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骆老头把他托付给詹子延的那天,说过“以后这小子有什么情况你尽管告诉我啊”之类的话,他当时也默许了。
但那会儿他与詹子延素不相识,如今情况已经截然不同了。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骆恺南两只手都撑上了墙壁,将詹子延围困于自己的领地,“你这是出卖朋友,詹教授。”
詹子延眨了眨眼:“可我没说你的坏话,都是夸奖。”
“本质一样。我讨厌的是,这原本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你却未经我允许,泄露给了外人。”
“养猫指南也算秘密吗……”
“怎么不算?我专门为你做的。”骆恺南又压低了英眉,眼神很凶,“你喜欢男人,对我来说也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还不是替你保密——”
詹子延立刻捂住了他的嘴,左右张望,确定四周没人:“你小点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对不起。”
瘦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掌心肉却很软,贴在他的嘴唇上,有种奇异的痒感。
骆恺南垂眸看着面前紧张的男人,意识到自己似乎掌握了一个了不得的把柄。
只要他提的要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詹子延应该都会负责终生售后。
他不是见好就收的人,大可以借此威胁、达成目的。
但既然詹子延这么听话,也不是非要用吓唬人的手段。
骆恺南握住他的细手腕,扯下来:“你记住就行,以后向我爸汇报之前,先向我汇报,我同意了你才能说,知道吗?”
“嗯。”詹子延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指出来,“我能理解你不想被父母管束的心情,但骆校长其实只是关心你,能被父母关心,是件很幸福的事啊。”
骆恺南就感觉到一阵一阵微热的呼气拂过自己的面颊,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敷衍地点了点头:“说完了吗,大哲学家?”
詹子延看出他心不在焉,无奈作罢,转而问:“你还有什么讨厌的事吗?一块儿说了吧。”
骆恺南的视线缓缓描绘他清癯的脸颊轮廓:“讨厌你不好好吃饭。”
他们靠得太近,那两道侵略性极强的视线盯得太紧,詹子延莫名心慌,扭头躲开:“偶尔一次,不要紧的。”
骆恺南身体不知不觉地前倾,离他又近了些:“一次也不行,你要以身作则,别让南南跟着你学坏。”
“它有好好吃饭,猫粮没了我就加,不定时的。”
“这样也不行,会把它喂成猪的。”
“它还小,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没关系。”詹子延觉得这个距离似乎有点过于亲密了,抬手抵在了骆恺南的胸膛上,轻轻往外推,“你也是,肯定刚起床没吃午饭吧?快去,你也还小,需要补充营养。”
哪儿都不小的骆恺南想也没想,挺起胸膛让他感受自己的肌肉,同时按上他的胸口,用力掐了一把:“你才需要补充营养……”
手掌下的触感十分奇妙。
詹子延显然很少锻炼,没几两肌肉,但最近在他的督促之下,食量变大了,长了几斤肉,所以掐上去也并非一把硌手的骨头,而是微微软弹的肉感。
胸口在挤压之下,顶起了单薄的白衬衣。
“……”
骆恺南下手的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过了。
詹子延不是他那群狐朋狗友之一,随便打闹也无所谓,詹子延的心思很细,想得也多,可能会因为别人的一个小小举动而在脑海中写八百字论述。
自己这个轻浮的举动,詹子延会怎么想?
实际上,詹子延什么都没想。
尽管他的确因为这个逾矩的举动而慌了下神,紧接着十分尴尬地红了耳朵,但他觉得,骆恺南只是把他当成了朋友,用年轻人的方式跟他开玩笑。
他比骆恺南年长多岁,骆恺南又是纯直男,他没有自作多情到遐想这个动作藏着某些暧昧的暗示。
哪怕骆恺南喜欢男人,显然也不会看上他这个无趣的老男人。
能够被当成同龄朋友对待,他心里只觉得高兴,没计较这个不像话的动作,侧过发烫的脸,轻声说:“嗯,晚饭我会尽量多吃的。”
然后又抬头,诚挚地问:“你要陪我吃吗?”
“……”
骆恺南仍抓着他的胸口,底下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不,似乎不是詹子延的心跳,而是他自己的。
“叮铃铃铃铃!”
