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燕月明灵光乍现,“我忽然想起来,榛子可以钻电视,内城区的围墙是不是就是由很多的电子屏幕组成的,那个可以钻吗?”
黎铮在他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嘴角微弯,“可以。”
另一边,内城。
内城虽大,但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擂鼓台。当狐狸开口说话的时候,阎飞正和他的队友,强行带着并不情愿的瓜皮接线员,进入内城,踏上那九十九级的台阶,往擂鼓台上攀登。
“入夜了,该睡觉了。”
狐狸的声音带有极强的蛊惑性,哪怕意志坚定如阎飞,还是在瞬间感觉到了大脑的失控。可就在这时,旁边的瓜皮接线员开始崩溃大哭,双手抱着自己的瓜皮帽,鼻孔里还在冒鼻涕泡。
阎飞瞬间精神了,队友也露出嫌弃表情,“你又不是小孩,哭什么?”
瓜皮接线员听完,更崩溃了,“我只是长得老,我们瓜皮,一百岁就相当于你们的十岁,我现在才三岁半啊!呜呜呜呜呜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狐狸说话了,完了,大家都要睡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你们还要来敲鼓,更完了!”
“胡地要完了!”三岁半老瓜皮跪在台阶上,痛苦流涕、以头抢地,再猛地直起身来,双手高举,“天,要塌了!”
风雪在他头顶打转,他就在那雪中,一个人表演了足足五分钟,看得队友直呼精彩。
阎飞微微眯起眼,眼中闪过一道思量。他抬头,视线在风筝上作短暂停留,随即又越过台阶,望向了上方的鼓。
那是一面很大很大的鼓,鼓身刷着红色的漆,鼓面是用某种动物的皮做的。鼓身与鼓面用细麻绳缝合,针脚粗糙。
阎飞收回视线,蹲在瓜皮面前,“你说说,天要怎么塌?”
瓜皮哆嗦着,眼神涣散,却死咬住唇不回答。阎飞当即起身再次朝上走,没走两步,就被瓜皮扑上前来抱住了小腿,“不,你不能去敲鼓,会死的,真的会死的!会出大事的!”
可阎飞是谁?是从警局到气相局都出了名的刺头,他当即给队友使了个眼色,一人一边抄起瓜皮的胳膊,把人硬生生拎上了擂鼓台。
瓜皮一路哭一路掉眼泪,头顶是雪花飞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上的是断头台。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阎飞将人丢在地上,声音比飞雪还要冷,还要有压迫感。瓜皮跪在雪面上,抖抖索索地抬头,看在正对着他的鼓,牙关打颤。
“不,真的不能敲鼓,不能……”
队友不禁面露思量,“他口口声声说不能敲鼓,敲鼓会有什么后果?这里面的逻辑链条是什么?”
阎飞:“狐狸说话、入睡、敲鼓,再……醒来?”
两人同时抬头看向风筝,巨大的风筝此刻就停在他们的头顶,在擂鼓台上投下一片阴影。纯白的狐狸与雪同色,它注视着下方的人,没有再开口说话。
风吹过,吹起了漫天的雪花,也吹起了它雪白的毛发。
瓜皮却像被他们话里的某个刺激到了,开始喃喃自语,眼眸中还透出几丝疯癫,“醒来……嗬嗬、醒来……大家都醒来……”
“从睡梦中惊醒的人、的人,会……”
他说到关键时刻,突然双目瞪圆,嗓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整个人僵硬着、僵硬着就开始抽搐。队友大惊,连忙上前钳制住他的身子。
阎飞则果断拔出针剂,一针刺在他的后脖颈。那是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针剂,但阎飞还是毫不犹豫地将它用在了一个NPC身上,只为了得到他的后半句话。
“告诉我,会怎么样?”
