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这才叹了口气说:“按说这是孔家的喜事,只是……侍候你和二少爷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看得出你是个好人,看到你和二少爷在一起能开开心心的,我也跟着高兴。可如今……二少奶奶传喜讯,我这心里却不知什么滋味了。”
“二少奶奶传喜讯?”常生重复了一遍,似乎有些不懂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
“嗯。”夏风点了点头,小声说:“昨儿大夫来瞧过,说二少奶奶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常生顿时呆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
夏风见他果然难以接受的样子,便劝了一句:“常生……你要想开些,就算二少爷真心待你,这传宗接代的事你也帮不上忙,不是二少奶奶也是别人,二少爷迟早都要生儿育女的。”
常生一直不说话,呆呆地在椅子里坐了一会,忽然站起来,提起地上皮箱就往外走。
“你……你去哪儿?”夏风急忙问了一句。
“你别管了。”常生轻轻丢下一句,大步走了出去。
二少爷被小厮找回来时,管家还在大门口等着,见二少爷回来了,便迎上去拉到一边,在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二少爷脸色一变,立刻拉着管家就又上了车,连家门都没进便又走了。
车子在经过关向天的医馆时,二少爷让管家在车里等着,自己下了车,又进去了。
正在跟大夫交待事情的赵恒看见二少爷旋而又回,不禁有些奇怪地问了一句:“二少爷,您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府里有事找您吗?”
“哦……我忘了点东西。”二少爷说着,匆匆奔楼上而去,然后进了医疗器具室,见里面就一个护士在,便说:“你帮我找找,刚才我好像把一本账簿忘在这里了。”然后在护士转身四下寻找账簿时,他随手摸了一把手术刀藏在袖子里。
护士找了半天没找到,二少爷又说了句“我再去别处找找”就出去了。
赵恒见他匆匆跑下来又准备离开,便又问了一句:“二少爷!您找到东西了?”
“找到了!”二少爷点了下头,一刻不停地又走了。
车子开到码头时,天已经黑了,工人也下班了。打更的师傅给他开了大门,便走开了。二少爷带着管家往后面最远的老货仓走去,到了一处大门,管家轻拍了几下,里面便有人将门打开了。
二少爷走进去,接过开门人手里的一盏煤油灯,看到里面的墙角捆着一个人,嘴里塞着麻布团。此人看见二少爷进来,喉咙里一阵呜咽,似乎是有话要说。
“你们都出去吧。”二少爷一声令下,货仓里的两个人和管家一起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二少爷向那人走过去,伸手拔掉他嘴上的麻布团,然后还不等他讲话就飞起一脚踹在他肩膀上,骂道:“敢威胁我!没想到你在孔家做了二十年,不但吃里扒外,还想落井下石?”
此人正是带百合私奔的二管家老杨,在从北平押回来的路上估计就没少吃苦头,刚才这一脚挨的结实,不禁咳嗽了几声,才冷笑着说:“二少爷,我在孔家做了二十年也不过是个奴仆,要不是这次跑出去,我真不知道当大爷是什么滋味!没错,我对不起孔家,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贪图财富、享受玩乐,所以我不择手段想要得到这些。你若不给我钱,我就将百合做的事全说出去,看你孔二少爷以后还如何做人?”
二少爷咪起眼睛瞪着他,问道:“百合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做的事全跟我说了,你要是想知道,先把钱给我。”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值不值那么多钱?二管家,你也知道一万块大洋够你享一辈子荣华富贵了,难道我会那么轻意地给你吗?”
二管家又冷笑道:“二少爷,我也不傻,如果我现在说了,你把我杀了灭口,我岂不是钱没拿到手命也保不住了?”
二少爷笑了,咬了咬牙:“好。我现在就给你准备船,咱们船上说。”
说完,他开门出去,命门外的人去码头上准备一艘随时可以启动的机动船,然后扯着二管家上了船。支开了手下的人之后,他给二管家解开了绳子,然后坐在船舷上,等着二管家开口。
二管家揉了揉被捆得生疼的胳膊,才说:“百合说那天晚上给二少奶奶和常生喝的醒酒汤里面下了春药,然后她亲眼看见二少奶奶进了二少爷你的屋里,当时就常生自己一个人在。”
“那药是哪里来的?”
