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江平野补偿似的揉了下缪仓的后脑勺,放弃了继续为难自己的缪斯。
然而嘴上说着没生气的江平野,在又一次看到季文文出现在自己和缪仓的饭桌上时,还是有些微的破防。
该说十六岁的小姑娘就是精力充沛吗?丁点儿不像个病人不说,这积极的态度……
他看了看季文文堪称热烈盯着缪仓的目光心下疑惑,难不成这位也是来找缪斯的?这手也不像画画的啊……
下一刻,眼神炽烈的季文文开了口:“缪仓,你剩下的给我吃吧。”
瞬间,她身旁和对面的人都绷紧了身体,江平野甚至不待缪仓做出平时不想吃了的小动作,就直接上手把他的餐盒抢了过来,几口塞完了肉汁拌饭,冷眼看着目瞪口呆的季文文。
而季文文看着对面因为吃得太急捂着嘴闷咳的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后才可怜兮兮地把自己最后一口配餐吃完。
“你也是贪食症啊……那你为什么不用吃配餐,你又不限量,怎么还跟我抢呢?”
江平野灌了半杯水咽下米饭,锤了锤胸口才透过气来:“就是盯着不让你多吃。”
“那缪仓每顿都少吃了你怎么不说呢?你还帮他销毁证据!”
“你管那么多呢!我跟他的关系是你能比的吗?”江平野一点儿大人的自觉都没有,白了小姑娘一眼看回缪仓,“吃好了吗?吃好了咱……”
【我还没吃饱……】
缪仓颇为怨念地看着江平野手里的空餐盒,实在想不通,在这号称全国第一的私人疗养中心里,为什么会有两个人,抢他的剩饭?
江平野舌尖在唇上舐了一圈,轻啧一声后,掏出一块巧克力抵在了缪仓嘴边:“我去打包一份土豆泥,一会儿回去吃。”
刚起了身,看到季文文挨过去跟缪仓讲小话的场景,手一伸,又把缪仓拉了起来:“走,一起去。”
季文文并不是没有发觉江平野对自己似有若无的敌意,但她的社会经验还不足以让她想明白这分敌意到底是有还是无,且,又是为什么?
也所以,她仍旧每天跟在这个跟她得了一类病、喜欢猫猫、且十分好看的哥哥后面,虽然吃不到哥哥的剩饭,但,起码赏心悦目,有利于康复。
她探头隔过江平野去看缪仓,然而中间的人十分没有眼色,也跟着往前了半步挡住,她背身再看,江平野又退后了一步。
季文文轻咬着下唇抬头,略显稚嫩的眼睛里透出孩子气的固执。
可惜,方才前半步后半步的人却没有低头,反而侧身问缪仓录取通知书的事,语气认真,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须臾,矮了一头半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眼神飘忽,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江平野余光左右扫扫,左边缪仓正专心走路,时不时摸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像是怕错过什么,右边也在专心走路,少见的没有叽叽喳喳。
他晃荡了下手里的餐盒,咬着口腔里的软肉抬手将土豆泥推到了缪仓手里。
“你跟季文文去喂猫吧,我去门口大厅拿新寄过来的罐头。”
缪仓疑惑地看向他,不是干什么都要拉着自己吗?今天怎么突然……
面前的人微微倾身,呼吸拂过耳边:“不管你跟这小孩儿有多投缘,不能超过我,懂?”
对面的季文文好奇侧耳,眼睛里已经带上了期待。
缪仓抓了抓发痒的耳尖,冲季文文笑了笑,又被江平野点着下巴转回了视线。
“听到了吗?”
