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睡着的时候已经寅时正了,彼此相拥着又睡了两个时辰才醒。
其间游萧觉察到秦嬷嬷进来过,许是发现他俩都在睡,便没有打扰,轻轻退了出去。
他这几天睡得充足,醒得也早,睁眼便就着透进房间的淡淡日光细细地打量苗笙的脸。
这张脸他百看不厌,越看越欢喜。
小时候心思纯洁,只是单纯欣赏,觉得舅舅就是世上最美的人,像神仙下凡,后来长大,动了“歹心”之后,这张容颜就会让他生出别的冲动。
想占有、欺负,甚至是凌虐,看対方因自己笑,又因自己而哭,表情变化万千,每一副模样他都喜欢。
可惜那时他却只能长久地盯着対方在冰棺中的脸发呆,只祈求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一天能够睁开。
现在这双眼睛不仅睁开,而且还会饱含深情地看着自己,这无异于最美的梦成了真,让他减寿十年都可以。
左右笙儿比自己年长,自己少活几年,正好与他一同离世,天上地下,永不分离。
在他的灼热目光下,苗笙睫毛轻轻颤了颤,眼皮缓缓睁开了一条小缝。
“醒了?”
苗笙睡得脸有点水肿,但比平时显得更软糯了些,嘴唇也嘟嘟的,看着就很好亲。
“你干嘛总看着我。”他又闭上眼,嘟囔道,“感觉被人一直用光照着似的。”
游萧把他搂进怀里,“叭叭叭”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被人嫌弃地推开脸。
苗笙皱起眉头:“你怎么跟狗似的。”
“你猫我狗,不是你都承认过了吗?”游萧想起那些信上画的图,忍俊不禁。
苗笙背过身去,免得再被“袭击”,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笑脸,慵懒地说:“逗孩子玩的,大人才不会当真。”
谁知身后半天没有动静,安静得令他心里发毛。
他想起游萧离开那天时自己心里的懊悔和煎熬,决定不再兜圈子,哪怕简明扼要也好,至少给対方一个明确的态度。
两人心照不宣是一回事,但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无论如何也得给人家一颗定心丸。
于是苗笙又转过身去,正対上游萧一双哀怨的眼睛。
唤笙楼主施展才艺,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小狗模样:“呜呜呜,舅舅不爱我了么?”
苗笙:“……”
“收了你的神通吧。”他与游萧面対面躺着,神情认真道,“我想说——”
就在这时,卧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平小红焦急的声音传来:“师父,你在屋里吗?陆东篱他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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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爱你在心口难开。
游萧:想刀一个人的心……
陆东篱:不关我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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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百零二失踪
苗笙与游萧匆匆披上衣服起床, 去陆东篱的房间查看情况,平小红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凌晨时分,苗笙手里的怀炉掉在地上的时候, 女侠就被惊醒了, 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便见自家师父抱着苗公子进了房间, 当时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心想这下总算万事大吉。
谁知第二天早上就出了这档子事。
“肯定是陆东篱也看见师父回来了,觉得不用自己再照顾苗公子,于是偷偷溜了。”平小红义愤填膺道, “这人真是靠不住。”
甘愿被绳子捆着不过是个态度而已, 那是麻绳,又不是捆仙索, 以这人的内力, 轻松就能挣脱。
游萧拉着苗笙的手往外走:“未必, 这都过了一个月,他不会像之前那么冲动。”
“可前几天他不是在街上遇到了他二哥嘛!”平小红撅着嘴, 不爽地念叨, “估计这几天都在盘算着怎么去找人呢!”
苗笙十分担心陆东篱的安全:“不知道唤笙楼分舵有没有查到他大哥和二哥的下落。”
晏秋帆和谢青枫已经起来了, 一个站在房顶上四下眺望,一个牵着照雪的手, 在院子里查看。
照雪见到素未谋面、脸上散发寒意的游萧,怯生生地躲在了谢青枫的腿后边。
“小雪别怕, 这位是你两个爹爹的朋友, 叫他萧哥哥就行。”苗笙弯腰温声道。
照雪怯生生地喊:“萧哥哥。”
游萧対她轻轻一点头, 转身便进了陆东篱的房间。
屋里很干净,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因此平小红第一判断就是陆东篱自己跑的。
“绳子去哪儿了呢?”苗笙疑惑道,“若是东篱兄离开,还会把绳子带走吗?”