“我给她的。”
二少爷又咬了咬牙:“你为什么要给她那种药?”
“百合自己要的。”
“她要那种药做什么?”
“这个她不肯说,就说有大用处。”
“你既然帮了她,为什么还把她卖到妓院里去?”
“百合身上有五十两银票,但那是孔家存在南京当地私营钱庄里的钱,到了外面兑不出钱来。我们连夜跑的,没来得及把银票换成钱,到了外地以后又不敢回来。这五十两银票就跟废纸一张,我带着她不但没拿到钱还多了份累赘。”
“百合身上的银票哪里来的?”
“这个她也不肯说。”
二少爷冷哼一声:“是她不肯说还是你不肯说?你现在给我的信息不但不值一万个大洋,甚至分文不值!”
二管家一愣,不相信地问道:“难道二少奶奶和常生吃了春药共处一室的事……”
“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二少爷笃定地说:“我及时赶到,把二少奶奶送回去了,所以,那个晚上没有发生任何事。”
“这……”二管家一时慌了手脚,抓耳挠腮地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这就是你威胁我要那一万块现大洋的筹码,那么我告诉你,它一文不值,如你知道更多,或许还能换些钱财。”
“我……我还知道……”二管家不甘心地嚷道:“百合还跟我说了……”
“说什么了?”
“说……”二管家挖空心思地想似乎也想不出来该如何接下去。
二少爷慢慢向他走过去,然后探头在他耳边问:“你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吧?”
“我……我再想想。”二管家一副陷入深思的模样,但他没注意,二少爷已经绕到他身后,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勒住了他的脖子,同时从袖子里抽出那把锋利的手术刀,一下子割断了他的喉咙。
二管家死前的眼神还在冥想还有什么可以换钱的秘密,却没想到他说出来的一条就足以令他丧命。
“噗通”一声,二管家的尸体被二少爷投入滚滚长江,并很快顺流而下,那把只粘了一点点血渍的手术刀也被他扔入江中,沉入江底,陷入泥沙。
第56章 抗拒
二少奶奶用过晚饭,洗漱完毕,刚躺到床上准备休息了,玉心在外面传话:“二少爷来了!”
汤慧珺又坐起来,看见二少爷脸色苍白、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走了进来,不禁吃了一惊,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二少爷走到床边坐下,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才看着汤慧珺,小声说:“老爷院里的二管家抓到了,他知道了你和常生的事……”
“啊?”汤慧珺吓得一嗓子叫出来,二少爷忙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你放心,人已经让我……以后再没人知道了。”
汤慧珺不禁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小声问:“人叫你杀了?”
“我也是迫不得已,他拿这件事威胁我。”
汤慧珺立刻捂住胸口,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睁开眼睛,不放心地问道:“你确定没人看见?”
“管家和他的两个心腹知道,不过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断不会说出去。”
“那……人呢?”
“被江水冲走了,估计被发现的时候也早冲到下游不知哪里去了。”
汤慧珺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都怪我当时信了百合的话,不然……”
“这怎么能怪你呢?”二少爷安慰道:“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让你放心,好好养着身子,把孩子生下来,除了你我,没人知道这孩子不是我亲生的,你大可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孩子来的挺是时候,不然咱们跟娘不知要闹得有多不愉快,他是咱们的福星,我将来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汤慧珺听了,欣慰地笑了,倒在二少爷怀里,搂住了他的腰,感动地说:“表哥,我这辈子要不是有你,真不知道如何活下去。你能对我这么好,还能对我的孩子好,才是我的福气。”
“好了,别说傻话了,你是我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汤慧珺这才笑着坐起来说:“你对谁好你心里清楚,还用我说?对了,听说人已经回来了,你还不去看看?”
“啊?”二少爷一愣,连忙道:“你说他回来了?”
“嗯,早回来了,晚饭前小舅舅就过来看我,给我带了些土特产。”
“我还真不知道。那得了,今晚不陪你了,我得去看看他。”二少爷说着,便站了起来。
“看你猴急的。”汤慧珺笑道:“我怀孕的事,你想好了要怎么说,搞不好人家要吃醋的。”
“吃个屁醋!我还不是为他……”二少爷无奈地摇头一笑:“好了,你歇着吧,我哄那个祖宗去。”
二少爷回自己屋里,见只有夏风一个人在,便奇怪地问:“常生呢?不是回来了吗?”
