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月明看着他的黑眼圈,非常善良地没有拆穿他。
此时一个端着燕窝的苏洄之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投来目光,停下脚步,问:“要来一口吗?”
燕月明很诧异,没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在气相局的食堂里看到他的偶像苏洄之在吃燕窝。
为什么是燕窝呢?
苏洄之答:“美容养颜。当然了,这里面还加了一点特殊的药材,食堂专门给我熬的。”
小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苏洄之,是一个特例。一个敢光明正大搞“特权”,还不会让人反感的奇男子。
局里还有个奇男子来着。
瞧,他来了。
阎飞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跟他搜救部的队友们走进食堂。阙歌也在里头,看到燕月明,她克制着心里的喜悦,高冷地抬手挥了挥。
“小学长和老师呢?”她走过来,问。
“老师跟大黄在睡觉,不让我们打扰。小学长打了早点给叔叔阿姨送过去了。”燕月明老实作答。本来闻人景叫他一块儿去的,但人家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团聚,燕月明不想过去打扰他们的亲子时光,便独自留在食堂。
许是他老实作答的姿势有点乖巧,让这群疲惫的搜救队员们看得比较舒心,再加上他是阙歌的学弟,那就是大家的学弟,他还是主角候选人,buff叠满了,谁都好奇。
其最终结果是,这群搜救部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把燕月明附近的座位都给包圆了。这个来拍拍肩,那个来摸一把他的脑袋,而苏洄之就坐在他对面笑。
小方不甘示弱,发信息摇人,把后勤部的人也给摇了过来。
“你们围着他做什么,这是我们后勤部的新人。”小方甚至有点气愤。
“志愿是可以改的嘛,是不是啊大家?再说了,花园路的传统就是要进我们搜救部的啊。”搜救部从来不缺混不吝,尤其是阎飞带出来的四组,高低错落的声音回答道:“是啊。”
唱戏似的。
阙歌正想开口替燕月明解围,苏洄之就优雅地擦着筷子,说道:“你们这么抢人,问过我那护短的弟弟了吗?”
阎飞看了眼燕月明,又看苏洄之,“你那护短的弟弟又不是老母鸡,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他上班?”
阙歌赶紧插话,“刚才开会的时候,我听说编制考的日期要定下来了?”
她是看着小方说的,小方道:“确实,时间提前了不少。这一次是情况特殊,世界意识的活跃期也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扩充人手势在必行。所以看上面的意思,理论的部分会相对减少,更注重实操部分。也就是说,缝隙考核,再加上最后一轮面试很重要。”
燕月明顿时紧张起来,如果日期提前了不少,那就说明留给他的准备时间不多了。理论部分的减少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个好消息。
阙歌则在担忧,“现在缝隙大变,缝隙考核不一定能成,太危险了。”
四队的一个搜救队员便道:“怕危险,那还报考什么气相局?总之又不是明天就考了,等到考试的那一天,我们都不知道又进了缝隙多少次了,找出一个合适的考场来,还不简单?”
阙歌气势丝毫不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考试回去就做噩梦了。”
互相揭短,也是搜救部的传统。
可这不是有外人在吗?阎飞看他们的眼神,那叫恨铁不成钢,敲敲桌子,“鸩逃回去了,你们就安心了?他又不是回去就掉河里爬不上来了,一个个皮都给我紧一点。吃完饭就抓紧时间休息,时刻准备出发。”
出发去哪儿?当然是缝隙。
阎飞与闻人暮晓定了48小时的期限,如果时限到了,黎铮还不回来,那他就先带队进缝隙查探。现在鸩也逃回缝隙去了,再加上那不知来源的鼓声,阎飞等不了48小时了。
燕月明听着他们的对话,没有多嘴。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算是他的前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虽然有互相埋汰的时候,可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是刻在骨子里自然而然往外散发的。
他有点崇拜、有点羡慕,想着他终有一天一定会加入他们,又时刻担心着黎铮和小姨,却不敢说出来让别人也担心。
他在心里叹气。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没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今日异常依旧,生活也依旧。燕月明从食堂离开,路过走廊看到窗户外边的雨幕里,打着伞走在上班路上的人时,不由停下脚步。
学长什么时候回来呢?
