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和不疑有他,他从不怀疑林小?姐对他的真心,说来他一连在医馆躺了数天,也就这些天好了一些,这几日他天天到林家报道,期望林小?姐不要被县里的流言所影响,如今与林小?姐会了面,他才稍微放下点心。
林小?姐还怕刘敬和对她有所疑虑,先发?制人道:“诚郎,你为何要把方子卖给周家?我们?原先说好的,你拿着?方子到林家提亲,为何你迟迟不来?”
刘敬和心里咯噔一响,苍白了脸色,支支吾吾道:“我……我……”
“周家酱铺已经开?了,莫非你还想瞒我?”林小?姐哀怨瞪着?他,一片如泣如诉,“也因?为此,我爹改变主意,不同意我们?在一起,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事情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儿。”
刘敬和闻言快恨死沈舒了,暗地骂了沈舒一百遍,接着?连连哄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方子是……是……是周子衡偷去的,周子衡是我的同窗,早因?嫉妒我的才华而处处与我针锋相对,我也是一时不察才……婉娘,你要相信我。”
林小?姐将信将疑审视刘敬和半晌,堪才道:“那你现写一个方子给我,我好带回去替你求情。”
刘敬和顿时陷入窘迫,瞅了一眼林小?姐向他摊开?的手,目光闪躲温吞道:“婉娘,制酱虽然是我们?家的传家手艺,但我一心用功读书并?不会做酱,你可?否等我明日回乡下一趟,重新写个方子给你?你放心,方子我绝对会给你,绝不令你在我和岳父中间两难。”
“……”
若非还要同他虚与委蛇,林小?姐简直想命人将他暴打一顿,她甚至怀疑自己当初的目光,怎么会看上如此拙劣的男人。
只是,目下方子拿不到手,林小?姐也没别的办法,她忍了一忍,仍是忍不住焦躁和冷漠道:“好,那最迟后日,后日你一定要让我见?到方子,不然我便听从我爹的话,同别人定下婚事。”
刘敬和心里一紧,知?晓此事已到了最后的期限,一边去挽林小?姐的手,一边眼底闪过一抹阴冷。
他原是不想对沈舒动粗,可?沈舒已经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便怪不得他了……
林小?姐嫌弃的躲开?刘敬和的手,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这日,学堂竣工,举村欢庆,沈舒亲自率领村民们?修整学堂,好让孩子们?尽早复课,村民们?纷纷给学堂捐东西。
尽管起初村民们?并?不看重学堂,感?觉这玩意儿就像是花瓶,只能充当个摆设,但这支花瓶别的村没有,只有他们?平梁村有,无疑也很令人高兴。
他们?以后出去可?以跟别村人吹嘘,嘿,我们?平梁村有个学堂哩,村里的孩子们?都读上书啦,甭管读得怎么样,这村子的实?力就显现了。
沈舒想,或许事事皆是如此,只有自己努力去做了,旁人才会跟着?重视起来,如今村民们?不再抵制学堂,学生们?也有了栖身之地,他的目标便算实?现一半了。
望着?放着?落地花瓶插着?柳枝的学堂墙角,刷得油黑发?亮的的黑板,以及宽敞的廊道和刻意空出来给学生们?玩耍的空地……沈舒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归属感?。
他穿来这异世,原本身如浮萍,对周遭的一切极不适应,现在他觉得他可?以努力将这个村子变成他习惯的样子。
课毕,沈舒回到家中,见?到了等在门?前的周蔚。
周蔚跟村民打听过,知?道沈舒在上课不便打扰,特意来家门?口等候。
这么快周家就又派了人来,沈舒见?到周蔚着?实?有些意外,随即他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快步上前道:“周管事,酱铺的生意还好么?你来了怎么也不让人叫我一声,害得我让你在此苦等,实?在是招待不周。”
周蔚摇了摇头?,极好脾气道:“索性我也不着?急,等一等又何妨,我在平梁村里来来去去多回,这儿都快称得上我的老家了。”
在老家何必拘泥呢。
话落,沈舒赶紧将周蔚迎进家里,给他倒了一杯鱼腥草茶。
周蔚尝了一口很喜欢,喝了又喝,他惊异道:“这茶叶我在县里没喝过,莫不是山上的东西?”
沈舒莞尔:“乡野之物,不值一钱,所以县里才会没得卖,待会儿我给周管事拿一些,周管事带走。”
周蔚却?之不恭,相当欢喜,堪才跟沈舒说起酱铺的情况,并?道:
“我们?家老爷的意思是他想多开?几间酱铺,希望沈大官人你能提供这么多。”
说着?,他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罐?
沈舒道:“一千罐的话倒也不难,只是得多费一些时日才能做完。”
周蔚却?是摇了摇手指,说:“不,是一万罐。我们?家老爷的意思是,先开?几间分铺,分铺卖不完不要紧,可?以销到别县的酱铺以及游商,游商从东到西,走南闯北,最是好卖这新鲜的玩意儿,卖个五千罐不成问题。”
沈舒骇然吸了一口气,微微睁大桃花眸:“一万罐?”
他可?做不出来这么多!
莫说是一万罐,恐怕五千罐都够呛,平梁村只有一截山头?,算不得一座大山,山上能有多少菌子可?供采摘?
