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我的人格融合了—— by佞蜀

作者:佞蜀  录入:08-08

“不过您这样很危险呢,为什么不先置办手机呢?”
“联系琼宴的警察会更容易找到手机……”
“您真的不需要先和家里人联系吗?……”
耳鸣从左边穿破大脑,又从右耳射出去。
京宥身体骤然不适,搪塞过柜台小姐的所有疑问,对自己撒出来的漏洞百出的慌言闪过一丝愧疚,麻木着办理掉剩下的手续,跟着人指引过安检。
很不安。
琼宴是国际机场,候机室广大,他慢吞吞对着登机口找位置,坐在最靠里的位置。
盖上帽檐,看一眼大厅的时间。
晚上九点半。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
他从市中心打车过来已经花了一小时,排队办理程序又花了半小时,结果飞机航班竟然提前四十五分钟停止安检。
他被迫买凌晨一点抵达海阜的票。
也就是……
他要在这个地方像待宰羔羊般,坐一个多小时,才能登机离开琼宴。
欲厌钦的手段可要不了一小时。
伴随着不安的情绪,京宥一开始还只是冒冷汗或者心跳加速。坐了不到半小时,他开始产生幻听。
前世随时萦绕着他的不安又重新扣实在他的耳畔,像是有无数隐形人的千言万语。
——京宥,你已经死了。
——京宥,你凭什么还活着。
——京宥,偿命!
缩在角落里的少年轻微颤动了一下,双手猛然堵上耳朵,蜷缩成一团。
“哥哥,哥哥你穿的是新衣服吗?标签还没有剪哦。”身旁有清晰的童音窜进来。
小萝莉扎着两个马马揪,她的母亲一手捉住她的后颈,一手拉住堆满包裹的旅行箱。
京宥双眼猛然睁开,骤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浑身紧绷姿态,还微微喘着气。
他通宵未眠,动作过猛,眼前一时晕眩发黑。
女士一开始就在提防这个又没有行李又不玩手机的人,捉住小萝莉的手一收紧,把孩子拉回身边。
京宥等眼前清晰了,才看清楚眼前被吓着的两人。
他又轻轻坐下,把整张面容从帽檐里浮现出来:“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我刚刚睡着了,做了噩梦。”
又在撒谎了。
前世欲厌钦把他藏得很深很深,几乎没几个人见到他长什么样,京宥也很久没在大面积人口前露脸了。
孩子母亲惊讶于他的模样气质和一口标准普通话,顿时放下不少戒备。
京宥垂着眼睛。
他好像知道自己有点什么毛病了。
小萝莉的脸在她的一蹦一跳中逐渐幻化出另一个小孩的模样,小孩肉乎乎的脸蛋、扑闪扑闪的大眼睛。
小孩开口道:“谢谢你呀,人偶哥哥!”
——“我叫团团。”
少年又一个浑身颤抖,从座位上弹跳起,连着几步后退靠在候机室的玻璃窗上,发出砰的一声。
他的帽檐因为动作幅度大,掉落下去,整个面容都暴露在灯光下。
这一次动作太明显,引起了候机旅客和小柜台人员的注意。
京宥蹲坐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膝里,再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他细白的手指从两耳向上拱动,撕扯住自己的发丝,企图制造痛觉。
少年双目圆瞪、紧咬后齿,却又妄图从喉腔中发出嘶吼。
——滚啊。
——都给我滚啊!
“先生?”
“先生?您能站起来吗?”
“喂,275登机口疑似发现癫痫病人……”
“能听见我们说话吗?”
“先……”
耳鸣又从左边炸响,贯穿整个大脑。
一道尖锐的声响占据听力主频道,消除了一切杂音。
京宥松开手指,稍有些茫然地抬头。
他缩成一团,这一仰头,迎面刺来不少视线。
视野里的小萝莉和女士都被吓得不轻,京宥手指动弹两下,忽然朝她们伸过去。
没事的……
别害怕,别害怕……
他不是坏人。
女士带着孩子往后缩了一步,神色惶恐,干脆把孩子抱起来,避他如蛇蝎。
围绕着他一圈站着的人都因他这动作惶恐地后退几步。
像一株被孤立起来的怪异病毒。
偌大的绝望感忽然缠得京宥无法呼吸。
他忘了最重要的事。
他有病来着。
他是神经病啊。
“叮咚——”
“尊贵的旅客您好,您乘坐的A85637由琼宴飞往海阜的航班开始登机了,请检查好您的随行物品……”
挨着角落的旅客都匆匆站起来,连忙挤到柜台去检票登机,甚至还有几位旅客挨着工作人员询问。
“哎哟他不会和我们一个航班吧?”