游萧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同样觉得不対劲。
“或许是故意的?”平小红意识到这个问题,变得不再理直气壮。
“屋顶上一直有放哨的兄弟,如果陆东篱离开,他肯定会看见。”游萧目光在房间里四下扫视,“小红,问过他们了吗?”
平小红摇头:“还没有,一发现人不见了,我直接就去找你了。”
“如果那位兄弟看见了,不会不阻拦,两人若是交手,你们肯定都能听见。”苗笙越发觉得问题有些大。
游萧目光落在床边的地上,蹲下来捡起了一粒石子,看了看石子和床之间的距离,又扭头看了看另一侧的窗户,那窗纸上显然有一个小洞。
不用他多说,苗笙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头一动,立刻明白了:“是有人潜入,从窗外打了颗石子进来,点中了东篱兄的穴位,然后将他带走的!”
平小红登时惊讶道:“那我们放哨的兄弟——”
“萧儿!”外边传来晏秋帆的声音,“出事了!”
游萧立刻冲出门去,便见他扛着一个人从屋顶上下来,将対方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正是唤笙楼原本应该在屋顶放哨的人。
“他内力很乱,不知道是不是被人做了手脚。”晏秋帆建议道,“还是用别的方式唤醒他。”
游萧便対平小红使了个眼色,女侠会意,立刻转身跑开。
这些人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并非一直处于大家的视线当中,平小红他们也不怎么在意,大家各有各的事做,并没有互相盯着。
而且这个院子里,除了苗笙和小照雪之外,大家都是武林高手,外面又有守卫在,觉得这里非常安全,不可能遭受什么袭击,因此放松了警惕。
就连游萧自己也是,凌晨回来之后,虽然睡得时间并不久,但仍是睡得十分放松,没有平时那么警觉。
谁知竟叫人钻了空子!
“楼主!”这时大门外也有人匆匆跑了过来,是在宅院外放哨的兄弟,他一脸紧张,抱拳道,“有人闯——”
话还没说完,他注意到地上被围着的人,失声喊道:“张荣!”
游萧问他:“你们一起轮班?”
这人便自报家门:“正是。属下刘明,被顾舵主安排来照应宅院防护,原本张荣方才就该给我传信,汇报屋顶情况,属下左等右等不见动静,前来查看,发现后院值守的兄弟被人打晕,神志不清,才知出了问题,现在其他兄弟已经回禀了顾舵主,正在展开调查!”
“这里的人都没事,只有陆东篱一个人不见了,対方能够这般悄无声息地带人离开,必定是个高手,此人没有伤及兄弟们的性命,应是不想与唤笙楼结怨。”游萧沉声道。
高手,与陆东篱有关,苗笙心中一动:“难道是厉涛飞?!”
晏秋帆也猜到了:“除了他应当没别人。”
“恐怕是那日陆兄在街头与人冲突,暴露了身份。”谢青枫抱起了照雪,忧心忡忡地说,“街上人太多,难以提防。”
平小红从屋里跑回来,递给游萧一个布卷,打开来是针灸用的银针。他蹲下在张荣的重要穴位上施针,很快便将人唤醒。
“楼主……”张荣缓缓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坐起来,表情略显痛苦。
游萧表情严肃:“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模样?”
“是厉涛飞!”张荣笃定道,“我见过他的画像,当时便认出他来,可他武功高强,一下子便将我打晕了。”
苗笙想了想:“若是那日在街头被他认出,这几天対方没有行动,一定是在观察我们这里的情况,知道院中高手云集,才没敢轻举妄动。”
“但凌晨他发觉我回来了,若是再不动手,可能会难上加难,因此当机立断下了手。”游萧接口道,“此人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悯默经》。”
谢青枫不由道:“人海茫茫,该怎么找?不是怀疑唤笙楼的能力,可找人也需要时间,万一……”
“这个无妨,我在陆东篱身上做了标记。”游萧站起身,气定神闲道,偷偷瞥了苗笙一眼。
苗笙果然惊愕地看着他:“什么标记?”
“上次将他打晕带回来的时候,怕他不顾死活再跑出去,我叫人调换了他颈间挂着的玉坠,假的那个里边放了磁石。”游萧负手而立,眉宇间隐隐有些得色,“那是我阿爹他们赤蚺曾经用过的小物件,叫‘寻影’,可以用来确定配套磁石的方位,跟机关鸟一个原理。”
平小红为自家师父的聪明才智感到骄傲:“师父你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怎么没告诉我呢?!”
