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动物终究无法与人交流,身体暖了,无人共情的心仍旧是一片苦寒之地,盼望着阳光的降临。
骆恺南不该是那束阳光。
但此时此刻,他的确成为了那束阳光。
甚至比阳光更暖、更热……更像是一把火。
很危险,却又令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取暖。
让他住进来是正确的选择吗?詹子延忽然迟疑。
这似乎是一道会给生活带来翻天覆地改变的深奥哲学题。
从下午一直忙活到傍晚,他们俩才整理好所有箱子。
詹子延已经快不记得,上回与另一个男人在家中独处这么久,是哪年哪月了。
沈皓这几年的周末很少在家陪他,晚上回家通常也是深夜,两个人几乎零交流。
这也是许多夫妻结婚多年后的常态,他自己的父母便是如此,沈皓没有隔三差五和他吵架就不错了,只要能平平淡淡、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他就很知足。
从没想过,还能与其他男人住到一起。
骆恺南收拾完行李、布置好客房,下楼扔了垃圾,回来重新拖了遍地,然后撑着拖把问:“还有什么要我做的?”
詹子延刚从厨房出来,木呆呆地看着光洁如新的地板,没想明白:“不是……你做什么家务啊,放着我来就行了。”
骆恺南弯腰仰头看他:“我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难道还要你伺候我?”
“没关系,我习惯做家务了,而且你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做这些的?”
“那就改正习惯,别把我当成你的客人。”
詹子延困惑:“不当客人当什么?你要当我的主人吗?”
拖把往外一滑,骆恺南原本站得好端端的,突然平地趔趄了一下。
詹子延连忙上前去扶:“当心。”
骆恺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站稳之后,手还不放,拇指指腹摩挲着脉搏处,仿佛在测量他的手腕粗细、要给他戴上什么东西似的。
詹子延觉得有点痒,抽了回去:“怎么了?”
“……没什么。”骆恺南低头看他,声音暗暗的,“把我当租客,助教,南南它哥……或者和你同居的男人就行。”
詹子延听见最后半句,心头一跳,尴尬道:“你乱说什么。”
骆恺南反问:“同居不是事实吗?”
詹教授平时一本正经、严肃高冷的形象深入人心,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学生敢调戏他。而在感情中,也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去开发他的另一面。
倒让骆恺南成了第一个将他调戏得面红耳赤的人。
但骆恺南应该不是故意的,只是性格直爽而已。
“是事实,但你不能这么形容……哎,算了,不说这个了,去吃饭吧,我做好饭了。”
骆恺南干了半天的体力活,确实饿了,便暂时放过了他,去放好拖把,随他来到餐桌边。
他俩几乎每天结伴去食堂,詹子延对他的喜好一清二楚,骆恺南是纯肉食系,不爱吃蔬菜,与自己截然相反,所以晚餐做了两荤两素,既满足彼此口味,也营养搭配合理。
骆恺南却认为这非常不合理:“我们就两个人,你烧这么多菜干什么?”
詹子延:“我一直都是做这么多的。”
“一个人的时候也这样?”
“一个人的时候就懒得做了,在食堂随便吃点儿。”
骆恺南听明白了。
詹子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会做饭,两个人却习惯做这么多菜,那肯定是沈皓提了要求。
这个家里仍然留存着另一个人的痕迹。
他必须先抹除这些痕迹,才算真正占领了这块地盘,才能让詹子延彻底走出上一段感情。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不做我们就去食堂吃。”骆恺南道,“你也可以教我做饭,我学会了以后,就由我来做。”
詹子延露出费解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很新奇的提议,仿佛从来没人对他说过,还有这种选项。
不过他很快想通了原因:骆恺南大概认为自己是租客,却没付房租,所以想通过做家务来报答他。
挺有心的。
但骆恺南看起来实在不像乐意进厨房的男人,估计也就三分钟热度,过两天就会提议从学校食堂打包晚餐了。
总之不用太较真。
于是他随口答应:“好啊,我教你。”
没想到,这个判断居然错了。
接下来的一周,骆恺南言出必行。
不仅每晚毫无怨言地帮忙打下手,洗菜、切菜、准备葱姜蒜等,而且每件他交代下去的事,都完成得一丝不苟。
没事做的时候就站在一旁,观摩学习他做饭的步骤,一站就是半小时起步。
倒是詹子延先不好意思了,问:“会不会太耽误你时间了?要不我们还是在食堂吃完回来吧。”
骆恺南闻言,稍稍弯腰——他太高了,卡在狭窄又逼仄的厨房内,施展不开身子,手撑着台面,重心压过来的时候,压迫感令人不自觉地退却。
詹子延顿感压力,身子后仰,靠在了冰箱上。
“不耽误,食堂菜油,家里做更健康。”骆恺南的声音在抽油烟机的隆隆声中,显得低沉粗重,“你不想和我一起做吗?”
