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力道转瞬消失,一个声音轻轻道:“是我。”
慕韶光说:“我知道。”
剑和主人之间总是有特殊的精神联系的,他按住腰畔的剑鞘,能够感觉到饮真剑剑魂的气息。
饮真道:“小心,这里设了很多结界和迷阵。”
慕韶光低声吩咐:“压制这里的魔息,找死门和叠阵。”
“好。”
饮真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枚蓝宝石,此时响应着慕韶光的话,从中散发出一重重光晕,将院子里各种法阵的布局照的清晰可见。
“院落西北角防护最严。”
饮真说:“右行七步,就是那里的死门。”
慕韶光向右走出七步,抬手在虚空中一按,空气中传来无声的震颤,随即周围的景色一下子就变了,面前的花田消失,一条狭长低矮的小道通向黑暗深处。
饮真的剑身半斜,挡在他前面,说道:“里面不太对劲,小心。”
慕韶光将剑柄抓在了手中,说道:“没事。”
他一步步走了下去,饮真剑上的宝石将前面的道路照亮,好一会台阶到头,又是一扇门,将门推开,后面变得宽敞起来。
——这处地下的房间里面摆着一排橱柜,而橱柜之中,赫然都是一个个的泥人!
慕韶光在门口站了片刻,走上前去,发现这橱柜分为两面,里面各摆放着十来只泥人,但是都没有装满。
他走到西面的柜子跟前,拿出一个泥人端详,发现上面虽然也带有他总是闻到的那股香气,但除此之外其他都很普通,与街头贩卖的泥人没有半点不同。
而另一面的柜子里,却赫然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岳长青、赵阔、庆雍……甚至冯家俞也赫然在列。
他们的眉目五官栩栩如生,甚至连脸上的神情都分毫不差,大概和活人唯一的区别,就是这些人都是泥土之身,手掌长短。
仿佛有风吹来,房门吱呀呀地在慕韶光身后关上,响声在房间里回荡不去,泥土与血混合的腥气愈发浓郁,饮真忽然说道:“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慕韶光道:“谁们?”
“泥人。”
慕韶光道:“说了什么?”
仿佛有双温柔而干燥的手就轻轻捂在了他的耳朵上,器灵本来就比人类的感官要更加敏锐,慕韶光和饮真神识相通,很快就听见了耳畔嘈杂一片的哭泣。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放我出去!”
“杀了我,或者碾碎我的魂魄也行,我不想被关在这里了,求你!”
“救命啊,爹爹!爷爷!”
慕韶光惊疑道:“是……那些人的魂魄被封在了这些泥土里面!”
饮真柔声说:“应该是这样。”
他接着就放下了手,世界立刻归于安静,饮真道:“不要再听了,伤神。”
那个瞬间,慕韶光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样寻常的动作和对话曾在他和什么人只见无数次地发生过。
他转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剑灵还没有实体,身边只是一片空荡。
饮真道:“怎么?”
慕韶光转过了头,低声说:“没什么。”
他顿了顿,又说:“杀了人之后还要把灵魂禁锢在泥人中,这样做,要不然是自己的心理不正常,要不然是跟被杀的人有仇,我看叶天歌应该是后者,她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有什么隐情——”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直逼肌肤,紧接着身后的大门訇然而开,一道杀机乍现!
电光石火之间,慕韶光的剑也已出鞘,他折腰旋身,随即剑锋一挡,杀机撞在剑刃上,变成一股向周边迸开的寒气。
紧接着,尚未等慕韶光完全站直,已经有一只手鬼魅般地从他身后探过来,在他肩头一拍。
毫不夸张地说,对方的身手之敏捷,招式之奇诡,功力之深厚,都是慕韶光自来到魔域所见之最。
若是以往毫无顾忌的时候,或许慕韶光还能与此人一战,但现在他一来不是本相,又遮掩身份,功力大打折扣,二来也不能在此时就惊动了叶天歌,否则想要眼泪难上加难,因此竟两招就被对方抢了先手。
顷刻之间,就是生死一线,那来人的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机。
慕韶光心中念头飞转,不等对方那一下拍实,整个人脚下轻飘飘一转,已经直接向着门外闪身而出。
他顷刻间权衡取舍,这一瞬也是在赌,赌对方此时就是冲着他来的,而意不在探索叶天歌的秘密。
而这一次,慕韶光赌对了。
随着他抢出门外,眼前一片漆黑,竟是连星月都不见了,四下全都被浓重的黑雾所包围,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奔流涌动,从四面八方向着他赶来。
慕韶光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霍然回身!
