惨的。”
谢时玉苦笑,“知道我这么惨的话,你现在是不是心情好点了?”
韩珉说,“没有。”
谢时玉耸耸肩说,“那我也没辙了,我走了,明天还得值早班。”
韩珉没回答,只是眼神扫过他下半身,“你打算就这样出去?”
谢时玉轻咳了咳,低头看了看,也有些尴尬,“你介不介意看在我出了房费的面上,再让我用一下卫生间?”
韩珉瞧着他,谢时玉的脸有点苍白,脖颈还残留着一点褪不下去的红。漂亮,很让人心动。
他想了想,勾了谢时玉的裤腰把他拉过来,“我没怎么伺候过人,你担待点。”说着,就跪了下去。
第8章 工作室
第二天,谢时玉醒的时候,韩珉已经走了,床头柜上留了张纸,龙飞凤舞留了串数字,看位数应该是号码。
谢时玉拿过纸默念了两遍,反应过来后已经把号码输入了手机。
留电话算什么意思?还要再次联系?谢时玉下床,有些琢磨不定。
电视柜上之前放的房钱倒被拿走了,做到了两不拖欠,这点不错。
谢时玉冲澡的时候还有点发怔,昨天的进展太魔幻了,简单总结来说就是韩珉帮他口了,自己在他嘴里或手里高潮了三四次。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了。
水流哗啦啦打下来,谢时玉撑着墙,腿还有点软,胸口被咬破皮了,还红肿着,热水冲下来,有点刺麻的痛。
他掬了热水,泼了泼脸,浑身酸疼,但精神不错,洗去了连日的阴霾郁结。闭上眼,睫毛上挂着水珠,满脑子都是昨晚的混乱画面。
昨晚谢时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韩珉偏头,将嘴里的东西吐掉,然后说,“失恋的人有特权,还有,”他微微一顿,嘴角还有点擦红,“补偿你蹲在地上看了一小时的月亮。”
坦白来说这种原因并不可信,也许韩珉只是心血来潮,但不管是为什么,谢时玉昨天都享受到了,没什么可不满的。
被那双漂亮眼睛自下往上望着,全心全意伺候时,是一种很难得的视觉享受。
前一分钟还以为这一晚会是灾难,下一分钟就超出了预期。
裹着毛巾出来,酒店房门被敲响,打开门,看到推着餐车的侍应生。
韩珉竟然帮他叫了早餐。
在尽情放纵了一晚后,他还吃到了煎得恰到好处的溏心蛋,微焦的吐司和热腾腾的咖啡可可。
他享受着蛋液在嘴里流散的感觉,模糊地怀疑他是不是经历了一场幻觉。
胃里充盈的感觉,让他心情很好,神清气爽。
打车回家,换了套衣服,再开车去医院,抵达医院停车场时还提前了20分钟。
进医院打了卡,站在电梯里,盯着存储的手机号看了会儿,谢时玉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往左滑了下,点了删除。
很高兴他第一次拆盲盒,就拆出了个限定款产品。
但他不可能一直这么干,哪怕只是镇痛的安非他命,吃多了都容易上瘾。
韩珉是被莫小桐一个电话从酒店叫走的。
走的时候,谢时玉还在睡,韩珉觉得他睡得香,特意放轻了动静,没舍得惊动他。
莫小桐是韩珉服装工作室的助理,他们工作室不大,拢共两个助理,三个设计师,接私人订制也接大公司的品牌企划和单品设计,生意不上不下,勉强能维持。
他到的时候,小男生蹲在地上,周围堆了一地的烟头。
看他来了,莫小彤抱着黑色双肩包站起来,一脸烦闷,“说好了再给两天时间,结果今天门就被他们锁了,还他妈的泼油漆。”
身后的玻璃门被拴上了铁锁链,一大片刺目惊心的红色,散发着刺鼻的化学气味,旁边的白墙上被刷了两个大字——还钱。
“其他人呢?”韩珉问。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味道这么重,还要找人,还要清理,今天肯定是干不了活的。”
“嗯,给慧姐多放两天假,她是孕妇,这油漆味儿没一礼拜散不掉。”
手机发出了短信提示音,韩珉掏出来看了下,是昨天拍封面的钱到账了。
莫小桐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她的客户怎么办,催的可急了,弄了一半搁这儿。”
韩珉没抬头,低头发消息,“剩下的我帮她对接。”
莫小桐不出所料,撇撇嘴说,“那客户真是赚翻了,换你接本来得加钱的。”
把钱给人转过去以后,韩珉又翻起了手机通讯录,“我叫个人过来开锁……”
“不用,”莫小桐打断他,献宝似的从包里掏出把巨大的钢筋钳,“我从老邹他店拿来的,看你用不用得上。”
韩珉一看乐了,“你还想得挺周全。”
莫小桐晃晃肩,“主要看你想怎么处理,如果你还是不报警,我就自己剪了算了。”
韩珉卷了袖子蹲下去,手臂发力,用钢筋钳剪断了铁链,把锁链抽出来,扔到一边,再用钥匙开自家的锁,捅了捅却捅不进去,低头一检查发现是被灌了铅。
莫小桐凑进来,看到这情况,恶狠狠地骂了句,“操,又他妈不是我们借的钱,也是帮别人还的,自己一分没花到,犯得着这样赶尽杀绝吗?把我们搞停业了,看谁还给他们凑钱还上。”
他们自家的锁是防盗的那种大锁,钢筋钳就派不上用场了。韩珉脸色也不好看,放下钢筋钳说,“我叫师傅过来,先等一下吧。”
莫小桐气闷地很,“那这油漆怎么办啊?”
