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嚅嗫嘴唇, 一脸愤恨:“变异体……对, 他们在研究变异体,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海神下手!”
可是他也只是听说而已, 知道的信息量并不多,涉及到第一基地出售的那些专有设备和特制药剂, 得是有一定积蓄的富商才买得起。
而且渔民们的当务之急, 是快点找到一个新的居住地安顿下来。
温辛帮他们规划了一部分的生存事宜。
“不能再住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了,会被人发现。”
村民们想到这次被人发现,还被拉出来当作引诱海神现身的诱饵,心里悲痛交加,有些无措地搓了搓粗糙的手掌,问道:“可是, 我们这样子,能去哪儿?”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海边, 几乎已经和大海融为了一体。
更别提食用了蓝珍珠之后,大家的身体出现了一些怪异的变化,让他们更加无法融入外界。
温辛沉吟了一会儿:“可以住在沿海周边的居民楼里,有很多无主的房屋,平时你们照常可以出海捕鱼, 就是往返没有之前那样方便, 但胜在可以隐于人群。”
“不过去之前, 需要买通那一块的管事或者负责人, 防止被人盘问和追查来历。如果平时有人问起你们从什么地方过来,就说另一边海岸发大水,跑过来避难。”
渔民们发现,青年的脑子里似乎装着与表面年龄不相符的学识,说起一些具体的步骤和章程,娴熟中自带稳重,村里一些中年人看着都自愧不如。
温辛说完了话,见所有人都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迟疑地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村长率先发话,庆幸地感慨道,“还好有你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温辛摆了摆手,抬眼一看,发现自己的车居然被人给拖了过来。
是渔民们帮的忙。
他们知道这辆车是温辛的东西,不仅没有大肆搜刮,还主动帮人看管。
温辛打开湿漉漉的后备箱,往里面检查了一下。运气很好,里面的东西也只是部分浸泡了海水。
在那样翻天覆地的海啸肆虐中,这样的损耗可以称得上奇迹。
他上车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简单收拾了一下,整个人浑然一变,透着股儒雅精明的气势。
渔民们第一次看见有人换装之后,跟变了个人一样,目光追随着人移动,一脸被惊艳到了的样子。
小海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海面探出了头来,变成奶呼呼的小娃儿。
他的腰部以下,是蓝色的海象尾巴,皮肤油光水滑,胳膊肘抵着礁石,托着腮帮子,一瞬不错地看着青年。
温辛没注意到后面的小海象,叫上村里的两个小伙子,一起去周边地区询问情况。
两小伙子想也没想地跟上了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把青年当成了中心。
差不多傍晚的时候,三人回来了。
两大小伙子喜气洋洋地和村里人报喜讯。
在温辛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避难营,经过一番杀价砍价,居住费每人每月只要三斤鱼。
“多的不要给。”温辛提醒道,“不要对外暴露你们可以随意在海里捕鱼,也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是海神的臣民。”
经此一事,渔民们都吸取了教训,保证会把自己的身份掩藏得死死的。
重新找到居住地的喜悦,多少冲散了家园被毁的哀伤,渔民们麻木的脸上多了一些笑意。
温辛忙碌了一天,早已经饥肠辘辘,正准备找找车里还有什么东西可吃,一户渔民家里就送来了一条足有三、四斤重的大鲷鱼。
还没等他表示出谢意,又有几户渔民过来了,纷纷送来了螃蟹、海螺、虾还有裙带菜。
“夏天才是虾最肥美的时候,螃蟹得等到秋天,拿来熬粥都鲜。”渔民笑起来,脸上的皱褶挤在一起,瞧着有些憨厚可爱,“要是你之后还来,我们也还在,请你吃个够。”
“是啊,有机会一定再来。”
只是这小半天的功夫,已经叫渔民们和温辛结下了亲厚的情谊。
他们没有想过把温辛给留在这儿,因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谈吐外貌,都表现出了一股不俗的气质,不是眼前这片小小的海岸可以拘束住的。
村民还要收拾剩余的家当,搬走也不急于这一时。
温辛堆起篝火,给鱼开膛破肚,串进树枝烧烤,又找村民借了个蒸锅,用来蒸螃蟹和虾。
香味儿一经散开,海里的奶娃娃就露了头。
这次温辛注意到了他,意外地说:“是你。”
蓝头发的奶娃娃胳膊往前一撑,灵活地坐在了礁石上,露出胖乎乎的海象尾巴。
温辛一见,顿时了然,脸上浮现出笑意,举起手中的烤鱼问:“吃吗?”