剑起,剑落,锋芒如雪!
剑光落处,无声无息欺近他身后的一道人影被从头到脚劈成两半,缓缓倒地。
但慕韶光的神情没有半分松弛,果不其然,霎时间,那两半身躯又化为了两个完整的人,缓慢地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若是换了别人在此,此刻恐怕就要骇异的不敢再轻易出手了,但慕韶光不同,他唇角轻蔑地一勾,竟运剑如风,再次把这两个人都拦腰斩成两截。
于是,两个人又变成了四个人。
其实很多人常常会陷入一个误区,认为敌人多了就会糟糕,实则对敌可不是靠着数量取胜。
随着分化出来的人影增多,它们之间开始互相挨挨挤挤,碍手碍脚,慕韶光则闪身撤步,顺势脱离了包围。
随即,一只冰冷的手瞬间从身后出现,扼住了他的咽喉。
——“抓到你了。”
慕韶光笑道:“抓我做什么?”
轻笑声响起,耳畔似乎有清淡气息拂过,话语声忽远忽近:“你猜?”
“我猜……你没抓到。”
剑势如风,倏地擦过慕韶光的腰际,反向着身后的人刺去!
“风来!”
刹那间狂风四起,剑锋化气,千万道白光以慕韶光为中心向外扩散,随风席卷。
刹那间云开雾散,乾坤涤荡,天地间为之一清。
身后魔气磅礴,如同山涛巨浪,灭顶逼压而至,慕韶光反身结印,莲花形的金光法印在咫尺之间印上对方胸口。
两人原本近在咫尺,他身后那人不及闪避,这一招挨的结结实实,胸口顿时破开一个大洞。
血雾喷洒,慕韶光手中长剑迅若闪电,横削而至,只是这一剑却落空了,那人的身形骤然在原地消失。
慕韶光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忽听一声轻笑:“你在看什么?”
笑声若贴在他耳畔响起,后面那句问话,却紧接着又出现在数丈之外。
慕韶光说道:“我在看你去了哪里。”
“我的去处,乃是黄泉路,幽冥府,你若想来,我可帮你。”
对方的声音温柔缠绵,空气中却骤然显出一柄血色的刃,快速向着慕韶光的脖颈划下。
但就在这一刻,慕韶光的身影竟也如影随形一般同样消失了。
“两情两计,人心人皮。”
慕韶光出现在对方身后,拂袖一甩:“为何是我入黄泉,而不是,你来人间?”
那人闪身躲过,站在了慕韶光面前,胸前鲜血淋漓,却仰头纵声大笑。
透过他胸口处的窟窿,可以看见鲜红的心脏在胸腔里面跳动,而后血肉骨骼飞速复原,几乎是眨眼间就变成了完好无损的样子。
“你,很好。”
他蓦地回身,四下鬼哭大盛,萧杀四起,黑雾如锁链一般从四面围拢,凝成一柄黑剑,横挡住慕韶光的退路。
那人的手直接一探,抓住了慕韶光的手腕,将他一把扯到身前。
两人近在咫尺,几乎身体相贴,慕韶光也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容貌。
这人的五官生的极为锋利英挺,面色轮廓与线条都仿佛精心雕琢打磨而成,肤色却极为苍白,不带半点活气。
飒飒的罡风将他额前的发丝扬起,隐在后面的双眸如同被火焰淬炼而出的晶石,闪耀、纯粹、冷厉。
——这是一种,让人战栗与畏惧的,肃杀的俊美。
仿佛一种冥冥中的第六感,让慕韶光一下由这种气质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魔神的大弟子,解君心。
“你不是唐郁。”
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衣摆迎风飞扬,猎猎作响,解君心的声音从风声背后透出来,竟似带着几分异样:“谁派你来到合虚冒充魔使的?”
对于慕韶光的身份,他竟一语点破。
慕韶光亦笑道:“你猜?”