锅里的菜冒出腾腾热气,烘得詹子延脸颊发烫,起雾的眼镜模糊了视线,他看出去一片朦胧,懵懵地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和你做的。”
“……”
骆恺南不知为何沉默了,喉结动了动,然后含糊地“嗯”了声,端起已装盘的菜,转身迅速离开了厨房。
詹子延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直到锅里的水烧开冒泡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动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句很有歧义的话。
顿时脸涨得通红,心跳飞快。
还教育别人呢……自己也乱说话。
又没做好榜样,哎。
这样的尴尬状况频出,一周后,詹子延开始有点儿后悔让骆恺南搬进来了。
起码这事远没有他想像中那么简单。
理由很明显——骆恺南的存在感太强了。
他的小家拢共就那么大点地方,隔音效果也一般,无论骆恺南去哪儿、做什么,几乎都能传来动静。
他长年寂静的世界,突然多了许多琐碎的声音:另一双拖鞋的踢踏声,另一双手拿茶杯餐具的碰撞声,另一个男人洗澡时的水流声……诸如此类。
即便骆恺南不动了、这些声音统统消失了,可骆恺南搬进来的东西也随处可见:盥洗室多出的牙刷牙杯,冰箱里多出的可乐汽水,阳台上多出的大一号内裤……一切都彰显着他们正在同居的事实。
撇开所有不谈,骆恺南这个人,本身的存在感就十分突出——
介于青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高大身躯,强健且精力充沛,每时每刻都散发着无处安放的雄性荷尔蒙。
原本淡薄的空气似乎也被这股突然闯入的荷尔蒙感染了,家里的气氛陡然变化,说不上具体哪儿变了,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自己的私人空间被侵占,会让常年独居的人无所适从,但詹子延并不讨厌,真正令他后悔的原因,是自己无法忽视骆恺南的存在。
甚至越来越在乎。
两个人几乎每天24小时待在一块儿,共同去学校、去上课、去食堂、再回家……亲密度在短短几天内迅速上升。
对他而言,这样的日子若是持续一学期,等到分别那天,一定会像从身上撕下一块皮肉一样,疼痛难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詹子延暗自想过办法,比如划分家里的区域,互不干涉。
可他这间不足百平的公寓,一共就两间卧室,骆恺南把大的那间主卧留给他住,自己的东西全搬进了客卧,尤其是那台组装电脑,占地面积太大,导致原来的床只能推到墙边。
所以实际上,也不剩多少区域可以划分了。
吃过晚饭,骆恺南收拾了碗筷,进卧室去工作,没有关门。
詹子延洗完澡后,擦着头发,苦恼地思忖着这事儿,装作不经意地路过,朝里头张望了眼,看见了坐在电脑前的那道背影——
人体工学椅的椅背调得很直,骆恺南的脊背也是直挺挺的,坐得端端正正。
电脑上显示的游戏制作软件,看起来相当专业。
詹子延从没玩过这类电子游戏。
一是因为父母老师的教诲深入人心,他们视电子游戏为洪水猛兽,他向来听话,自然也不敢碰。二是因为,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买电脑这种高级货。
他班上的同学们如果想玩游戏,一般都跑去不正规的小网吧,有的甚至逃课去。
那时候他放学路过网吧,总能看见玻璃后戴着耳机、瘫在座椅里的一众网瘾少年。
所以当骆校长数落自家儿子沉迷游戏、不思进取时,他脑海中浮现出的骆恺南的形象也是如此。
结果却大相径庭。
他与骆校长都错得很离谱,骆恺南聪明能干又上进,根本不需要谁来改造思想。
反倒是他自己,在十几二十多的年纪,过得像只偷食的老鼠,蜗居在阴暗的角落,有谁愿意收留他,给点残羹剩饭,他就能唯唯诺诺地苟活下去。
这样天壤悬隔的两个人,如今竟然生活在一起,想想也是不可思议。
但愿他的坏运气,不要影响到骆恺南。
他的人生已经基本能看到头了,但骆恺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样得天眷顾、优秀善良的男生,应该要过上很幸福、很精彩的人生才对。
詹子延想得出神,不知不觉走进了卧室,没地方站,就坐到了床上。
骆恺南感觉到有人接近,摘下耳机回头。
詹子延很尊重他的隐私,搬进来一周了,这是第一次在他工作时进他房间。
“什么事?”