瓜皮接线员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嘴巴一张一合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会看见,看见……真……”
下一秒,他的脑子炸了。
鲜血从他的眼睛里、耳朵里、嘴里,各个地方涌出,甚至是喷溅式的,染红了阎飞的衣服,还有擂鼓台上那纯白的雪。
人生是一场豪赌。
当气相局局长郝芳用自己的权限打开了仓储中心最深处的警备锁时,一场属于上方城的豪赌就此拉开了序幕。气相局在经过紧急磋商后,最终采纳了闻人景的提议,准备将最深处的资料连同储存设备一起,运送至浮林路56号。
这个举动毫不意外地引起了轩然大波。
气相局没有刻意封锁消息,因为他们知道,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不知有多少心怀鬼胎、蝇营狗苟之辈,在等着搞事,消息不可能被完全封锁。而时至今日,他们已经不能、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思考这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什么想法,因为一切都迫在眉睫。
他们也知道,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十几岁少年的掐指一算上,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到底有多荒唐。
可他们没有时间再慢悠悠地去拟新闻稿子,再郑重其事地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试图说服所有人:不是他提出来,也会有别人,这不是意气用事,是所有经验累计至今所得到的一次经过反复推演后郑重做出的决定。
闻人景是坐着灵车从浮林路出来的,并且给声称灵车是出租车,已经有“鬼”坐着出租车来到了上方城内。收到这个消息后,气相局立刻对灵车的行进路线进行再次排查,终于在一个小时前,收到了相关报告。
一位普普通通的居民,突然之间性情发生了变化。家人以为是犯规了,起初并不在意,甚至没有上报给社区,没有致电救助站。在现在的上方城,一点点普通的犯规不至于大惊小怪,救助站也根本忙不过来。
可渐渐的,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非说自己有一米八,然后在家人面前神色如常地敲断了自己的腿。在家人惊恐的尖叫声中,他倒在地上,影子却还在爬行,它逐渐拉长,仿佛真的长出了那么长的腿。
这还只是个开始。
家人们急了,赶紧打求救电话。然而等巡查队员上门的时候,他们已经无法在镜子里窥见这人的真实面容了。
他好像失去了【自己】,就像一个纸片人的设定发生了改变。
巡查队员查到这里,紧急上报。可真实情况比这个还要糟糕,因为当他们发现一例的时候,其实已经有更多的例子在暗中发生。
气相局也正因为如此,才做出了最终决定。不能再拖了,他们必须当断则断。
可只要这个提议最先是从闻人景嘴里说出来的,那么无论这背后是否有强有力的论据支撑,是否是唯一的解,都会带来质疑。
因为他年轻,更因为他气相局高官之子的身份。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点,我应该私下里告诉你们的。”闻人景既后悔又自责,尤其是看到爸爸井宁挡在前面承受风波,企图把风险往自己身上揽的时候,一种无用的悔意席卷了他的内心。
苏洄之作为好哥哥,此时也展现出了残酷的一面,他没有试图安慰闻人景,只是拍拍他的肩膀,说:“恭喜你,终于踏进了属于大人的残酷世界。”
无论闻人景如何想,各方的问责依旧如同潮水般向气相局涌来。气相局上下,陷入了黎明来临前的至暗时刻。
这时候能被派去执行“转移任务”的,都是最坚定不移的局长的心腹。而留在气相局主持大局的人,却并不一定比这些前往浮林路56号的敢死队要轻松。
井宁是一定要留下来的,他也义不容辞,“我必将承担这场豪赌的所有后果,不论如何,我会在这里站到最后。”
苏洄之作为人气主播,作为整个上方城民众最熟悉的那个人,当然也留了下来。而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局长郝芳会带队亲自前往。
只有她在,开往浮林路56号的车队,才有可能突破重重阻碍顺利通行。而负责搬运、装车事宜的赵干事,忍不住在仓储中心的最深处,蹲在地上,点起了一根烟。
警备锁打开了,哪怕点了烟,也不会有烟雾警报。但赵干事不是有意要违反规则,他只是忍不住。
这里是小方死的地方,他就蹲在尸体倒地的位置,看着工作人员搬着东西来来去去,独自吞云吐雾,头发乱糟糟的像一只流浪狗,毫无形象可言。
“赵干事,走了,要出发了。”工作人员提醒了他一句。
赵干事猛吸了最后一口烟,这才掐灭烟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你们走吧,我要留下来。”
“可是局长叫你……”工作人员迟疑。这几天赵干事得罪太多人了,局长都怕他留下来会遭人暗杀的程度。
“放心,死不了。”赵干事打断他的话,他有他自己的考虑。
这厢赵干事选择了留下,那厢,散会的人聚集到了浮林路56号,准备出发。
随着“原作者”浮出水面,散会的存在也被曝光。这样的民间组织,有追捧他们的,自然也有更多的说阴谋论的。网上的舆论暂且不论,光气相局受到的各方问责来看,都有不少人将气相局与散会的合作当成把柄,用来质疑郝芳的决策。
气相局要如何证明散会可信?
气相局已经到了需要借助民间组织力量的时候了吗?那么这时候,把决策权继续留在气相局手里,是否明智?