“这种人啊,脑子不正常的,怎么和我们一起登机哦,发疯伤人怎么办,你们谁负责?”
“不行的,一定不行的。”
京宥靠着玻璃窗缓缓站起来。
浑身像泄力般,久久没能喘出一口气来。
他不可能拥有正常生活的。
他是神经病啊。
耳鸣散去,京宥眨了眨眼,神色莫名悲哀。
视野稍晃,在空隙间捕捉到了什么身影。
少年忽然发了疯地拔腿跑起来,速度快得连围着他的工作人员都没来得及抓住人。
脑海里没用的记忆忽然惊人醒目,恐惧像吞没他衣袂的黑影,京宥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自己:
快逃——快逃!
这一片的登机口从上面转下来,再往下走还有一层。
刚才视野里的黑西装是从楼上齐齐下来的,他只能往楼下跑。
京宥的身体经不得剧烈运动,还没跑一段就胸闷气短,只能缓走两步躲起来。
楼下的登机口还算安静,刚刚登走过一辆飞机。
京宥重新探出身影,准备从别的航站楼离开。
他一转身,瞳孔猛缩。
晚风有些炸裂,从电梯拐角灌来冷气。
男人难得穿一身纯黑西装,披着长风衣,手指掐掉含在嘴里的烟,五官冷冽,神情阴沉得难看。
他身后跟着四五个人,看模样应该是匆匆赶来的。
京宥几乎不加思考,转身就要跑。
这次脚步没能挨在地上几步,整个身体骤然悬空。
恐惧瞬间吞噬掉他,少年被男人两三步追上,从背后一只手捞住腰身,一只手捂住口齿、堵住声音,整个人提起来扣在怀里。
“!!”京宥浑身冷汗。
欲厌钦的力道大得变态,任他怎么拳打脚踢都没有松懈丝毫。
男人身上的烟味太重了,预示着主人糟糕到极点的心情。
京宥趋近阴影,心脏骤停。
怀里的人动作太大,欲厌钦加重了扣人的力度,在对方耳畔道:
“想死?”
“给我乖一点。”
登机口上层的工作人员被少年刚才的突然奔跑吓得脸色发白,都七脚八步匆匆赶来,和欲厌钦眼撞眼。
男人站在长电梯口下,明明是被俯视的角度,偏偏压迫感烈得惊人。
对方眼微抬,声音不大,夹杂着猛烈吸烟后的微哑:“给各位添麻烦了。”
“家里的小兔子没管住,跑出来觅食。”

京宥是被欲厌钦直接提上车的。
起先还消停,跟着人被拥簇进车门,老老实实坐上位置。欲厌钦后脚上来,门还没拉,少年猛然从座位上跳起来就去开另一侧车门。
开到一半,又被大力道拽回了座位。
欲厌钦猛地扣上自己的车门,压了大半个人在少年身边:“京宥,你今天是抽什么疯?”
少年小骨架,纤细手腕在他掌中蜷缩了一下。
京宥勉强镇定,坐在座位上,反过头来看他:“放我走吧。”
男人气笑了:“装乖装了半年,装不下去了?”
欲厌钦因刚才动作掉落的风衣被挽在手里,又抛到后座。他侧着大半个身体,伸手朝少年耳畔上方的位置去。
浑身叫嚣着的排斥被激发,京宥本能地闭上眼,浑身肌肉紧张,手指扣在双膝上拽紧。
烟味从耳畔划走。
男人给他扣上了安全带。
“怎么,很怕我?”
欲厌钦见他神色紧绷,依靠在座位上,翘起长腿扬眉:“一边怕我,一边要跑?”
“欲家什么地方待你不好?你总想着往焦前回。”
说着自己气起来:“京宥,焦前那个粪坑里的地方是能挖出金子吗?你总要跳回去,溅自己一身屎?”
前世不怎样在意欲厌钦的言辞,这世脑子清晰了,句句鄙陋都灌入京宥大脑。
少年颤了颤睫毛,重新睁开眼睛、放松身体。
京宥保持坐姿,偏头想了想:“欲厌钦,人口买卖是犯法的。”
这是他这一世第一次直呼男人的全名吧。
欲厌钦听了也稍愣,又很快眯起眼:“你搞清楚你的位置。”
“我可没有花钱在你小舅舅手上买什么东西,汤家的东西是我自愿给的,你也是自愿来的。”
“我帮你快速处理兆文旭的事情,可不是看在你是个货物的身份上。”
不是个玩意儿能是什么呢?