“点头是什么意思?说一声……”
缪仓看着越来越近的人,慌忙攥住下巴上的手指,另一手随意按在了江平野跨着的布兜上,顺势抢过了餐盒。
好巧不巧,布兜里发出一声机械音,平直的尾音却透着电子男声不该有的……波浪线。
“爱——你——哟——”
“噗……”
这是季文文在低头憋笑。
“咳咳,哈……”
这是江平野在明目张胆切断自己的笑。
唯有缪仓,红着脸退后,觉得这个还不如“谢谢哥哥”……
“行啦,”江平野轻扯了下缪仓红透的耳垂,方才把人放出去的一点儿不甘心不翼而飞,“知道你最爱我了,来来来,哥哥抱抱。”
缪仓仓皇从他的胳膊下躲开,头都没回地提着一个小餐盒往前疾走了。
听着身后肆无忌惮的笑声,他脚下一闪,差点儿被一个石阶绊倒,好在季文文虽然嘴上不停,但手里还算稳,及时扶住了没头没脑逃窜的人,顺便像猫妈妈揪崽子一样,给他指正了一下方向。
十分钟后,季文文看着面色恢复正常、垂着头喂猫的缪仓,好奇发问:“你为什么跟江平野关系这么好啊?真的不能把剩饭给我吃吗?我不会打小报告的。”
刚翻出小本子准备认真思考一下怎么回答第一个问题,缪仓就听到了后半句话,一时思维同手里的笔一样,不仅停在了原地,片刻后还往后缩了缩。
【不能……】
怎么还惦记这件事儿呢……
但看着长叹一声磕在膝盖上的人,缪仓还是多问了一句。
【很焦虑吗?摸摸猫会好很多。】
季文文微愣,压在膝盖下的手指蜷缩一瞬,而后伸手抚了抚蹭在自己腿边的大橘。
“真心喜欢猫猫的人都很温柔。”
眼角微弯,缪仓点头表示认同。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尖蹭过地面的声音,他回头,正看到平时都坐在椅背上的人正掏着口袋整理里面的零食,而后在心里默默纠正了方才的想法。
不喜欢猫的人,也可以很温柔。
专心摸猫解压的季文文听不到缪仓的心声,同样也没听到三米外长椅上的声音,一遍认真玩“猫爪在上”的游戏,一边含糊抱怨:“江平野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缪仓仓……你为什么会跟他当朋友啊?”
为什么……
缪仓自己也说不太清楚,明明在所谓的“协议”之前,他对新进室友还很戒备,但那之后,尤其是江平野帮自己把东西都拿回来之后,好像就有什么改变了。
仿佛是暗无天日的封闭小房间被揭开了一角,然后一点一点,无知无觉的,渐渐挤进了阳光和薄荷味的清风。
他对别人对他不同程度的恶意向来敏感,善意也一样,但江平野不在其中,他向来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像林医生那样带着距离的善意。
就像是,像是他已经认识了自己很久,陌生却又熟悉,自然而然地,让自己也逐渐觉得好像他们真的已经认识了很久 ,自己住院似乎也成了一个打破隔膜的契机,而不再是被抛弃的狼狈。
猫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享受外出打猎的老大的摸摸撸撸。
捻过指尖残留的暖绒触感,缪仓写下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可能是因为,他暖呼呼的。】
【像只大猫。】
第27章 养成协议第22天
“他像大猫?噫……”季文文搓了搓手臂,“猫科不收他,他明明就是……就是阴险狡诈的狼。”
三米开外的江平野挑眉笑着,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和不屑,看着缪仓惴惴戳了下大言不惭的小姑娘准备说什么,他又单指在唇上一比,示意对方什么都不要说。
看看身前仍在当面抱怨的季文文,再看看不远处脚尖一点一点仿佛做惯了上位者的室友,缪仓顷刻间在心里评估了一下谁轻谁重,呐呐收回了刚探出去的指尖,低头握上猫爪,默默听着比自己还小两岁的人“怨声载道”。
好在江平野再如何也还是做了个人的,并没造多少孽,又因为无人附和,小姑娘说了一会儿,就再想不到其他了。
缪仓暗自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收拾好猫食盆回去,季文文却又怯怯开口了,像是在询问什么无解秘密的答案。
“仓仓,我问过林医生,但她不告诉我……”季文文蹲着身往缪仓身边蹭了蹭,在看到缪仓下意识后退时停下,更加小声地问,“你到底为什么不会说话了呀?”
眼神黯淡一瞬,缪仓想到什么,抬手错过猫崽子蹭过来的耳朵,片刻后举起了本子。
【你还记得?】
“当然记得,怎么说也是一个卫生间吐过的交情,”季文文提了下嘴角笑开,“倒是你怎么还记得?林医生不是说厌食症容易变笨吗?”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不会是大脑控制说话的区域萎缩了吧?”
