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又是两声,明显比刚才更用力了。
拖着椅子噤声,江平野没管外面的铃声又在提示他该去干什么,拿起自己的手机摔进了床里。
划拉几下,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和刚才缪仓平板里一模一样的画。
翘着腿看向自己的微博小号,江平野心里把握更大了。
真好,这就是马甲多的好处,就算大号没吸引到人,这不还有一个小号吗?
能让平时就没两句话的缪仓生了病还能夸出一张纸来,想也知道他对于自己的小号有多喜欢。
房间里的大灯到点儿熄灭,江平野看了看对面落在床帐上的人影。
终极大招,就这个了。
如果缪仓昨晚看清了江平野给他展示的自己“不完美”的脸,就会发现,他现在不错眼看着的那张图,跟昨晚江平野展示的,画风也是一模一样。
可惜,他没看清,此时便只能摸着屏幕生闷气。
晚上输的液里有镇静的成分,视线逐渐有些模糊,揉了揉眼,缪仓息屏把几件电子产品抱在怀里,睫毛阴影在墙壁上缓缓移动几次,逐渐停了下来,连旁边的鱼七都被冷落了。
另一头,江平野终于不再得意洋洋盯着刚被自己贬低过的图,手里的东西换了一个,平板的屏幕上,显示的却是电脑屏幕。
缪仓平板里的图没存几张,还几乎都是自己小号的,江平野好奇心过剩,指导着家里老爷子把刚送回去的电脑组装起来开了机,自然而然地,接管了电脑掌控权。
四个盘点了个遍,在D盘里找到一个命名为“画-我的”文件夹。
这名字还挺骄傲。
食指双击,屏幕上蹦出来一个对话框。
开机不设密码,文件夹设密码……看来是真的很自豪。
回想了一下缪仓在数位板上快速点过的那几个数字,江平野在前面添了一个年份。
20051223
Bingo~
病历上的生日好像是0601吧……算了,不想那么多。
江平野摇摇头,点进里面一层又一层的分文件夹,分了三个之后,终于看到楠漨了画。
双击,放大,远比昨晚一扫而过的,缪仓小本子上的那幅更好看。
缪仓夸他的小号色彩搭配的如何如何好,构图设计又是如何如何精妙,殊不知,他自己的作品里,全然是江平野缺乏的另一种东西。
情绪,或者说情感。
这是江平野用再鲜艳的色彩都画不出的东西。
以前江平野不认同圈里老头子对自己的评价,觉得自己只是因为阅历没他们丰富,才画不出那些细腻的感情。
停笔三年,如今在一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小孩儿身上,居然看到了他再怎么描绘都显得粗劣的东西。
不论更重色彩的油画,在插画对比中,缪仓着实画得很好,只是情感大多阴郁,色彩也因此而略显沉闷,才掩盖了他的出彩之处。
从望远镜里远远看到缪仓侧脸时的场景骤然浮现在脑海中,他忽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因为看到了缪仓的侧脸所以有了灵感,还是因为……看到了缪仓在当时那个氛围中的情绪。
一如当初毫无负罪感地翻完缪仓的通话小本子,江平野再次翻完了缪仓所有的存图。
如果说之前,他只把缪仓当成一个灵感缪斯,只想着喂胖他之后从他身上汲出一幅佳作,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完全全把对方放在了和自己同等的位置上。
直到凌晨时分闭上眼,方才看过的缪仓那些插画集依旧在江平野脑中不断闪回,尤其是对方刚开了头的那十几条漫画。
主角跟他昨晚在缪仓本子上看到的一样,但构图更细巧,情感也不同于早前的插画那样过于沉闷,反而增加了不少治愈感。
不仅仅是不同于早前……也不同于昨晚那幅……
手臂挡在眼前,不再是看到缪仓剧烈呕吐、青肿手背时的后悔,他现在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歉疚和负罪感。
缪仓前后对他的态度,以及表现出来的情绪一直都没什么改变,但画,是一个人情绪更直观的表达。
在现实生活中想要隐瞒且可以隐瞒的很好的东西,从他的画里都够看出来。
而他差点儿把那个好不容易逃出深渊的人,又拽回去。
辗转反侧一晚,江平野不多的那点儿良心被完全触动。
即便第二天,缪仓在本子上写下继续跟他同住的话,给林清语看时,他依旧觉得心下难安。
看着林清语仍在犹豫的样子,江平野把一颗他凌晨时从糖堆里翻出来的青色糖块塞入缪仓掌心,入院近一个月来,第一次跟心理医生预约了一次单人心理治疗。
“你是说,你想知道缪仓病的情况,还有我的治疗方案?”