京宥轻笑起来:“啊,是看在我是‘恋人’的身份上吗?”
他前世断不敢问出这种赤.裸又不知天高地厚的问题来。
欲厌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双眼紧紧锁定在少年面容上:“我这个人,最不喜欢丢东西了。”
京宥笑容散开了些。
所以还是所属物吧。
心中堆积的某些阴云迅速散去,京宥轻噎一下:“欲厌钦,我不是你的所属物,也不想当交易品。”
“放我走,汤家东西你自己有本事收回来。至于焦前那边的人,和我再也没什么关系,我不愿意和你一起生活,我也不愿意回到那个家庭中。”
这几乎是他一生能拿出的最大勇气了。
京宥生怕被打断,语速稍快,一次性说完。
前排的司机降低呼吸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男人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恶劣。
他语气压低,压迫感浓烈:“京宥,你最好掐断逃走的想法。”
京宥听不下去了。
胸腔里翻滚着的愤怒和沉重的无力在一瞬间爆发:“你到底还要关我多久?!”
“有什么含义吗?当衬托你的假货奢侈品,别人相中了想夺走就夺走,高价福利想卖掉就卖掉?”
“你有什么资格限制别人的人生啊?!”
欲厌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后颈,眼底微红,尚有要爆发的痕迹:“京宥,我最后说一次。”
“不要跟我提放你走的话,也不要再逃。”
“否则,我不知道自己疯起来能做什么事。”
“人活着,也不一定需要用脚走路。”
京宥一颤,噤声了。
“我不会卖掉你。”欲厌钦见少年神色畏畏,坐姿不安,瞳孔开始涣散,心中没来由一痛。
“你还小,不懂这些。”
“先读书。”
车内一时安静,司机战战兢兢磕碜了近一小时,总算要开到欲家了。
京宥坐在车内,看见那幢住了八年的华美牢狱,又冒出无限的抗拒。
“欲厌钦。”他喃喃。
男人看着他。
“你不明白吗?”京宥回头,茶色眼瞳里似有悲哀。
“我有病,正常人的生活予我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情。”他直接坦白,“我有分裂症、妄想症、抑郁症、焦虑症,等等等等很多很多的病。”
“读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了。”
欲厌钦这一晚上听他说了许多从前一直没敢说的话,男人似有意外,在兜里摸了很久没摸出一支烟。
“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京宥想,这句话应该是全世界听来最烂的安慰了。
少年不明白:“你到底图我什么?”
“我那样烂的家庭,像拖油瓶一样拽着我,再攀附上欲家。我贪财、魅主、胆小懦弱、神经质。”
“你到底图我什么?”
“就凭我一张脸?”
欲厌钦终于找到一支烟,叼在口中。
图什么?
男人视线一转。
少年按照他意愿正在留长发阶段,因为闹腾把发丝弄得极乱。身上穿着高端衣物店里丑陋奇怪的搭配,标签从衣领里探出来。
确确实实因为那张脸过分出色,和身段气质的衬托,不至于像个流浪汉。
但能看出是个神经不正常的人。
“是。”男人答。
少年坐在车窗旁,深夜的星空打不到他的脸庞上,一切光亮的事物都像触摸不到他的轮廓。
可他明明坐在黑暗中,依然明晰精致。
也好似,所有混黑阴影都无法吞噬的存在。
京宥笑了:“这张脸毁掉的话,你会不会放过我?”
欲厌钦耐心到极限了,他从旁侧座位上挨近,右手手掌虎口卡住对方的下颌,力度向上掀起。
少年的脸颊被挤叠在一起。
男人神色阴沉:“京宥,我说了,刚才是最后一次。”
“从今往后不要跟我提放你走的话,也不要想着逃。”
“懂了吗?”
还是害怕他生气。
本能的,京宥默认。
欲厌钦松开手,重新把半路找回的黑卡揣给他,解开人的安全带:“书读不读都无所谓,把卡给我拿好,焦前你回去一次我腿给你打折一次。”
京宥握住黑卡,沉默了两息:“我没买回焦前的票。”
欲厌钦有些意外,没有再接话。
京宥两天一夜没睡,洗过澡后在房间几乎睡晕过去。
欲家的医师团还是确认了他有病,但目前只归为是心理障碍,没发觉染色体异常。
在欲家的压迫下,京宥重新被迫吃上治疗药物。
他其实很讨厌吃药。
这种阻断神经递质传递的东西,吃了不仅让脑子傻一半,更多的是使人沉迷在浓重的平稳虚妄里。
他喜欢平稳。
但是,他最恨、虚妄了。
用过药的少年格外呆滞,用勺子在蛋羹上戳出无数洞孔,却怎么也不入口。
保姆阿姨在一旁看得心焦,连忙催餐厅重新给他换一份。
京宥手中的勺子被人抽走后,便拖腮,视线在整个餐厅里晃动。
不可能不逃跑的。
在欲家养着和等死有什么区别呢?