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他也不再逗留,说话时食中二指并为剑指,划向解君心的手腕。
肌肤相触的一刹,解君心似乎僵住。
慕韶光则感到对方腕上似有一道凹凸不平的伤疤,肌肤也冰冷的不似活人,那个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脑海,可此时的情况让他来不及犹豫多想,气劲即发。
剑气大盛,四下涟漪涌动,一圈圈的白光荡开,向着解君心围拢。
同时,慕韶光头也不回地反手握住身后的剑刃,拂袖甩出。
“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身形随着话音而动,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人已掠出数丈,转瞬无踪。
解君心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从刚才慕韶光划上他手腕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再做过任何的动作。
黑雾还要追击慕韶光,却被他忽然一掌拍散,喝道:“停下!”
黑雾轰然一炸,瞬间消失,周围又恢复成了叶天歌那处小院的模样,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解君心站了一会,缓缓弯下身去,将手按在了一片泥土上。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嶙峋,一尘不染,也如他这个人一般,透着股玉石铁铸般的生硬无情,这样一双手,本来似乎什么都不应该沾染,此时却将一把泥土抓了起来,紧紧攥住。
解君心感受到了掌中的潮湿与粘腻,他知道,那是慕韶光的血。
他面上的表情悲喜莫辨,久久地站在庭院当中,袍袖当风,发丝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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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见面了!
慕韶光并未走远。
他不确定解君心今日会出现在叶天歌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有些担心自己离开之后解君心会对叶天歌下手——毕竟这人几乎要把“我很危险,我是反派”给写在脸上了。
他刚才为了脱身,徒手攥住了解君心的剑刃, 此时右手一直在滴滴答答往外淌血,有几滴落在了饮真剑的剑鞘上,使得剑身发出一阵嗡鸣。
慕韶光道:“一点皮肉伤, 没事的, 你不要出来了,我怕解君心察觉你。”
饮真这才慢慢停止了嗡鸣, 但剑身横过来,接住了他滴落的血, 鲜血慢慢渗进剑鞘里, 没有再沾染泥土。
慕韶光拿出块帕子,随意包了下伤口,不禁又想到解君心也不知道是修炼的什么法术,胸口被他捅出来那么大的一个窟窿, 竟然也能当场复原。
无限自愈, 这应该也接近鬼修一脉了。
慕韶光在山下转了一圈,确定彻底甩开了解君心,就重新变成小猫的样子, 折回到叶天歌那边去查看情况了。
叶天歌依旧睡的昏沉,这里并没有解君心的魔息, 显然他根本未曾进来接近过叶天歌。
之前两人打斗的院落也已经空了,解君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同样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慕韶光在庭院中站了一会。
解君心的敏锐和危险超出他的想象, 魔域中的人确实个个都是棘手的刺头,但要按不好对付的程度来说, 此人论心机论武力值,都是慕韶光目前见过之最。
不过魔域有个好处,就是这里人心不齐。
解君心一句话点出慕韶光是冒充了身份,可若他想揭穿慕韶光,只要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也不会有什么人相信的,这一点慕韶光不是很担心。
他只是在想,解君心深夜来到这里做什么,难道他和叶天歌之间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么?
小猫咪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在泥土上踩出了一连串的梅花印,踩着踩着,脚下一空,差点一头扎到地上。
慕韶光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前面的泥土好像被挖去了一块,所以留了个坑。
慕韶光还想,少了块泥,那会不会是跟泥人的事有关系?
可他在坑边看了半天,也没觉得这里的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正在这时,一阵扇动翅膀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
慕韶光回头一看,抬起前爪,有只纸做的鸽子停在了他的小爪子上,口一张,吐出人言。
是上官肇波澜不惊的声音:“师兄,查到了,之前那些死者当中,确实有一部分是相识的,他们都曾经在合虚北面的泽陂之野学艺。”
果然和预计的差不多,慕韶光道:“你们现在在何处?”
上官肇说:“就在这里,从封夷山那边进来的。”
泽陂之野曾经不在魔域的范围内,是后来那些年魔神不断扩张势力,这才把那一片也纳入合虚的,其中有数处普通魔族的村镇,上一次程棂的生母刘氏所住的地方就在那里。
慕韶光道:“你们注意安全。替我查一查,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的泥土是带着香气的,有的话,什么都不用做,告诉我位置,没有,就走。”
慕韶光形容了一下他屡次闻到的那股香气,若对面的人是问千朝,只怕又要追问他是从哪里闻的,怎么闻的,为何这样关心了,但上官肇只答了一个“是”,纸鸽就变成了灰。
他虽然话少,办事可倒是毫不含糊,没过一个时辰,就给了慕韶光回信。
“找到了。在这里的一处村子里有片荒废的花田,据此地百姓说,曾经遍植奇花,花瓣落入泥土中作为肥料,久而久之,泥土便也有了香气。但是因为种花的人早已去世,那片花田荒废多年了。”
慕韶光玩味道:“荒废多年,依然保存完好?”
