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谩骂着系统,谩骂着应我闻。
谩骂着,那个该死的炮灰陆雪拥怎么还不来救他。
后来他在心里骂累了,马也停了,有人走到他身前,递来一只洁白无瑕的手。
他只抬眼,便瞬间愣住,这样清绝似仙的人怎会是炮灰呢?
但随即是无以伦比的欣喜,这样的人都只能沦为炮灰,注定被他踩在脚底下。
以至于他忘了,所有人的善意与爱都是他偷来的,除了陆雪拥。
他何须嫉妒何须不择手段,他本拥有紫微星最纯粹的善意与情谊。
冰凉的春雨流进江上柳的眼眶里又从眼角滑落,他张开唇,却已说不出话,只能尝到口中雨水的酸涩。
“对不起……对……对不起……”
可是雨声渐大,他的声音太虚弱,穿不透那细密的雨幕。
甚至在他好不容易提一口气想要重复道时,一道雷电忽而从天际劈下,穿透了他的天灵盖,将他仅存的生气与系统一齐粉碎。
他无法聚焦的眼睛微抬,映照着匆匆赶来的北蛮王为那人撑起伞的身影。
江上柳的意识彻底淹没之前,又看见一个半透明的白色身影在他身前站定,朝他递出手。
他愣愣地探出手想要搭进那人的掌心,却只握住几滴冰冷的雨滴。
然后倒在了一片泥泞中。
雨水与泥土混杂,再也不得干净。
伞下,耶律重光将陆雪拥拢进怀中,冷冷瞥了眼地上生机断绝的人,“拖去乱葬岗,喂狗吧。”
“是。”身后跟随的几个奴才忙将那具刚死不久的尸体拖下去。
“慢着。”陆雪拥蓦然出声,“去王城郊外的山头找块地,厚葬。”
几个抬着尸体的奴才为难地站在原地。
耶律重光懒洋洋道:“就按贵君说的做。”
“遵命。”
“心肝,你都淋湿了,我伺候你沐浴好不好?”耶律重光抚摸着陆雪拥眼前的白绸,低声道。
然而下一瞬,陆雪拥指尖锋利的柳刃就抵在了他的喉结处。
“在你出征之前,你曾告知我,聂流光才是真正的江上柳,那枚助我逃出诏狱的令牌亦是你离开京城前托付给她的。”陆雪拥扭头,白绸后的眼睛比飘进来的春雨还要冰冷。
“现在你却要将她的尸身拖下去喂狗。”
耶律重光眨了眨眼:“我向来狼心狗肺,自是不会将这些不相干的人放在心上,一时忘罢了。你别生气,我错了好不好?”
“你说错了。”陆雪拥冷冷道,指尖微微用力划出一道血痕,“应我闻才不是狼心狗肺,他有真心。”
耶律重光想笑,却发觉自己笑不出来。
“雪拥,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陆雪拥却因为江上柳的死彻底明白了什么,亦有了与这个男人鱼死网破的底气。
“他从来不会和旁人一样唤我雪拥,他的记性很好,别人对他的好与不好与他都会记得,也都会加倍的还回来。”
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那双幽蓝的眼睛,“应我闻,在哪里。”
伞下沉默弥漫,耳边的雨声只教人心烦意乱。
良久,耶律重光仍旧道:“我就是应我闻。”
“你不是。”
“我不是?”耶律重光笑了笑,“陆雪拥,这不公平。”
他重复道:“不公平。”
可爱恨从来偏心,从来就不公平。
陆雪拥无动于衷,话中杀意不参杂半分虚假,“他在哪里。你不说,我即刻杀了你。”
耶律重光垂眼看他,眉目温和,“他不会想看见你,他是懦夫。”
广袖中的手却无声攥紧,指甲陷入掌心。
“带我去,少废话。”陆雪拥冷冷道。
与他所预料的那般,耶律重光带他回到崇明殿,打开了那间他去过的密室。
陆雪拥的脚步罕见的有些急切。
他在密道的尽头停住脚步。
十字木架的男人低垂着头,呼吸几不可闻。
他看见对方缓缓抬起头,在对上他的眼睛后又慌乱地低下头。
哪怕那半张脸疤痕遍布令人生怖,陆雪拥亦知道,那是应我闻。
他走上前,强行抬起男人的下巴。
应我闻避无可避,颤声道:“别看我……陆雪拥不要看我……”
陆雪拥沉默地攥住自己的衣袖,将他脸上的污痕仔细擦拭干净。
待擦完,那截雪白的衣袖已是一片灰黑混着血迹。
“没关系的,应我闻。”陆雪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淡漠如常,“待回了京城,鬼医自会治好你的脸。”
他低头,在丑陋的伤疤上落下一吻。
他的小狗看似轻狂嚣张,却又太自卑。
不过是毁了一张脸,便自愿被人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连他站在面前都不敢相认。
陆雪拥又是心疼又是恼火。
都已互明心意相知相伴了这么久,难道他在应我闻心里还是一个因为外表就会随意将他抛弃的人么?
