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你觉得呢?”二少爷逗趣地问。
夏风一下子羞红了脸,小声说:“二少爷……您别这样叫我。”
二少爷笑起来:“成亲以后,天天都有人这样叫你,你得习惯。还有,常生你别总姐姐长姐姐短的,她以后再也不是夏风了,你也要习惯叫她的本名伊兰,不然你们这亲就成的太假了,尤其是在吴家二老面前,可千万别露了马脚。”
“知道了,突然像个老妈子。”常生无奈地笑笑。
吴家二老对常生把他们安顿进客栈一事满心的不欢喜,也难免挂在脸上,好在夏风通情达理,私下讲了好些道理给他们听。两位老人家虽不再过于介怀,但来了南京之后才发现这女婿着实有些实力,不但忙于操持家大业大的孔家生意,又有一个有声望和地位的义父,于是多次跟女儿提起希望女婿能帮忙把他们那不争气的儿子从牢里弄出来之事。
夏风听的烦了,最后索性哭闹起来:“你们再有这份痴心妄想,我这婚事就罢了!想那孔家有三位正牌儿小姐,还缺我一个丫头出身的外姓小姐不成?常家世代富贾,怎的就非要娶一个下人了?还要为此招来如此腌臜事,图什么?你们若是想我日后这少奶奶做的太过体面,就尽管去找姑爷说!”
吴母听女儿如此一说,便也哭了,委屈道:“想我这女儿是白养一场了,自己亲兄弟在大牢里受苦受难,竟然一点也不心疼。”
“我心疼他作甚?”夏风嚷道:“当初坑我害我的是谁?要不是他把我送去汤家抵他的赌债,我能白白荒废了十年的青春?如今二少爷也打点了,汤家也出面了,他的死刑也免了,合着这忙是白帮了?现在又想着出来逍遥快活了!这天下是他的?没王法了不成?”
吴母这才抹了把眼泪说:“我这不是想着既然死刑都免了,女婿也是有本事的人,再把他弄出来也没什么难事嘛。”
夏风哼了一声说:“娘当初可是对他恨铁不成钢、气得咬牙切齿的,如今才数月没被他折磨,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你是真想他出来再祸害吴家,继续干些伤天害理的事吗?”
“我……”吴母一时哑口。
吴父这才接过话去说:“那畜牲若真出来了,恐怕伊兰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安宁了,我们那点薄田薄产,他都想全部刮了去,如果知道姑爷这里生活富裕,他定会不择手段。罢了罢了,他娘,就当没这个儿子吧。回去以后,倒不如拖人去找找老四,这小子虽然薄情,却没有害人之心,如果能找回来,也许还有几年天伦之乐。”
“爹这话倒是在理。”夏风说:“四弟这些年杳无音信,无非是怕被大哥叨扰,图个无牵无挂,如今大哥已在牢里,不能再惹是生非,四弟便无需再东躲西藏,可能会寻得回来。”
“但愿吧。”吴母无力地说:“我这命啊,两个儿子都是白养了。”
“行了,别说这种自讨没趣的话。”夏风起身扑了扑衣裳:“只要吴家人正经过日子,别惹事端,我这边还是能接济些的,至少您二老的吃穿用度都不会逊色于平常人家。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您二老歇了吧。”说完,也没行拜礼,便自己开门走了。
回到家时,二少爷还没回来,常生把她叫进西厢房,拿了本画册给她看。
“这是什么?”夏风问。
“这是我叫人从上海带来回的西装店的画册。”常生一边说还一边给她倒了碗茶,替到她手上。“我最近在想啊,搞不好以后这兵荒马乱的日子还多着呢,这绸缎的货源也会不稳定,也未必每年都有足够多的人需要穿绸缎,所以我想把绸缎庄隔出来一半做西服店。”
夏风吃了一惊:“西服店?我们自己剪裁缝制吗?”
常生点了点头:“嗯。这绫罗绸缎毕竟大多是女人所需,而西服则是男人所需,做衣服的生意光做女人可不够,要把男人和女人的生意都做了才行。何况你只守着一个绸缎庄,生意不做大,恐怕不足以保障吴家二老晚年生活无忧。”
“常少爷……”夏风忽然眼眶湿润。
“都说多少次了,以后不要再叫什么常少爷了,叫我阿生。我们名有夫妻,实为姐弟,你的双亲也是我的双亲,是姐姐给了我一个有父母可以孝敬的机会,不然我这辈子,就是有孝心也无处用。”
“这是哪里话?”夏风略有惭愧地说:“你还有义父母,他们对你如亲生儿子一般。”
常生笑了笑:“姐姐这话虽然没错,但是义父母正值壮年,都有自己的事业,是名利双收的成功人士,常生能得到他们的垂爱自是三生有幸,日后必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但眼下还无需为他们的晚年担忧。倒是你的父母已上了年纪,要先考虑他们。”
“你有此心,我很欣慰。”夏风翻了翻图册又问:“只是……这裁剪西服的手艺,我们店里的师傅恐怕难以胜任吧?”