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在头顶炸响,二人同时一惊,詹子延手上使了劲儿,推开了出神的骆恺南。
这时,走廊上的某间办公室刚好开了门。
先出来的老教授背着手,对身后的老师说:“小高,你有空就去办公室多和小詹聊聊,我怕他一个人闷出病来,那孩子以前就内向……诶,小詹,你怎么在这儿?”
詹子延当做没听见他们说的,客气道:“章老师,我刚下课呢。”
然后低声迅速给骆恺南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系主任,也是我读研时候的导师。”
章海岳平时大忙人一个,偶尔有事才到教学楼来,骆恺南之前被詹子延拉去见其他老师的时候没见到,今天是第一次见,刚想打招呼,章海岳却惊讶地看向了他:“诶哟,这不是恺南吗?长这么高啦?”
高旭诧异:“章主任,您认识他?”
“当然,不过是好久以前了,那会儿他还小,估计不记得了。”章海岳笑呵呵地走过来,“把他送到小詹这儿来的主意,还是我向骆校提的呢。”
詹子延立刻察觉到骆恺南身上散发出不爽的气息,就像南南刚到家时总炸毛一样。
高旭也看出来了,而且刚才两人靠墙站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骆恺南在欺负詹子延。
他心中暗暗捏了把汗。
这小子又高又壮,詹子延温文清瘦,哪里是对手,说不定已经被霸凌过好几回了,只不过顾忌着对方是校长的儿子,才不敢往外说。
正好今天趁章海岳在,可以说说情,帮助可怜同事早日脱离苦海。
于是高旭清了清嗓:“咳……那个,章主任,小詹教得特别好,我看恺南每天都来听课,不过他要是真听上一学期,自己的专业技能怎么办?太久不用会退化的吧……”
他点到为止,章海岳也听明白了,摸摸下巴,觉得是这个理:“你说的对,咱不能耽误孩子。小詹,你觉得呢?恺南这阵子表现怎么样?可以‘毕业’了吗?”
詹子延面对突如其来的询问,下意识地实话实说:“啊,恺南他……很好……”
高旭听他这么说,更加笃定了,詹子延肯定也想尽快摆脱这个麻烦。骆恺南更不用说,巴不得逃离学校,他这一提议,可谓一石二、皆大欢喜。
“章主任,您看,小詹都这么说了。”
章海岳很信任这个自己教出来的学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撒谎,闻言便颔首道:“好,那我跟骆校说说,刚好要去找他。恺南,过来,我带你去。”
这么快吗?詹子延想问,那骆恺南是不是明天就不来了?
他欲言又止,慌张地看向骆恺南,当看到对方脸上无动于衷的神色时,瞬间清醒了。
骆恺南一直都不喜欢来学校,也对他的课没兴趣。
能提早离开,骆恺南肯定乐意,他也能趁此机会回归往日平静的生活,为什么要阻止?
因为舍不得吗?
好像是有点儿。
才认识两三周,他已经习惯每天有人陪着吃饭聊天的日子了。
但他舍不得骆恺南有什么用,骆恺南是舍得他的。
顷然降临的巨大失落感直击大脑,詹子延在钝痛中垂下脑袋,说不出话,一如既往地选择接受现实。
他从来都留不住谁,也没人会为他停留。
“恺南,来啊。”章海岳又喊了声。
詹子延迅速收拾好情绪,也拍了拍骆恺南的后背,催促:“章老师喊你呢,去吧。”
骆恺南瞥他一眼,高声回复:“不了,我想听完詹老师这学期的课。”
“……?”詹子延怔住,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
其余二人也面露震惊。
章海岳是没料到詹子延的教学效果这么显著,骆恺南居然变得如此好学。
高旭则是没料到这小子这么狠毒,居然还想欺负詹子延一学期。
骆恺南在三道目光的包围中侧头,低声说:“我不会对我爸低头认错的,说不定他一恼火,连你的饭卡都不让我蹭了,不如先在你这儿待着。”
原来是这样,这就说得通了。詹子延心想。
他差点以为骆恺南也舍不得他。
但不管怎么说,骆恺南暂时不会走了。
心情转瞬大好,方才的忧悒一扫而空,他情不自禁地轻吁了口气。
骆恺南看着他眉眼放松地舒展开来,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转头问章海岳:“章老师,可以吧?”