调料放在铁罐子里,铁罐子边缘有缝隙,差不多都已经被海水给糟蹋了。
但刚捕捞出来的新鲜海鱼,肉嫩且质感鲜美,即使不加多少调料,也是一样的好吃,叫人唇齿留香,意犹未尽。
温辛刚才已经吃过了一条,感觉味道很不错,于是对小海象发出了邀请。
小海象闻言点点头,对青年自然地伸出了手臂,眼睛眨眨,发出撒娇的鸣叫:“咕~”
温辛会意,放下手中的烤鱼,走过去将奶娃娃抱起来。
小海象的尾巴湿漉漉,摸上去又滑又软,还很Q弹。
上半截身子,和人类幼崽没什么两样,柔软得像是一滩水。
温辛小心翼翼,生怕将这孩子脆弱的身子骨给碰化了。
看着小海象水汪汪的大眼睛,如同漾着波浪的碧蓝海水,他忍不住由衷地夸赞道:“你好可爱。”
小海象看着青年,眼睛弯弯,偏了偏脑袋去蹭对方白皙的脸颊,尾巴开心地一甩一甩。
突然,小海象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气。
他似有所觉地一抬眸,径直撞入了鳞树蝰的凝视中。
后者看看他,又看看温辛不断拍哄他的手,眼神愈发幽深。
小海象不是什么都察觉不到的幼崽,早在灾变之前,因为他对温辛的异常亲昵,鳞树蝰就对他表现出了十足的警惕。
但那个时候,温辛怎么摸他抱他,鳞树蝰都不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小海象眨眼睛想了想,突然在温辛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霎时间鳞树蝰的视线更加暗沉了。
如果眼里的杀气能够形成实质,那它的眼神早已化为了一把把尖锐的钢刀,朝着小海象嗖嗖地刺了过来。
被偷袭的温辛始料未及,哭笑不得地朝小海象的额头敲了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海象觉得很有趣,迎着鳞树蝰的眼神,反而咯咯地笑出了声,搂着青年的脖颈:“咕咕。”
看别扭蛇吃醋。
鳞树蝰确实是吃味了。
它一直懒得和其他团子介意,比如身边那只小熊猫,除了吃吃睡睡什么都不行,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结果小海象一出现,就吸引了温辛的注意力。
温辛抱着小海象走过来,注意到了闷闷不乐的绿团子,腾出手来,摸了摸它的脑袋问:“怎么了?”
鳞树蝰将头撇到一边,特别的高贵冷艳。
温辛将奶娃娃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又将绿团子给抱起来,挠挠它的下巴,温言细语地说:“是不是不开心?”
鳞树蝰感觉到青年动作中的温柔,下意识舒服地眯起眼睛来,嘀嘀咕咕埋怨了一句:“你的身上有鱼腥味。”
小海象悠哉自如,丝毫没有被意有所指的尴尬,反正海象又不是鱼。
温辛也没有想到那一层,伸胳膊嗅了嗅:“没有吧……”
条件艰苦的时候,他在尸体堆里滚过,那时候满身是血和汗,周围的尸体腐烂发臭,到处都是嗡嗡转的苍蝇和蚊虫。
温辛自觉现在还算干净的了。
他捏捏团子脸:“等安顿好了村民,我就去找一个地方好好洗个澡,委屈咱们的阿绿先将就一下。”
听到温辛无条件的纵容,还有那话里温润的笑意,鳞树蝰动了动脑袋,语气难得没什么底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它注意到小海象开始乐得悠闲地啃鱼吃,好像对方什么都不在意,就它自己憋着气,又是一阵气结。
鳞树蝰爪子指向小海象,没好气地说:“你真的相信他就是蓝蓝吗?”
它憋了个拙劣的理由:“蓝蓝可没他这么丑。”
“怎么会?”温辛仔细看奶娃娃的样子,抛开下半身的海象尾,放在末世前,妥妥是被星探发掘当童星的料,“蓝蓝现在不是挺可爱的吗?”