突然被有理有据地人身攻击了一句,缪仓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愣怔片刻后,方才眼里的黯淡虽未散尽,仍浅浅笑了一下,透出些许少年的腼腆。
【没那么严重。】
季文文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我纳入朋友范围了。”
那倒也没有……但看着小姑娘清亮的眼神,缪仓还是没忍心说出对对方“同病病友”的定义,只微垂着眼含糊点头。
“诶,那次见面的时候,虽然你只说了两句话,但比现在好多了,所以为什么不会……”
“该回去了吧。”
江平野在长椅上忍耐了半晌,听着季文文说他坏话还没什么,后来这小孩儿突然降了声音,他心里莫名的焦躁又占了上风,直看着那边的猫都没剩几只了。
觉得已经给够了缪仓跟其他朋友相处的时间,他大跨了两步走了过来,顺便打断了小姑娘的好奇心。
本就打算用回病房截断话题的缪仓看到江平野走过来,忙慌乱摆手示意对方停步,甚至因为起得太急一阵头晕,最后还是被江平野一把提溜住了后颈,扶住了上臂。
缓过来的缪仓急急后退,却忘了后衣领还被对方攥在手里,扯到喉口处又被扽得停了下来,不敢用沾了猫毛的手乱摸,然而还没来得及写字让人松开,后颈就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抹过分的热意。
“我先把人带回去了。”
季文文在半分钟内经历了刚刚吐槽过的人突然在自己身后出声、缪仓差点儿摔倒自己没扶住、缪仓差点儿摔倒被自己身后刚刚吐槽过的人拉住了、刚刚吐槽过的跟自己不对付的人也不知道听没听到自己的吐槽但拎着缪仓直接走了……
她呼吸微滞,在脑子里梳理完几句拗口的话,等人走远了才想起自己还可以呼吸,大喘了几口气,抿唇拿起猫食盆靠在了墙边。
刚刚说了别人坏话,现在还是别跟上去了……
江平野自然乐得如此,燥热的掌心贴在小缪斯温凉的后颈,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也在此刻被抚平,就连鼻尖的痒意和毫无形象连打的几个喷嚏都影响不到他此时忽悠悠飘扬起来的心情。
被推着后脖子不断往前的缪仓终于写出几个横波浪竖也波浪的字,使劲儿停住了脚步把本子举了起来。
偏头打完一个喷嚏,江平野揉着鼻尖稍稍靠近,然后就被那几个抖得不成样子的字逗笑了。
敏锐察觉到手下提溜着的人向后瞥了自己一眼,他本想把笑憋下去,然而痒意上涌,控制不住地又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一时间越发笑得停不下来,连勾着缪斯的掌心都松了劲儿。
缪仓慌忙往前小跑了几步,拿起手边疗养中心里几乎三米一个的消毒小喷壶,伸长了手臂绕着圈把江平野喷了个全乎,尤其是鼻尖和刚才落在自己后颈的手。
“哎行了行了,我回去洗,马上回去洗。”
江平野被他喷的眼睛都睁不开,边笑边躲,被鼻尖的凉意又刺激地打了几个喷嚏。
玩闹一般,江平野瞅了个空隙往前跑去,缪仓也没放下小喷壶,忘了事件起因似的,仍旧喷着追了上去。
过道里人不多,江平野跑得毫无阻碍,却始终在距离缪仓身前两三米的位置,一旦身后察觉不到喷雾的凉意,就回过头减慢速度,等着自己的小缪斯气喘吁吁追上来。
最后在病房门口转过身,抬手做出个停车的动作,声音里仍带着笑意:“停,再跑我就吸 你了。”
缪仓撑着膝盖停下,脸颊染上了因急速奔跑带起的红晕,呼呼喘着气,并未听清江平野说的话。
这么一小段距离,比跑步机上二十分钟的慢跑消耗多太多了,但急促的呼吸声中却并不全是压抑。
缪仓本已刻意调整了冷脸,想让江平野意识到此次事件的重要性,但抬起头的瞬间,看着对方脸上毫不掩饰的笑容,他终是没忍住也弯了眉眼。
一缕暖橙色的夕阳恰好斜斜照在他的瞳底,将其中因疾跑而出现的几分水意映得亮晶晶的。
然而不过片刻,他敛住眼尾,压了压嘴角,在新一页上颇为严肃地写下几个字。
“行行行,”江平野语带纵容,仿佛最初开始捣乱的不是自己,“我去洗澡,你去清理。”
面前的本子被缪仓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狠狠点了两下,发出小声的“砰砰”。
江平野鞠起卧蚕又要笑,却在看到本子后面的冷脸时轻咳了两声绷紧将弯的唇,两指在额前一挥,故作正式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知道了,阿sir,这就去喷抗过敏的药……”
看着缪仓的脸色缓和,江平野语气稍顿,提起半侧嘴角故意反驳了刚刚自己对“长官”做过的承诺:“其实我已经不打喷嚏了。”
在缪仓正要往本子上最后一句下面划上两条表强调的波浪线时,他又及时改口:“不过缪斯要求我喷,我就勉为其难喷一下吧。”
脸上的表情都来不及调整,缪仓的笔尖顿住,看着眼前即将关上的门撇撇嘴,收起本子准备去尽头处的公共卫生间。
走至门口的一瞬,还有一条缝的病房门忽地被从里面打开。
“对了……”
缪仓瞬间又提起了一口气,条件反射般,在一头跑乱的黑发探出来之前,动作利索地磕上了门。
关门声截断了江平野未尽的话,第二次被当面关上门,他却没了当初的错愕,反倒是生出一种“果然还是在我面前最自在”的得意,轻哼着不知名的调调喷了几下抗过敏喷剂。
曲调稍顿,在混接了一个喷嚏之后重新响起,而后杂糅进了一片水声中。
而缪仓在一瞬怔愣过后,看着手里还拿着的小喷壶骤然笑了。
怎么突然,变幼稚了?