京家迟早有能力找到他,为了一个真正受欢迎的京家孩子,脑子割断、肾脏摘除,他便又成了任人操纵的傀儡。
欲厌钦答应做手术,和答应让他接受云京治疗那样快吧。
死没关系。
但他不想再死在那样愧疚和痛苦的情绪里了。
少年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他这段时间又正好是重感初愈,感冒药刚停就吃抗抑郁药物。
目光神态正涣散着,身旁的保姆阿姨又递上来第三份蛋羹。
“您多少吃点吧。”
大概是前两天被他表现出来的不安刺激到了,欲厌钦给他身边排了个尤其关心小孩的母亲。
京宥回眸,保姆一举一动酷似汤母。
换作前世,他应该会对这位家仆尤其依赖吧……
“阿姨,你也坐下吃吧。”京宥依然过意不去,甜丝丝眯眼笑,放下勺子。
视野里忽然冒出一抹纤细的身影。
“哎哟,您这胃口怎么行啊,欲先生前几日熬了大半个通宵来给您做粥也不见您吃两口,再这样下去病也好不起来,人也……”
保姆还在念叨着什么,京宥已经听不清了。
视野里的女士还不似记忆里的成熟,她披散着黑色长发,穿着墨绿色长裙,衬托出她白皙的肤色和玲珑有致的身形。
姜青折今年才大学毕业,和早早辍学出来乱混的欲厌钦相差两网。
但他们就是有娃娃亲,严格算来还能是青梅竹马。
欲厌钦从不承认婚约,且半年前又同她提过退婚。
姜青折身形微转,和京宥对上视线。
她肉眼可见地凝滞了一下,勉强自己勾起微笑,预备打招呼。
京宥笑了。
心中的暴戾再掩藏不住,少年以谁都没看清的速度抓起餐盘上的叉子,从座位上像只疯狗一样跳起来,以极大的冲力扑过去,直把优雅的女士扣在地上。
京宥双手举起银叉子,对准胯.下压住的惶恐面庞就要下手。
他眼神一闪,把银叉朝女人左肩上的空地发了狠地猛扎下去,一边重复动作一边大喊:“去死吧,去死吧!”
为她从不拿正眼看过他的鄙夷;
为她那神情里永远藏不住的恶心;
为她前世散播谣言伤害他的种种……
最害怕了。
明明最害怕所谓“小三”的恶劣身份。
明明都尽全力去平衡了,也一直在躲避她了。
为什么还要诬陷他,为什么还要让他做自己最讨厌的人?
少年发了疯的样子吓呆了在场所有人,姜青折的保镖很快提开他,对着人就是一拳,又和几步赶过来的欲家人扯闹在一起。
京宥被护在后面,嘴角肿起,一片血腥。
“疯子,疯子啊!——”姜青折受了惊吓,从地上被人扶起来,连做的精致发型都乱了。
她终于正眼看他一次了,只不过这回眼神里全是恐惧。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发丝垂下来,他埋着头,一只手擦掉嘴角的血迹,一边笑得支不起腰。
京宥丢掉手中半弯的银叉,笑得几乎要站不稳:“是啊,我是疯子。”
“我该进精神病院。”
少年收住笑容,抹了把不知什么时候染了一脸的泪,他半仰着头,连微光触及到这幅面庞都不自然收缩。
鼻尖酸涩,京宥朝刚才发了疯想戳破的餐厅地毯看去。
他轻轻喃喃,声线破碎又悲哀:
“姜青折,我们扯平了。”
恨太疲惫,所以我原谅你了。

欲厌钦来领人的时候,小少年都进检查室了。
姜青折不是手腕轻的女人,哪怕表面上看来只是初出社会的小女生,在姜家接触的大蒸笼里嚯嚯了二十多年,也该心思百般转。
这种在餐厅被疯子扑的事情,姜青折起先被吓到,反应过来发了狠地要把京宥送到警局。
有欲家的人护着,京宥也没办法被人强迫。
唯独姜青折急了,大骂:“疯子就应该好好呆在精神病院!”