“我捡到他时便已是这般模样,我可不是偷的他的脸。”耶律重光走上前按住了陆雪拥欲解开锁链的手,笑吟吟道,“雪拥,我只答应让你见他,可没说你就可以带他一起走。”
陆雪拥扭过头看他,“你待如何?”
那被雨打湿的白绸早已取下,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密室里明亮似星辰。
耶律重光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无奈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总害得我心软。”
若非一次又一次心软,早在崖底捡到应我闻的时候,他就该彻底永绝后患。
第075章 我闻雪而来,拥雪而归
“雪拥,我等到他陪你过完生辰才出手,已是仁至义尽了。”耶律重光笑道。
北蛮的细作早就查探到,大梁的皇帝为了讨皇后欢心,竟敢连开十二道关卡,迎豫王回京。
那天他在崇明殿枯坐了许久,最终还是将原本的计划延后到豫王离京。
因为除夕是个好日子。
“留下来,做我的王后。”耶律重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陆雪拥的眼睛,“只要你留下来,北蛮上下任你驱使,有你在,我可以放应我闻一条生路。”
陆雪拥尚未说话,应我闻便沙哑着嗓子开口:“陆雪拥,不要答应他!你不可以……不可以被困在这里。”
他捧在手心里的小雪人,怎么可以在异国他乡,做一只被男人欲望捆绑住的金丝雀。
如果这样,他宁愿一死。
“……”
陆雪拥沉默地凝视应我闻的双眼。
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应我闻。
那个曾经桀骜难驯肆意妄为的帝王,此刻却如每一个穷途末路的阶下囚般苦苦哀求着。
应我闻好不容易才喜欢上这人间,怎么可以死在无人知晓的暗室里。
陆雪拥早已察觉到这间暗室的古怪,自他进来,浑身内力便被无声无息抽走。
应我闻的武功已是鲜有对手,这个男人既然能伤到应我闻,要么身手定不在应我闻之下,要么就是与应我闻有着某种无法斩断的联系。
就像前世的江上柳与血蛊。
无论如何,陆雪拥都没有把握能将应我闻一齐平安无事离开。
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个假冒成耶律重光与应我闻的人,到底是何来头,又与应我闻有何牵扯。
他低头凑近,掌心托住男人斑驳的侧脸。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不……不可以……”应我闻蹭着他的掌心,如同摇尾乞怜的狗,“算乖狗求你,别答应他。”
陆雪拥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冷漠而无动于衷的脸。
“既然做了我的狗,便要听话。”他冷声道,“我做的决定,你只能接受,不能拒绝。”
“雪拥若是觉着他不够听话,不如换一条更听话的狗。”耶律重光缓缓凑近,从身后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头。
两双同样阴冷的眼睛,隔着陆雪拥无声对视,都只想置对方于死地。
陆雪拥闻言,斜睨他一眼,“你现在就不够听话。”
耶律重光眸光暗了暗,终是松开了他的腰。
“我可以留下来。”陆雪拥淡声道:“但北蛮必须向大梁俯首称臣,年年朝贡,将应我闻奉为天子。”
耶律重光笑嘻嘻道:“当然,既然王后都开口了,便是将应我闻捧到天上去也无妨。”
他打了个响指,陆雪拥便感觉掌心一沉。
应我闻无力地枕在他手心,就这样昏睡过去。
如同一具被被人操控的木偶。
“雪拥放心,我会将他完好无损地送出王宫。”耶律重光上前牵住他的手,指腹摩挲过他光滑的手背,“我们回宫吧?也该用晚膳了。”
陆雪拥托住应我闻的手轻轻放下,琥珀色的眼眸无波无澜,好似对应我闻的离去丝毫不曾在意。
他沉默了一路,哪怕回到寝殿面对满桌清淡得根本不像北蛮的膳食,也提不起兴致。
“和他分开就让你这么难过么?连最喜欢的菜都吃不下?”耶律重光放下为他夹菜的筷子,笑吟吟道。
“你到底是谁。”
男人与他相处时总是会挥退身旁的所有人,陆雪拥想了无数种拐弯抹角的试探方式,最终还是选择开门见山。
“你终于问我这个问题了。”‘耶律重光’眸中闪烁着兴奋,“应不识,我的名字。”
“纵使相逢应不识。”陆雪拥扯了扯唇角,“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字。”