在这样的情况下,郝芳能顶住所有的压力带着资料赶往浮林路,实属不易。而当她坐在车上,从下属手里接过手机,看到正在播放的视频时,轻轻叹了口气。
散会的人在进入浮林路之前,开了一个短暂的只有一分钟的直播。没有什么辩解,没有什么宣言,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进去了,文案也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再见,上方城。】
郝芳放下手机,望向窗外。疾驰的车子驶过了居民区,那些亮着的灯火里,也不知有几人正在观看这段视频,又有几人,看到了这些正在行驶的车子。
郝芳既希望他们能看到,又希望他们正安稳地睡着,一夜好梦,明天又是平常的一天。
坐在后车的闻人景可以确认,他的朋友们还没有睡着。隔壁班的三剑客永远精力旺盛,会给他发各种截图和最新消息,中间夹杂着自己充满中二想法的推测和建议。
闻人景生怕自己又因为多嘴而带来什么麻烦,攥着手机没有回复,但看到那些消息时,还是忍不住鼻酸。
他坐在车里偷偷抹眼泪,又装作无视发生地望向车外。在临近浮林路56号前,他才好像后知后觉这次去了可能回不来,有点后悔刚才没有跟爸爸好好拥抱。
他最后回望这座他长大的城市,满城灯火通明,好像比他出发之前更亮了,灯光也更多了,像一场无声的送别。
在这场送别中,他终于调整好了心态,接过车上的对讲机,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作为唯一一个进入浮林路之后还活着出来的,他是当之无愧的向导。
“再提醒大家一遍,进入浮林路之后,大家就有可能丢失自己的影子,丧失记忆变成鬼,所以请大家提前准备好写有自己身份的纸条,自己给自己准备好《出入须知》……”
在闻人景不厌其烦、小心又谨慎的提醒声中,车队终于抵达了浮林路56号。可就在这时,夜空中飞来了几架直升机,绕着上方盘旋。
闻人景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因为那不是属于气相局的飞机。他有点担心,郝芳也深深蹙起了眉,一只手攥着对讲机,时刻戒备。
最终,那些直升飞机没有做出阻拦的举动,只是目送他们进入了浮林路。
一场无声的交锋,无声地结束了。
“一路平安。”驾驶座上的飞行员,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做出了道别。下一秒,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用松快的语气同自己的队友说道:“豪赌开始了,我的战友们,很荣幸跟你们一起见证这样的时刻。”
“我申请留在这里做空中监察,你们呢?”
“我申请实行轮班制,让我有空去看彩票开奖,并且今晚加班的宵夜吃螺蛳粉。”队友的回答很快传来,风趣幽默不减从前。
他们在这样的对答中往下看,浮林路56号一片幽暗,什么都看不到。那些进去的车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呢?谁也不知道。
未知令人恐惧,但恐惧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希望。怀抱着这样的希望,飞行员打开了广播——苏洄之又开播了。
他把弟弟送的兔子玩偶放在了播音台上,做个念想,也图个好兆头。
上方城的居民们,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他们那位深受喜爱的、永远风度翩翩的主播,是这样的嘴碎。
他偶尔正经,间歇性打趣。打趣那位突然出现的原作者,强迫听众听他和弟弟之间相亲相爱的故事,甚至还读自己的黑评。
有人批评他工作态度不严谨,苏洄之趁着喝水的间隙,说:“严谨的人不会殴打原作者,哦,再严谨一点,不该殴打疑似原作者的人。”
“现在局长不在,你们要让我下台吗?”他靠在椅子上,言笑晏晏,拿着手帕擦去嘴角鲜血的动作,格外优雅。
这让人怎么接呢?
大家只能在心里嘀咕苏洄之真是好心态,上方城千千万万的居民们亦然。
可到了晚上十点,有人的心态就崩了。因为指挥部的赵干事,那个在传闻中已经疯了好几天见人就咬的奇人,把陈屏给偷走了。
陈屏正处于被关押状态,且是由气相局自行关押的。赵干事利用自己的职权,假借审讯的名义,把人带走,目前不知所踪。
陈屏虽然作为内奸被抓,但他一直声称自己是在跟鸩阳奉阴违,是为了不让鸩的阴谋得逞,假意臣服。他甚至主动退让,让闻人暮晓掌握了搜救部的实权,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鸩利用他部长的身份,做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些话,不信者居多,但气相局事务繁忙,短时间内无法证实他话里的真假,便只能暂时将他关押。
可谁知赵干事会把人偷走?
