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明那小嘴叭叭的,一个不小心就把他小姨给卖了。黎铮对此毫不意外,唐乔不是一般人,燕月明也……不是一般人。
黎铮能忍受小绿,也能忍受燕月明曾花钱订阅并在社交账号上支支吾吾推荐过的小说。
慕名看过,深夜被创。
从什么时候开始黎铮确认自己爱燕月明呢,就从那一刻开始。他会想,算了,他喜欢就喜欢吧。
命虽然只有一条,但爱情也许一生也就只有一次。
“你知道他爱人叫什么吗?”
“什么?”
“樱雪琉璃。”
“就四个字吗?”
燕月明惊讶,黎铮更惊讶,惊讶到沉默。四个字还不够吗?遇到这NPC的时候是必须要称呼她全名的,如果她有十四个字,黎铮选择直接杀人,再把那十四个字刻在她墓碑上。
但是面对自己的男朋友,黎铮只有言简意赅的一句:“嗯。”
旁听群众纷纷表示:
“才四个字不行啊,这个玛丽不够苏。”
“够苏的玛丽故事里应该还有一个二叔,沙波二,终极沙波二!”
“我喜欢B,她递刀都还知道消毒,太有兄妹爱了,我哭死。”
大家一个个脑子嗡嗡的,但也不影响他们说八卦。燕月明倒是记起自己的职责,颇为担忧地问了一句,“学长,他们聚集在这里应该没事吧?”
黎铮:“只要不走上红毯就没事。红毯边上本来就需要观众,他们站在那里说话,是安全的。”
燕月明放下心来,可就在这时,黎铮的动作又让他的心迅速提起。只见他轻轻松松往前走了一步,就到了那红毯上。
“学长!”燕月明急忙拉住他的手。
“没事。”黎铮反扣住他的手,微微垂眸,指腹自然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反问:“要上来吗?”
燕月明可不信他嘴里的“没事”,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看起来好像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紧接着跟上他的脚步。等他跟着黎铮往前走了,才问:“我们这样走红毯也不犯规吗?”
黎铮:“我们不犯。”
燕月明狐疑,回头看了眼其他人,“我们不犯?那其他人呢?是有什么限定条件吗?”
黎铮淡定回答,“单身的不行,尤其是男性。沙波G会把一切可疑的情敌喂鱼。”
燕月明怔住,嘴巴立刻就开始卡壳了。眼睛下意识地往他们牵着的手上瞟,怪难为情的,但紧接着他又疑惑道:“规则连这个都能判定吗?”
“因为所有说出口的话,都可以视作人类的誓言。表白是在一起的必经之路,只要说出口了,就是证据。”
黎铮慢悠悠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群楼环绕的小广场上,那悬挂着的巨大雪花冰晶,道:“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燕月明可不禁吓,忙小声说:“我没有撒谎。”
黎铮勾起嘴角,“我知道。”
等燕月明长舒一口气,他又忽然低头俯身,那深沉黝黑的眸子盯着他,说:“要是你真的撒了谎,就再把你挂起来,做成——”
风干小狗!我就知道!
燕月明恨不得把心挖出来给他看,但他也明白黎铮就是故意的,故意逗他。就是因为明白,所以他不生气,尽管不生气,但还是想跳脚,想气一气。
“你那么聪明还会被我骗吗?”小明今天不阴暗了,小明今天学会了阴阳怪气,跟阎飞学的。
“会。”谁知黎铮轻飘飘一个字,把他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说他会被我骗欸。
怕不是爱惨我了。
一阵风吹过,夏夜的冬游园下起了雪。
燕月明错愕地抬头,看快就发现雪花是从悬挂于头顶的那个巨大的雪花冰晶上飘下来的,似雪非雪,还未等落地就消失不见。
“这是SB的雪?”他问。
“偶像剧里的误会都是纯白色的,女主角受了委屈,当然要下一场雪来点缀。”黎铮从搜救队员手上接过透明的伞,撑在燕月明头顶,又示意他看向大楼的外墙。
玻璃幕墙上,开始出现隐约的彩绘的图案。刚开始它很不明显,即便是在冬游园那亮如白昼的灯光照耀下,都像是眼花的错觉。
眨眨眼,它好像出现了,再眨一眨,又好像是自己看错了。
黎铮的声音适时响起,“沙波G作为男主角,拥有一切外在条件的同时,还很有艺术天赋。女主角伤心离去,他就在这儿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画了满墙的花来表白。”
燕月明:“哇……然后呢?”