垂着头抿住唇,他把小喷壶放在空架子上,在抬起头时嘴角却又提起了小小一个弧度。
算了,二十三的人还在幼稚,自己这样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一场追逐战之后,江平野虽然已经从季文文可能顶替他,占据缪仓心中第一位置的危机感中解脱了出来,毕竟小缪斯从没有在季文文眼前笑得这么开心过。
但,关于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迅速熟络起来的,他还是得问个清楚……不是不甘心,只是……
江大艺术家表示,只是吸取经验而已,至于吸取这方面的经验对单纯养重一个灵感缪斯有什么作用……大概还是艺术家不走寻常路吧。
本以为对方回答的时候,也会像自己问出口前莫名纠结,半掩半藏,然而万万没想到,缪仓寥寥几笔就写得清清楚楚,反倒让江艺术家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如林医生所说出了什么问题……
以至于明明一句问话就可以清楚的事情,自己偏偏想了那么多还自主去林医生那儿挨怼。
原由连一页纸都没占满,只是两人早先就见过。
有一回赶巧了同一时间去做治疗,然后分别在相对的男女卫生间里发病,吐了个一塌糊涂,然后季文文给了缪仓两颗糖。
【后来在门诊的五人小组治疗上还见过一两次,但没打过招呼。】
【她都以为我忘了。】
“所以……为什么没忘?”
江平野继续追问,却不是因为心里不舒服。
缪仓撑着下巴,仿佛在回忆什么,片刻后,眼眸里暖意更甚。
【可能是因为,糖很甜,而且吃了之后我没吐。】
胸口不明所以地发酸,站在桌前的江平野几乎是立刻就掏了掏口袋,寻摸出最后三颗巧克力和最后两颗透明包装的糖果,塞进了缪仓还拿着笔的手里。
巧克力是寻常零食,江平野每天都会见缝插针地投喂他一两个,糖果却不是。
虽然糖果罐子已经换了一个,但从那一次自由挑选青绿色糖果之后,它就成了一个稀罕物,只作为奖励品出现,连一天一个都没有了。
缪仓虚展着掌心,一份土豆泥刚下肚,巧克力并不想吃,左手食指拨弄了下橙子味儿的小糖果,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已经透出了比这两颗糖果折射出的光还熠熠生辉的亮色。
唇上还带着刚刚的喝水时留下的润泽,江平野扣住了缪仓的掌心,视线逃避似的转移,像是不敢看那双眼睛,最后落在了鼻侧的小痣上。
浅棕色,却被缪仓最近越来越健康的冷白肤色衬得异常明显,比视线方才停留的唇色还让江平野不自在。
指腹被掌心的手捏了捏,无言询问着为什么今天有两颗糖果。
江平野霎时回过神,轻咳了两声垂眼,紧攥了一下缪仓的手后松开,垫在他手背上握成了拳,摩挲着指节缓声道:“今天太乖了,值得两个奖励。”
第28章 养成协议第23天
最后一格漫画的分镜和粗稿已经画好,缪仓揉着关节用力处,掌心仍拿着一颗橙黄色的糖果,余光却飘到了侧后方的江平野身上。
对方手臂时快时慢地动作着,显然也是在画什么。
从这个角度扫过去,将将能看到小半张侧脸,凌冽的眉骨,浓密的墨色眼尾遮住了江平野眼中的情绪,但平时的卧蚕并未显露,是个十分认真的姿态。
棉麻衣袖卷得很高,露出手臂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间断变化着,是比裸体模特还要好看的线条。
新的图层上很快出现了一个人的侧影,缪仓画得很快,短短十几分钟,已经把视野里的线条变化都画了出来。
笔尖最后落在眼睛处,简单描绘了几笔后突然顿住,像是走神踩奶的猫忽然意识到自己亲近的有些过分。
缪仓耳尖莫名发热,笔尖停在删除键上,犹豫几秒后,仍按了保存。
他捂着耳朵趴在桌上,侧头露出半截眼缝,偷偷摸摸却又光明正大地觑着方才无意识画下的人。
狭小空间中,缪仓呼吸间还带着橙子味儿,不是很甜,微微发酸,跟耳尖上的温度一样。
蹭了蹭越来越烫的耳朵,他将眼睛完全埋进手臂间,回想起刚刚江平野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她送了你一颗糖你就记住了,然后她来了没几天就跟你亲亲热热的,我当初可是一天一颗的送,你怎么还区别待遇?”