想着想着,他便有些出神。蓦地听到狗叫声从前方传来,是大黄醒过来,看不见他,出来找人了。一人一狗在走廊上相遇,路过的人看到他们,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脚步微微放慢,又匆忙离开。
不知不觉间,气相局上下的人好像都认识他们了。那个主角跟狗、小明跟大黄,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他们像一道另类的风景线,又像是吉祥物,走哪儿都有一堆人看他们,有些还招招手让他们过去——摸狗头。
大黄是不喜欢被人摸的,它会推燕月明出去,然后自己跑路。
一人一狗在气相局里展开了奇幻之旅,好像没帮上什么忙,但好像又帮上了。燕月明能敏锐地察觉到,跟他们接触过的人,心情似乎都好了一点。
所以他也不介意被当成一个吉祥物,扬起笑脸,接纳每一个人好奇的目光。
他只是越这样,就越是想念学长和小姨。
他也有点想家了。
“嘿!”又有人叫他,他回头,看到刚才见过的苏主播的助理在朝他招手。助理的脸上有明显的喜色,燕月明便也赶快过去,“什么事?”
助理:“你学长回来了,刚进气相局!”
学长回来了!
燕月明喜上眉梢,问清楚他在哪里,便立刻赶过去。大黄一头雾水,见他跑了就跟着跑,因为受了伤,竟然没跟上。
“汪呜!”大黄震惊不已,这人类什么时候那么能跑了?
可燕月明紧赶慢赶地,还是晚了一步。黎铮已经进了会议室密谈,局长郝芳亲自接待的,能进去的至少也是闻人暮晓这个级别的,他当然就被拦在了外面。
“你别急,黎老板特意叮嘱过了,让你们在外面等着,他出来就会带你们回去。”门口的警卫员善意地出声提醒。
燕月明也知道自己急了,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带着大黄去外面等候。他不是想要知道黎铮带回了什么信息,他只是想要看到黎铮还好好的,平安就好。
他们还能开会,证明学长就算受了伤,应该也还不算很严重。
平静下来以后,他的大脑就恢复了思考。可越是平静、越是思路清晰,他就越是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和急切。
明明之前也一直在牵挂学长,但怎么人回来了,他反而比之前更坐不住了呢?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燕月明只能摸着大黄的狗头跟它说话,去折磨大黄。大黄跑得气喘吁吁,吐着舌头,不胜其扰,正想要逃离,闻人景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告诉燕月明:“老师要跑了!”
燕月明:“啊?又跑了?为什么?”
闻人景:“哎呀,你忘了我们是从哪儿来的气相局?医院!我俩还好,本来就是留院观察,不回去就不回去了,老师可是正儿八经有伤在身的啊。现在学长回来了,还能容忍他在外头乱跑吗?简直毫无病患的自觉。到时候不光他要被骂,我们都逃不掉。”
燕月明心中一凛,登时觉得即将大难临头。
两个小徒弟当即出发去逮人,闻人景边跑还边给门卫打电话,让他帮忙拦人。这气相局里谁不认识黎和平呢?谁又不了解黎和平那臭脾气呢?
看到他独自一人溜溜达达往外走,猪都知道他要干嘛。
黎和平逃离失败,拦住他的是搜救部一队队员,连山。连山是一队副队长冯远华的徒弟,跟黎和平、阙歌他们一块儿去过小山村,他跟黎和平说不上熟,也说不上不熟,别人不敢上去触这位的霉头,他这个小新人可不就得顶上?
“前辈,黎老板已经回来了,要不您再等等?”连山搀扶着这位老前辈,硬着头皮说话。
“等什么等,我就是去外面吃个早饭。黎铮那臭小气回来了又怎么样,我怕他吗!”
老子就是想去吃点好的!麻辣烫、烤猪蹄,什么不能吃就吃什么,你们这群小年轻懂个屁,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再来教我怎么养生!
当然,后面的那些话黎和平可没有说出来,他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
连山有苦难言,好在闻人景和燕月明迅速赶到,把老前辈接了过去。他抹了把汗,靠在门卫岗亭上跟大爷聊天,只见大爷端着搪瓷杯,一副宠辱不惊见惯了世面的模样。
大爷接收到他的目光,吹了吹杯子里漂浮的茶叶碎,道:“新人,第一次见吧?你今天看到的是《我爱花园路》,第一百二十集 ,新角色登场,叫小明。”
连山心想这还能是电视连续剧吗?转头仔细观察,发现当自己不置身于其中的时候,看得确实挺乐呵的,仿佛什么情景喜剧。
尤其是当黎铮出现的时候。
他从气相局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阙歌。阙歌悄悄冲老师和学长学弟们眨眼睛,又迅速恢复肃穆表情,目不斜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黎铮不疾不徐地走到他们身边,撑开一顶大黑伞,扫了眼外头的朦胧细雨,这才转头看向他们,问:“赏雨吗?”
