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当慕白穿着白色的寝衣回墓地时,原本在睡觉的水鬼看到后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
他似乎是从来没见过小鬼这副模样,一向慢吞吞的水鬼指着慕白的寝衣问是谁把他衣服抢了去。
还没等慕白说话,他面瘫着脸却能看出点阴沉道:“是不是那个怕黑的鸟干的?”
慕白:“?”
他懵然:“什么怕黑的鸟?”
水鬼语气又冷又硬道:“就是家里有池子的那个。”
“怕黑又怕鬼,名字什么鸟的。”
“是不是他抢了你的衣服去?”
慕白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水鬼说的是谁。
他无奈道:“人家叫阎鹤,不叫什么鸟。”
当初他给水鬼介绍自己每晚的压床对象叫阎鹤时,知道水鬼没读过书,还特地解释了一下这个名字。
他告诉水鬼人家的名字是阎王的阎,仙鹤的鹤。
谁知道水鬼什么都没记住,只记住了一个鸟。
水鬼还在耿耿于怀着面前人的衣服,追问道:“是不是那个鸟拿的?”
他就说叫什么的鸟的人绝对不简单,看样子就不像是普通人。
指不定就是故意拿走慕白的衣服,试探慕白这个小鬼的实力。
慕白摇了摇头:“不是他拿的。”
“他怎么可能拿得了我的衣服。”
他朝面前人解释了一番昨晚碰到的小孩,解释了好一番,才让面前水鬼渐渐平息下来。
水鬼闷头去给他找之前的灰色袍子。
慕白接过折得平平整整的灰色袍子,一边穿一边怅然道:“阿生,你说那小孩转世投胎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转世投胎?”
他们这些孤魂野鬼不能跟黑白无常走,他们属于逃逸的鬼魂,倘若跟黑白无常走,那便是要下地狱受尽酷刑。
像他们这样的孤魂野鬼只能等着自己残留的执念消散,才能好好地转世投胎。
水鬼面瘫着脸摇了摇头:“不知道。”
慕白穿好灰色袍子又道:“你还能记起你有什么执念吗?”
水鬼哪里记得自己有什么执念,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面前人问,他还是想了好一会,才面瘫道:“记不起了。”
他只记得跟着面前人才行。
最近总是有人给面前人烧纸钱烧衣服,水鬼折着那些衣服总感觉是从前自己干过的事。
不仅干过,还干得很熟练。
他原本疑心自己死前是个卖话本的,如今看自己衣服叠得那么顺畅,又开始疑心自己死前是个卖衣服的。
不过疑心来疑心去,他倒还是坚信不疑像慕白死前的身份肯定跟他不一样。
听到水鬼说不记得,慕白叹了一口气:“我也不记得了。”
不过大多数的孤魂野鬼都是记不得自己残留的执念,若是有缘,误打误撞也就消除了残念转世投胎。
他们还不算最惨。
最惨的是那些无知无觉没有了意识还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既没有了意识,还要游荡在世间。
水鬼听着小鬼的话,他觉得现在自己是顾不得什么投胎什么转生。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当初那个鸟人站在泳池边上,似笑非笑的模样。
他长年累月替那群恶鬼捞钱干活,感知要比平常鬼敏锐很多。
那宅子里的人一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最好还是让小鬼少靠近为妙。
水鬼想了好一会,便朝慕白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慕白先是一愣,然后有些迟疑:“能行吗?”