常生又“嗯”了一声,接着说:“所以我想等婚事办完以后,姐姐能抽出数月时间去上海的西服店学习。把手艺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比花心思去栽培几个裁缝要实在。手艺是跟人走的,裁缝的手艺精湛了,说走就走,人走了生意也跟着走了,那倒不如你自己学了这个手艺,到哪里也不怕丢了生意。”
夏风突然眼前一亮,笑了:“阿生你真是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确实是这个道理啊,如果我学会了这门手艺,就是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怕饿死了。”
常生很高兴:“姐姐有这个想法就好,我还怕姐姐不愿意呢。”
“我怎会不愿意?你这是为我谋了一个一辈子都不怕风雨的生计呀!如果不是你有办法,我就算自己想要去学也是投师无门呢!”
“姐姐能这样想就太好了!那我就跟上海那边联系好,婚事一过,我就送姐姐过去拜师学艺,用不了半年,你就可以有自己的西服店了!”
“嗯!”夏风眼里充满着对未来的期望,开心地笑了。
民国十三年十一月八日,阴历十月初八,立冬。
常生在吉庆斋酒楼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虽然他在南京只是刚刚崭露头角,自己的根基尚浅,但有陆子亭和孔修仁这两个强大的后盾在背后支持,南京各界名流也没谁敢低看他一眼,收到请帖的都纷纷前来贺喜不说,就连没收到帖子的也争着进来蹭蹭荣光。
因为是好日子,吉庆斋对面的宴云楼也有一场婚宴,是一位酒厂老板的二公子娶妻,所以很多宾客在两家酒楼之间来往穿梭,借此机会凑个热闹,顺便攀附权贵的也大有人在,好不热闹。
常生今天是主角,和在大帅府赴宴时的情境自然有着天壤之别,陆子亭和孔修仁不断地将各路权贵带到他面前,介绍他们认识并与他攀谈。常生用心地记住这些面孔和身份,礼貌而周到地招呼着他们,哪怕仅仅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都表示出极大的热情,做足了面子。
这种周旋在名利场上的婚礼是累人的,常生努力掩饰着疲惫,偶尔没人的时候也扭扭脖子、叹叹气,只是这可苦了夏风,她谁也不认识,却一直在强颜欢笑,更不知道说什么,像个傀儡一般被带过来带过去。陪在他俩身边的伴郎伴娘是关向天和陆祺薇,两个人虽然不用怎么应酬,却也跟着站了将近一个时辰,也都面露疲惫。
宾客差不多都入了席以后,常生赶紧让祺薇带夏风去换衣服稍作休息,自己则和关向天借机钻进茶水间,都瘫坐在了沙发里。
“我这辈子啊,可再也不给人当伴郎了。”关向天哀嚎了一声。
常生无奈地笑笑说:“做不做伴郎随你,可你也躲不过当新郎的那一天,搞不好你比我还要累呢。”
“新郎?”关向天仰天一声长笑:“还不知猴年马月呢!我跟我们家老爷子说了,想要我娶妻就要我自己说了算,我想娶谁就娶谁,任何人不得给我做媒。”
常生唉叹一声,笑道:“得亏孔家没有未出阁的小姐了,不然孔家还想跟你提亲呢。”
关向天又笑:“要是二少爷还有未出嫁的妹妹,我倒也愿意,反倒是我那七妹,倒未必与孔家有缘。”
“此话怎讲?”常生忽然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妹妹不愿意?”
“倒也不能说她不愿意,她的意思是……要自由恋爱,提亲可以,但不能订亲,要至少相处两年以上,她认可了才能订亲,订了亲再考察个一年半载,方可考虑成亲。”
常生愣了愣,不禁问道:“你七妹今年芳龄多少?”
“十七。”
“那……再过三年,就二十了。如果考察完了觉得不满意,找个人重新相处,还要再来个三年,那可就二十三了。这光阴似箭……”
“谁说不是呢?”关向天叹了口气说:“可我家老爷子宠她啊,我家小七是他四十五岁时生的,宝贝着呢,在家里那也是说一不二,我大哥二哥也是连句重话都不敢说。我就更不用说了,自己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哪有资格管她的事?”