“当然可以,孺子可教啊。”章海岳欣慰道,“我就知道,交给小詹准没错。小詹,那就辛苦你了。”
詹子延忙说:“没事的,我很乐意。”
他担心骆恺南或章海岳反悔,立刻告退,急切之下,语气也变得生硬:“那我先带他走了,我们还要回办公室……”
这条借口实在不高明,不过章海岳见惯不怪了。
詹子延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学生,再了解不过,学术能力一流,社交能力堪忧。
倒不是情商低,就是总给人一种十分疏离于人群的感觉。
以前读研的时候就不爱跟其他同学玩,空闲时间全在兼职,比现在消瘦得多。照理说现在工作稳定了、房也买了,应该有时间享受了,却依旧过着简朴的生活,像是活在现代社会中的斯多葛主义者。
院里的其他老师都爱去各地交流,毕竟哲学系嘛,思想上的碰撞摩擦是这门学科最大的魅力之一。
可詹子延几乎每天三点一线:家里、办公室、课堂。鲜少看到他出现在别的地方。最近在食堂露面的次数多了些,迅速凭着优越的相貌引起了新生们的注意,向来门庭冷落的哲学系居然有不少学生主动绕路来闲逛了。
不过看样子,詹子延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吸引力有多大,每天依旧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好教授。
“等等,小詹。”章海岳叫住了他。
得在人情世故上提点提点这位青年才俊,对他的前途也有帮助,学术圈到底是个圈,形单影只的人容易被排挤在外。
“周六在裕城大学有个讲座,完了有个研讨会,我们也被请了,系里得派个人去。你老家是裕城的吧?那就安排你了,没问题吧?”
詹子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章海岳就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次讲座上有很多老前辈,多跟他们学习交流,你年纪轻轻评上副教授,大有可为,再接再厉。”
詹子延也不傻,听出来章海岳安排他去是想提携他,帮他拓宽人脉。
他不便推脱这番好意,只能答应:“好的,章老师。”
章海岳满意地颔首:“也带上恺南吧,既然他这么喜欢跟着你。哦对了,让他听完讲座,写篇三千字的听后感交给你。”
骆恺南瞪大眼睛:“什么?”
他高中时写篇八百字作文都要憋上一小时,几乎每次都卡着考试结束铃写完,三千字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章海岳却已带着高旭飘然而去,余音回荡过来:“也给我过目下,骆校把他托付给你,相当于托付给咱们整个院系了,咱们一块儿培养他。”
高旭抛来同情的眼神,已经预料到这次二人独处的出行会给詹子延带来多大的痛苦:“小詹……有事一定要说啊。”
詹子延点头:“嗯,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恺南的。”
不,我担心的是你啊……高旭还想说什么,被骆恺南冷沉的眼神一盯,想起这小子揍老师的传闻,识相地闭上了嘴。
詹子延见他俩走了,也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去,却被骆恺南拦住:“我可以陪你去,但你给我写听后感。”
詹子延一口回绝:“不行,我不能帮你写作业。”
骆恺南使出杀手锏:“哦,那我就去和我爸说,你喜欢男人。”
“……我可以给你提供思路。”
“不要,给我写。”
“……你起码写个框架吧,全是我写的话,章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了。”
“行,成交。”
“哎……”詹子延良心难安地叹气。
把柄落入人手,只能唯命是从了。
第24章 来我家住吗
章海岳的行动相当迅速,才一天功夫,就把他们俩的酒店和高铁票统统安排好了。
讲座的日子定在本周六,刚好是中秋节前一天。
詹子延收到通知的那一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现在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家里还有一只小猫嗷嗷待哺。
“南南怎么办?”他紧张地问,“两天不在家,它会不会孤单?”