鳞树蝰用力甩尾巴,重重地哼了一声。
又是可爱。
它知道了,什么都可爱,就蛇不可爱。
人类,呵。
温辛感觉今天的绿团子别别扭扭的。
不,应该说,在小海象出现之前,鳞树蝰的态度都还算比较正常。
他挠了挠鳞树蝰的下巴,又揉了揉毛团子的耳朵。
往日这么一套连招下来,团子准得舒服得对他露出肚皮,张嘴发出一阵甜腻腻的猫叫。
可现在,鳞树蝰浑身肌肉绷着,明明已经舒服得晃起了尾巴尖,但就是不肯表现出享受的样子。
温辛哄了它半天,只好作罢。
当日夜。
月明星稀,浪潮拍岸。
海水卷起许多细密的泡沫,一声连着一声,回荡出层层起伏的声响,温柔眷恋。
温辛宿在渔民们简单支起来的吊床上,对第一基地怀揣着极大的不解,没能睡着。
他闭着眼睛,忽然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声音,像是爬行动物的鳞片剐蹭到了树枝草丛,所发出的细微动静。
温辛对这种声响并不陌生。
早在训练营里的时候,就有学员在野外实战中,不幸被饥饿的毒蛇咬伤。
抗毒蛇血清需要密封后冷藏,但那时候满目疮痍,哪有这样的条件?
周围的同伴给学员做了紧急处理,捡回来了一条命,却废了一条腿。
当时那学员痛哭流涕的样子,温辛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对方哭的不是失去了一条腿,而是失去了在这天灾下活命的机会。
听窗边传来的动静,那条蛇应该不大,不知道是不是从海里边游出来的。
温辛心里想着事,动作却不慢,他将手悄无声息地放在了自己的腰侧。
腰侧有他的配枪,还有一把匕首。
用来对付这样一条试图袭击人的蛇,再好不过。
只是手放在腰侧的一瞬间,温辛没来由地想起了东部地区里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阿绿看他的腿好得差不多了,拽着他去花园散步。
秋冬天的花园,枝叶差不多都掉光了,没什么好看的,却不知道鳞树蝰为什么要这么兴致冲冲。
直至温辛看到了大量的蛇。
最大的有三米,最小的有手臂粗细,它们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吐着猩红的蛇信,露出尖细的长牙,黝黑陈旧的鳞片在阴暗的天气下,反射出骇人的光泽。
一瞬间叫青年呼吸一滞,头皮都快炸起来了。
那时候的温辛,还做不到面不改色地应对所有事,下意识摆出了战斗姿态。
没等他反应过来,鳞树蝰就已经叼住了他的裤脚,用力且强硬地将他拉走。
温辛回想过去,手指点在匕首冰冷的刀背上,缓缓地放在了一边。
有阿绿在,什么蛇敢贸然靠近他?
温辛睁开了眼睛,侧头朝窗外看去。
拇指粗的小绿蛇恰巧就和他对上了眼睛。
皎洁的月光笼罩海边的渔村,清清楚楚地映照着青年面无表情的模样。
那一瞬间,时间都好像暂停了,鳞树蝰紧张到差点停止了呼吸。
却见青年倏然一笑,从吊床上翻身下来,脚踩着湿漉漉的地面,打开窗户,伸出来的手指,就这样毫无戒备地点在了它的脑门上。
“这是从哪儿来的漂亮小蛇?”
此话一出,鳞树蝰激动得差点恢复了本来的体型。
结果它还没能来得及矜持两下,青年已经伸出手指捞起了它,开始温柔而不失力道地撸蛇。
小绿蛇虽然不大,但一双蛇瞳依旧能看见食肉动物的凶性。
温辛知道鳞树蝰不会伤害自己,潜移默化下,甚至觉得小绿蛇这瞪大眼睛凶凶的样子,带着点帅气的凶萌。
他等这一天很久了,爱不释手,又要克制自己,以免把好不容易肯坦诚相见的鳞树蝰给吓跑。
他循环渐进,却忍不住释放自己的喜爱,一会儿挠挠蛇的下巴,一会儿刮刮蛇的鳞片,又顺着光滑的小脑袋,往下摸到尾巴尖尖。
鳞树蝰被撸得直吐粉红的蛇信,晕晕乎乎地想。
温辛为什么不怕不躲,为什么他的动作这么熟练?
……他不会还有别的小蛇吧?
撸到最后,最先受不了的竟然是鳞树蝰。
原本,它为温辛能不能接受蛇而胆战心惊。
现在,它同样为温辛不知节制的撸法胆战心惊。
就好像温辛是第一次碰见蛇这种新奇的动物一样,恨不能将它全身上下撸个遍。
鳞树蝰最终还是狼狈地跑掉了,再呆下去,蛇得脱一层皮。
留下温辛啼笑皆非地站在原地。
几天之后。
渔民们陆续收拾好了行李,搬去新的住处。温辛没有放弃打探阿紫的下落,但渔民们好像都不知情。
“温辛。”
温辛回头,看向礁石上的小海象:“怎么了?”