“哎呀……”常生不禁发了愁:“这敬平性情懦弱,你七妹这性子,恐怕还真看不上他。”
“我们甭操心了!”关向天坐起来说道:“能不能成要看缘份吧。”
说着话,孔修仁在外面敲门:“常生!该行礼了!快该来吧!”
“来了!”常生起身,和关向天一前一后开门出去,又回到喧闹的婚宴上。
民国初年的婚礼,早已经土洋结合,因为婚宴设在酒楼而非家宅中,这就打破了传统,加上也有交换戒指的环节,更是贴近西式。但吴家二老却看不中女儿早已订做好的洋裙礼服和白色头纱,坚持要穿凤冠霞帔,常生不得叫人赶制了一套中式礼服,于是连自己的西服也不能穿了,又制了一套长袍马褂。绣花的礼服里面还穿着中衣、中裙、中裤,一层比一层厚,夏风头上的凤冠更是重得头都抬不起来。虽已入冬,但婚礼的仪式繁文缛节太多,所有的形式走完之后,常生和夏风已经累的直冒汗了,连跟在他们身后的关向天和陆祺薇都一副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孔修仁看着心疼,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几人都拉过去坐下,然后自己一桌一桌去周旋,替两位新人敬酒。
常生这一桌都是自家人,除了吴家二老和陆子亭一家四口以外,还有汤慧珺和桃花,大家都招呼着两位新人和伴郎伴娘赶紧吃些饭菜,倒是只有二少奶奶一人坐在那里闷不哼声,一脸惨白。
夏风刚吃了几口便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儿,于是问了一句:“二少奶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汤慧珺拧了拧眉,小声说:“按说离生产还有一月有余,可今天尤其地不自在,腹内时不时地隐隐作痛,连腰也跟着痛,确实很难受。”
坐在一旁的关向天听见,连忙说:“哎哟,二少奶奶,您可千万别掉以轻心,这是像要早产的样子,我看您还是回家卧床,或干脆去医院待产比较好。”
陆夫人听他们这么一说,也紧张起来:“是啊!我生祺薇的时候也早了一个月,就是突然腹痛,一天以后就生了。二少奶奶,你还是听关医生的,回去待产吧,这里人多杂乱,很容易惊扰了胎儿。”
夏风一听更担心了,连忙劝:“二少奶奶你还是回去吧,明儿一早我就去给您请安。”
“是啊!回去吧!”大家一起说。
桃花赶紧站起来说:“姐姐,我陪您回去,路上就让管家去请稳婆,约莫我们到家了,稳婆也就到了。”
常生虽然不懂这些,但对二少奶奶本人还是很敬重的,也希望他们母子平安,听大家七嘴八舌地劝二少奶奶回去,便站起来说:“我让二少爷跟你一起回去。”
然后几个人汤慧珺护送到大堂门口,常生则找到二少爷拉起他就走。
“出什么事了?”二少爷纳闷地问。
“二少奶奶好像要临盆了,这会肚子疼的厉害,你赶紧送她回去吧。”
“哦?”二少爷吃了一惊,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小声说:“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本来我是想看着你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仪式,怎么这么不巧……”
“别说了,我都懂。”常生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就当是双喜临门吧。”
二少爷也笑了:“好,我们来日方长。”
说着话,二人已来到汤慧珺面前,见她一脸痛容,脸色发白,孔修仁也着实紧张起来,连忙上前扶住她,并拍了拍旁边的关向天:“女人生产,如过鬼门关,关向天,你这个做医生的也必须跟我一起走,万一有个闪失,我也好不那么慌乱。”
“好,我也正有此意呢。”关向天点了点头。
“各位,那孔某今日就先失陪了。”二少爷向跟过来的一票人拱了拱手。
“孔二少爷不必多礼,家中事要紧,还请自便。”陆子亭点了点头。
“是啊,孔二少爷请自便。”吴家二老也跟着说。
孔修仁扶着汤慧珺刚要出门,就看见四个警察突然冲了进来拦住了去路,他愣了一下,之后恼怒地呵斥道:“什么场合你们也敢乱闯?休得无礼!”
“孔二少爷!”随着话音郑督察走了进来,并向孔修仁拱了拱手说:“对不住了,刚刚孔家码头发生了命案,所以必须得劳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
众人一听,都大吃一惊。陆子亭则上前一步说:“码头那种地方一年到头有命案,难道次次都要惊动孔二少爷?谁都是你们惊动得起的?”