骆恺南坐在对面打游戏,闻言抬头:“不会,它或许巴不得你离开。我小时候要是爸妈不在家,能嗨一整天。”
“南南不是那种猫。”詹子延不信,“它很黏我,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晚上还趴我床上睡觉。我要是走了,它肯定会想我。”
骆恺南无奈:“你实在不放心,就装个摄像头。”
詹子延眼睛一亮:“好办法。”
骆恺南看着他高高兴兴地下单,然后松了口气,仿佛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
像个很容易满足的单纯孩子。
男人到了而立之年,常见的愿望无非是成家立业,事业有成,工资和存款多多益善。
但詹子延不在乎这些,他的愿望很简单——让他的小猫不孤单。
小猫不会说话,也未必孤单,那份担忧,或许是詹子延投射在小猫身上的、自己的孤单。
摄像头到货的第二天,就是他们出发去裕城的日子。
詹子延出门前,再三检查了猫粮、水碗、猫砂盆,确保量足管够后,恋恋不舍地提着包离开了
几乎是在下楼的同时,他就忍不住点开摄像头,挂在后台,查看家中情况。
约定的碰头地点在晋大校门口,章海岳安排了公车,送他们去高铁站。
骆恺南先到,没一会儿就远远瞧见詹子延踩着他那辆大二八,慢悠悠地骑过来。
只出差两天,两个人的行李都不多,就一个装了换洗衣服和日用品的小包,扔在前座,然后一同坐进了后座。
车子要开一小时才到高铁站,骆恺南睡了一路,醒的时候发现詹子延姿势没变,还在看家里的监控,忍不住凑过去:“有什么好看的,南南这会儿肯定在睡觉。”
“嗯,是在睡觉。”詹子延给他指明了方位,“它在这儿呢。”
摄像头装在面积不大的客厅里,一目了然,画面左上方有个靠窗的圆形开放式猫窝,一片亮橘色正窝在里头酣睡,午后阳光恰好落在它身上。
“我家很少晒到太阳,南南喜欢午睡,在这个位置可以晒一刻钟的太阳。”詹子延心疼地说,“听说猫都喜欢晒太阳,跟着我,委屈它了。”
骆恺南:“你白天把它带到办公室去不就行了?”
“可我的办公室经常有学生来往,我怕吓到它。”
这倒是,骆恺南记起来,乔怀清发给他的养猫指南里说,猫咪最好不要常换住所,容易应激。
“你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怎么不看看?被人坑了?”
詹子延摇头:“不是,因为便宜。”
这是他在晋大附近所能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他打工多年的积蓄也只能买得起这处采光不好的楼盘。
那会儿他不像第欧根尼,认为阳光有多重要。困窘的时候连无窗的地下室都住过好几年,能重见天日就很知足。
“不然我来养它。”骆恺南突然说,“下个月让它跟我流浪街头去,阳光管够。”
詹子延闻言,目光终于从监控上挪开,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流浪街头?”
“没钱,交不起房租了,我爸又不肯给。”他故意说。
就想试探詹子延的反应,或许这位教授一心软,去骆老头那儿说说情,骆老头就松口了。
专薅自家人羊毛,是他这个“败家子”的传统美德。
詹子延听后,若有所思地看回了监控画面,半晌过去,冷不丁地发问:“你要来我家住吗?反正现在客房也空着,住一学期应该没问题。”
“……去你家住?”
怎么会是这种展开?
詹子延误会了他诧异的语气,解释说:“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介意我……感情方面的问题,也可以拒绝,没关系的。”
“你感情有什么问题……”骆恺南问到一半,自个儿想明白了。
詹子延在说性取向的事,可能是顾忌着前座的司机,没敢明说。
“我不是介意这个。”骆恺南道,“你不怕我爸知道了骂你、开除你?”
“我有正式编制,不会因为这点事就被开除,骆校长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詹子延轻拍他的手背,“不用担心我,你考虑考虑吧,想住的话提前告诉我,我收拾下客房。”
这个动作像在安慰小孩,骆恺南略感不悦,抽出手,揪了他手背一下:“再说吧,谢了。”
詹子延的手瘦长白皙,手背上的皮肤很薄,能看见底下的青色经络,一揪之下,表面浮起了淡淡的红印。
他缩回手,揉了揉,点头说没事。
骆恺南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轻也会留下痕迹,下意识地想抓过他的手帮忙揉。
但理智阻止了他。
疯了,给一个男的揉手。
吴迪和乔怀清的手不知被他痛打过多少回,就算没个轻重,留下的红印也很快就消了,没人会往心里去,男生之间这种小打小闹再正常不过,谁也不会生出帮人揉的奇怪想法。
骆恺南握紧拳头。
……可他怎么就想给詹子延揉呢?