水鬼认真地点了点头:“能行,我去踩过几次点了。”
小鬼犹豫了一会,看着水鬼认真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几日后,
卧室的时钟转动到十,纤长的时针与分钟缓缓合拢重叠,小鬼却依旧没出现。
卧室里的阎鹤放下手中的书,微微皱起眉头。
他看了一眼被夜风浮动翻卷的窗帘,在心底无声地念了一个数字。
小鬼已经连续三天都是踩着点来压床,并且压床的时间越来越晚。
阎鹤甚至连续两天都在睡前见不到小鬼,只能在清晨凭借卧室里阴气判断小鬼昨晚到底有没有来过。
今天亦是如此,十点过了好一会,小鬼才匆匆忙忙地从窗户溜了进来。
他一边爬上床一边庆幸地嘀咕道:“还好没来晚……”
阎鹤闭着眼睛,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凉靠近他。
不知道从哪玩回来的小鬼钻进被子里,舒舒服服地找了个地方窝着。
他如今对阎鹤是越来越放心。
从前还睁着眼专心致志地等着面前人睡觉,生怕不盯着面前人,面前人就不睡觉一样。
但如今只要爬上了床,慕白总会先舒服地打了一个盹,休息够了再爬起来进食阎鹤的精神气,最后在半夜心满意足地离开。
慕白脑袋窝在柔软的被子里,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竟睡得比自己压床的对象还快。
没过一会,大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他望着不知道从哪玩回来的小鬼在身旁酣然入睡,全然一副无知无觉自己来晚了的模样。
甚至身上还带着不知从哪里沾染来的气味,不知道是人还是鬼的,难闻得很。
阎鹤稍稍拧了拧眉,眉宇间的阴影深了深,
第二日。
晚上十点多。
小鬼一如往常地熟练地翻从窗户飘了进来,却看到了窗边的悬挂了一串风铃。
他好奇飘了过去,看到穿着睡衣的阎鹤在睡前拨动了几下风铃。
风铃晃动碰撞起来,在微凉的夜色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遥遥传向了远方。
他的新目标从此以后好像得了趣,每晚睡前总会拨动几下风铃,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白大老远就能听到风铃遥遥传出的脆响。
每当这个时刻,小鬼才想起来按照时间,他要赶紧去别墅里的卧室找自己的新目标吸精神气。
但其余时候,阎鹤便再也没见过小鬼的面。
除了每日夜里睡前摇晃风铃,不久后能见到小鬼外,晚上其他时候他是见不到小鬼的。
阎鹤把别墅的储物间和阁楼都找了遍,也没发现小鬼的踪迹,
他在某天夜里发现了端倪。
那日夜里,阎鹤加班到了八点多才下班。
他想知道倘若是在公司,小鬼会不会主动地找来。
但结果是小鬼没再跟从前一样,会在他加班的时候跑到公司陪着他加班。
阎鹤神色冷淡地开着车进入小区,听到向来静谧的小区传来争吵声,似乎是隔壁别墅的人跟物业发生了争执。
这片小区基本是独栋别墅,隐私性很好,价格也十分高昂,居住在这片区域的人非富即贵。
隔壁别墅居住的是一个年轻人,打扮颇为时髦,嗓音压不住朝着面前物业的人愤怒道:“我说了白天肯定有人进了我的别墅!”
“你们监控安装不到位,别拿没有任何问题这套说辞来对付我!”
几个穿着西装的物业私人管家与保安围在别墅前不断地与年轻人沟通,各执说辞。
年轻人情绪激动地用手比划着什么,一时间场面闹哄得厉害。
阎鹤不甚感兴趣地转着反向盘,准备驶入另一道,在不经意一瞥眼,远远地看见了隔壁别墅的露天泳池里,一个脑袋好奇地探了出来。
那脑袋圆圆的,脑袋上还有撮翘起的头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阎鹤踩了刹车,黑色缓缓停在了路边,他眯了眯眼,抬头朝隔壁别墅望去。
在闹哄哄的一堆人里,小鬼在露天泳池里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着。
没过多久,小鬼身旁冒出一个面瘫的水鬼,同他一起看着下面闹哄哄的人群。
慕白泡在泳池里,他望着楼下的人,朝着水鬼犹豫道:“他好像发现了我们,我们还来会不会不太好?”
水鬼摇了摇头,他瘫着张脸认真道:“这别墅的主人拿鱼钩砸了我三次。”
“可以泡他池子几天。”
他作为水鬼,前几日好好地在野生水域待着睡觉,结果连续三次被鱼钩子搅得天翻地覆。
都是这别墅的主人拿鱼钩砸的他。
臭鱼篓子钓不到鱼就来砸鬼。
果然,住在这个地方的人果然都跟那鸟人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水鬼面瘫着脸冷道:“他总不能比那鸟人还怕鬼。”
别墅前的庄玄气得走来走去,他朝着面前几个人深吸一口气道:“我说了,我别墅这几天肯定有人进来过,特别是泳池那一块。”
“池面总是好像东西躲在里头。”
“你们也知道我是明星,有一部分私生粉很极端,说不定就是他们进过我别墅。”
他堂堂一个顶红流量,难道会有事没事找茬吗?
几个物业私人管家与保安互相对视了一眼,语气为难道:“庄先生,我们知道您名气很大,但监控我们也给您查看过很多次,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庄玄气得额角的青筋跳了几下,他忍不住道:“所以你们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屋子里进鬼了?”