他甚至还在笑。
是那种你只要回答错一个字,就把你发配去缝隙淋雨的那种笑。
第98章 喜欢花吗
最终,花园路一家没有被发配去缝隙淋雨,也没有发配去医院。因为黎铮说,老师看起来生龙活虎,想必不用去医院了。
黎和平察觉有诈,主动提出要去医院,被黎铮无情按下。师徒五人整整齐齐地回到花园路,家政阿姨和私人医生接连登门,一切都被安排得妥妥的。
直到黎和平被迫躺在家里的床上休息,身上的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还吃上了难吃的药膳,他终于知道诈在哪儿了。
要是在医院,黎铮也不能时刻盯着他,他还有自由。这回了家里,有个屁的自由,药膳还不如三院食堂的白粥好喝。
最关键的是他的徒弟们全部倒戈了,贴心的小徒弟来给他送了一次药膳,叮嘱他好好休息,就再不见人影。
一打听,人家在学长屋里呢。
燕月明看到黎铮屋里那束已经蔫了的百合花,心里有点难过。他送给学长的花,还没来得及欣赏,就已经丧失了它的美丽。
他只能拿着花去扔掉,再回来时,黎铮刚好洗完澡出来,靠在浴室的门边。
黎铮看了眼他手中空了的花瓶,很容易便从他眼底捕捉到一丝失落,若无其事地问:“喜欢花吗?”
燕月明微怔,回过神来,“喜……欢吧?”
花是漂亮的事物,谁会不喜欢呢?
黎铮没有回话,虽然洗了澡,热气蒸腾得他恢复了一点血色,但身上的伤和眉宇间的恹色,还是掩盖不住的,靠着门框的动作也稍显疲惫。燕月明时刻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他不知什么时候会倒下去,哪还顾得上什么花不花的。
“燕月明。”黎铮叫他,他就过去,那想伸手又犹豫的模样,尽收黎铮的眼底。
“扶我一把。”黎铮主动开口了,燕月明哪还有片刻犹豫。他伸手去扶,黎铮那有些脱力的身体便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如此疲惫的姿态,可把燕月明心疼坏了。他连忙小心翼翼地把人扶到床上躺着,短短的一段路,心思之百转千回,不可为外人道也。
学长的体温有点烫,他担心他是不是发烧了,后知后觉自己的耳朵好像也在发烫,但他可以肯定自己绝不是发烧了。
他身上沾了来自于学长的水汽,是从浴室里带出来的,还未擦干的水汽。他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很清淡,是能静心凝神的味道。
可是他的心静不下来。
“学长我给你量个体温吧。”他让自己忙碌起来,虽然医生都已经给学长检查并且包扎过了,但他就是不放心。
黎铮很配合,也就是这份配合,让燕月明笃定他是状态不好,不然学长哪里会那么听话?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在学长的体温是正常的。
燕月明松了口气,发现学长嘴巴有点干,都开裂了,又去给他倒水。房间里就有饮水机,燕月明贴心地设定了温水,再回到床边把水递过去,黎铮却没有接。
“凑近点儿。”黎铮半靠在床头,窗帘拉着,略有些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眸微垂着,湿润的发丝半干,每一个细节都蛊惑得燕月明不自觉地靠近。他把杯子凑近了些,黎铮依旧没有接,但却就着杯子直接喝了一口。
那水浸润了唇瓣,燕月明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正恍惚着呢,黎铮的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
燕月明动作僵硬地看了眼自己拿着水杯的手,袖子里面是缠着纱布的胳膊。这是在诊所里受的伤,只是划破了皮肉,没有伤筋动骨,所以还好。相比起其他人的伤来,燕月明甚至都不觉得自己受伤了。
“已经没事了。”他小声回答。
“你说没事就没事了?”黎铮反问。
啊?那我应该有事没事?
燕月明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大脑有点短路,处理不了当下的问答了。这时黎铮又突然放开了他的手腕,温热退却,皮肤重新接触空气,毛孔舒张,些微的凉意竟让人有点不适应。
怪怪的,心跳得有点快,更没法思考了。
“那、那我先出去了,学长你好好休息。”燕月明不想叫学长看出来,他现在也就只想让学长好好休息而已,不为别的事情分神,哪怕是自己的事情也不可以。
黎铮却又叫住他,“这就走了?”