“所以我才给他取名为应我闻。”应不识低声呢喃道,“我闻雪而来,拥雪而归。”
“你如何给他取名?”陆雪拥拧眉。
委实荒谬至极。
可应不识接下来的话,却比当初应我闻告诉他聂流光才是江上柳时更令他愕然。
“雪拥难道没有发现,自从应我闻登基后,京城比以往都要冷清许多么?”应不识道,“除了长安街上永远固定的商贩店铺,皇宫里各司其职的宫人,以及与你有关的亲人友人敌人,几乎不会再有任何新的面孔。”
“在我们那个世界,那些突然消失的人,称作玩家,你眼中的世界,不过是游戏世界,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
陆雪拥是他笔下唯一的主角,他耗尽所有灵感,用尽世间极尽干净的文字去创造陆雪拥。
他是他的巫山神女,是他的缪斯,是他现世所有美好的寄托。
他将自己写进书中化名应我闻,让他被陆雪拥所救赎,最终被陆雪拥所爱。
书中的应我闻继承了他所遭遇的一切,拥有与他别无二致的面容与阴暗的内心,是他在书中与陆雪拥相爱的载体。
应不识将这个结局圆满的故事做成了全息网游。
他已无可救药地沉溺在这虚幻的故事里,渴望着所有人为他们的爱情歌颂。
直到那天春雨绵绵,他从忙碌的工作中抽身,习惯性点开游戏论坛,谁知却看见骂声一片——
【搞什么鬼啊?你们《拥雪》的策划假酒喝多了?要不要看看你们游戏的名字叫什么?】
【发生了什么,怎么今天主线一更新我老婆就死了?!!我刚攒了9999块桂花糕打算今天刷好感的啊!】
【前面的姐妹,千万别用桂花糕刷好感!哪怕你只是送了一小块,甚至好感都没有变化,当天晚上你就会收到应狗的警告附赠血条减半,如果你收到警告还继续送,游戏时间第二天系统就会告诉你,你已被宣王府的暗卫杀死,一切都要重头玩过!!】
【老子充了钱就是让你创死我的是吗?退钱!】
【不会写剧情就不要写,妈的眼看着应我闻马上就要回京,结果转头给我一刀,*你妈的985策划,退钱!】
【早在那个江上柳出现开始,剧情就逐渐离谱,我居然还期待着以为后面是全员火葬场,我他吗参加个科举考试熬了三天夜打通关好不容易进了翰林院就是为了加入我老婆的阵营助他一路青云直上,结果一觉醒来家被偷了?!祝策划的儿子以后高考忘记填答题卡[微笑]】
【闻雪党的梦就此破碎[哭]。】
应不识的美梦亦在此破碎。
游戏里的剧情被不知名的人篡改,他的明月成了被人践踏折辱的炮灰白月光。
当天集团内部紧急开会,最终确定是不明病毒入侵,且无法再通过程序修正剧情。
临时的处理办法也只是暂时关服,对外发布公告说是智能系统出现了问题,然后让权限最高的应不识进入游戏,在不被主脑察觉到异常的情况下尝试纠正剧情。
当初为了防止有心人私自修改游戏数据,《拥雪》特意设置了自我防卫系统,一旦主脑察觉到有人试图入侵npc篡改数据,一切都将强行回到剧情的最初。
九十九次。
他操控应我闻,重复了九十九次,每一次结局都是看着陆雪拥从琅风崖上一跃而下,而情绪失控的他被主脑察觉,强行脱离全息世界,一切重来。
第一百次,他无法再操控应我闻。
应我闻竟觉醒了自我意识。
这个游戏世界已不是纯粹的游戏世界,所有的npc好似都有了生命,哪怕是拥有最高权限的他稍有不慎也会被排斥出去。
可第一百次依旧是以失败告终。
此时的他已没有办法强行重启,因为病毒吸走了陆雪拥身上的气运,系统认定的主角已经从陆雪拥变成逼宫登基成帝的应我闻,陆雪拥的死亡已无法再重来。
他只能假扮成得道高人,让应我闻去玩家登陆的初始点——不归山,通过自刎主动销毁数据,主角提前死亡,世界终于再次重启。
更让他惊喜的是,陆雪拥亦觉醒了。
这代表着那将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全息建模,而且一个鲜活的灵魂。
这一世无须他动手,意识觉醒的陆雪拥已然拯救了自己的命运。
游戏重新开服,所有人都为重生后的陆雪拥高兴,但他很快就不那么高兴了。
他创造出来的陆雪拥,合该只属于他。
哪怕应我闻是他投射在游戏里的影子,他亦嫉妒到发狂。
于是他再次以出现bug为由关服,入侵游戏,轻而易举顶替了耶律重光。
应不识回忆到这里,忽而失控地攥住了陆雪拥的肩膀,“我救了你九十九次,陪你死了九十九次,尝过九十九次的绝望与痛苦,为何……为何你最终记得的只有应我闻?!雪拥,这不公平。”
陆雪拥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惊天波澜,淡声道:“照你所说,你救了陆雪拥九十九次,可那不过是躯壳,是一个虚假的幻想,与我又有何干系。”
“前世救我的是应我闻,今生与我相守的亦是应我闻。”
应不识狠声道:“可他只是我的复制品!”