詹子延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屏幕上的画面吸引,忘了自己进房前的目的,问:“这就是你做的游戏吗?叫什么名字?”
骆恺南按下鼠标,退至初始界面,给他看标题:“《Mirage》,中文名叫《迷乱》。”
詹教授英文很好,立刻领悟了:“很有想法的音译。”
骆恺南有些意外:“你是第一个不用我解释就听懂的,乔怀清当初听完,说……”
“说什么?”
说这名字听着像十八禁游戏,然后兴奋地加入了,后来才发现不是,大骂他是个骗子。
“……没什么,你想玩玩看吗?”
上回在裕城的酒店,詹子延醉得晕晕乎乎,没能玩上游戏。
今天倒是有时间,只是担心自己出洋相。
他不好意思地问:“是什么类型的?难不难?”
“角色扮演,偏沙盒类,开放世界。”
詹子延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是沙盒和开放世界?”
骆恺南换了种简单说法:“就是玩家可以利用游戏里的物件进行创造,根据自己的想法改造世界,比如种地、建房、驯兽、采集、打怪等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哦……没有故事剧情吗?”
“有,但剧情需要做动画,工程量很大,乔怀清一个人做不了,我找外包做了主线剧情的动画,按帧算钱,很贵。等过两个月发售以后,看看反响,如果赚得够多,后续就可以添加更多剧情了。”
詹子延:“你专业技术这么强,应该没问题的。”
骆恺南:“我再厉害也是孤军奋战,比不过大公司上千人的团队,而且好的游戏从来不是靠技术成功的,就算是粗糙简陋的游戏,只要玩法有新意、故事够动人,一样能爆。我的游戏玩法没问题,但故事性还欠缺火候,这方面是我的弱项。”
詹子延笑了笑:“确实,三千字的听后感还要我帮你写。”
“那是我懒得写。”骆恺南喜欢看他笑,不由自主地往后靠,离他更近,“写故事和写论文不一样,詹教授,你写得未必比我好。”
詹子延的专业水平遭到了挑衅,难得产生了好胜心,也坐近了些,胳膊交叠着平放在椅背上,下巴垫在手臂上,较真道:“你说说你的故事,我给你改。”
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拉近,骆恺南的鼻息间闯入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水气,清冽而淡薄。
是詹子延洗完澡后的气味。
他喉咙微微发紧,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思有些分散,差点儿舌头打结。幸好他对游戏设定滚瓜烂熟,做梦也能背出来:
“目前的故事设定,笼统来说,是多年后的未来,厌倦了人工智能和高科技的玩家,来到一片与世隔绝的地区,返璞归真,开始朴实的田园生活,建造符合自己理想的新世界。”
“但他们的工具依然来自科技,其实始终没有真正脱离原本的世界,他们早晚会厌倦简朴的乡村生活,开始建造城市,然后又发展科技,殊途同归。”
“世外桃源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般的幻境,所以我起名Mirage。”
詹子延听得津津有味:“很有讽刺意味,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故事的第二阶段,也是这个游戏真正的玩法。此时游戏内设的内容基本已经探索完了,玩家可以开始自主创造副本和地图,供其他玩家探索。如果能够集结大量玩家齐心协力,甚至可以在游戏内开创第二世界、第三世界……”
“这听起来像是个没有结局的故事,除非地球毁灭。”
“是的,开放世界游戏经常是没有结局的,有些甚至可以玩一辈子。但我想设置一个通关结局,目前没有好点子,你有什么想法?”