“他是疯了吗?劫走陈屏干什么?”
无数人心里都有这样的疑惑。
鉴于气相局的疯子行为越来越多,局长又不在,各方的不满加剧,让留下来主持大局的井宁一个头比两个大。他心里也明白,就靠局里留下的这些人,已经难以再稳住局面了。上方城毕竟不是气相局的一言堂,如今更是岌岌可危。
可对于陈屏一事,他依旧扛了下来。
“这是气相局的事,由气相局一力追查、一力承担。”井宁的话语铿锵有力,不知不觉间他好像也染上了一点疯劲。
那眼镜下的表情冰冷肃穆,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咄咄逼人,“诸位对搜救部前部长陈屏如此关切,是跟他有什么特别的往来吗?”
“你胡说什么!”
“如果不是你们气相局,哪里会有那么多事?”
井宁当即反驳回去,“如果不是那么多事,哪里会有气相局?!”
他小小地爆发了一下,震慑住对方,又迅速回归到精英本色。推了推眼镜,道:“若各位觉得气相局办事不利,无论是批判或谏言,我局全盘接受。唯有一点,先把事情做了。”
这是一句大白话。
井宁入职那么多年,咬文嚼字、字字斟酌,但现在,他觉得应该来点大白话。想要批判,先做实事。
他甚至开始羡慕赵干事,想骂谁就骂谁。
于是在井宁也开始间歇性发疯后,各单位开始收到来自气相局的雪花一般的协助申请。就算你只是一个倒垃圾的,也得给他动起来。
什么不能干?什么审批?死到临头还审批,怎么不找阎王爷要审批,下辈子投胎做猪比较快。
“完了,井干事也疯了……”
“能不疯么?跟个陀螺似的忙到现在,老婆孩子还都去了浮林路,不知道回不回得来,他不疯谁疯?”
井宁的发疯很快就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也添了几分悲情色彩。可井宁其实心里也没底,他忍不住找到苏洄之,问:“你确定陈屏真的有鬼?”
彼时苏洄之刚结束他的电台节目,正在休息。闻言,他微笑反问:“他有鬼不是摆在明面上的吗?都跟鸩私下有联系了,还一瞒瞒了十年,要说他没鬼,鬼也不信。”
井宁:“可你说,他跟原作者有关?”
苏洄之:“那冒牌的原作者知道那么多内幕,必定有气相局内部的人跟他通气。不是陈屏,也会是别人,诈一诈,不就知道了么?”
井宁苦笑,“你说得轻松,再这样下去,赵干事没被暗杀,我要被暗杀了。”
苏洄之拍拍他的肩,就在井宁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时,他却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加油。”
井宁只觉得他跟黎铮不愧是表兄弟,都那么会气人。
这时,苏洄之又看了眼墙上的钟,稍稍正色,道:“波动时刻又到了。”
井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秒针恰好划过12。波动时刻已至,今天又会出现什么样的规则?又会有哪些新的危机?
不光他在等待,所有人也都在等待。而就在这样艰难的、令人焦虑的等待时刻,突然间,一道鼓声破空而来。
“咚——”
那是令人熟悉的鼓声,好像不久之前才刚刚听过。
“咚——”
鼓声又响,连绵不绝。
“咚——”
井宁和苏洄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答案。是胡地,胡地的鼓声又响了。
属于胡地的豪赌也开始了,敲鼓的人正是阎飞。
鼓声震天,每一次鼓声响起,擂鼓台上纷纷扬扬的雪花都会陷入短暂的滞空,再倏然落下。就像是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出现了裂缝,再续接,再断、再接,于是那鼓声便借着震开的裂缝,传到了现实世界去。
时间与空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敲鼓的人了。
饶是阎飞那样强的身体素质以及意志力,没敲几下,便脸色煞白。手中的鼓槌仿佛有千斤重,拉扯着他的骨头,让风雪带着冷意直往那骨头缝里钻。
旁边的队友也不好受,每一次鼓声响起,他的灵魂都在震颤。那是一种瞬间的失重感,同雪花一起飘在半空,又随着鼓声一块儿回落。
队友深吸一口气,扯着旁边的榛子后退,一直退到擂鼓台的边缘。这不是胆怯,而是他必须保存实力,做好随时上去接替阎飞的准备。
思及此,他又看向了旁边的榛子。
榛子的手里正捧着一枚眼珠,眼珠盯着正在敲鼓的阎飞,还是活的。而眼珠背后的人,是黎铮和燕月明。
这一切,还要倒退回一个小时前说起。
要不要敲鼓,是一个摆在阎飞和队友面前的迫在眉睫的问题。阎飞胆大、敢赌,但他肩负着属于气相局搜救部的职责,身上担着那么多条人命,不是说赌就赌的。
胆大的人也心细,说的就是阎飞。队友就更难以抉择了,他本能地觉得既然唐乔也敲过鼓,那敲鼓这个行为或许是没有问题的,NPC阻止他们,也许恰恰证明了他们应该要敲鼓。
可瓜皮接线员死状惨烈,鲜血溶于雪中还未结冰,他又怎敢大言不惭地说直接敲没问题?