韩珉说,“谁泼的就谁来清理。”
现在放债的还挺讲道理,韩珉前脚把钱转过去,后脚一个大光头就领着三四个小弟带着工具来了。
看到韩珉很熟地冲他招手,“韩老师,这次真不好意思,但你晚了两天,该走的流程肯定要走一走。我下手都有数,洗一洗就干净了。”
莫小桐翻了个白眼给他,“不都跟你说过了吗?让你等两天都不行,等钱买棺材啊?”
光头瞪了他一眼,却只对韩珉说话,“你家这小孩说话真是难听,欠教训。”
韩珉冷冷看他,“你动个人试试。”
光头挠了挠后脑勺,“也就开个玩笑嘛,你脾气我知道,别这么认真。”
借了卫生间装水,刷墙的刷墙,洗玻璃的洗玻璃。
莫小桐把工作室的窗户都开了通气,还是被熏得脑子胀痛。
韩珉整理桌子上散乱的设计稿和布料,“吃饭了吗?给你点份早饭?”
“不用了,气饱了。”莫小桐气鼓鼓地坐下,开了自己电脑。
过了二十分钟,订的外卖到了。
莫小桐被香味勾的蹭过来,坐在韩珉身边吃煎包,嘴巴塞得鼓鼓的,吃到一半,突然往韩珉身上嗅了嗅,“老大,你昨天去哪儿了啊?”
“怎么了?”
“身上一股酒气,没以前香了。”
韩珉说,“你管的还挺宽啊。”
莫小桐说,“你肯定没回家睡,你最受不了脏臭了。”
韩珉撕开醋包,“嗯,昨晚捡到只被遗弃的小狗,太闹腾了,被折腾了一整夜。”
莫小桐信以为真,“哇,什么品种的狗啊,黑的白的,可爱吗,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韩珉说,“挺白的,软乎乎的一小只,怪可怜的,不过牙尖嘴利,帮它洗完澡就跑了,估计找不到了。”
莫小桐有些遗憾,“好可惜啊。”顿了顿又抬起眉毛说,“你没骗我吧?”
韩珉笑了下,“如果下次再碰到的话,就带来给你看看。”
莫小桐有些高兴,“好啊,我给它买高级狗粮。”
伸手从韩珉那儿拿了碗红豆沙,莫小桐拿勺子搅了搅又说,“对了,警察那儿还没消息吗?”
韩珉一顿,“查到了,说人回老家了。”
莫小桐厌恶又不耐烦,“早就该报警的,跟这种人好好说没用,钻牛角尖里了,你对他够好的了,他还背叛你。”
莫小桐一想到这,就恶心得吃不下东西,放下勺子,“气死我了,都没胃口了。”
韩珉擦了手,不是很想谈这件事。“等会中午就回去吧,今天放一天假,散散味。”
莫小桐点点头说好,站起来收拾起桌上的餐盒,边收拾边说,“不过李恒这人也挺奇怪的,卷钱跑就跑了,还留了一堆消息,太矛盾了,好像就是故意等着让你去找他的。”
韩珉没说话。
莫小桐继续,“我估计他也没想到你心那么狠,真的会报警,就是想你去求他。想他个美事儿呢,之前追你的时候就挺疯的,你不理他是对的,谁知道这种神经病会干嘛。”
韩珉打断他,“行了,没事就回去吧,我来锁门了。”
莫小桐提溜了垃圾,又背上双肩包,“那我先走了啊,老大,今天下午本来约了两个客户,你跟他们说一声啊。”
韩珉点点头,“嗯,我记得,你走吧。”
莫小桐走后,韩珉给预约过的客户打电话说明了情况,拿了画册,也回了家。
到家后先进浴室冲澡,衣服上一晚上的汗味酒气是挺难闻的,他自己也有些忍受不住。
有意把水开得特别烫,反复用沐浴露冲洗了三四遍,确定一点味都闻不到了,才肯停下来。从淋浴房出来时,皮肤都搓红了。
他拿毛巾擦头发,回自己屋开了电脑,打开软件做图。在电脑前这么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烟灰缸里堆了不少烟头。
中途赵景侯打电话过来,赵景侯是本地一个学校教设计的老师,在本专业上有点名气。周炎那小作坊背后老板就是他,不然韩珉也不会帮周炎去做模特,酬劳少还费时间,就是还赵景侯一个人情。
赵景侯跟他说照片的事,“照片发我了,给你也发了一套,你看看,效果怎么样?”