然后用昏迷前吐出的最后一口血,画下了最后一朵红玫瑰,那代表他至死不渝的爱情,和痛彻心扉的悔悟。
就是太过于傻逼,仿佛踩着黎铮的智商在左右横跳。他记得自己当时也撑着伞站在后面,看他疯、看他痴、看他哐哐撞大墙,然后优雅地掏出墨镜戴上。
再多看一秒,都要长针眼了。
此时此刻,黎铮伸出手捂住了燕月明的眼睛,“很丑,别看了。”
可你还没告诉我后面怎么了呢?燕月明抓住黎铮的手腕往下压了压,正想说话,就看到附近的搜救队员已经开始张贴出入须知。他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那是SB的出入须知?”
正经事可耽误不得,燕月明快步跑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出入须知》上有一条“禁止观看”。他马上联想到黎铮刚才的举动,回头问:“那外墙上的画看了就犯规吗?可是我刚才也看了啊,而且男女主角的爱情不就是要轰轰烈烈的吗?怎么会不让看?这不符合设定。”
黎铮反问:“你觉得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考校环节,让燕月明陷入了沉思。他在红毯上跑来跑去都没有犯规,除了被挂,没有遇到别的危险,但胡地的沙波集团,怎么着也是一个高级缝隙,不可能这么简单。
所以危险在哪儿呢?燕月明回忆着他现在已知的信息,目光再次扫过已经张贴在门口的《出入须知》,还有不远处的冬游园的客人们,忽然福至心灵。
与此同时,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也起来了。
“怎么回事,我的脑子突然有点痒。”
“不让看?那边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没犯规啊……”
“奇怪。”
冬游园的建筑格局是一朵雪花,六栋楼为花瓣,而燕月明他们此刻站立的地方就是中央广场。出现繁花图案的那面墙正对着广场,其余五栋楼的人都能看见,扫射范围极广。
燕月明听着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迅速回头问黎铮,“有人说脑子发痒,是大脑会出问题?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因为你本来就是恋爱脑啊。”路过的搜救队员辛辣点评。
“啊?”燕月明震惊,自己的形象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了,但他还无法反驳。那嘴跟打了磕巴一样,一句解释的话都来不及说,伸着手看着对方跑远。
搜救队员可忙着呢,繁花图案既不能遮住,扫射范围还广,指望大家一眼都不看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得有相应的对策。
恋爱脑这个东西,说起来无药可救。他们这么多年来也就总结出两个相对比较好的办法,一个是让大家做卷子,沉迷学习;另一个是直接打晕。
冬游园里很快响起了哀嚎。
“我他妈五十多岁的人了,我五十多了!给我发卷子,你们干脆打晕我好了,来,来来来,照着我脖子上打!”
这卷子是后勤部刚送进来的,燕月明还在忙碌的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同事。同事看到他,二话不说就把一整箱的卷子往他怀里塞,面露欣喜,“你在这里太好了,小明。此地不宜久留,要是你的话就没事了,以毒攻毒,快!”
不等燕月明说话,同事拍拍他的肩膀,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只要他跑得够快。
爱情就追不上他。
燕月明就很气了,什么叫以毒攻毒?他阴暗地打开箱子一看,这不是闻人景他们本该做的期末考卷吗?上头还有实验中学的名字。
实验中学的教导主任肯定已经疯了,今年没能让学生做成这套试卷,所以拿来荼毒冬游园的普通市民。
这么一想,燕月明瞬间阳光开朗起来。那幅样子落在黎铮眼里,就是昏暗的镜头里突然多了打光,刹那间圣光普照。
后勤部小新人就在这光芒里捧着箱子跑远,留下一句“学长我去忙了!”,到处给人发卷子。别人不要他还能尽职尽责地塞给对方。
“拿一张吧,万一用得上呢?”
“阿姨,阿姨我给你拿文科的,这个好。”
“小朋友,数学哦。”
“哇,你看着上面还有我的名字,小明。”
好些人对上小明的脸,戒心不足,稀里糊涂就被塞了一份试卷。小明本着敬业的原则,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连70岁老大爷都不会漏掉。
老大爷接得倒是快,但拉着燕月明说话,非说他头上长了角,要给他拔掉。
燕月明好不容易从老大爷的魔掌中逃出来,缓过一口气,余光瞥见黎铮还撑着伞站在外面的风雪里。雪花的飘落是慢速的,就像所有偶像剧里都会有的慢镜头一样,浪漫,唯美。而今夜的黎铮也是素色的,哪怕穿着一身黑,都像是比雪还要白。
“黎老板,音乐也准备好了。”搜救队员快步过去跟他请示。
“放吧。”黎铮点头。
喜气洋洋的《春节序曲》很快就在冬游园中响起,它跟夏夜雪景很不搭,跟浪漫的爱情也很不搭,跟黎铮更不搭。
燕月明恍惚了一瞬,记忆回到过年时跟小姨一块儿逛超市购买年货的场景。明明只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但好像已经过了好几年了。他再看眼前的冬游园,如此大的客流量,可不就跟春节期间一样么?