风雪也越来越大了,几乎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瓜皮的尸体上,不一会儿又把鲜血掩盖,而就在两人内心极度拉扯时,榛子出现了。
“救命啊!救命啊!”他一路从围墙上滚下来,把自己给滚成了大雪球。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NPC,还是个小孩儿,队友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倒是阎飞很快认出了榛子的身份,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从雪堆里刨出来。
获救的榛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脸颊上两抹高原红,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在雪堆里憋出来的。他本想再闹一闹,小孩子嘛,闹一闹没关系的,但很快,阎飞的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让他瞬间乖巧。
“对不起。”榛子诚实道歉,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眼珠子。他把眼珠子放在掌心,对准了阎飞,说:“隔壁邻居托我跟大哥您问好。”
队友狐疑,“隔壁邻居?”
阎飞扯了扯嘴角,“黎铮。”
队友这才知晓榛子的身份,接下来,又从榛子的讲述中,知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彼时黎铮从园长办公室带回了要敲鼓的信息,文澜和燕月明都主动请缨,却被黎铮回绝。其后燕月明灵光乍现,说榛子可以钻电视,于是这个伟大又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了榛子身上。
可紧接着燕月明又开始担心,榛子毕竟是NPC,与他们立场不同。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真的可行吗?
就算擂鼓台那儿已经有四队的队员在,但榛子仍需从围墙上抵达擂鼓台,万一他中途跑了呢?万一他传达信息不准确呢?
他随即表达了自己的担忧,而黎铮没有多解释,只是缓步走到了盲的面前,将她怀中的镜子取走。
“学长?”燕月明心里一惊。
没有了镜子的盲,缓缓睁开了眼睛。黎铮又从怀中取出他那把镶嵌着宝石的漂亮匕首,递过去,开门见山道:“我用一把匕首,换你一只眼睛。”
盲的七只眼睛齐刷刷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燕月明紧张坏了,文澜也第一时间站到了他身侧,作保护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盲有了动作。她抬起手来覆在自己的额头上,也不知她是怎么操作的,额头上的那只眼珠就掉落在她掌心里。而后她将眼珠放在黎铮手上,拿走了匕首。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拿走了匕首之后,便缓缓起身,离开了房车,消失于风雪之中。
文澜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你要用盲的眼睛做监控?”
“是。”黎铮说着,划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眼珠上,和自己的眼皮上,再将它丢给榛子,道:“你拿着它过去,找到在擂鼓台的外乡人,告诉他:园长给我们传递了要敲鼓的信息。他可以向这枚眼珠做出询问,我会以‘是’或‘否’来回答他,睁眼是‘是’,闭眼是‘否’,明白了吗?”
榛子捧着眼珠子,乖觉点头。
黎铮笑笑,“你如果中途逃跑,我就把你和你的学校一块儿炸了。”
榛子敢跑吗?谁带个随身监控在身上还敢跑啊?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隔壁邻居是魔鬼,他是在跟魔鬼做交易。
可一想到可以炸学校,他就很开心,“那要是我成功了,你真的会帮我炸学校吗?”
为了表达己方的诚意,在榛子出发前,燕月明抱着有些心虚、但又有点雀跃的心情,跟文澜一道把幼儿园的保安室给炸了。
“欧耶!”榛子开心地踏上了征程。
阎飞从他那儿知晓事情的经过后,便迅速用“是”或“否”的问答题模式,跟黎铮展开了交流,最终说道:
“……瓜皮接线员在临死前说,被鼓声惊醒的人,会看到‘zhen’。这个字后面必定还有一个字,也许是天机不可泄露,阻止了他将这个字说出来。Zhen,可以是鸩,也可以是真相,可以是其他。以你的经验来判断,这鼓,到底敲不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