陆雪拥摇头,“他从来不是什么复制品,全天下只有一个应我闻。”
第076章 替身又如何,我愿意得不得了
“不……不是这样的。”应不识几乎是仓惶地望着他,“我也是应我闻啊,雪拥,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雪拥闭眼道:“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宫了。”
内心诸多思绪压抑成一团,他只想一个人静静。
起身时却被人拽住。
“我知道这样突然的真相一时让你无法接受,你不想见我,我走便好。”应不识站起身,“你好好休息。”
殿门打开,宫人匆匆走进来将几乎未曾动过的晚膳端走,寝殿内终于只剩下他一人。
陆雪拥身形微晃,撑着手缓缓坐下,苍白的唇角勾勒出自嘲的笑。
从古至今,先有女娲造人,后有转世投胎,可他的存在竟只是一个人欲望的承载体。
甚至连自主灵魂的诞生,都不过是一个意外。
前世今生这些年,他与应我闻相逢,与应我闻争锋相对,与母亲生离死别,与父亲因为权利争斗而争吵,位极人臣的理想,百发百中的箭术,被世人赞叹的才华容貌,他的痛苦与欢喜。
以上种种,分明是他亲自经历的整个人生,到头来却只是应不识笔下的寥寥几句。
不,不该是这样的。
陆雪拥深吸一口气,又冷静下来。
怎么会是这样呢。
他存在的理由不该是因为应不识所谓美好的寄托。
早在他未曾出生之前,他便已在父亲母亲与阿姐的期待与爱意里存在着。
他不是应不识口中偶然诞生意识的智能npc,他有完整的人格,那么他便是具有独特意义的人。
他是,应我闻亦是。
他们的人生,凭什么被人左右。
陆雪拥不动声色攥紧了桌案边缘,眼帘微抬,琥珀色眼眸中酝酿着深冷的光。
陆雪拥三日未曾见应不识。
“贵君。”
他在殿中静坐良久,殿门外忽而传来宫人的禀报声。
“那具您让奴才们厚葬的尸体他……他又死而复生了。”
“……死而复生?”
“对,本是要今日抬去南无山土葬,谁知却发觉这位江公子竟还有呼吸!”
陆雪拥隐隐有了猜想,推开殿门,“人在哪里?”
“奴才这就去传轿辇。”
“不必,直接带路便可。”
他跟随着宫人来到一处下人房中,转头吩咐道:“都在外面候着。”
刚踏入房中,他白绸下的眼睛便与草席上的江上柳对上目光。
陆雪拥迟疑道:“聂流光?”
江上柳柔和了戒备的眉眼,笑道:“陆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不过往后还是唤我江上柳罢,这本就是我的名字。”
他说着瞥了眼门外,声音压低:“今夜子时,王宫将有内乱,还请殿下从东南角的冷宫走,陛下在宫墙外等您。”
陆雪拥颔首道:“我先送你离开王宫。”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鬼医赠予的银针,将其刺入江上柳的后颈。
眼前的人便霎时闭上眼再无知觉,连呼吸都像是没有,再用他极寒的内力输入江上柳体内,便彻底如同死人。
他将江上柳平方在塌上后,转身走出房门,“谁是仵作?”
“奴才见过贵君。”
“再去验一次。”
仵作连忙应了声踏入房中,一柱香后擦着额前的汗走了出来。
“启禀贵君,这人的确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我今天抬尸的时候分明看到他还有气!”人群中一个宫人失声道。
朝阳殿的大宫女瞥见陆雪拥平直的唇角,忙呵斥道:“放肆!贵君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
陆雪拥像是不耐道:“行了,赶紧把人抬出宫去。”
“是。”
回宫路上,陆雪拥不禁沉思。
虽然应不识已经将北蛮对大梁俯首称臣的文书昭告天下,可他若一走了之,对方恼羞成怒想要同归于尽,他与应我闻孤立无援未必能走出王城的大门。
除非,永绝后患,北蛮国君之位空悬,由此引来内斗。
这将是一个大梁趁机攻入北蛮彻底统一的绝好机会。
“贵君,前边就是御膳房了,油烟太重,咱们还是绕道走吧?”