小海象扒着礁石:“老师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它允许我和你一起走,但前提是它要先见你一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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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觉使然, 他觉得蓝鲸在这个时候见他,不止是为了带走小海象的事。
这让温辛不仅想起了很早以前,曾从教官口中听到蓝鲸的赫赫威名。
当时, 哪怕只是听个故事,都能感受到探险家们直面超危变异体的胆战心惊。
到现在, 这种震撼感没有因围观蓝鲸被人捕杀而有所减轻, 反而更加直观。
蓝鲸发怒时,大海卷起百层巨浪, 如同野兽一般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
温辛站在捕鲸船上,沾湿了水的脚接连打滑, 船只倾斜到与海平面几乎呈九十度直角, 底下就是翻涌的海浪,像怪物张着血盆大口。
他当时几乎要握不住栏杆,整个人如同孤叶,脆弱不稳地摇曳在狂风暴雨中。
那种不可抵抗的艰难感,深深地刻入了温辛的脑海。
小海象见人有点出神,经不住询问:“温辛?”
温辛回过神来, 笑着说:“没事。”
他伸出手来揉了揉小海象的脑袋:“既然我要带你离开,就合该见一见你的老师。”
小海象咕了一声, 似是在应和他的话。
鳞树蝰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身后,意气风发地睨了小海象一眼。
小海象:“?”
蓝团子忙着给蓝鲸治伤,有几天没有见到鳞树蝰它们了,也不知道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不明所以。
鳞树蝰保持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 绕到温辛的脚边, 慢条斯理地开腔:“温辛, 刚才我在屋子后面看到了一条绿色的小蛇。”
温辛脸上浮现出和小海象同款的疑惑。
鳞树蝰继续暗示:“它身上的鳞片很漂亮, 就像我之前给你找到的那块一样。”
温辛捕捉到关键词,又瞧见鳞树蝰一脸望眼欲穿的模样,恍然大悟地说:“啊……对。”
“我几天前也看见过它,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小蛇。”
非常漂亮!
鳞树蝰立刻高昂起脑袋来,得意洋洋的又睨了小海象一眼。
那表情仿佛在说:听到没有,你是可爱,而我是“非常”漂亮!
小海象其实不太能读懂鳞树蝰的眼神。
奈何蛇表现得太嚣张,心理话几乎写在了脸上。
它顿时:“……”
所以说蛇的心眼真的很小,不能轻易得罪。
鳞树蝰和小熊猫留在岸上等待,温辛跟着小海象下了水。
风平浪静时的大海,与几天前肆虐时的残暴截然不同。和煦的阳光照耀在海面上,随着水波轻轻摇晃,给人以舒适安宁的感觉。
但越往海底下走,光线就越黯淡。
到了海窟边缘,仰头只能看见一点点光亮,一丁点声响都好像被这无边的黑暗给吞噬了。
大海不再变得那样祥和,开始如同温辛几日前见过的那样,幽深而压抑。
死一般的寂静中,温辛脑子里冷不丁地冒出了一个疑问。
——那些海神眷属都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便是这个时候,一声鲸啸传来,直击温辛的耳膜。
温辛陡然感觉到了一阵难以招架的恐惧感,令他寒毛直竖。
半秒时间,不,或许更短。
只是眨眼的瞬间,空无一物的海底撞进来一头庞然大物。
那一刻,危机感凝缩到了极致,针扎般刺激着心脏。
温辛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来不及去想发生了什么,下意识将小海象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海水变得不再那么温柔祥和,四面八方好像有一只扭曲的巨手,狠狠地压住了温辛的身体。
温辛浑身发冷,像一个快要溺死的人,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自己的咽喉。
可即便是这样,他的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地护着小海象。
蓝团子缩在他怀里,终于反应过来,发出了一声震怒般的低吼。
“吼!!”
霎时间,压迫温辛的水压被驱散。
温辛刚顺畅地喘上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缓解突逢意外的惊愕感,就和眼前的庞然大物撞上了眼。
如何形容这生物的巨大?
对方双眼猩红,张开漆黑可怖的口腔,露出来的小枚牙齿竟是比正常人身量的温辛还高!