“你俩整日相处,怕你说漏了嘴。”游萧微笑地看着苗笙,一脸“快夸我”的表情,“与这磁石配套的寻影在分舵放着,我们过去看看就是。厉涛飞不会把陆东篱带走太远,应当不难找。”
苗笙不吝夸奖:“你果然算无遗策,厉害。”
唤笙楼主的尾巴“嗖”地一下翘上了天。
一行人去了唤笙楼分舵,顾夜峰不在店里,游萧没多问,直接让小庄找出配套寻影。
这东西跟司南长得很像,一块圆圆的表盘上有指针,指针周围一圈细密的刻度,游萧打开上边的盖子,拿着转了一圈,指针始终稳稳地指着同一个方向。
他往指针指的方向指过去:“应该是在城西,出城之后能更找得更精确些。”
苗笙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游萧其实很不想让他涉险,但是陆东篱是他好友,估计怎么劝都劝不住,只能带着过去,左右自己在,保证他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受伤。
“好,这就出发。”
谁知他们还没走出休息室大门,顾夜峰就回来了。
“楼主,查到了贺北海和雁南楼的下落。”他抱拳道,“就在城中的春来客栈。”
苗笙大喜,问道:“怎么这么巧?”
“南轩府那边的兄弟前阵子其实已经查到了这两人的住处,只是他俩并不在家。当年他们离开平江门之后,并未改投其他门派,而是流落江湖,以他们的功夫再开宗立派显然不够资格,俩人便一起做了镖师谋生,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因此不太好找。”
这些顾夜峰都跟游萧说过,现在主要是跟苗笙解释:“还是前几日陆东篱在街上认出了雁南楼,我们这边分舵根据那天的线索,追查到了客栈,最终确定他们的身份。”
游萧点头赞道:“做得好。这两人什么态度?”
顾夜峰搓了搓手,为难地说:“他们两人不想见到陆东篱,因此才从家中离开,躲到了这边,还易了容,没想到竟然当街撞上了。”
“这不是孽缘么。”平小红感叹道。
晏秋帆抱着照雪,也道:“听过陆兄的故事,我很能理解他这两位哥哥的想法,这就是小鬼缠身,遇上准没好事!”
谢青枫:“……”
苗笙担心地看向游萧:“可是现在厉涛飞出现,我们应当告诉他们俩,至少能让他们兄弟三人先一起手刃仇人,至于他们能不能重修旧好,等报仇之后再说。”
“嗯,这也是能解开他们之间心结的关键。”游萧沉吟道,“夜峰哥,你带着几个人先跟着寻影指示的方向去找厉涛飞和陆东篱,寻到之后在一旁埋伏,若是陆东篱没有性命之忧,便不要打草惊蛇。”
顾夜峰抱拳道:“是!”
晏秋帆把照雪放在旁边椅子上:“别找别人了,功夫不行的肯定会被厉涛飞察觉,我和师兄陪着顾兄走一趟,小雪就先安置在这里。”
“我也去!”平小红立刻道。
游萧认可:“那就辛苦二位了。”他转头跟苗笙道,“我俩去春来客栈走一趟,跟这两位兄长先说明情况,免得他们冲动。”
苗笙冲他弯了弯眼睛:“好。”
一名唤笙楼兄弟带着他俩驾马车赶往春来客栈,路上又说了些关于贺北海和雁南楼的情况。
这两人当年因为陆东篱叛逃的缘故,自认没脸留在平江门,便自行离开,为了谋生,只能先做镖师,也方便四下寻找这位失踪的三弟。
然而他们找来找去也没有踪影,最后自然心生怨怼,便放弃了寻找,他俩又根本不知道仇人是谁,想报仇都没有机会,只能先隐忍着过活。
这些年两人分别娶妻生子,过得如同亲兄弟一般,心里仍旧惦记着父母和全村人的血仇,那口怨气堵在胸中始终不曾散去。
“东篱兄做事不顾后果、不负责任,这事我确实不站他这边。”苗笙靠在游萧怀中,叹息道,“感情是无法勉强的,若是两位兄长不原谅他,也就只能这样了,只希望他们能够手刃仇人,了却心中怨念。”
游萧却道:“‘感情是无法勉强的’?点我呢?”
苗笙:“……”
“楼主你办事怎么能分心呢?”他假意斥责,偏头看游萧,突然压低声音,眉眼弯弯道,“晚上回家有话和你说。”
游萧嗅着他耳际散发的淡淡香气,弯了弯眼睛,明知故问:“好事还是坏事?”
“楼主这么聪明,自己猜去。”苗笙坏笑,随即又想到陆东篱,不由担心道,“东篱兄现在会不会很危险?”