欢快的节奏响起来了,气氛活跃起来了,苏洄之的播报声紧接着响起,不厌其烦地提醒大家各类注意事项,以及冬游园内的通用规则。
放眼望去,大家的脸上有疑惑、有不解,有些许的怔然和放松,而燕月明侧耳倾听,就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还不大明显的钢琴与小提琴的奏鸣声。
那是……从SB传来的声音吧?
适用于爱情故事的音乐,悠扬、婉转。每每出现在剧情跌宕起伏之时,听得观众潸然泪下,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音乐在对冲。
不等冬游园里的大部分游客发现这个事实,远方的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还有火光。楼顶的人最早发现,错愕地喊出声来,“是飞机!飞机坠毁了!”
黎铮抬起伞沿,看向远空。
一个四队队员站在他身侧,压低了声音道:“黎老板,不出所料,从研究院出发的直升飞机遭到了鸟类的袭击。好在我们有防备,人没事。”
人类的交通工具有很多,飞机是最快的一种。特殊情况,直升飞机在全城畅通无阻,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要的东西送过来,但是——
天空不是人类的主场。
“鸩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它是在斩尽杀绝。”黎铮冷淡地收回目光,握着伞柄的手微微收紧,道:“我猜,它大概率已经不在冬游园了。”
四队队员:“黎老板的推断我们不怀疑,但那些东西最终还是要送到这里的,它现在离开,也不如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啊?”
黎铮:“请转告指挥部,我怀疑阵眼有误。”
四队队员:“什么!?”
黎铮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平地起,炸得整个指挥部人仰马翻。阵眼有误?哪个阵眼有误?大家仔细在脑海里搜索一番,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得到同一个答案。
和平街14号。
只有这个阵眼,关联到的是单独存在的月亮,而不是某个缝隙。甚至这个月亮已经被撕碎吃掉了。
局势没有改变,代表这个阵眼有问题的概率是最高的。
“可如果和平街14号根本不是阵眼,是最早的一个障眼法,迷惑了我们所有人,真正的阵眼又在哪里呢?”对策指挥部的赵干事双手撑在会议桌上,头发潦草得都开始打绺了,也没心思打理。
他跟小方作对了那么多年,一朝得知对方死去,心里五味杂陈,而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愤怒。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和轻松,只觉得愤怒。
小方竟是内奸,而从目前的推测来看,内奸还不止一人。
赵干事阴沉沉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五个阵眼,全城排查数日,每一条指令都是他们这些人下达的。如果还有错漏的,为什么会错漏?怎么会错漏?
是不是有人故意隐瞒、压下了什么关键信息?
该死的小方,他怎么就那样死了?
第238章 冬游园(二十三)
凌晨的夜里,江凡站在临时指挥部的帐篷外面,吹着冷风,听他的师父在里面骂人。对策指挥部的赵干事是当初缝隙大考的监考老师之一,对江凡颇为看中,后来江凡进入指挥部,就顺理成章地被分配到他手下,有了师徒的情分。
江凡不是不知道,赵干事看中他,有看中他家庭背景的因素,也有想要跟小方别苗头的成分在里面。相比起赵干事,他当然更属意井宁,但大考失利,他败给了燕月明,没少被圈子里的某些人在暗地里嘲讽,也失去了再挑三拣四的资格。
他还记得在书房里,他跟父亲说话。他自认为自己很坦荡,输给小明,也没什么不能认的。可父亲还是说:“你还没明白,自己究竟输在哪里。你觉得自己低估了小明,那其他人呢?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人,你都看清了吗?你谁都看不清,怎么找准自己的定位?”