“是。”
慕韶光笑了笑,说道:“那这样,过两天,你们想办法在花田周围无人的地方弄出点什么意外来,但不要真的毁了什么东西。我要看看到那个时候,都有谁会心急。”
第二天早上,直到阳光洒满了床榻,叶天歌才醒了过来。
她很久没这样睡过一觉了,也根本不知道昨晚都发生了多少大事,整个人的脑子都有些懵,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连忙去看自己的床头。
——里面的小猫不见了,她做的猫窝空荡荡的。
叶天歌眼中的光芒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她用手摸了摸那个软软的小窝,心想,走了也好,说不定他本来就有主人,又或者在哪里有自己的家,总之去哪都要比跟着她强。
她是个罪人,早晚都是要以死赎罪的,到那时候,这只猫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外面的门扉忽然一动。
叶天歌的面色顷刻间变得冷厉,拂袖一挥,大门洞开,她喝问道:“是谁?”
有个魔修走进来,恭恭敬敬地对叶天歌禀报道:“叶尊使,大长老命小人请您过去,说他有话要对大家说。”
既然说是对“大家”说,就是要开集会的意思了,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把戏,叶天歌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说道:“知道了,我稍后就去。”
叶天歌又在周围找了一圈,确定小猫是真的走了,而不是自己跑到院子里遛弯,这才前往集会。
她因为此事耽搁了一会,几乎是最晚到场的,慕韶光已经在座了,叶天歌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丝毫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师兄就是自己寻找良久的小猫。
解君心那里的位置依然空着,但是也没人认为他会露面,总之此人神出鬼没,不管他是否到场,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只要他想知道,绝对不会有半分遗漏。
大长老涂垚依旧坐在最上首,脸色看不出来喜怒,等到叶天歌到了之后,他缓缓环视四周,这才开口道:“今日召集各位前来,是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说——昨夜,我发现了一道魔神留下来的谕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连涂垚的另外两个兄弟,涂森和涂磊都是满脸惊讶,看着他追问道:“大哥,你说什么?魔神还曾经留下过谕示吗?我们怎么不知道!”
毕竟鸢婴不是病逝,而是走火入魔而死,离开的太过突然,在他刚刚去世的时候,合虚上下便已经都把他的遗物翻捡一遍了,并没有发现过鸢婴留下来的只言片语。
谁知到了今天,涂垚会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涂垚道:“你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也是无意中才发现的。昨夜我神识阻滞,功法运转不畅,就去了碧血岩那里冥思——各位均知,那里也是魔神曾经参悟大道之处,我在冥思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留下来的神识,正是一道有关于掌门的谕示!”
他无视在场诸人各异的神情,回手在自己眉心处一点:“你们都听一听吧。”
一道紫芒迸现,魔神的声音顿时回荡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脑海中,其中也包括慕韶光。
这并不是慕韶光第一次听到鸢婴说话,情况恰恰相反,此人是他师尊问旻的死敌,也是整个修真界的心腹大患,在问旻死后,他甚至想要借机一举吞并穹明宗,慕韶光当时与他抗衡良久,对于鸢婴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不少合虚门人。
他一听就知道,这声音确实是鸢婴的声音没错,神识中蕴含的那股魔息也极为熟悉,但若说涂垚说的是实话,慕韶光也绝对不信。
不过有时候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愿不愿意认为这是真的。
总之此乃魔域内务,也不关慕韶光的事,他在旁边听着也就是了。
魔神那番话将在座的所有人都惊住了。
因为他的意思,并不是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任何一名弟子,更不是传给几位长老,魔神绕开这些最有希望的人选,出了一个最不该出的主意。
——这个位置由众人来争,能者居之。
至于符合什么条件才会被成为这个“能者”,魔神说,他的六名弟子身上各有一块令牌,原本是代表着他传人的身份,合在一起,又能够打开他的静室。
如今,他便指定,整个合虚之中,无论是谁,也无论采用任何手段,只要能集够了这六块令牌,就能够得到掌门的位置。
如果最终无人能够集齐,那么就是手中令牌多者为胜。
慕韶光自己也是当过掌门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法子简直是烂到家了,命令一下,整个魔域势必相互算计残杀,简直跟养蛊没有什么两样。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方法还没有意义。
要是真的养蛊,养出来的蛊王好歹确实实力强悍,能够完全将其他蛊虫震慑的服服帖帖,但魔域之中,能人不少,各有性情,结果现在从他们当中选掌门就是抢几块牌子,还是没有任何限制的乱抢,这就注定胜出者也会运气和诡计的成分,其他人又如何能够心服?