游萧环着他,下巴懒洋洋地抵在他肩膀上:“他不交出《悯默经》,厉涛飞肯定不会弄死他,但是受罪肯定免不了——”
苗笙立刻道:“那咱们还是快点吧!”
游萧一口干醋没咽下去,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上,又觉得这时候计较太过幼稚,只能自己忍了。
他们匆匆赶到春来客栈门口,刚要下马车,便看见两个中年男子背着行囊,骑马从院中出来,向远处疾驰而去。
跟着一起来的唤笙楼兄弟低声対游萧道:“楼主,是他俩!”
“笙儿,你在马车里待着,我去拦住他们!”游萧跳下马车,脚尖点地,轻盈地跳上房顶,风一般去追那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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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稳中向好!
游萧:总算!
陆东篱:其实我感觉不太好……
贺北海和雁南楼最近心情极为复杂。
他们平时不怎么看话本, 也很少有时间去听说书,在前不久一次走镖中,偶然听到了《江湖见闻录》的
第二回, 上半回写的简直就是自己前半生的写照, 当即十分震惊。
俩人去书坊买了这话本, 双手颤抖地捧着书看完, 确定这作者东篱先生,就是他们那杀千刀的三弟。
十多年不见,突然冒出影来,就是把三个人的恩怨写成故事, 加上一个自以为是的完美结局,觉得这就能获得我们的原谅?
不可能!
饶是他俩脾气再好,也不能接受这种近乎儿戏的做法。
对此, 两人只能全当没发生过, 恼火了好一阵子, 继续自己的生活。
谁知不久后就发现有人在打听他们的事。
倒不是唤笙楼做事做得不够稳妥,而是贺北海和雁南楼身为镖师, 警觉性够高, 从邻居的三言两语中, 觉察到有人来套过话,第一反应就是陆东篱在找他们。
想来对方不会伤害自己的妻女, 俩人一合计,干脆出去躲一阵, 避避风头, 为求稳妥, 还易了容。
谁知道来万山府城没多久,居然遇上了陆东篱本人!
他俩想法跟平小红一致, 这真是孽缘!
本来雁南楼那天回来就说要走,但被贺北海拦住了,怕被人尾随,觉得还是第二天晚上趁夜离开比较好。
于是他俩一天一夜都躲在房间里没出门,这期间越想越气,气明明是那个混球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为什么到头来躲躲藏藏的反而是自己,于是俩人后来决定不躲了,要找陆东篱问个明白。
后来几天,兄弟俩便上街“求偶遇”,在那日雁南楼撞见陆东篱的街上来回转悠,却连个混球的头发丝儿都没见着。
昨夜回来,俩人又觉得自己在冒傻气,见面又能如何?有什么话可说?
解释已经懒得听了,只能旧事重提,让大家再伤心难过一次。
这兄弟情早就在过去的十三年里风吹云散了,他俩被耽误的前半生,也不可能再重新来过。
没必要再见面了。
就在他俩犹豫之时,顾夜峰找来了,亮明了身份和目的,和他们所猜测的一模一样。
拒绝了跟陆东篱相见的请求后,贺北海与雁南楼无言呆坐了片刻,还是确定不想再见到这个人,于是收拾行囊打算回家。
反正话说清楚了,人家唤笙楼也没有纠缠的意思,还是回家大吉。
谁知这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英俊少年追上。
游萧从房顶上跳下,拦在他们跟前,抱拳道:“两位大哥,在下唤笙楼——”
贺北海怕伤着人,立刻勒住马头,恼火地打断道:“你们不是说尊重我俩的意愿吗?!为何还要来阻止?!”
“唤笙楼那么大的名头,为何这般言而无信?!”雁南楼看起来更暴躁一些,一点不像陆东篱口中那个开朗幽默的二哥。
游萧见他俩这么生气,不敢当街便将厉涛飞的身份说出,只能道:“不是我们言而无信,是陆东篱他出了事。”
“出事?”贺北海怔了怔,下意识地问,“他怎么了?”
雁南楼冷声道:“他出什么事与我们无关,大哥,咱们走!”
“且慢!”游萧观察着他们的表情,立刻又道,“事关你们当年之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只能路上再跟你们说,请两位速速随我来。”
贺北海警惕道:“当年之事?具体指什么?”