真正的小鬼趴在泳池边有些心虚地收回脑袋,咕噜咕噜潜入池底。
物业私人管家安抚调解了大半个小时,承诺加强安保与监控,才总算把庄玄给安抚调解好离开。
沟通完的庄玄精疲力尽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没过多久,门铃又响了起来。
庄玄很是烦躁,以为又是那些物业管家,他带着点火气去开门道:“谁啊——没完没了是吧——”
声音在开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庄玄吃惊地望着面前提着红酒的男人。
男人五官是极其周正的英俊,气质矜贵,衬衫扣子严严实实扣到最顶上一颗,领口一片肌肤都不曾裸露,从骨子里散发一股从容不迫的沉静。
他提着一瓶红酒,周身气质成熟而禁欲,礼貌颔首道:“你好,庄先生是吗?”
庄玄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打开门道:“是的,阎总您好您好……”
“您请进——”
阎鹤提着红酒踏入了客厅,看着面前的庄玄几乎是激动得磕绊道:“阎总,我没想到您还记得我……”
庄玄心里激动得恨不得要打电话给经纪人,告诉他整个圈子挤破脑袋都想要巴结的人物居然就在自己面前。
阎总甚至还提了一瓶红酒,准确无误地叫出了他的姓。
要知道哪怕是他这样的流量明星,在那个圈子里的人看来都是叫不上名字的普通人。
庄玄上次托了层层关系才要到一张上流宴会的邀请函,在阎鹤面前短短露了一次脸。
庄玄殷勤地引着面前人坐下:“阎总,您怎么有空来了我这里?”
他心里门儿清阎鹤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压根就不会奔着他这个人来。
若是真要有什么念头,面前人早就把他调查得清清楚楚,让身边人通知他经纪人了。
阎鹤坐在沙发上,抬眼轻轻扫了一眼大厅,半晌后才淡笑道:“冒昧打扰了。”
“庄先生顶楼是不是有个泳池?”
庄玄连忙点头:“对的,我顶楼是有个泳池,平常用来健个身游游泳,怎么了?”
阎鹤指尖拨着佛珠,似乎是叹息道:“让庄先生见笑了。”
“前些日子我身边的大师给我算了一卦,告诉我住宅处正北方向与东南见水易犯忌讳。”
话音刚落,庄玄立马就知道面前人话里的意思。
圈子里讲究这个的人不在少数。
庄玄打一个激灵迅速道:“阎总,其实我平时也不怎么用那泳池健身游泳,平常都是去健身房。”
“我也觉得那泳池打理起来麻烦得很,明天我就找人给把水放了,这样也好打理些。”
阎鹤微笑道:“那就那麻烦庄先生了。”
庄玄简直藏不住笑道:“不麻烦不麻烦!”
这哪是什么麻烦事,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跟面前人搭上关系,他却运气好误打误撞到凭借一个泳池就能卖面前人一个人情。
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事了。
泳池里的水鬼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皱了皱眉头,却看到慕白朝着楼下飘去。
他叫住了慕白,问他去做什么。
慕白扭头道:“我刚才好像看到阎鹤来这了。”
“我下去看看是什么回事。”
水鬼眉头皱得更厉害:“我跟你一起下去。”
他倒要看看这个鸟还要搞出什么事。
小鬼一去到客厅,就听到自己的新目标同面前的人慢慢道:“最近确实是有些怪事……”
“我最近也时常感觉我宅子不对劲,刚才来的时候好像还遇到了鬼打墙。”
小鬼颇有点大惊失色。
他才在外面玩了不到几天,怎么又有其他的小鬼盯上了他的新目标?
小鬼急急忙忙地飘了下来,坐在沙发前,绕着阎鹤闻了一圈,还真的有其他鬼的味道。
小鬼脑子里蓦然就拉响了警报,沉痛反思自己这几天沉迷水池,乐不思蜀,才让其他的小鬼乘机而入。
水鬼紧随其后,他扭头看了看阎鹤,又看了看小鬼,皱着眉道:“他看上去不像是那么快被其他的鬼盯上……”
体弱多病、忧思过重的人才容易被鬼盯上,这样的人阳气弱,容易缠上身。
面前人长得人高马大,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其他的鬼盯上?