韩珉登进邮箱,下下来看了,比预想的品质要好,“还不错。”
赵景侯说,“得,那就是小炎那衣服设计的一般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炎那风格我不熟。”
赵景侯说,“他本来就刚入行,肯定要多磨炼,不过这组照片看着还成。”
韩珉点点头,“摄影师水平不错,能抓得住主题。”
赵景侯在电话里笑了笑,“你也不错,有表现力。不过时玉的确眼光很精准,我就知道你两搭档合适,你会喜欢他风格的。之前你有套很喜欢的摄影作品,也是他拍的。”
韩珉倒没想到,“哪套?”
赵景侯说,“就那副空山,你还印了一套出来呢。”
韩珉这才想起来,怪不得那天听着名字有点耳熟,不由笑了下,“他还挺全能的。”
赵景侯又跟他说了点展会的事,韩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之前带回来的素描本摊开来,他一边打电话一边随手拿着笔勾了个形。
赵景侯说到后来,还是劝他,“我觉得这次机会挺好的,你可以报个名。”
韩珉说,“再说吧,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等挂了电话低头去看素描纸,他脑子里其实也没具体想法,就是随便涂着玩,结果不知不觉竟然画了谢时玉的样子,纸上的人,五官清俊秀气,笑吟吟的,怪好看的,只是眼睛里不太开心。
韩珉瞧了会儿便用手盖上了,他早晨走的时候留了电话,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估计就是凉了。
也是,两个撞了型号的凑一起能干嘛,床上关系维持不了,他倒有心当个朋友,但当朋友有了这经历也怪尴尬的。
这么一想,就怎么相处都不合适。
韩珉也没多上心,就一晚上的关系罢了。他把画册往旁边一推,看了看墙上的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拿了外套出门。
第9章 谢医生
今天一天门诊都闹哄哄的,送走最后一个患者,谢时玉回到办公室写手术报告,到晚上七点多时,被抢救室的电话叫去。
原来是三环路上发生校车侧翻,一下子送诊大批儿童,值班的几个医生现在都在抢救室里,医院人手不足,把下班的医生都叫回来了,更遑论谢时玉现在就在医院。
持续的急救手术,在各个病房来回切换,场面很血腥,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在这种时候,一切动作都是本能,根本没法去想自己手下的是人、是孩子、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
忙碌到凌晨两点多,刚刚换下湿透的手术服,又被产科叫去。
接产的护士把孩子交给谢时玉,是个临时早产的新生儿,太小了,不哭不闹,看起来像个瘫软的肉团。肤色苍白,无法自主呼吸,四肢松弛瘫软,无法判定能否存活。
谢时玉把它平放在保暖台上,用无菌管清理呼吸道分泌物。
一旁产妇的大出血还没有止住,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产妇遭受了三级撕裂,由于宫缩乏力,无法止血,产科大夫在准备进行子宫切除。
这可能是她唯一的一个孩子了。
气管内吸引后,谢时玉用手拍打婴儿的足底和背部,但一直没有反应。谢时玉面色微微发白,今天他手上已经发生过太多不不幸的事了,他很希望能有个好的收尾。
正压人工呼吸,又开始进行胸外按压,持续了一分钟,婴儿终于抽泣了下,开始断断续续地呼吸。
肤色和心率慢慢恢复过来,谢时玉松了口气。
协助谢时玉进行治疗的小护士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谢时玉收回手,“转入NICU,中度早产,出生时有重度窒息,需要继续监护。”
婴儿比他先一步推出手术室,他离开手术室时,小孩儿的爸爸追着小车跑了一段,看到医生出来了,又转来问产妇的情况,眼眶红红的,胡子拉碴,看样子也在外头守了很久。
谢时玉也不好说里头怎么样了,只说医生还在抢救,小孩儿爸爸一下就崩溃了,拉着他的衣服跪下来开始求他,旁边的护工上来拉他起来,大男人浑身脱力地被扶着,好像要站不住。
谢时玉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他还是实习医生的时候,有次跟梁培宽从产房出来,他们筋疲力尽,费了很大的工夫,最后小孩保住了,大人没保住。那个男人知道后,跪在地上,边哭边喊,“你们救错人了!你们救错人了!”