“或许与你们的仇家有关。”旁边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
两人扭头望去,便见苗笙坐在马车中,撩起窗帘冲他们严肃道。
一听“仇家”二字,贺北海与雁南楼登时震惊地面面相觑。
“是真的吗?”雁南楼看看苗笙,又看游萧,“不是你们帮着陆东篱来骗我们?!”
驾马车的兄弟不爽道:“我们楼主绝不会做这种事!”
“楼主?”贺北海惊讶。
游萧再次抱拳道:“在下唤笙楼主,游萧。请两位上马车,路上我们详谈。”
有这个身份在,又跟自己仇家有关,贺北海和雁南楼便没有再犹豫,立刻下马往路边一扔,立刻上了车。
马车往城西疾驰而去,路上游萧将厉涛飞的事简单一说,苗笙便眼见着对面这两人面色涨红了起来,双目圆睁,双手下意识地攥成了拳头。
“竟然是他!”贺北海目光迷茫,透着怅然和不可置信,喃喃地说,“前些年我们去那边走镖,还经过长生宗附近。”
雁南楼怒不可遏:“没想到仇人就在眼前,我们却毫不知情!楼主,你这是要带我们去找他吗?!”
“两位稍安勿躁,陆东篱正是被厉涛飞带走,我带二位过去,的确也是希望你们能亲自报仇。”游萧连忙道。
贺北海颇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这是我们几个的仇,楼主为何如此热心?”
“因为东篱兄是我们的朋友。”苗笙解释道,“我们只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雁南楼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朋友?你确定他拿你们当朋友?小心落得我俩现在的下场!”
“南楼!”贺北海阻止道,“楼主和苗公子也是好意。”
尽管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模样,雁南楼还是闭上了嘴,似乎把全部怒火都压在了胸口,等着一会儿见到厉涛飞再彻底释放。
马车内安静得令人窒息,苗笙有心想替陆东篱说几句话,但是看面前那两位的状态,心想还是算了,还是等他们报完仇,再坐下来慢慢谈。
驶出府城西门之后,游萧放出一只机关鸟,片刻后,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上来的是顾夜峰本人。
马车继续前行,他也立刻汇报道:“楼主,已经找到了厉涛飞和陆东篱的位置,两人就在前边不远处的一个破庙里,陆东篱被点了穴,一直没被松绑,看起来被折磨得不轻,应该是厉涛飞所要《悯默经》,他不肯给,现在两人正在僵持。”
苗笙观察贺北海及雁南楼的表情,发现他们面上肌肉皆是微微颤抖,互相对视一眼,眸中并非没有关心,只是嘴唇嚅动几下,都没吭声。
或许这兄弟情还有挽救的可能。
荒野破庙中,陆东篱被五花大绑,穴道被封,僵尸一般地躺在破烂不堪的地面上。
昨晚他不是不警觉,但厉涛飞比他武功高,当他察觉有人出现在自己房间外,已经为时已晚,刚要张嘴呼叫,就被人用石子点了穴,登时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就来到了这破庙里。
大雄宝殿中一片断壁残垣,就连殿墙屋角都塌了一大块,若是适逢阴雨天,定然会漏水进来。
殿上供奉的释迦牟尼坐像,外表涂漆已经脱落大半,佛像斑驳陈旧,唯有一双眼皮半垂的含笑双目望着殿前人,却丝毫没有出手救苦救难的意思。
每当陆东篱遭受厉涛飞饱含内力的掌击时,他从活似筋脉尽断的痛苦中堪堪恢复过来,躺在地上与佛祖目光相接,都觉得现在自己所受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桩桩血案是厉涛飞所做,自己不会替人受过,但他错手杀死同门又负罪潜逃,连累了两位兄长,让他以命相抵也不为过。
今日他便要与对方同归于尽,所有血债,一并血偿!
不管厉涛飞对他下手多狠,他都咬牙忍着,同时努力调理内息,希望能够尽快冲开穴道。
陆东篱心里也清楚,此人在没问出《悯默经》下落前,不会轻易杀了自己,但是不知道此人耐心有多少,但看他下手一次比一次重,可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厉涛飞就坐在他的对面不远处盘腿调息。
他须发皆为灰白,闭着双眼打坐时,看起来腰背挺直,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但当他睁开眼,那浑浊的眼睛中所投映出的奸诈目光,立刻彻底改变了他的气质,分明就是一个老魔头。
他看了看破庙外的天色,已经到了正午,面露不爽地站起身,走过去拎起了陆东篱的衣领:“世侄,若不是看你爹娘曾经是我属下,我绝对不会留你到现在,你看上去是个聪明人,何苦跟自己的性命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