燕月明顿住脚步,“学长……”
“我得到了有关于你小姨的消息。”黎铮也不逗他了,从他手中接过水杯放在床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着,道:“她还有同伴在胡地,还有,敲鼓的人就是她。”
燕月明精神一震,“小姨敲的鼓?”
黎铮:“胡地的鼓,鼓声可以遏制世界意识对人类的侵袭,她在胡地敲鼓,应该是察觉到了世界意识已经对现实世界发起了反扑,在帮我们的忙。”
燕月明想到那在关键时刻响起的鼓声,内心激荡,所以冥冥之中,是小姨帮了他?是小姨在救他?他连忙问:“那同伴呢?又是谁?”
黎铮:“11号的流浪者就是其中之一。那个组织叫散会,气相局会进行后续调查,目前得到的信息还不多。”
他没有过多地宽慰燕月明,说唐乔一定会没事,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可这已经让燕月明感到很开心了,至少他知道小姨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同伴。
最重要的是这些同伴至少不会是宿秦那样的人,因为11号的流浪者在寂静街区的时候就帮过他,是善意的。四舍五入,就是小姨帮了他。
小姨不在自己的身边,但小姨又一直在。
这样的认知让燕月明鼻酸,想着想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他有点难为情,但这是在学长面前,他又觉得没有关系。
“谢谢学长。”他眼巴巴地看着黎铮,嘴上说着谢谢,眼里好像又在渴望些别的东西。
于是黎铮,送了他一个玩偶。巴掌大的白色小狗,他亲手做的,被燕月明捧在手心里,从黎铮的视角看出去,跟他还挺像。
燕月明带着小狗回屋,把它放在了小绿的旁边,给它取名叫“小白”。
“小白啊小白……”燕月明拍着它的脑袋,忽然想起苏洄之发在网上的那张兔子玩偶的照片,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
他不知道,黎铮没有立刻睡觉,他也在看手机。
“他们疯了。”这是他对于网上一切纷争的总结。
黎铮黑着脸,把手机放下,准备睡觉。过了十分钟,他睡不着,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视线定格在苏洄之的社交账号上,最后又切出去,换成了跟苏洄之的聊天框。
他想打字。
闭了闭眼,又放弃了。
会折寿的。
他这么告诉自己。但是就这么无视的话,他又觉得苏洄之会杀到梦里跟他相亲相爱,于是他果断——把苏洄之拉黑了。
世界清静了。
黎铮终于安心睡去,而另一边的燕月明,在对着白色小狗碎碎念一通输出后,迎来了百两金的员工。百两金,就是黎铮开的那一家花店。
“老板让我送花来的。”员工带来了很多的花,有满天星、月季、玫瑰、绣球,什么都有,满满当当抱个满怀。
燕月明还有些好奇,“学长他有说这花是用来干嘛的吗?”
“他说让我交给你就可以了,应该是要摆在家里看的吧,以前他就经常带花回家。”员工热情地把花一股脑儿塞进燕月明怀里,又不好意思地问:“我能不能跟您合个影?您放心,没有经过允许我不会把照片放到网上的。”
燕月明微怔,后知后觉自己头上还顶着个主角光环。虽说经过气相局的那一通操作后,主角这个名头没有定死,风波成功化解,可他毕竟已经走入了大众视线。
网上的人一口一个“小明”,叫得亲切着呢。
小明最终答应了合影,抱着花跟他拍了一张。员工开心极了,并向他展示了自己的头像——赫然正是苏洄之给燕月明拍的那张。
“我是你粉丝。”他说。
我这就有粉丝了?
直到员工离开,燕月明还有点回不过神来。他一会儿在想,大家到底喜欢他什么?怎么就变成他粉丝了?一会儿又在想,学长突然让花店的人送花来,会不会、有没有可能跟他有关呢?毕竟学长刚刚还问他喜不喜欢花。
如果是后者,会不会是我想太多?
可是小姨也说过:小明啊,想太多是你的缺点,但你是一个没有事实依据就胡编乱造的人吗?不是啊,这说明你的想法很多都是有了苗头之后才诞生的。你不是想太多,你只是需要一点点冲劲、一点点大胆。
思及此,燕月明遥望着黎铮房间的方向,不由又出了神。
大黄就很不理解他,它趴在柔软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不一会儿,它又被一个抱枕吸引了注意力,玩了起来。
燕月明:“!!!”