“嗯……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詹子延抱歉道,“比我想象中复杂,果然术业有专攻,我太高看自己了。”
“没事,Mirage是长线游戏,正式版上架后也会继续开发更新,离结局起码还有好几年,慢慢想。”
“嗯。”詹子延点了点头,眼镜顺着鼻梁上的水珠滑了下来。
骆恺南下意识地抬手,帮他推了上去,撤回时,有意无意地刮了下他的鼻子。
詹子延眼中略过刹那怔愣,立即后退。
这一撤,撑着椅背的力道没了,骆恺南的重心过于靠后,瞬间往后倒去。
情急之下,他搂住了詹子延的肩膀,借力稳住了椅子,鼻尖却擦过詹子延的脖子,猛吸了一口。
很好闻的气息,但是……显得他像个猥琐的登徒子。
詹子延抬手按住那块发痒的皮肤,从脖子红到了耳朵,轻声叮嘱:“小心点。”
骆恺南原本是无心的,可看见他的反应,似乎……产生了一丝“有意”。
他有意再这么来一次。
用鼻尖轻轻擦过詹子延修长的脖子,感受那层白皙肌肤下脉搏的跳动,再用力吸入清爽的水气,吸气时的凉风应当会让詹子延微微颤栗……
戏弄詹子延这件事,似乎会上瘾。
他搂着人不放,低头问:“我帮你推眼镜,你干嘛退后?想什么呢?”
詹子延尴尬得眼神闪躲,全然没注意他眼底的戏谑:“抱歉,我只是不习惯。”
骆恺南鼻息间尽是清冽的水汽,勾着他越靠越近,几乎能数清詹子延镜片后的睫毛:“那就尽快习惯我,知道吗?”
詹子延一时被他命令式的语气诓住了,温顺地点头,没反应过来自己才是年上者,不该这么听话。
骆恺南圈着他,手搭在他的肩胛骨处,隔着睡衣,也能摸到很硬的骨头。
还是偏瘦,得多喂点儿才行。
话说,怎么又是这套睡衣?这家伙只有一套睡衣吗?万一弄脏了怎么办?裸睡吗?
他正浮想联翩,客厅突然传来门铃的响声。
“大概是快递,我去开门。”詹子延从他怀里蹿了出去,近乎落荒而逃,还贴心地带上了卧室门。
骆恺南惋惜地转过身,想继续工作,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詹子延有过交往多年的男友,不该如此警惕男人的触碰。
八成是之前沈皓那畜生污蔑他们俩有一腿的时候,给詹子延留下阴影了,条件反射地避免他被人误会,即便家里根本没外人。
沈皓给詹子延留下的阴影恐怕不止这一道,分手短信怎么说的来着?
「你再改也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从来不知道主动。」
这句话刺激得詹子延跑去酒吧买醉,险些不明不白地被人吃干抹净,心里肯定很在意。
他首先得除掉这块心病,他们才可能有下一步。
门外忽然传来抓挠的声音,像是锋利的爪子从木头上刮过。
一听便知是他的好弟弟。
若是放任不管,卧室门迟早被抓花,参考沙发的下场就知道了。
骆恺南无奈,起身去开门,果不其然地看到他的小老弟在门外磨爪。
南南年纪小小,力气却不小,木门上已经留下了几道浅浅的抓痕。
“你最皮。”骆恺南弯腰,伸手去抱它,南南却扭过身子,屁股一撅,高高翘起的尾巴朝他摇了两下,接着往外头走了。
骆恺南感觉被鄙视了,捋起袖子,追出卧室,瞧见它往家门口走,也跟了上去。
刚跨出几步,突然发觉了不对劲。
詹子延的公寓不大,也不怎么隔音,日常生活中的琐碎声音,同住人基本都能听见。
但此刻,屋子里完全没有第二个人的声音。
詹子延出去了?
骆恺南看向玄关——詹子延常穿的那双皮鞋仍在鞋架上,拖鞋却不见影踪。
极其注重仪表的詹教授不可能穿着拖鞋出门,但除此之外,似乎想不到其他情况了。
正当他困惑之际,南南抬起两只山竹般的前爪,搭在了门上,以娆的姿势回头,冲他细声细气地叫唤:“喵~”
骆恺南隐隐明白了它的讯号,走过去,发现门没关紧,轻轻一推就开了,紧接着就听到了詹子延的声音,从下层的楼梯间传来:
“沈皓,你现在说这话,已经太晚了。”
沈皓居然有脸回来找他复合。
他拖鞋都来不及换,立刻将人推了出去,免得打扰到正在专心工作的骆恺南。
沈皓不依不饶地拉住他,生拉硬拽到了下层楼梯间,堵着上楼的通道,不让他走,没脸没皮地说:“我当时就一时冲动,后来反思过了,不该那样说你。子延,我错了。”
詹子延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平静地回绝:“假如你在刚分手那几天回来找我,我或许会心软,但已经过去几周了,你根本没联系过我,现在说这些,自己信吗?”