对面一脸正色地点头,看得林清语都有些怀疑自己,她用笔敲了敲桌子,再次确认:“江平野,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即便缪仓同意了继续跟你住,我也还是会站在我的角度认真考虑的。”
“我知道,”江平野略有些不耐,屈指把手上几张素描纸卷成纸筒,敲在桌角提醒自己的心理治疗师,“所以我这不是在为自己多争取一点儿机会吗?”
“之前真是我不懂,网上的信息真真假假,您这专业人士就不能认真给我点儿建议吗?你好我好他更好,目标一致,大家都好。”
“目标一致?”
林清语头一次对自己的病人说话时带上了除温柔以外的其他语气,撑着下巴微微前倾,带上了一些压迫感:“让江大画家无所顾忌地拔苗助长、填鸭喂食吗?”
素描纸筒被一折两截,心里冒起来的火扑簌簌烧到眼珠子,然而下一秒,江平野生生给气笑了。
靠回椅子碾平纸上的折痕,他悠然在开头写下几个大字。
缪仓厌食症治疗方案
举起展示给林清语,江平野语气里带上了恳请:“林大医生,我真是想让他好,让他按照医疗程序,规规矩矩的好。”
“信我一回?缪仓,他真是我灵感缪斯……”
看林清语的表情松动,江平野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就开始不把门儿:“我,艺术家,缪斯相当于我的命了。”
林清语敲着笔尖的动作一顿,抬眼扫过对面已然放松了的艺术家。
“是,有灵感的时候缪斯是你的命,没灵感了,恐怕草芥不如吧。”
看着江平野着急忙慌直起背,又要张口反驳的样子,她伸了伸手压下,“别着急,先好好听一听,厌食症患者,尤其是缪仓,他的治疗远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
江平野在纸上的那行大字下划了两道,示意他早就在等着林清语说了。
先是普遍的病因,再是共同的症状,而后是缪仓的病程和之前的反反复复,再然后,看着一字一句认真记录的江平野,林清语短暂放下了心里的怀疑,一条条列出了缪仓的治疗计划……
缪仓已经同意了江平野继续当他的室友,虽然林清语不知道他到底从这个没什么正行的艺术家身上感受到了什么,但主C已经下了决定,她也只能尽量从旁辅助,顺便监视了。
三页纸写得满满当当,江平野甩了甩手把纸折叠。
看着白白净净,但病得真是密密麻麻……
九十分钟时间尚未到,江平野看了看对面的表,诚心诚意冲林清语抱了下拳:“多谢了林医生,等缪斯养好了,我肯定把您列为第一大功臣。”
“不必,”林清语撕碎之前特意打印出来的江平野的病史,按下墙边的开门按钮,赶人之意不言而喻,“你别再成为他复发的第一大罪臣就好。”
毫不占理的人后槽牙咬了半分钟,然后露出个一百二十分的“善意”笑容,夹出了那天跟护士换活动室时的声线:“谢谢林医生,我回去给缪仓预告一下他的治,疗,方,案。”
折成跟缪仓本子大小一致的素描纸在指间来回翻转,江平野忿忿不平走出办公楼,想着自己这次为了缪斯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然而想起昨晚缪仓漫画文件夹里时间最靠前的那条,那个孤零零站在人群包围圈里的小猫崽子,他还是收好了素描纸放进口袋。
算了,认了,谁让只有这么个人能入了自己的眼呢。
“缪仓。”
他轻声喊着名字进了门,直直走到了缪仓桌前,敲了下那个他知道放了一摞小本子的收纳盒:“给我一个你的本子呗,你不知道我今天被林……”
回头扫过对面的床位,江平野不自觉噤了声。
床头又挂上了一瓶液体,药物作用下,平常晚睡早起的人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睡着。
江平野放缓了动作走过去,蹲下身从侧面看着这张理想缪斯的脸。
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但大约是因为没有正常进食的缘故,唇色依然泛着青,本就凌厉的下颌线更加突出。
江平野撑着下巴懊恼,他素来随心所欲惯了,好不容易找到灵感,也习惯性按照往常一样自顾自地做了决定,然后得了个损人不利己的结果。
视线描摹过缪仓的眼睫和鼻峰,睡着的人比醒着时更像个易碎的白瓷瓶,他头一次生出了某种小心翼翼的情绪……