夏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吱唔道:“常生他……”
“他怎么了?”二少爷眼睛一瞪,夏风吓了一跳连忙说:“他回来就走了,我问他去哪,他不肯说。”
“好端端的回来了怎么又走了?”二少爷嚷了一嗓子。
夏风这才“噗通”一声跪下去,胆颤心惊地说:“奴婢多嘴……告诉了他二少奶奶怀孕的事。”
二少爷这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了声:“起来吧。”然后也转身出去了。
常生在新宅子里又冲了个不冷不热的澡,洗去一身疲惫之后,换了衣服坐在床上发呆。
二少奶奶怀孕,他确实心里很不舒服,他当然不是希望二少爷无后,只是一想到二少爷和女人抱在床上行鱼水之欢,难免反感与厌恶。但仔细想想,一个多月前,自己与二少爷还没在一起,纵使人家夫妻二人行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要说计较,他真正计较的应该是二少爷跟他撒谎,明明就跟妻子有了夫妻之实,为何还要骗他说没有?他还真以为二少爷一直对桃木情有独钟,从来不碰女人呢!结果连孩子都有了,这不是撒谎是什么?
如今二少爷有了孩子,人家夫妻关系正常,自己又算什么?想想当初与容家大少爷就因为这不清不白的关系闹得整个容家鸡犬不宁,难道现在到了孔家,还要重复那样的日子吗?这男人与男人之间本就有违人伦道德,受煎熬是活该,可也没必要一定要受这份煎熬。既然二少爷有家有室又有了孩子,还是不要再跟他在一起的好,不然日后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他再也不想品尝在容家受过的那些痛苦了。
然而一想到要跟二少爷结束这样的关系,他的心又忍不住一阵阵疼痛。莫非……自己对二少爷已经超过喜欢这种程度了吗?自对容仓裕由爱变恨之后,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去爱一个男人了,跟二少爷在一起,不过是一种本能的吸引和需要。可为什么一想到分开,心里却那么难受呢?在这套宅子里发生的那一幕幕火热而缠绵的面画就像针刺在他心头上一样,令他一阵阵颤抖。
他双手抱膝,将脸埋进膝盖,感到一股热泪夺眶而出。原来……自己是真的不舍。可是……现在不舍以后会更痛苦,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舍了吧。
常生倔强地擦去眼泪,起来将这几天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晒起来,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孔家,离开二少爷。
就在他刚刚晒好衣服回到屋里爬上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大门响了一声,像是有人在外面推了一下,他赶紧坐起来,但之后又没了声音。他侧耳听了一会,外面仍然静悄悄的,于是以为可能是风刮的,便又重新躺下了。
但他睡不着,所以过了半天,他听见院里突然又“咕咚”地一声响,便又赶紧坐了起来,这比刚才那声门响的声音要大得多,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他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时,忽然听见外面客厅的门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
难道……是二少爷?
常生一紧张,连忙往后一缩,靠在床头栏杆上,警惕地盯住了卧室的房门。
卧室的门在外面被打开,果然进来的是二少爷。看到床上的常生一副非常不欢迎自己外加防备的样子,他愣了一下。虽然有心理准备他会生气,可这副表情他却有些难以接受了。
“我又不是贼!你什么眼神?”二少爷瞪了他一眼,向他走过去。
“你怎么进来的?”明明已经没有躲的余地了,常生却又向后靠了靠。
“你会跳墙我不会翻墙啊?”二少爷又瞪了他一眼。
“那么高……你怎么翻得过来?”
“我给过路的一块大洋,踩在他肩膀上翻过来的。”
有钱烧的!常生瞪他一眼,没再说话,扭开了头。
二少爷走到床前,看了看他,然后也没说话,转身进了浴室。脱掉那身杀人时穿的衣服,他也冲了个澡,然后擦干净出来,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常生不知衣柜里居然还有衣服,看了看他,才问:“你今晚……要睡这里?”
“废话!”二少爷回头瞪他一眼,穿好衣服走过来,挨着床头坐下去,正好与他肩并着肩,然后转脸看着他问:“怎么?生气呢?”
常生没吱声,向外转开了脸。
二少爷对他上下打量一翻,又问:“我还以为你能上哪儿呢,原来跑也不过是跑这里。怎么?等不及跟我共渡良宵了啊?”