无论沈皓出于什么原因提出分手,当他连家人的角色都不愿再扮演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无法修复了。
沈皓着急地上前:“那阵子没找你是因为我太忙,后来又看到你和别的男人约会,我能不生气吗?现在气消了,也想明白了,你肯定不是那种人,这不就来找你了吗?我们进家里说吧。”
“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詹子延退无可退,缩在角落里,“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回来,总之,我们没有瓜葛了,沈皓,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请你回去吧。”
沈皓逼至跟前,突然伸手摸了他的脸:“怎么喊得这么生分?不喊哥了?”
詹子延用力拍开那只油滑的手,却被一把扣住了手腕。
“子延,我们进屋好好谈,听话。”
詹子延与他完全鸡对鸭讲,实在无话可说,但又无法冲破他的阻拦。
正当他们僵持不下之际,一声弱弱的“喵呜!”咆哮突然从天而降。
詹子延诧异抬头,正好看见骆恺南从楼梯上走下来——肩上的南南瞪着两只煤球般的大眼睛,奶凶奶凶地冲沈皓喵喵愤叫。
听起来似乎骂得很脏。
骆恺南撸了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视线投向沈皓,扬眉:“还不走?等着挨揍?”
沈皓在他出现的瞬间,脸色骤变。
恼火、震惊、嫌恶等情绪轮番上演,最终融合到一起,统统朝向詹子延发泄:“你他妈已经和别的男人同居了??”
詹子延被当成脏东西似地用力甩开,几乎能预想到接下来会听到怎样的辱骂,甚至可能是动手。
他趁机快步跑上楼,奔向了骆恺南。
骆恺南顺理成章地张开手臂,做好了迎接他、并护到身后的准备。
可詹子延却停在了他身前。
接着转过身,背对着他,警告正欲追上来的沈皓:“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骆恺南怔住。
就跑这么几步路,詹子延的声音已经有些喘了。
即便喂养了大半个月,面前的背影依旧单薄,肩胛骨的形状清晰地从睡衣底下顶出来。
这样一个衣服尺码比他小两号、战斗力几乎为零的男人,居然挡在他面前保护他。
画面很好笑。
骆恺南却笑不出来。
他只觉得心脏跳得很快,同时又很疼。
某种积压已久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难以名状。
詹子延总能戳中他心里柔软的地方,位置一次比一次深。
越相处越心动,也是理所应当。
沈皓没有被这句报警唬住,冷笑道:“不得了,你都敢报警了?”
他对詹子延的脾气再清楚不过,老实、温和、不擅长拒绝别人,能不惹麻烦就尽量忍耐。
这也是他们的关系能持续这么多年的原因。
他不是同性恋,对这个老同学压根没兴趣,但哪个男人不想要一个温温柔柔的贤内助,提供一个舒舒服服的居所,心无旁骛地投身事业?
现在的城市女孩都太独立了,没几个愿意主内了,追求起来费时又费钱。詹子延虽然是男人,但能提供他想要的,并且全部免费,勉强可以暂时将就,反正也不耽误他在外边约人和找对象。
有时候玩到夜不归宿,用几句“工作忙、有饭局”就能搪塞过去,詹子延深居简出,心思单纯,从来没发现过,好骗得很。
前阵子他的新女友想要同居,有奔着结婚去的意思,他想想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也该成家了,便找借口对詹子延提了分手。
可搬过去之后才发现,新女友很娇气,不会做家务,房租也要跟他AA。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就想重新搬回来住,既不花钱,又能偶尔以出差为由去女友那儿住两天,也不用干家务了,一举两得。
没想到,詹子延居然会拒绝他。
那个一向对他低声下气、顺从体贴的詹子延,竟然敢拒绝他?
沈皓顿时恼羞成怒,火从心头起,伸手去抓詹子延瘦长的胳膊。
詹子延闪避不及,知道自己要被抓过去了,下意识地高喊:“恺——”
后边的字尚未脱口,身后人已经跨出一步,气定神闲地回:“在呢,别慌。”
詹子延愣了愣,忽然想起了前两天高旭的再次劝导:
“小詹啊,虽然你这次出差平安回来了,以后也要注意,尽量别惹骆恺南,据说他从小就是班上的异类,老师觉得他混,同学觉得他横,但有一件事是大家公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