郑督察陪了个笑说:“陆先生,您有所不知啊!这要不是孔家码头的人已经掺和进来了,我们也不敢来惊动孔二少爷这尊佛呀,实在是迫不得已!”
正在婚宴上吃喜酒的警察厅长已闻声赶过来,瞪着郑督察说:“怎么回事?瞎了眼跑到这里来?没看见正在办喜事吗?”
“厅长……”郑督察走上前来小声说:“孔家码头发现浮尸,还是个神父,这洋人的事……”
“什么?这……怎么是洋人?”厅长也愣了,一听洋人就感觉头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孔修仁这才一脸恼怒地说:“码头有浮尸是常有的事,尸体是死的,水是活的,怎么因为是个洋人就讹上了我们孔家码头不成?”
郑督察解释说:“孔二少爷,如果是一具浮肿了的尸体,我们自然是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地跑到这里来找您,只是这尸体还有余温,是刚刚被淹死在水里的,这明明……”
“那赵真勇呢?”孔二少爷问:“你们先去问问他就是了,难不成我人在这里参加婚礼,魂儿还跑去码头杀人不成?”
郑督察犹豫了一下才说:“赵真勇……他中了枪伤,已经送去了医院。”
“什么?”孔修仁低吼一声,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孔二少……”警察厅长也慌了:“您看这事态……似乎是有些严重,不如您亲自跑一趟看看究竟?”
“我去!”常生突然拨开众人,站了出来:“既然是孔家的事,就是我常生的事。二少奶奶即将临盆,二少爷有家事缠身不便前去,就由我代他去处理此事吧。”
“常生你……”孔修仁为难地看着他:“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不能……”
“我能!”常生打断他,坚定地说:“我与孔家早已是命运共同体,如此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坐视不管?婚礼已经举行过了,我无非是早一点离席,相信在座的各位亲朋好友也不会因为常生要去处理一件更要紧的事而怪罪于我。所以,还是让我去吧。你赶紧陪二少奶奶回家。”
陆子亭也跟着说:“常生说的是,就让他去吧,这里还有我陆某人,自然是会把大家招待好的。”
“好吧,那你要小心应对。”二少爷只好点头,同意让常生代自己去码头处理这件麻烦事。
常生转身小声交待陆祺薇:“今晚你陪着嫂嫂,别让她独守空房。”
“嗯,哥哥放心,我会一直陪着嫂嫂的。”陆祺薇点了点头。
“阿生……”夏风一脸焦虑地看着他。
常生在她手上握了一下:“放心,我一定能处理妥当,快去快回的。”然后拍了拍二少爷的肩膀:“走吧。”
第120章 真凶
常生赶到码头的时候,正在跟警察和几个洋人对峙中的工人们一看二当家的来了,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告状。常生在大家混乱的声音中抽丝剥茧,大致上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几名传教士带着两名信徒来接一批药品,等货船一靠岸,发现船上除了船夫以外并无他人,货也不见了,船夫更是一问三不知,于是传教士们找到码头总管事赵真勇询问。赵真勇觉得事情蹊跷,便派了几个人在航道上搜索,结果发现不远处的江里有一具尚有余温的浮尸,捞上来一看正是负责押运药品的那个传教士。
赵真勇立刻传令封锁码头,搜查附近船只,但并没有找到可疑的人和他们丢的药品。几个传教士便拉住赵真勇理论,怀疑是孔家码的人头动了手脚,杀人越货,赵真勇大怒,与他们争执起来,混乱中传教士带来的一个信徒手里的枪走火击中了赵真勇的一条腿。于是码头工人急了,把传教士一伙人打了一顿,然后把赵真勇送去医院。传教士立刻报了警,所以警察才出面去常生的婚礼上找孔二少爷来处理码头的纠纷。
常生在混乱的声音里静静地站着,目光在几名传授士和两个信徒脸上移动,逐渐发觉那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信徒有些不对劲儿,他一直一声不哼地站在其他人身后,并总是躲开自己的目光。等工人们嚷嚷着让他给大家做主时,他才抬了抬手:“好了!大家都不要说了,让我来问几个问题。”
码头工人渐渐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常生,只见他走到几名传授士面前,问道:“请问你们丢的是什么药?”
为首的传授士回答:“阿司匹林、盘尼西林和青霉素。”
“值多少钱?”
“具体多少钱我们并不清楚,只有押运的詹姆斯知道,但他已经被害了。”
常生挑着眉毛笑了笑说:“那就奇怪了,如果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这批药值多少钱,那我们孔家码头的人又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药值多少钱?怎么会为了一批不知道价值的药而去铤而走险呢?”