常生猛一回头,对上他戏谑的眼睛。“你……”他咬了咬牙,骂了一句:“谁稀罕你这种男女通吃的货色?”
“嘶……”二少爷气得也咬了牙,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常生用力一甩,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跳下床去,光着脚从卧室跑进了客厅,坐在了沙发上。二少爷坐在床上,透过门看着他,大声问:“你就不问问原因?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常生抬头看了他一眼,闷声说:“没忘。就是因为没忘,所以……我接受不了你欺骗我。”
“我怎么欺骗你了?”二少爷双腿从床上下来,但没离开床,隔着门,面对面地看着他。
“我不想说这个。”常生又低下头,叹了口气说:“二少爷,我们以后……”
“以后怎样?”
常生没想到这话还是说不下去,不禁感到鼻子发酸,眼睛也热了起来。
二少爷不动声色地又问:“你是想跟我分开吗?”
常生眼睛终于湿了,眼前一片模糊,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二少爷这才下了床向他走过去,然后在他身边坐下,一把将他搂过来说:“我不想分开呢?”
常生慢慢地却很用力地推开他,转过头去小声说:“这种事不能勉强。”
二少爷终于叹了口气,然后笑了,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呀……耍小脾气的时候真遭人恨!我都想一脚踹死你!不过……这事也不能怪你,确实是我不对。我一时酒后乱性,失了分寸,出了这个意外,你就别计较了。”
一提酒后乱性这几个字,常生不禁想起当初自己被他强行霸占时弄得后面受伤出血几天下不了床,平日真看不出这二少爷酒品那么差,喝多了就那么喜欢乱来!他抬起头狠狠地瞪他一眼,没有想原谅他的意思。如果他一喝多就没了分寸,这日后不知又要睡几个女人,生几个孩子出来呢!
二少爷一看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于是突然一把将他抱起来就往卧室走。常生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地让他抱,一顿拳打脚踢之后,两个人同时跌倒在床上。二少爷失去重心地压下来时,常生被他的胳膊硌着了下巴,疼得顿时就眼泪汪汪的了,手捂着下巴咧着嘴一时也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二少爷看着他那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心疼的感觉一下荡漾开来,连忙抓住他的手温柔地说:“让我看看咯哪儿了?”
常生吸了下鼻子,拒绝松开手,只用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
“让我看看,我看牙磕出血没?”二少爷央求着,常生这才慢慢松开手,任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掀开嘴唇往里看。“没事……很疼吗?没出血……就是……口水挺多的。”
常生“嘶”地一声推开他的手,但下一秒,二少爷的嘴唇便压在他的嘴唇上,然后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舌头就直接钻进他嘴里,狂乱地席卷开来。
常生抗拒地推着他,踢着他,甚至又开始咬他。二少爷默默忍着他的拳脚,唯独嘴上不肯忍让,用力地回咬他,使得他也不得不退让三分。最后,常生终于是没了力气,手脚也不动了,舌头也僵硬了,整个人死鱼一样地躺着,任二少爷在他身上肆意胡来。
衣服被扒光,嘴唇也被咬肿的常生恨恨地瞪着二少爷,直到他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开始慢慢脱衣服时,他才绝决地说:“如果你今晚敢碰我,我会恨你一辈子!”
二少爷愣了愣,将脱了一半衣服又穿了回去,然后翻身坐在一边抓过被子给他盖在身上,用忧郁的眼神看着他,却没说话。
常生翻了个身,又将后背朝向他,然后小声说:“二少爷,我不是孔家的人。既然我来的使命是抵容大少爷的罪而你又不想拿我当替罪羊的话,就放我走吧。”
二少爷仍然没说话,眼光却渐渐失去了热度。
常生明明眼睛已经湿了,却又说:“你知道我们在一起没什么结果的,如果有一天这种事被你家里的人知道了,一定会闹的天翻地覆的。我……没桃木那么乖,我也代替不了他,你还是让我走吧。”
二少爷的眼光终于变得冰冷而无情,然后他一把掀起被子,指着门口大声叫道:“你走吧!现在就走!”