客厅的男人执茶同面前人轻叹道:“大师说兴许是八字原因,所以比较容易招惹鬼魂。”
庄玄连忙安慰道:“没事阎总,如今大师那么多……”
小鬼痛心疾首道:“我就知道……像他这样的胆小怕鬼的人,最容易被其他的小鬼盯上……”
“我竟然那么多天都没看着他……”
水鬼:“……”
他沉默一会,又试图辩解道:“你凌晨去压他就行,其余时候他被小鬼缠身,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沙发上的男人又叹息道:“也不知道最近几天被什么小鬼缠了身,总是思虑过惊,长期下去,恐怕是会惊虑失眠。”
小鬼更加大惊失色,看那模样似乎好像恨不得马上冲到别墅里,把其他的小鬼赶走。
水鬼憋着气道:“兴许他以前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以前也没在啊……”
慕白却忧心忡忡叨叨道:“阿生,明天开始你自己去泡池子吧,”
“我真傻,我就不应该放他一个人待着……”
“他那么怕鬼,平时又怕黑,别的鬼这几天指不定怎么欺负他……”
“怪不得他最近都在摇风铃,肯定是假把式骗他这样就能驱鬼,他这几天肯定是受惊极了……”
水鬼:“……”
他咬牙扭头看着男人,只见男人执着茶杯,在四溢的茶香中,勾唇一笑轻叹道:“真是好茶啊。”
庄玄却不太好意思笑道:“阎总您客气了。”
“这茶肯定比不上您平时喝的,不过是普通的绿茶而已。”
阎鹤放下茶杯,微微偏头道:“绿茶好。”
“我平时爱喝的也是绿茶。”
庄玄恭恭敬敬将阎鹤送走后,他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下,又尝了尝茶几上的茶。
这西湖龙井连阎总都说香。
指不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
悟了的庄玄立马把拆封的茶饼谨慎地收了起来,准备用来下次招待贵客。
另一边。
慕白跟着阎鹤回了别墅。
他溜溜达达在别墅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其他小鬼的味道才放心下来。
巡视了一圈后,慕白又立马去查看这几天忧思受惊的新目标。
他的新目标淡定地坐在沙发上,要比之前在隔壁别墅里那副蹙眉的叹息模样好多了。
慕白舒了一口气。
他盘着腿,陪着新目标坐在沙发上,心想果然自己的饭票还是得看好。
不然面前人被别的小鬼抢了去,他又要沦落到过吃不上饭的日子。
小鬼重新回到别墅后,别墅似乎又热闹了起来。
扫地机器人嗡嗡地满屋子跑,客厅的电视播放着最新的电影,茶几上摞着好几本漫画书。
只不过客厅里巨大的鱼缸里多了一个水鬼。
慕白飘到鱼缸旁:“你真的不去隔壁池子泡水吗?”
水鬼面瘫着脸在鱼缸里,格外肃冷道:“不去。”
他势必要留在这里,仔细观察,从而看出那什么鸟的破绽。
慕白扭头,他趁着阎鹤在洗澡客厅没人,拿起鱼缸旁的清理水藻的工具,奋力在水里替水鬼捞了捞。
让鱼缸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挂饰挂不上水鬼。
捞完后,慕白把工具放在一边,语重心长地叮嘱水鬼道:“那你可别吓他啊……”
“等会他晚上失眠睡不着觉我可就没饭吃了……”
鱼缸里的水鬼面瘫着脸吐出两个泡,示意自己知道了。
小鬼放下心来,他飘到沙发旁,开始看电视。
半个小时后。
阎鹤推开雾气缭绕的浴室门,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向客厅。
客厅的灯光模式调到了观影模式,暖调的灯光温馨柔和,扫地机器人嗡嗡在跑来跑去,沙发上的小鬼抱着枕头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
偶尔随着电影里的剧情笑得眉眼弯弯。
阎鹤一向冷淡的黑眸柔和了一瞬,直到看见客厅一侧趴在鱼缸上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水鬼。
阎鹤:“……”
水鬼面瘫着脸,两个眼睛瞪得跟铜铃没什么区别,直勾勾盯着他。
阎鹤心平气和地放下毛巾,告诉自己不要突然动手,不然会吓到沙发上看电视的小鬼。
整整一晚上,水鬼都在盯着客厅里的男人。
但毫无收获。
男人仿佛真的看不见鬼,他如同往常一样吹头发,坐在沙发上看书看电视,最后到了时间走进卧室。
甚至连小鬼偷懒,打着哈欠趴在男人的背后走进卧室,男人神色也毫无变化。
不止如此,在这个家,小鬼站在扫地机器人上东奔西跑,到处乱窜,都快爬上了房顶了,男人眼都没抬。
水鬼望着闹腾到满屋子乱窜爬上吊灯的小鬼,又望了一眼淡定坐在沙发上翻着书,头也不抬的男人。
这个怕黑的鸟似乎真的看不见鬼。
不然不可能那么淡定。
水鬼默默待在鱼缸里,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出现了差错。
后半夜,吃饱喝足的小鬼从卧室溜了出来,他飘到鱼缸旁,敲了敲玻璃。
水鬼从鱼缸里爬出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慕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如果真的能看到我,不可能那么久都没反应。”
“我可是奔着吸他精气神来的,他没道理会留着我。”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乐了:“他总不可能同话本一样,天天以身饲鬼吧?”