光线逐渐暗淡,不知不觉在脑中勾画了无数遍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缪仓无意识地揉着眼睛侧头,江平野恍然回过神,正要拉下缪仓还扎着针的左手,缪仓却带着输液管猛地退后,结结实实磕在了背后的墙上,江平野甚至听到了“砰”的声音。
他慌忙站起身打开床头灯:“我!江平野!嘶……”
腿部瞬间的麻木涌上来,江平野本就探着胳膊去抓缪仓的左手,这下整个人都站不稳了,没有知觉的双腿被带着前倾,一头磕在了缪仓还没收回去的胳膊肘上。
骨头碰骨头,哪个不够硬哪个就更疼。
江平野一手准准捞住了缪仓的左手,另一手捂着额头,气声骂着脏话,连呼吸都有些不稳。
偏偏腿上的麻木不仅没缓解还更严重了,撑了几次都没站起来,最后毛毛虫似的往后蠕动了几下,总算是抬起头看向了缪仓。
Hela
“艹了……腿麻了,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看着针头处没有回血,他松开缪仓的手蠕动着后退出半开的床帐,直接坐在了地上,揉着腿看向还有些懵的缪仓。
抬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江平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缪仓像是被突然惊醒般深吸了一口气,小声咳嗽了几下才缓过来,靠着墙坐起身,摸索过压在枕头一角的本子,却并没有回答江平野的问题。
毕竟一觉醒来看到床边蹲着个人,是个人都会被吓一大跳吧,重要的是……
【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太阳已经落山,四舍五入就是月黑风高,虽然江平野不是个恶人,但劣迹在前,如果不是对方手里的确没拿什么工具,缪仓都要怀疑这个不太正常的“艺术家”是要取他的血当颜料。
“没干嘛啊……”江平野并不觉得盯着自己的未成熟缪斯几个小时有什么不正常,站起身跺了跺脚,从口袋里拿出皱得不像样的素描纸甩了甩。
“被林医生教育了一个多小时,”展开龙飞凤舞的纸张,他在最后一张上轻敲了下,“想不想被预告一下,你从下周开始的治疗方案。”
撇了撇嘴角,缪仓拉扯了下方才因为动作太急,在腰间转了一圈的衣角,作势要拉上床帐,然而半路被几张纸劫了道,搅碎一些纸屑后,生生卡住了。
“我可是认认真真记了一堆,并且要好好监督你接下去的治疗的,所以,”江平野指了指对面桌上的收纳盒,“你觉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提供一个同款小本子。”
缪仓呆愣愣跟着看过去,再次对上视线时,杏眼圆睁,眼神里都是对于江平野厚脸皮的惊异。
得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对方才能活得这么……这么理所应当啊……
但又不同于以前霸凌者近乎逼迫的强硬,江平野的这些要求或协议,莫名带着一丝缪仓说不清的、未经允许的……亲近?
胡乱点了点头同意,缪仓把拦路的素描纸推出去,急慌慌拉上了拉链。
床帐被敲了两下,外面的人带着笑留下一句“小没良心的”,而后开了房间内的大灯,隐约看到对方晃荡至自己桌前摸出了什么东西。
后知后觉的,缪仓右手抚上刚才被江平野磕到的胳膊肘,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额头的余温,跟留在上面的红印相生相成。
从自己那天大半夜应激之后,江平野对自己的态度好像变了很多,缪仓说不清,只觉得之前他隐约的不安,因为对方的变化消失了很多。
亲近……是他甚少体会过的情感。
抱着数位板,缪仓下巴压在触控笔的笔头。
看在对方帮自己拿回这些东西的份上,如果,如果江平野不再说自己喜欢的太太的坏话,他勉强可以,跟对方正常相处。
床帐外面,江平野拿了本子后就施施然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埋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缪仓新建了一个图层,将对方模糊的背影描涂了下来.