陆雪拥脚步微顿,透过白绸依稀可见御膳房的房顶上冒着浓郁的黑烟。
虽然他不懂烹饪之道,却也知正常的做菜流程绝不会这样。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滚滚浓烟里走出来,那身金线滚边的黑色龙袍上蹭满了灰尘。
是应不识。
陆雪拥对他为何会在御膳房丝毫不感兴趣,转身欲走,偏偏又被唤住。
“你是来看我的吗?”应不识小心翼翼地问,嗓音里带着期待。
没等陆雪拥回答,他又自顾自低声道:“厨房里这么脏,便是来看我也不行。”
一旁的宫人连忙端来了清水毛巾,应不识仔细地将脸与手都洗净,方才上前试探地拉住陆雪拥的手,“我送你回寝殿好不好?”
陆雪拥冷脸不语。
哪怕是这样冷若冰霜的模样,亦让应不识欢喜极了,甚至陆雪拥没有推开他的手便已经让他知足。
可他若真的这样知足,便不会被嫉妒蒙蔽了双眼,执迷不悟偏要强求。
最后一丝日光被远处的宫墙挡住,冷清了三日的崇明殿中终于又多了些热闹。
应不识单方面的热闹。
“雪拥,这是我刚做的桂花糕,你尝尝?”应不识架起一块桂花糕递到那人唇边。
实则北蛮民风彪悍开放,嫌少这样文邹邹的吃饭,大多时候皆是端着一盘烤全羊亦或是其他禽类大快朵颐。
但是应不识太了解陆雪拥,不想让他待在北蛮有异国他乡的惆怅,宫中一切皆按照大梁的风俗置办。
就连殿内的装饰布置亦如京城里那般精巧细致,一应淡雅的颜色都是陆雪拥最喜欢的样子。
纵使这样,他亦从未瞧见陆雪拥笑过。
陆雪拥只会被应我闻拙劣的表演逗笑。
这让他如何甘心。
陆雪拥偏头看着窗外的月色,不语。
应不识只好放下手中的糕点,笑嘻嘻道:“雪拥是在等子时吗?”
陆雪拥心头一跳,面上依旧不动神色。
“应我闻想挑唆王太后与弥公主谋权篡位趁机引发宫中内乱带你走,的确很聪明。”应不识喜滋滋的,漫不经心的笑意与应我闻别无二致,“可是雪拥忘了吗,我也是应我闻,他心里想什么我会猜不到?”
“不过,我正好可以将那群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应不识俯身凑近,唇瓣与陆雪拥只有一指的距离,“然后就不会再有人阻止你成为我的王后,我们将永远在一起。”
他深嗅着陆雪拥从骨子里透出的冷香,眸光逐渐痴迷,“来日朝贡上书,我定会每年都给大梁天子写一封奏折,告诉他我与你如何恩爱如何偕老。”
陆雪拥冷下脸,抬手一耳光将他打偏,“谁要与你恩爱偕老。”
应不识半张脸迅速泛红,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只是从怀里摸出消肿止痛的药膏,执起陆雪拥的手,细致地为他的掌心上药。
“若是想打我出气,鞭子,滴蜡,钉板亦或是铁烙都行,何必用你的手?若是伤到了该如何是好?”
他说着,不知想到什么,又低头用掌心贴住自己的脸,“雪拥以前也这样打过应我闻么?”
“没有。”
不待应不识浮现起笑容,陆雪拥又淡声道:“因为我舍不得打他这么重。”
“……”应不识的眸光骤然阴郁一瞬,又笑了起来。
“没关系,雪拥很快也会舍不得打我这样重了。”
陆雪拥眉头微拧,心头忽而冒出不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应不识忽而起身,从内室里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瓷蛊后越发浓烈。
应不识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带上薄如蝉翼的蚕丝手套,然后从瓷蛊内捏出一条浑身鲜红的肉虫。
他笑吟吟道:“雪拥,你猜这是用谁的心头血炼制的?”
陆雪拥想到了那支贯穿应我闻心口的穿云箭,瞳孔骤缩。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既然这血蛊对应我闻无用,那自然对他亦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