父亲的话语再次在耳畔响起,江凡看着其他部门的同事掀开帐篷的帘子骂骂咧咧从里面走出来,骂赵干事是疯狗乱咬人。
他心里忽然释然,原来他也没看懂赵干事。
赵干事在帐篷里大杀四方,他自己可以骂小方,但不允许别人骂,且平等地怀疑每一个人是内奸,什么体面都不要了,直接拉起所有的仇恨。
江凡什么都没干,但身为他的徒弟,都开始接受旁人异样的眼光。不多时里面又提到了花园路,有人觉得大家都过于信任他们,归根结底他们是外人,无论是SB的事情、阵眼的事情,还是从研究院送东西过去,全凭黎铮一张嘴说话,在如今这个情势下,是一个很不好的倾向,容易失控。
赵干事便又开始激情骂人,拍桌子拍得水杯都抖三抖。
“是啊,花园路也有可能是内奸。鸩每次出现,黎铮都在呢,他俩名字里还有一个同音字,是不是?那燕月明还是唐乔的侄子,可能跟散会勾结,是不是?黎和平还是曾经的搜救队长,也有可能被鸩蛊惑,退休还成了他最好的障眼法是不是?”
“那你去啊,月亮挂在天上的时候,你怎么不去上天啊?刚才直升机坠毁的时候,你怎么不搁里头待着呢?”
没人想到赵干事会帮花园路说话,坐他旁边的跟花园路关系匪浅的井宁都没开口呢,他就把话全说了。
“他们是有嫌疑,但你们嫌疑更大!什么重要的任务不能交给他们,不交给他们,那你们就自己上!”
“胡地你去不去?”
“你给我起来,你就说你去不去?”
赵干事钻营数年,知道的阴私可真不少。他发起疯来,真没几个人按得住,真正能按得住的唯局长郝芳一人。
可郝芳还在查小方的事情,她那把铡刀,正等着落下来。于是在座诸人不禁看向了井宁,井宁推了推眼镜,道:“我可也是嫌疑人之一。大家其实不必太过紧张,怀疑归怀疑,事还是要做的。黎铮的推测不无道理,既然阵眼有误,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真正的第五个阵眼在哪里。所谓雁过留痕,只要动起来了,内奸就一定会露出马脚,对吗?”
争吵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当务之急,也不是找到内奸,而是找到阵眼。这个时候谁不拼尽全力,不是内奸也胜似内奸,郝芳的铡刀可不留情。
赵干事发了那一通疯,对于花园路的争议也小了下去。等到指挥部的声音出了帐篷,再传入冬游园,至少给阎飞和黎铮那边,少带去了很多麻烦。
一场会议落下帷幕。
江凡逆着散开的行色匆匆的人群,去给赵干事送资料。避着人的角落里,赵干事和井宁擦肩而过,江凡隐约听到他俩在说话,脚步微顿。
“井宁,黑脸我唱了,你可别掉链子才好。这么多年下来,花园路我还能信一点,但你——我也不敢全信。要最后发现那个内奸是你,我一定叫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你的家人、你儿子,全都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知道。请赵干事放心。”
等到井宁走了,赵干事点了根烟抽,蹲在地上,很没有形象。江凡走上前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地跟他说起了新的伤亡报告。
赵干事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们这批新人,来得真不是时候。现在这情况,还有得是人要死呢,就算最后人类胜了,世界意识消亡了,可气相局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既丢了饭碗,也轮不上什么大功劳,瞎忙活。”
“是啊,我们这批新人,甚至都是在大觉醒后出生的,从来没有过过长辈们说的,那种自由自在不用担心犯规的生活。”
江凡说着,对上赵干事带着点审视的眼神,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来得也正是时候。师父,就算你们都倒下了,我们也会努力开启一个新时代的。”
闻言,赵干事猛抽一口烟,又开始骂骂咧咧,“你这小子可真不会说话,以后的人缘肯定比我还差。”
江凡没有反驳,看着他神色疲惫,黑眼圈都要掉下来了,正想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下,蓦地,一股熟悉的冲击波袭来,尖锐的耳鸣声响起,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第三波冲击来了,自缝隙而起,经由阵眼扩散。但前两次冲击只限于阵眼范围内,而现在,范围越来越大了,都到冬游园外面来了。
江凡闷哼一声,好不容易扶着旁边的路灯柱子站稳,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而大脑像重度晕车,根本缓不过来。
他甚至隐隐约约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在嘶吼,那是相吗?是它在歇斯底里地怒吼吗?
“快!”赵干事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抓住江凡的胳膊,“去救人!”