常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还这么无情,立刻翻身起来,抓起地上的衣裤穿都没穿就往外走。
可就在他刚一绕过床尾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二少爷一把拉住他的手,将他拖回来,按倒在床上,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地问道:“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常生困惑地看着他,发现他眼里虽不见了感情,却含着泪。他一时无法因答,因为他没想过原谅这个问题,可看到二少爷那双无情却泛泪的双眼,他又拒绝不下去。
“给我个条件。”二少爷继续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只要你不离开我。”
常生的眼里本来也是含泪的,听他这样一说,泪水便顺着眼角滑了下去,但他还是没吱声。
二少爷伸手擦去他的泪水,眼里渐渐回复了一些温情,看着他无奈地问:“你何必让自己口是心非?如果离开也不能让你自己好过,你为什么非要离开?”
常生转开头,仍然不说话,泪水又一次滑出眼角。
“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二少爷又说:“好好想想你准备向我提什么条件,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一定答应。”说完,他放开常生,扯掉他手里的衣服重新扔回地上,然后又重新给他盖了被子,他自己则抱了一条被子走进客厅,睡在了沙发上。
清晨,浴室。
常生在洗手台前已经洗了好几遍脸,也没能让眼睛消肿,看着镜中的自己,他咬着嘴唇,困惑地盯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哪里特殊?怎么就会让一个容家大少爷为了他失了理智做出那么多疯狂的事来?又怎么会让一个孔家二少爷为了他无条件妥协只求不要放手?如果真的是爱,又为何要伤害?他不懂,他真的不懂,为什么每当他想要躲开这些伤害的时候,心里都觉得那么疼痛和难过。
整整一夜未眠,他虽然已经想好了条件,但他明白,交换本身也是一种伤害。他之所以接受了这种伤害,是因为他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要想保护好自己,必须先让自己强大起来。
他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变得清醒而冷漠,然他后拿起毛巾,擦去脸上的水。
这时,门忽然开了,二少爷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时,他们都不禁愣了一下,原来,在对方的脸上,是和自己一样一夜未眠的模样。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常生默默地将洗手台的位置让给了二少爷,走了出去。
回到卧室的常生虽然还赤裸着上身,但他并没有急着穿衣服,而是坐在床头,用一双等待的眼睛盯着浴室门口。他知道,谈完了条件,二少爷不会答应完就算了,他已经做好了奉献自己身体的准备,既然是交换,就一定要有付出的。
二少爷出来时,正好迎上他的目光,于是又一愣,见他的眼睛丝毫没有回避自己的意思,便浅浅地笑了一下,慢慢向他走过来,然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想好了?”
常生抬起头,看着他,点了下头。
“好,说说看。”二少爷挨着他坐下来,看着他的眼睛。
常生仍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并且果断地开口:“我有两个条件。”
二少爷的脸上闪过一丝略有吃惊的表情之后,便笑了:“没问题,再多都可以。”
常生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但他一直盯着二少爷的眼睛,然后坚定地说下去:“以后我不再做你的仆人,不再侍候你的生活起居,不管是在孔家还是在外面,我都是常生,是常家的少爷。”
二少爷又是一愣,脸上原有的笑意虽然还在,但笑的含义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然后他拍了下常生的肩膀说:“其实,这个要求你不提,我也准备这样去做的。你本来也不是我的仆人,更何况我们现在的关系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你放心,绝对没问题,我今天就可以向全家宣布,今后你就是常少爷,无论在哪里都与我平起平坐。”
常生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接着说:“我还要求打理孔家在商会的全部事务,凡是涉及到与商会有关系的事情,都由我来处理,当然,重要的决定,我会与你商量。”
二少爷本来看着他的眼睛渐渐偏离了方向,默默地转向一边,然后整个人也沉默起来。
他不确定常生提这个要求的目的何在,但他比谁都清楚,掌握孔家在商会事务的处理权就等于把握着孔家生意的一条命脉,这条命脉虽然不是最关键的,却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常生和自己一条心,那他什么也不必担心,可假如有一天常生变了心,想跟自己对着干的话,那么这就等于是把自己的一条腿给绑住了。如果说二少爷此时此刻没有犹豫的话,那是欺骗他自己,可如果说他此时此刻不信任常生的话,那也是自欺欺人。但无论怎样,他仍然不能立刻做出决定,这实在是太事关重大了,这绝不仅仅是涉及到能否让两个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更是涉及到能否将孔家的命运也交到常生手上这么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