刚刚救活一个生命的喜悦和满足感荡然无存,很快被深深的自责和无力包裹。
他第一次进手术室就是这样矛盾且两极分化,后来一整天他都吃不下饭,虽然产妇的状况跟他压根没有关系,但还是因为直面死亡和医生的职责,而不安与难过。
晚上逼着自己吃了食堂的半碗红豆粥,吃完就开始吐,反而更虚弱,后来跟着值班的时候,昏了过去,因为低血糖和胃出血被送去急救。值班医生自己躺上了手术床,在他们那届都传成笑话了。
所以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刚开始一点小事就能被击倒,后来才慢慢地学会自己调节。
护工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谢医生,你先走吧,这边有我们。”
谢时玉点点头,回去办公室,脱下被汗水浸湿的手术服,洗干净手,换上白大褂,他开了罐红牛,边喝边往急诊室那边赶。
急诊室值班的医生被喊去楼上病房了,让他帮忙顶一下。
今天一晚上太忙了,像打仗一样到处跑,一个战壕接一个战壕。
谢时玉坐下来,气还没喘匀,就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包围了。
还好陆续来的几个都只是发烧,腹泻等常见症状,没有特别复杂严重的病患,最近春夏之交,气温变换,小孩儿体质差一点就容易生病。
等楼上医生下来了,他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外头基本空了。
“谢老师,真的麻烦你了。”值班医生小王急匆匆跑下来。
“没事。”谢时玉扭了扭手腕,站起来,往旁边小椅子上挪了点,“我占你半张桌子把病例报告写完,不妨碍吧?”
“没事,这算什么话,您尽管用。”王医生说着就去急诊办公室的角落里洗手,水流哗啦啦响。
谢时玉低着头写报告,又听到有人进来。
“谢医生?”嗓音微微沙哑,但很好听。
谢时玉抬头一看,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韩珉抱着个小孩,看着他,也有些惊讶,面色憔悴,没一开始看到那么精致,也是熬了一晚上的疲惫状态。
“你……?”
韩珉拖开椅子坐下来,“带小孩来看病,发了一晚上烧了,怕烧坏了。”
谢时玉看了眼病患资料,女孩儿的名字叫韩洁,才三岁,跟韩珉一个姓。谢时玉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心里有一点惊虑。
小女孩睁着黑亮的眼珠儿看看谢时玉又看看韩珉,小脸因为发烧而红通通的。
谢时玉本能地观察了下孩子的精神状态,还成,挺精神的,虽然因为发烧嘴唇有点干,但面色红润,睁着的眼睛灵活地转来转去,小手一直紧紧攥着韩珉的衣服,很乖地窝在他怀里,有点怕生。
这种情况下遇见,谢时玉有点尴尬,只能捡着孩子情况问了两声。
幸好这时候,王医生洗完手回来,听到他们刚才对话,坐下来,“咦?谢老师,你们认识啊?”
谢时玉摸了摸鼻子,只简单点了点头,站起来收拾了东西,“你看诊吧,我回办公室了。”
王医生点点头,“好,您也别忙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都几点了,明天好像还是您的班吧?”
谢时玉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嗯,我准备走了。”
他回办公室换了衣服,稍微收拾了下东西,锁门离开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他家到医院还有十几分钟车程,估计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时间就差不多了。
还好明天他只是病房值班,不用看诊,不过下午排了台手术,中午需要休息一下养养精神。
坐电梯下来的时候,又碰上韩珉,没带着孩子,在自助台前缴费。
视线一瞟间,彼此都看到了。
谢时玉在原地停留了下,然后走过去,装着不认识反而更奇怪。“孩子还好吗?”
韩珉收了卡,转过身,“说要做进一步检查,所以先留院观察一晚。”
谢时玉点点头,“现在检验科和影像科医生都不在,明天做好检查再治疗,的确保险点。”
韩珉后靠着,双手抱着胳膊,可能折腾了一夜,眉宇间有点倦意,眉心蹙着,有些清冷的味道。出来的太急,他就穿了件紧身的黑色短袖,上臂的肌肉绷着袖口,很性感但也单薄。医院大堂穿堂风一刮,看着怪冷的。
谢时玉想到他要陪夜,就一个人,估计没时间回去拿衣服,犹豫了下,还是脱了自己外套递过去。
韩珉挑眼看了看他,似乎不解。
谢时玉说,“病房里没开空调,晚上有点冷,医院的毛毯要是盖不惯,就披件衣服。”
很多病人都不爱盖医院的东西,觉得不干净,虽然医院里的消毒杀菌才是最到位,严防意识比哪里都强。但也有些人有洁癖,不爱用别人用过的,谢时玉不知道韩珉是不是也这样。
“谢谢。”韩珉伸手接了,是件薄夹克,手指触碰,还带着原主人的体温,他心里突然有点柔软,“你明天来拿吗?”
“嗯,我明天病房值班,到时候肯定会巡到你们这儿。”
韩珉说,“都这个点回去了,明天一早又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