江凡赶忙回神,压下身体的不适,迈开步子行动起来。只是他刚跑出几步,就看到一个穿着橙红色制服的搜救队员,跑着跑着就跪倒在地,眼看是支撑不住了。冬游园内外,到处是这样的场景。
像江凡这样没有进入冬游园,又因为新人身份没有担当要务的,已经是在场所有人中状况最好的一批人。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这么快就要变成现实了。
老人倒下,新人自然就该顶上。
冬游园内,新一轮的交接也正在上演。
作为气相主播,当这样纯粹的精神攻击来临时,他们永远是首当其冲的一批人。燕月明的老熟人,缝隙大考的搭档沈胤川,匆匆赶到。但他其实早一步就到了,气相局给每个岗位的人都安排了轮换,就怕出现接不上力的情况。而当沈胤川赶到冬游园附近时,新一波冲击恰好来临,他冷静地选择了退后,静等这一波攻击过去,再行进入。
“等。”
他拦住了送他过来的巡逻队员。
“再等等。”
戴着眼镜、梳起了大背头的沈胤川,看起来有些不近人情。哪怕乱象近在眼前,他也只是蹙眉,丝毫没有要进去救人的意思。他也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情。
譬如当苏洄之慢条斯理地擦掉耳朵里、嘴角留下的鲜血,坚持播报以安抚大众的时候,这位匆匆赶来的播音部新人,上前抽走了他的稿子。
“苏主播,我来轮换,请你配合。”
苏洄之抬起仿佛灌了铅的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最终让出了位置。因为这位看起来锋芒毕露的新人,精神头是真的好。
“加油啊,小朋友。”他勉强笑了笑,还给对方留下了他最后的“遗产”,一颗润喉糖。
与此同时,洋洋游戏厅。
上方城理工大学的咒术师们,被这波精神攻击打得差点要猝死在游戏机上面。事实证明年轻人精力再好,老是熬夜打游戏也是行不通的,这累了就睡,睡醒再打的日子,叫人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曹彧快要走火入魔,嘴里不停念叨着打折,双手抱着自己的腿,仿佛它还断着,从来不曾治好过。
“打折打折、打折……这打折券,不会也是这个意思吧?我的腿,我的腿!”
38号还残存一丝理智,抓住他的肩膀企图把他摇醒,“你清醒一点,你的腿没断,上方城也容不下上万个跛子!”
最终还是跟他们一块儿探索洋洋游戏厅的搜救队队员告诉他们,已经试过这个办法了,才打消了他们的疯狂念头。
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都多久了,那么多人都在努力,可却还是没有找到打折券的正确用法,难道他们就要这么一直耗下去,耗到所有人都发疯吗?
“不,不对,打折、打折,还是打折,问题一定出在打折上面,怎么打折?该怎么打折?救命,我是个有钱人,对,我从来不打折。”曹彧这会儿腿不瘸了,脑子瘸了,开始疯狂碎碎念,眼神都开始发直。
这位曹家的小公子,平生第一次为打折问题愁到发疯,在搜救队员想上前将他打晕时,突然提高嗓门,“我想到了!!!”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吓了所有人一跳。
咒术师们捂着耳朵面露菜色,而曹彧满脸亢奋,抓着自己的打折券说道:“肯定是钱的额度不够!不年不节又不搞活动,凭什么打折?市面上99%的优惠券,还要买满一定额度才能用呢!”
搜救队员怕他走火入魔,赶忙一盆冷水泼下来,“试过了。无论花了多少钱再用打折券,都不行,买什么都不行。”
曹彧却越说越亢奋,“那肯定是你们花的钱少了!”
37号也垂死病中惊坐起,“今年过年在网上抽红包,99999的优惠券,要我买一千万的车子才能用,妈的黑心资本家!”
“我们的目标是——”曹彧高举起攥着打折券的手,“一个亿!”
搜救队员听到“一个亿”,眼皮都在跳,“你知不知道如果真的要买满一个亿才能用打折券,冬游园内上万人,需要花多少钱。规则限制,这里的商品都不能随便更改价格,得原价买,而且就算每个人都能有一个亿来买东西,冬游园根本提供不了那么多货物!”
曹彧冷笑一声,“怎么不行了?上方城里缺有钱人吗?我家愿意给钱,他们凭什么不给?一包餐巾纸卖不了价格,你们不能拿钻石、拿黄金来卖吗?一幅画都能卖上亿呢。还有银行?他们最大的主顾之一,我,都在这里受苦,他们凭什么睡觉?都给我起来工作!转账,给我转,往死里转,给每个人的卡上打钱,我就不信今天我用不掉一张打折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