裕城离晋城两小时的车程,上了高铁之后,詹子延全程安静看书,骆恺南心里杂乱,靠游戏集中注意力。
他俩一个是典型的出差人士打扮:公文包、衬衫西裤、斯文眼镜。另一个则是常见的学生打扮:卫衣牛仔裤、头戴式无线耳机、大容量双肩包。
任谁都看不出这两人同行。
前座有个小女孩挺能闹腾,时不时地转头看窗外风景,或者转身趴在椅背上,盯着后座的他们俩瞅。
年轻的妈妈回头道歉:“不好意思,第一次带她出来玩,她太兴奋了。”
小女孩其实没发出扰人的动静,只是被陌生人盯着,总归不自在,詹子延已经看不进书了,仍然礼貌地回:“没关系。”
话音刚落,脑袋忽然一重——骆恺南的耳机罩在了他耳朵上,动感的游戏音乐切换成了舒缓的钢琴曲。
骆恺南抬头,冲小女孩酷酷地挑眉:“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小女孩脸一红,点了点头。
征得了女孩妈妈的同意后,两个人交换了位子,骆恺南坐到了前头,把游戏音量调到最低,然后教女孩基本操作。
女孩妈妈抱歉道:“麻烦你们了。”
詹子延摇头说没事,低头继续看书。
降噪耳机的皮质很软,重量也轻,戴着很舒服,而且能感受到些许留存的体温——那是骆恺南的体温。
年轻人果真体热,连耳朵的温度都如此暖和,快赶上恒温38度的南南了。
果然是“南兄南弟”。
詹子延忍俊不禁,浅勾唇角。
骆恺南不知道自己被拿去和一只猫做了比较,正在教小女孩如何捡起道具,手机忽然震了震,新消息来自“Janson”:
[Kent,我差点忘了,还没给你看过我刚养的小猫。]
爱晒猫大抵是天下铲屎官的共性,骆恺南看着照片上伸懒腰的小橘,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很可爱。]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终究是没忍住,追加了一句:「随主人。」
高铁抵达裕城后,两人打车去了章海岳订的酒店,离裕城大学十分钟的脚程。
此时中午十二点,讲座下午三点开始,为时尚早,两人便打算就近解决午餐。
酒店楼下的小馆子很多,又是在大学附近,物美价廉。骆恺南不挑,跟着詹子延随便进了一家家常菜馆。
等上菜的间隙,两人面对面地干瞪眼,詹子延看见骆恺南眼里有几道红血丝,忍不住唠叨:“少玩游戏,注意休息,刚看你玩了一路,眼睛酸了吧?”
这种规劝骆恺南听了没八百遍也有一千遍,早已懒得解释,但看见詹子延眼中真切的关心,还是耐着性子回了句:“不玩发现不了问题,发售前要尽量做到完美无缺。”
詹子延端起的茶杯停在半空,问:“什么发售?”
骆恺南也顿住,莫名其妙:“游戏啊。”
“为什么需要你去发现问题?”
“我做的游戏,我不发现谁发现?”
“……你会做游戏?”
“……”骆恺南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信息差,“你不知道我在做游戏?”
詹子延摇头。
敢情骆老头压根没提过。
也对,打游戏、做游戏,在老一辈看来都差不多,都是玩物丧志。
“那你以为我平时在电脑上干什么?”
“就玩游戏……”
“……”
合着他先前在詹子延心中的形象,就是一网瘾废物。
怪不得千方百计地想改造他。
骆恺南不知该气该笑:“我几乎每天在你面前调试程序,刚才高铁上还在你旁边玩我做的游戏。就算我爸没告诉你,你但凡稍微用点心来了解我,都不至于这么看待我吧?”
詹子延万分惭愧,缩回手放在膝盖上,像是挨训的学生:“抱歉,我没想到。”
骆永昌的话一向是“权威专家意见”,在把骆恺南托付给他之前,说的尽是自家儿子的坏话,比如骆恺南沉迷游戏、不去找工作,又比如骆恺南经常窝在家里、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仔细回想,这些话其实主观色彩很强,倘若骆恺南不去找工作、终日坐在电脑前的原因是为了做自己的游戏,那……不是很正常吗!
詹子延此刻才知道自己的误解有多深。
“算了,也不止你一个人这么想。”
服务员端来了饭菜,骆恺南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开吃,没再吭声。
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们团队一共就三个人,乔怀清负责美术,吴迪负责配乐,他负责剩下所有。这个简陋的小团队在骆永昌眼里,只是“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若是他反驳,骆永昌就会反问:“那你鼓捣这么久,赚多少钱了?”
无论他如何解释游戏的开发时间很长,赚到的资金需要不断投入到新的开发中去,等正式版发售了才能获得稳定收益,骆永昌仍旧不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