第14章 养成协议第9天
肠外营养比预期的多进行了几天,液体和口服药双重作用下,缪仓终于开始了正常进食。
只是配餐量大减,除了口服药加倍外,还多了每天早上的一瓶葡萄糖。
好处也有,省了活动室一小时的慢跑。
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左手手指,缪仓看了眼对面懒散靠在椅子上玩手机的江平野。
下一刻,对面就察觉了他的视线看了过来。
“怎么?输完了?”江平野视线上移,输液瓶里果然只剩下一个底儿。
他起身站到了缪仓身边,熟练转动滑轮调小滴速:“我去找护士。”
还没往外迈出一步,袖子就被拽了一下。
缪仓换了一张图层,平板代本,写下了一句话。
【不去活动室?】
“你想去?”江平野虚圈了一下缪仓细瘦的手腕,“现在不行,林医生说了,起码得……”
【你。】
“我?”他提起桌子上早送过来的一小碗粥,同样不说话只看着对方。
缪仓吸吸鼻子,左手支着下颌转头,继续在原先的图层上写写画画。
片刻后,江平野转了个身,仍提着那一小碗,在缪仓再次转头前,将餐盒贴在了他的鼻尖,无可奈何道:“碗底两厘米,剩下的我解决,行了吧。”
缪仓后仰着头左右转了转,剩饭给猫吃合情合理,剩一碗底的粥给别人……他做不到。
但温热的餐盒跟着他的鼻尖左右摇摆,江平野另一手圈着他的座位,是个明显的禁锢姿势。
缪仓郁郁垂眼点头,鼻尖的温热撤走,随着江平野一句“早这么听话不就得了”,双层保温餐盒里的粥被打开放在了自己面前。
被威逼利诱般拿起江平野举到自己眼前的勺子,缪仓在对方的监督下小心舀起一勺。
试探性伸出舌尖,一丝淡淡的板栗味道在舌尖漫开,勾起了几分食欲,两口之后,缪仓的喉咙逐渐习惯了咽下食物的感觉,胃里咕噜噜两声,下一瞬被暖得不再僵硬。
然而味道再好,喝了大半之后,他进食的速度还是慢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碗底剩了不到两厘米的粥。
下一刻,江平野提起缪仓拿着勺子乱搅的右手上下晃了几次,而后拿起已经超过预期的粥碗,就着碗边仰头。
幸好林医生说了可以适量剩饭,不然他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监督对方吃饭了。
缪仓刚伸手想拦,江平野却已经面色如常喝了一口。
看着对方喉结滚动,他耳根忽地发烫,低头看回一片空白的新图层,不知道是在惊讶对方毫不迟疑吃了自己的剩饭,还是羞于自己的剩饭就这么被别人吃了。
江平野倒是没什么吃别人剩饭的羞耻感,缪仓这病,不剩点儿饭就容易焦虑,他俩一没用同一双筷子,二没用同一个勺子。
珍惜食物,人人有责,他喝得十分坦然。
眼前闪过缪仓的日历,正好在今天画了一个红色三角,他指了指被圈住的数字:“只是重新开始吃配餐而已,不用红色三角预警吧。”
仍有些臊意的缪仓跟着抬头,看到他指着的日期后,像是找到了什么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般松了口气。
【十点,查高考成绩。】
他敲敲平板提醒对方看过来。
下一刻,平板差点儿被江平野呛咳出来的小半口粥污染。
仓皇失措地拽了两张缪仓桌头的纸巾,江平野边偏头咳嗽着边擦干净缪仓的桌子。
被吓了一跳的缪仓也完全没了刚才的羞耻感,放下平板就要去给江平野倒水。
左手手背仍捂着嘴,江平野按住因为想去拿水而差点儿把输液管拽脱的人,好不容易从这一阵闷咳中缓过来,揉了揉沾着米粒的纸巾擦过嘴角,声音发哑。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大事?缪仓对此并没有什么概念,对于他来说,查高考成绩对他的影响,还没有刚才江平野喝完他的粥底时情绪波动大。
况且他早已经知道了自己专业课第一,都没打算卡点儿去查。
而高三保送,从未经历过高考及其前后一系列事情的江平野却没来由紧张了起来。
看看门框顶上的时间,离十点还差半小时。
压下喉间的痒意,他滚紧了输液管的滑轮,按住缪仓不让他乱动,喊来护士拔完针,又问起了医院有没有接外网的电脑。
看着两人大剌剌放在桌上的电子产品,护士闭了闭眼心想,手机和平板都满足不了你们了吗?
无情拔针,无情摇头,护士小姐姐在江平野再次发问之前迅速走出了房间。
没拉住人的江平野灌了半杯水,彻底缓解了喉咙口的不舒服。
“就在房间待着,我去办公楼问问。”
扯住江平野的衣角,缪仓换了沟通工具,举起小本子拦在他眼前。
“用电脑干什么?查成绩不得用电脑吗?”江平野压了压缪仓手上不太服帖的医用胶带,确认针管没歪后,五指插进缪仓发间揉了揉,仿佛手底下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熊孩子似的开口。
“你自己的高考成绩,高考成绩诶,咱能上点儿心吗?”