那是学长最喜欢的一个!
真丝的!
黎铮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当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真丝家居服,领口微敞着,闲庭信步般从二楼走到一楼,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再走到客厅的巨大落地玻璃窗前,看到燕月明和闻人景在外面追狗时,夕阳从远方跋山涉水而来,恰好散落在他的身侧。
他喜欢这样的时刻。
夕阳是美的,它无声美丽,那绚烂的色泽像油画,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多添了几笔,颜料堆叠着,过分绚丽,但也不算丑。
夕阳下的人和狗在吵闹,吵醒了旁边的花朵。那艳丽的花,花瓣足有婴儿的手掌那么大,不似现实世界的产物,充满了奇谲之色。
虚幻和现实交融着,奇诡瑰丽。
黎铮偏偏是一个能欣赏所有美的人,哪怕是恐怖之物,哪怕是能够杀死他的东西。所以此刻他的心情尚好,直到——他瞥见沙发上有一团东西。
眯起眼细看,发现是一块方巾盖着一个抱枕。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块方巾,手中的冰水都不及他的表情冰冷。他道:“哪里来的丑东西?”
蓦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支笔,嫌弃地挑起了那块带蕾丝边的牡丹方巾,看到了底下的真实。
片刻后,两人一狗,排成一排站到了黎铮的面前。
黎铮抱臂坐在沙发上,问:“谁干的?”
闻人景和燕月明齐刷刷地指向了大黄。
大黄歪着脑袋,“汪?”
黎铮看了它一眼,跟它相看两生厌。不过他最在意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抱枕被弄坏了,也不是这两个好学弟,欲盖弥彰地拿一块布给他盖上,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发现,而是——到底是谁找来的这么一块方巾。
“这个不好看吗?”燕月明有些怀疑自己的审美,但又紧接着解释道:“这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我妈妈以前织的,纯手工织的,而且还没有用过呢,是干净的。”
燕月明本来是想把扯坏的抱枕补一补的,可他并不会针线活,闻人景和阙歌也不会。他怕自己补丑了,就拿出了这块方巾盖一盖。他觉得都是纯手工做的,学长应该会喜欢,他自己就经常做手工呢。
而且这不好看吗?
牡丹花是好看的啊,学长开花店,肯定也喜欢花。
黎铮单手抚着额头,沉默了几秒,瞥见闻人景在憋笑,他转而支着一方侧脸,也轻笑起来,好整以暇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闻人景微怔:“啊?”
黎铮:“今天周一。”
闻人景的笑容僵硬了。
燕月明也反应过来,对啊,今天周一,小长假过去,学校都开课了。闻人景为啥还在这里跟狗玩儿?有人给他请假吗?
闻人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见事情不妙,当即正色道:“我没有逃课,我这怎么能算是逃课呢?而且现在局势那么紧张,说不定鸩已经回来了,他如果要害我,我去学校,会把危险带给我的老师和同学。”
燕月明:“真的吗?”
黎铮:“你听他的鬼话。”
闻人景不理解,为什么学长拥有那么完美的身材、那么完美的脸蛋,却能说出那么冰冷的话语。他甚至还说:“明天你就回学校上课。”
燕月明还紧接着问:“你作业做了吗?”
呵,那是什么?
恰在这时,阙歌从外头回来了。她有事出去了一趟,顺便把晚餐带回来,一边开门换鞋,一边往客厅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倏然顿住。
她好像回来的不是时候啊,怎么小学长的脸都是绿的?
气氛略显尴尬。
所有人都定格在原地不敢动弹,燕月明则很后悔自己问出了那个杀人诛心的问题,不由地低下了头。
良久,黎铮迆迆然起身,“吃饭。”
饭桌上的气氛终于活跃起来。
燕月明先去楼上给黎和平送了晚餐,又给大黄另外煮了肉,这才在餐桌旁坐下。黎铮和阙歌已经聊起了正事,而往常侃侃而谈的闻人景难得地没有插话,心里想着那些根本没动过的作业,化悲愤为食欲。
阎飞已经带队再次前往缝隙了。
散会的人提供了打开胡地的线索,但线索只是线索,并不是能够直接开门的钥匙,还需要他们进一步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