哪知那还在扯纸擦眼泪的少年把头一撇,颤了颤声带:“好啊。”
“姜青折,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我求之不得。”
姜青折正在气头上,直接斥责身边的人要把他压上车:“你看是我姜青折的未婚妻身份硬,还是欲厌钦能有多喜欢你这个东西!”
这时候欲家主才捡到小金丝雀半年,大家虽然惊艳这位“独一无二”的存在,但在婚姻方面,根本没人真正放心上。
这种概念,上一世在京宥眼里也未被改变过。
同性恋啊。
谁关心欲厌钦到底是不是同性恋。
姜家想要以娃娃亲绑定上欲家,别人也理所应当觉得欲厌钦玩够了必定会找个女人组建家庭。
姜青折甚至大方到任凭欲厌钦年轻时混,反正到最后都得顺理成章为她的男人。
她要的也不多,不过是一场身份相配的婚姻、和与她看得上的男人生下一个小孩。
她又不纯情,自己身上的滥情史也不少。
况且,她有信心,玩归玩闹、不会有男人在四五十岁不渴望身畔有妻,膝下有子。
姜青折身份模样在圈内都是受人追捧的金灿花,她虽不如孔雀花枝招展,但心底的骄傲是半分不减的。
京宥淡淡应一声:“好。”
他忽然庆幸,自己是疯了。
不然这一世又将有什么予人善意的期待,被砸个噼里啪啦碎。
原来不是因为欲厌钦不可思议的退婚决定;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惹人厌的举动。
姜青折厌恶他,不只是厌恶关系,更厌恶的是他来自于某个恶心的交易阶层。
是来自出生于云端的人对肮脏沟渠里蛆虫的厌恶。
“姜青折。”京宥把声音放大,因为挨了打,口齿并不清晰,“欲厌钦一向不承认婚约,在遇到我之前也已经向你多次提出退婚了。”
“他给姜家面子,是你自己不要脸面。”
“我与你之间是平等的,没有谁对不起谁。”
女士听了这话脸都绿了,让身边的保镖把京宥架走,就要朝精神病院送。
陪着京宥的就几个老仆人,欲家雇的少部分黑西装现在还只跟着欲家主办公事。
京宥一任凭处置,身边没人能护住他。
姜青折笃定,欲厌钦不会因为京宥和她翻脸。
在欲厌钦来到精神病院,控制不住摔了接待台的签字笔之前,姜青折都是这么认为的。
男人动了真气,回过头来拧实了眉:“姜青折,这是什么意思?”
优雅的女士今天已经连番两次叫人直扇脸面了:“厌钦,我才是该问的吧,你这是什么意思?”
“欲家的未婚妻在餐厅里,被欲家主乌七八糟地方领回来的疯子差点杀害的事情,你还来质问我?”
京宥刚进去做心理检查。
欲厌钦把手中正忙着的所有事都搁置下,被保姆一个电话叫来了精神病院。
男人现在还觉得不真实:“宥宥性格一向温顺,你把他惹疯了,那是你的问题。”
“况且,你要我说多少次。
姜青折,你这辈子都别想着入欲家大门。”
姜青折脸彻底黑了。
她骄傲不堪折辱,今日连番两次碰硬坑:“你就这么排斥我?”
前世由于京宥的避让,欲厌钦和姜青折的关系还没有提前撕破脸皮。
不争不抢,不正名。
怎么想的呢?
大概是……要是等某一天欲大少玩腻了,或者自己某一天病死了,男人确实终归会娶妻;他与姜青折没有任何可争的点。
毕竟欲厌钦不是严格的同性恋,他养过的男男女女都有。
现在就算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都离他远一些吧。
“笃笃。”少年正前方的白大褂握拳,在他视线下轻轻敲了两下,“回神了。”
京宥眨了眨眼。
“对不起。”他飞速道歉,握着笔在纸上勾题目的答案,“刚才有些走神。”
白大褂很是无奈。
他坐在椅子这边,还带了位同事。
刚刚接待到这位青少年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认错了患者。
毕竟那位趾高气扬的女士看起来才更疯癫一些,挨在她身边不声不响只站着的漂亮少年,除了表情呆滞、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
嘴角红肿,是挨了打。
他们这家开在琼宴的精神病院前些年才整改过,扩大了建院面积,也从外地收了不少棘手患者。
但除了个别几个和有识别障碍的,大多数患者不论是搬迁还是入院都十分抗拒,十有八九都是被家里人骗来或者经过法院敲定强行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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