从没被人关心过成绩的缪仓被江平野说得发愣,又被他瞎着急的态度引得发笑,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正打算让社会闲散人员中的某一位代查的江平野余光一扫,视线稍顿后,打字的动作停了下来。
一个月了,他终于在这张脸上看到了笑容,该说不愧是他看中的缪斯吗?
杏眼微眯,眼尾稍向下弯着,薄唇轻牵,驱散了几分疏离,连下颌角处的不完美都可以忽略。
缪仓没注意江平野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在本子上多写了一行字。
【可以用手机查的,还可以打电话。】
视线被截断,瞳孔重新聚焦。
看着这行字的江平野愣在原地,须臾后反应过来,原来他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还瞎着急的“熊孩子”……
好在江平野在缪仓这儿自我疏解尴尬的技能已经升到满级,拿着平板搬个椅子坐过来的功夫,他就如往常般,厚着脸皮靠在了缪仓的椅背上。
“用身份证号还是准考证号啊,给我发个网址,前辈帮你查。”
前辈?没高考过只能臆想自己是大艺术家的前辈吗?
缪仓推开面前的平板,删掉刚刚多建出来的图层,换了个笔刷刚准备涂色,平板就被身后的人按了息屏键。
已经知道了对方不适应皮肤接触的江平野双手一垂,拉拽着缪仓的两只衣袖左右晃荡。
“我前几天费了那么大功夫才把你的一系列电子产品从你那个冷血爹手里要回来,现在你连个高考成绩都不能给我看看吗?”
昨天刚被江平野用相同的话术骗着给他看了漫画的提前透出,缪仓心里的免疫还没完全消退,只是对方的声音,实在夹得让人耳朵受罪……
明明本音清朗中带着些微低沉的磁性,也不知道江平野为什么会觉得用这个声音求人别人就会答应。
但被江平野缠到十点前五分钟时,缪仓还是捂着江平野贴近的左耳,身体前倾,探出另一只手拿过手机,将身份证号和自己保存了好久的网址分享给了对方。
他算是知道江平野为什么会用这个声音了,不是因为可爱,而是因为,被这个声音左右声道环绕十分钟以上,真的很折磨。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江平野主动拿起后撤,甚至贴心地帮缪仓打开了平板,连密码都输入得十分顺畅。
已经开始习惯对方时不时侵入自己领地的缪仓也没多想,仍单手捂在左耳,微微侧头撑着下颌,继续自己的涂色过程。
对着手机上的临都时间十点整,江平野按下刷新,毫不意外地……卡了。
退出再进,刷新数次,直到他几乎要把缪仓的身份证号背过,网页上仍未刷新出高考成绩。
看看淡定画图的缪仓,江平野一时分不清被保送的到底是当年的自己,还是现在的缪仓。
经历过高考磨难的人心态都这么好吗?也不对,心态好就不会住进疗养中心了……
江平野敲了下缪仓的椅背:“你就不着急吗?”
眼前略长的发尾被带动着左右摇摆了两下,江平野彻底服了对方的淡定。
要是督促他吃饭的时候也能这么淡定就好了。
往右搬动了下椅子,江平野撑着下颌看向对方的侧脸,忽然想起当初他偷看缪仓上一个通话本子时看到的“范阳美院”。
全国闻名,在全世界也能排得上号的两所美院,南范阳北临都。
缪仓一直在京都上学,恐怕,他是想趁此机会脱离这个伤心地,换个地方重新生活。
明知道对方做出这样的决定十分合情合理,江平野心里还是莫名有点儿不爽。
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还是半垂下眼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想画漫画,应该会上美院吧?打算去京都美院,还是范阳?”
从没被人问过志愿的缪仓提起了些兴趣,眼神都比方才更亮了些,用方才换过的青蓝色笔刷一字一顿在背景上写下了憧憬已久的梦校。
【京都美院。】
江平野悬在手机屏幕上的拇指无意识按在页面上,眼神怔愣,呆呆问出一句:“为什么?”
【我喜欢的太太,也在京都美院。】
【而且我专业课考了第一,不用太担心文化课的。】
第二次,江平野庆幸自己三年多前停笔画油画的时候,因为太无聊学习了板绘,还建了个“长脖子瓶 ”的小号。
原本应装腔作势说出嫌弃“太太”的话,但江平野没有及时反应过来接上去,余光里的手机页面却刷新出了黑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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