江平野眼神调侃,一看就不是在认真问问题,缪仓只自顾笑着摇了摇头。
本就是玩笑,大约是觉得这个摇头就是回答,江平野捋着他的发尾按揉了几下,没再追究问题答案。
其实,如果江平野继续追问的话,那页写了寥寥几笔的纸面上还会多两行。
【因为你先出现了。】
【所以才让我觉得,好像交朋友这件事,是可以再次尝试的。】
第二颗橙子糖塞进嘴里,在颊边微微鼓起,酸甜味从齿缝渗入舌尖,而后沿着喉口漫入心脏。
在清爽的甜橙味道中,缪仓不自觉蜷了下方才握笔的食指,眼睛半闭,很快潜进了一个暖调的幻梦里……
至于那天他到底是怎么回到床上的,缪仓一点儿印象都没有,问到江平野时,对方先是笑得一脸莫名,而后开始胡说八道,用词十分之黏糊,缪仓不愿回想,且完全否认。
盛夏的气温一天比一天高,缪仓心里却越发平静了起来,当初被赶进封闭疗养中心的不安和顾虑已经完全消散,体重一点点涨上来,离目标体重已然不差多少。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他更有精力接稿和画漫画了,几乎快要攒够第一学年的学费。
唯一不顺心的事情是,江平野已经不再满足不当着缪仓的面儿偷偷摸摸画他了。
每天絮叨的不再是你要多吃饭,而是让我画画你的正脸。
说的多了,缪仓已经从一开始下意识的心悸,变成了冷漠推开江平野,继续画自己的稿子。
不过江平野现在别的不多,唯有耐心特别足,尤其是面对自己即将长成的缪斯。
看着身侧半垂着眼走神的缪斯,江平野简直移不开眼,虽然还差一点点,但小缪斯逐渐接近自己预料中的样子,他之前压下去的技痒难耐也跟着冒了出来。
心口窜上一阵悸动,他下意识转移视线,捻动着指尖无声叹息。
想画缪斯想的,心跳都开始加快了。
但前因已成,除了让缪仓慢慢适应,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无论什么药物都不能让缪仓忘记那些年的阴影。
也所以,虽然他缠缪仓缠得厉害,心里却也并没有那么急切。
但是,缠还是要缠的,缠着平复过速的心跳。
手腕上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戴上的智能监测手表被扯动了一下,而后指尖落进了身旁送出这个手表的人的温热掌心。
缪仓从脑中的分镜里回神,在视线落在对方手掌上之前,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无奈。
他轻轻弹动了下手指,刚刚还直视治疗小组里分享者的目光瞬间转了过来,里面甚至恬不知羞地带着明晃晃的疑惑,倒像是缪仓自己把指尖塞进了对方掌心似的。
最近已经被江平野缠出经验的缪仓并没有直接去拽落入虎口的手指,他没对方脸皮那么厚,并不想在小组治疗中被动拉拉扯扯。
江平野随意地揉捏过掌心冷玉一般的手指,看着低头拿小本子的缪仓,笑得得意且幼稚,顺势又往缪仓身边侧了侧,丝毫不见外地看向本子上还没写完的话。
【你不觉得,你离我太近了吗?】
“不觉得啊,”江平野用气声回答,呼吸间带起了本子主人耳旁的发尾,“又没人规定必须得等间距坐,挨着缪斯近点儿有安全感,有利于我的治疗。”
耳尖的痒意激得缪仓轻轻打了个哆嗦,人却没有躲远,略带了些埋怨地看向耍花腔的人。
说什么治疗,明明就是假公济私。
之前他特意问了林医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林医生倒也没有隐瞒,但语气一言难尽却又含含糊糊,缪仓从头到尾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用林医生的原话总结一下就是:“没什么大毛病,只是脑子里天生少了一条回路,活得太过没心没肺了。”
面前人的眼神里透出明晃晃的嗔怪,却还附着别人体会不到的亲近,江平野浅笑着低头,放过了变得温热的指尖,食指勾住了他手腕上的监测手表。
从上次看见林医生送缪仓的胸针之后,他就琢磨起录取通知书收到之后,必须送一个比胸针更高级的礼物。
左思右想,再贵重的饰品,估计缪仓都不会常戴,最终选了这一款健康监测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