传授士说:“就算不知道值多少钱,但药品本身就是价值很高的货品,难免有人会为之冒险。”
“那么说,不管这批货值多少钱,只要是药品,就会有人敢冒风险杀人越货?好,如此说来,让我问问我们的工人,多少钱可以让他们去杀人。”常生转过身来看着码头工人,高声问道:“大家说说,如果出于无奈,偷一批货能卖多少钱你们愿意为此去杀一个人?”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中间有几个胆子大的工人半真半假地喊出来。
“一百大洋!”
“怎么也要一百五十大洋吧!”
“如果值两百个大洋我愿意!”
常生又转过身去对传授士说:“你看,在我们的工人眼里,你们那一批货最多就值两百个大洋,既然你们自己也不知道那批货值多少钱,那么我们孔家码头愿意出两百大洋进行赔偿。至于人命,还请拿出证据,否则我也可以状告你们擅闯私人码头,扰乱我们的正常秩序,造谣和中伤孔家商号。”
“你……”传授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另外一个传授士气不过,争辩道:“人是在你们孔家码头被杀的,你们怎么可能洗脱得了嫌疑?”
“在孔家码头被害就一定是孔家码头工人杀的人吗?”常生反问道:“自古以来坚守自盗又嫁祸他人的案件数不胜数,谁又能保证这次就一定不是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传授士气愤地瞪起了眼睛。
“让我来问问你们自己人吧。”常生说着话,已经把目光盯在那名被打的信徒脸上。“这位兄弟,我们码头的总管事是你开枪打伤的?”
那名信徒没敢抬头,只抬了抬眼角瞄了常生一眼,小声回答:“是枪走了火。”
“你为什么要带枪?”
“我……只是为了防身。”
“那就是说,你已经预感到今天接货会出意外?”
“没有,只是习惯。”
“枪里一共装了几颗子弹?还剩下几颗?”
“装了5颗,还剩4颗。”
“枪可还在身上?”
这时一名警察从身上掏出手枪来说:“在我这里,已经暂时没收,避免再走火伤人。”
常生接过枪来看了看,又还给了警察。“这枪最多可以装10颗子弹,可有人能证明你只装了5颗?”
信徒小声说:“没……没有。”
“那也就是说,你没办法证明杀死詹姆斯教士的那颗子弹不是你这把枪里的了?”
信徒突然抬起头,底气十足地说:“詹姆斯教士不是被枪杀的!他是被勒死的!”
“哦?”常生忽然笑了笑:“可我怎么听说是淹死的呢?”
“你……你这是……”信徒迷惑而惊慌地看着常生,语无伦次地问:“那……那你……刚才为什么……为什么说他是被枪杀的?”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就一口断定他是被勒死的,看样子,你是亲眼看见他被害的经过了?”
“我……我没有。”他低下头,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常生转身看了看郑督察,问道:“詹姆斯教士打捞上来以后,都谁见过他的尸体?”
“只有威廉教士一人去辨认过尸体。”
“那么威廉教士,你跟这位兄弟说过詹姆斯教士是怎么死的吗?”
威廉教士转头看了看他的信徒,眼光中充满了矛盾与猜疑,然后摇了摇头回答:“没有,我又气又急,只告诉他们詹姆斯出事了,人已经死了。”
常生摊摊手对郑督察说:“郑督察,您看……这命案似乎是有眉目了吧?可还有证据证明我们孔家码头工人作案?”
郑督察脸色一沉,然后眼睛一瞪,对那个信徒说:“你!跟我们回警察厅!把刚才的事交待清楚!”
“我……我没杀人!”那名信徒嚷嚷起来。
“杀没杀人回警察厅再说!不要再给孔家码头添乱了!”郑督察使了个眼色,几名警察上前就要抓人。威廉教士挡在警察面前说:“等一下!如果真是我们自己的人杀了詹姆斯,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他是被冤枉的,杀人凶手另有其人,我们今天就这样放过了孔家码头,那谁来承担我们的损失?”
常生冷笑一声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真凶能够查得清楚,你们自然知道应该找谁赔偿,但今天你们打伤了我们码头的总管事,这笔赔偿倒是要算清楚才能走吧?”
威廉教士呕得张口结舌:“你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是谁欺人太甚啊?”常生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不怒而威的质问声,大家回头一看,风尘仆仆的翁正浩一身戎装,身后跟着几个士兵,正向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