温辛和它相比,就像一颗微小得不能微小的沙粒。
肾上腺素再度急剧分泌,本能的恐惧感抓住了温辛的心脏。
他屏住呼吸,指尖攥紧。
一秒,两秒,三秒。
温辛声音嘶哑,却不失沉稳地开口:“有幸与您相见,蓝鲸阁下。”
漆黑寂静的海窟,终于传来了一声轻笑。
伴随着这一道笑声,整个海窟就像被掀开屋顶的囚室,光线透过层层黑暗,照耀到了温辛所在的这一片区域。
眼前的视野终于变得通透明亮。
温辛也看清楚了蓝鲸的全貌,宽阔的脊背,三角锥状的鱼尾,通体幽蓝线条流畅,美而空灵。
那双眼睛凝望着面前的青年,不带有一丝凶色,只有深沉的慈祥。
温辛似有所悟地问道:“刚才那一出,难不成是阁下给我的考验?”
蓝鲸发出一声鸣叫,被温辛听入耳朵里的那一刻,自动转化成了人类的语言。
“是,我是在考验你。”
温辛沉吟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考验我能不能保护好蓝蓝?”
蓝鲸围着温辛缓慢地游动,似乎在细细地打量他,意味不明的话传了过来。
“自然不是,为何你会觉得,凭你现在的力量,可以保护好海洋的未来霸主?”
温辛摸了摸鼻子,无奈笑着承认了:“您说得也没错,让蓝蓝保护我还差不多。”
“你很坦然。”
“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温辛轻咳一声。
他的脸皮算是在和温劲风对峙的时候磨炼出来了,承认自身短缺,也没有半点不自在,继续问道:“那阁下刚才是在考验我什么?”
游动中的蓝鲸停在了他的面前。
“你知道,前不久人类趁着我要进化为完全体的时候,对我发起了袭击。”
蓝鲸的眼里重新浮现出了猩红血色,每一个字都含着刺骨的阴冷:“所以我在想,要不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海啸过境,陆地下沉,冰川融化,风暴潮。告诉我,人类,你喜欢哪一样?”
温辛还有几分松弛的嘴角缓缓绷直。
蓝鲸说的是真话还是玩笑话,只用看它的眼睛。
温辛看向对方的眼睛,那里面的仇恨浓郁得仿佛要化为实质,沉入海底。
他像是思考了很久,又像是一瞬间就做出了抉择,沉声说:“如果您要这么做,我会阻止您。”
蓝鲸笑了。
那一声笑和前面两声完全不同,就像是人类俯视地面忙碌的蚂蚁,带着一点不经意间的怜悯。
“凭你的力量吗,人类?”
温辛松开了小海象,拍拍团子,让它到一边去,手垂落在身侧,淡然地说道:“凭我。”
那两个字不带有一丝颤音。
蓝鲸朝他靠近,幽蓝的皮肤几乎要贴靠到青年的鼻尖:“哪怕你知道,只要我想,下一刻你就会化为血沫,变成投喂鱼群的饲料。”
“哪怕你知道,死亡只在一瞬间,你甚至没有机会,拔出腰间的匕首。”
“你还是要选择在这一刻阻止我?”
那一瞬间,温辛感觉到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地定格在了自己的咽喉。
他没有停顿地将手搭在匕首上,摸了两下,又松开了,话里全是笑意:“但您不会在这个时候杀死我。”
蓝鲸似乎有些意外温辛的有恃无恐:“为何?”
“一,您要是真的想杀我,刚才直接就能动手,何必反问我好几句?”温辛笑着说,“二,阿绿和三三还在岸边等着我,如果我出了事一去不返,它们不会一点也察觉不到。”
“我这个人类,实力是弱了点,但幸运的是名声不错,刚巧和东部地区的首领,西部地区蔷薇城的城主,唯心教的教皇殿下都有联系,相信您也不想招惹来几位强大的对手吧?”
蓝鲸:“……”
它几乎都要忘了,眼前的人类不是一般的人类,当初收养的变异体,如今个个都成了一方枭雄。
不说远的,单说眼前。
S级间的气场相斥,就如同一山不容二虎,老远蓝鲸就能感受到鳞树蝰的存在。
后者似乎觉察到了它刚才释放的威压,此时正一瞬不眨地盯着海面,蛇瞳森冷,虎视眈眈。
在这样的前提下,蓝鲸确实不敢妄动温辛。
温辛继续开口:“而且我还有个哥哥,极为溺爱我,如果他知道我死在了你的手上,恐怕不会拒绝和第一基地的合作邀请,千难万险都会为我报仇。”
第、一、基、地!
蓝鲸的气息蓦然变得不稳,猩红血色重新浮现于它的眼瞳。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