话本里那可是书生心甘情愿给艳丽女鬼吸食他的精神气。
他又不是什么勾人摄魄的艳丽女鬼。
怎么可能会让人心甘情愿以身饲鬼。
水鬼并不说话,只不过小鬼问他:“你明天还来泡鱼缸吗?”
水鬼:“不去。”
他瘫着脸:“他的水臭。”
“不泡他的。”
“我去隔壁泡。”
慕白:“……”
第二日夜,夜幕中圆月悬挂着,月光柔和。
别墅的一楼与二楼都亮着灯。
客厅的电视在播放着广告,还有十多分钟才开始播放小鬼每日都在追的电视剧。
小鬼这会不在客厅,不知道跑到了楼上哪一个角落。
穿着宽松家居服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翻着书,听到了门铃声响起来。
阎鹤微微一顿,走到可视门铃前,看到了监控屏幕里是面容温婉的阎舒,身旁站着丈夫提着不少礼盒,还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小鹤叔叔——”
阎鹤打开电子门,发现阎舒一家三口站在门口,阎舒看上去比之前的状态好了很多,又恢复到温婉大方的模样,她含着笑:“小鹤,没打扰到你吧?”
夫妻两牵着的孩子阎宁却是有些高兴:“小鹤叔叔,我好想你啊!”
阎鹤摸了摸面前小孩的头:“不打扰。”
阎舒笑了笑,告诉他上次阎宁回魂后,他们夫妻两都没有好好请他吃顿饭感谢他。
知道阎鹤平时里公务繁忙,对应酬也并不感冒,因此他们特地找了个时间,一家三口登门拜访。
阎鹤看了一眼提着众多礼盒的中年男人,将他们迎了进去道:“不打紧的小事而已。”
“不用过来特地跑一趟。”
阎舒跟丈夫一边进门一边操心道:“什么打紧不打紧的。”
“前几次中秋节让你同我们一次吃饭,你也没来。”
“平日里一个人在家,又是冷冷清清的……”
话音还没落下,一进门的阎舒却稍稍怔在原地。
她从前也来过阎鹤家几次,知道这个孩子性子冷淡,平日家里也冷冷清清。
偌大的别墅虽然一层不染,却一点活气都没有,静谧得让人心头发堵。
但如今却好似变了一个样。
客厅柔和的暖色调灯光线下,巨大屏幕的电视机播放着广告,沙发上散落着几个造型可爱的圆滚抱枕。
扫地机器人嗡嗡地满屋子乱跑,茶几上摊着几本漫画书,以往鱼缸里养着昂贵的锦鲤如今也换成了色彩明艳的小鱼。
窗户敞开着,草坪上亮着的地灯延绵不绝,米黄色的窗帘偶尔随着风晃动,伴随着遥遥的风铃声。
热闹得好像屋子里住了另一个人一样。
阎舒有些讶异,她看着穿着家居服的阎鹤似乎是早已习以为常,坐在沙发给他们斟茶。
她没忍住,带着点高兴温声:“小鹤,是有人同你一块住了吗?”
“这会是不是怕生害羞,所以没下楼见我们?”
阎鹤:“没有人同我一块住。”
他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但是有个小鬼同我一起住。
听到这个回答,阎舒显得有些失落,她惋惜道:“没有人?我看客厅比我上次来热闹了一点……”
阎鹤扫了一眼客厅:“是热闹了一点。”
阎舒又笑了笑叨道:“热闹点也好。”
“身边老是冷冷清清的也不好……”
“对了,上次你姐夫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初中就出了国,从小就不太相信迷信这回事。”
阎舒丈夫脸色涨红了不少,惭愧道:“上回是姐夫着急了些,说话重了……”
阎鹤斟着茶,腕骨间的佛珠若隐若现,在茶雾中淡声道:“无碍。”
阎宁稚声道:“小鹤叔叔,我想上卫生间。”
阎舒笑了笑,拍了拍小孩的肩道:“去吧,别乱跑。”
阎宁点了点头,朝着卫生间走去。
几分钟后。
阎宁推开卫生间的门,抬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孩睁大了眼睛,立马跑着追了上去。
慕白如同往常一样,准备溜下楼看电视,结果却被一道稚嫩却兴奋的声音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