最后争来争去,等于争了个空,掌门之位的确定还是会落在又一场的内斗上面。
这当中的种种后果,慕韶光听完魔神的话,简直一眨眼睛就能想出来,他不信魔神不知道,或者说,不信大长老不知道。
而且,大长老提出这么一件事来,对他自己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慕韶光简直要怀疑,这人也是被派来给魔域找麻烦的卧底了。
但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以此给合虚添乱,这个主意却又可以说是绝妙无比,妙就妙在,谁都能看出它烂,却又谁都不会拒绝。
毕竟,有机会总比没机会好。
慕韶光觉得,这件事未必是涂垚能够筹划的出来的,而真正的幕后之人,心机与目的都不容小觑。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场的人们经过短暂的议论之后,此事就这样决定下来。
做完这件事,涂垚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重重往后一靠,瘫在了座位上。
涂森和涂淼满头雾水,还在低声问他:
“大哥,你怎么想的?那真是魔神的意思?”
“有什么后续安排吗?就算是不好说,也给我们透透底吧!”
涂垚的目光下意识地朝着解君心那把空椅子看去,随即迅速挪开,冷声说道:“该说的我自然会说,怎么,你们如此追问,是信不过我吗?”
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别人再问就是翻脸了,只好也都满怀着纳闷住口。
众人之中,最清楚此事另有隐情的其实是叶天歌。
她前一天晚上刚刚去找过大长老,对方用她的血练功练的正畅快,哪有半点神识阻滞的影子?更加不可能在她走之后大老远跑到碧血岩那里去转悠了。
涂垚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是瞎扯,一定是在她走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人群散去,叶天歌也跟着起身离开,直接去了涂垚的所住的山峰下面,果然没等多久,就看到涂垚也脸色发青地回来了。
叶天歌迎上去道:“大长老。”
涂垚先是被她吓了一跳,然后便皱起眉,不耐烦地说道:“你来做什么?”
他以往对叶天歌也绝对不能说一个“好”字,不过更多的是居高临下的羞辱与逗弄,却不会这般七情上脸,浑身上下都写着“暴躁”两个字。
叶天歌心中愈加疑惑,说道:“昨晚……”
涂垚却不等她把话说完,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抬手道:“你那块牌子呢,拿出来给我。”
叶天歌顿了顿,将自己那块代表魔神弟子身份的牌子乖顺地交了出来,递给涂垚。
涂垚直接收入怀中,心不在焉地说:“行,你回去吧,这一阵都不要来找我了。对了——”
他忽然抬眼,紧紧地盯着叶天歌,又说:“也不要再杀人,中止你所有的计划!我这次不是再跟你开玩笑,我怀疑就是因为你,我才被人给盯上了!”
叶天歌满脸惊讶:“大长老,您这话是……到底发生什么了?是,是谁?”
“不要多问!”
涂垚将手一挥,厉声道:“照我说的去做!不然我就捏碎你爷爷的残魂,听见了没有!”
叶天歌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
她慢慢地直起身来,盯着涂垚,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心中骤然间萌生出无限的憎恨与暴怒来。
涂垚怎么敢……他怎么敢拿这件事来当做威胁!
叶天歌半晌都没有说话,涂垚也没心情再搭理她,拿人撒了一顿气倒是觉得舒坦了些许,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刚走出两步,忽然觉得身后仿佛有一阵气流波动,那一瞬间,多年杀伐中磨练出来的敏锐第六感救了涂垚,让他将身体猛然一闪,黑色的剑锋就擦着他的脖颈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