该不会……他卖个酱还得自己研究怎么种菌子吧,如若不想,恐怕只得想办法潜到别村的山头?去。
时间一久,别村村民肯定会知?道其中有鬼,将他们?从山上赶下来。
再退一步讲,做两百罐他动用了十几个人手,赶工赶了几天才交货,若是一万罐,他真得动员全村。
动员全村没问题,就怕一个不防忙中出了差错,断了自己长久的财路。
沈舒揉了揉眉心,直接告诉周蔚道:“周管事,不瞒你说,我做肉酱的材料是从山上得来的,这一季有,过了这季就没了;所以,一万罐是万万不成的,只能先几百罐几百罐的卖,容我仔细想想办法。”
周蔚顿时神色一凝,全然没想到周家主夙夜想出的发?财计划如此轻易就夭折,不禁急忙追问:“就只能供货一季吗?”
“嗯啊。”沈舒说,“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好一点的情况是我们?赶着?这一季多做一些酱出来,然后留着?慢慢售卖,拖到明年这个时候。”
周蔚心说,这可?就糟糕了,按照目前的生意势头?,这酱只会越卖越好,绝无卖到明年的可?能。
沉默片刻,他郑重说道:“沈大官人,这事儿我得回去禀告我家老爷才能定夺,下一批货暂定四百罐,应该不成问题吧?”
沈舒点头?道:“不成问题。”
四百罐他还是能做得出的。
不过,周蔚定的时间仍是紧急,他恐怕得多召一些人手才能忙得过来。
接着?,周蔚搁下了手中的茶水,从椅子上站起,向沈舒提出告辞。
沈舒特意将人送到村口,目送对方离去,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舒舒!”
沈舒应声回眸一看, 是?刘敬和。
他竟然又从县里跑回来了?,还穿着私塾学子长袍,袍子各处皱巴巴脏兮兮, 沾着一身?的灰尘。
要不是?沈舒认得刘敬和这张脸,他几乎以为眼前人是?别人, 只见刘敬和似乎一夜没睡, 眼底一片乌黑, 眼里布满凌乱的红血丝;他的脸上挨揍留下的痕迹还没完全?消散, 紫一块青一块, 看着颇为颓然。
然而, 他一开口仍是十分惹人讨厌,大步冲上前就要拽沈舒的手, “刚才我看到周家的人了?,他是不是把方子还你了??”
沈舒觉得他简直异想天开, 身?形一避, 好笑勾唇,“怎么可能?”
卖了?的方?子哪儿有还回来的道理??
进了?荷包的钱谁还会交出去?
刘敬和这回却无比强势的扯着沈舒的胳膊, 强行拉着他往村外走,无不恼火的命令道:“走,去把方?子要回来。”
他已经收到了?林小姐下的最后?通牒,于是?也想用强硬的手段逼迫着沈舒,沈舒终于生气,挣扎着拂他的手:“刘敬和,我劝你别太过?分!”
他有什么资格勒令他把方?子要回来?!
如果是?因着未婚夫的那重身?份, 那么很好, 他要和他解除婚约。
沈舒冷声喊了?一声:“刘敬和。”
刘敬和骤然呆住,手劲儿下意识松了?松, 满脸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刘敬和,怎么了??”沈舒说,“这不是?你的名字么?”
刘敬和答是?,但咬牙切齿道:“但我可是?你未婚夫!”
未婚夫代?表着十足的亲密,就算他早已打算弃他于不顾,也无法?接受他如此直白的叫法?。
这么叫,让他感觉他就好像被背叛了?一样,让他觉得万分的耻辱。
而沈舒才不管他接不接受得了?,难得撕下温和的伪装,眼露嘲讽道:“你觉得你配当我的未婚夫吗?一个成天想着攀龙附凤然后?把恩亲踹掉的男人,有何脸面以未婚夫的身?份自居?”
刘敬和蓦然慌乱,完全?松开了?沈舒的胳膊,“舒舒你……”
“林小姐的丫鬟已经到村子里来过?了?。”沈舒毫不犹豫戳穿他的侥幸心理?,不给?他一丝辩驳的余地,“我要与?你解除婚约。”
刘敬和霎时一惊,整个人都似被定住了?,怪不得一连多日林小姐对他避而不见,原来是?打听到了?他有家室……可是?,林小姐最终选择与?他见面,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说明她是?喜欢他的。
既是?如此,他怎能辜负林小姐的心意,短暂慌乱过?后?,刘敬和破罐子破摔,如吐炮弹道:
“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解除婚约,但前提是?你把方?子给?我。”
“拿不到方?子,这婚约永远都不可能解,我和林小姐若是?不能在一起,你也甭想另娶他人。”
“舒舒,别怪我说话?难听,是?你逼我的。”
“而且,我已经帮你谋夺了?村长之位,我与?你们沈家的恩情一笔勾销,只要你把方?子给?我,我即刻离开平梁村。”
沈舒冷眼望着他,只觉他已经无可救药。
原来为了?功名利禄,十几年?的恩情可以说不报就不报。
相伴多年?的竹马,也可以说踹掉就踹掉。
原本沈舒还想着,只要他答应退婚,他可以留他在村子里,给?他分一间破屋,赶他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实则刘敬和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只想快点攀上林家,离开这个贫穷破落的村子,以掩盖自己这段灰暗的过?去。
日后?待他飞黄腾达,谁能想到他是?从山村里走出来的。
至于爱情,沈舒完全?不觉得他真心爱林小姐,如果他真的爱,便不会苦苦隐瞒自己有未婚夫的事实;当然,他也从未爱过?苦情受,最爱的只有自己罢了?。
沈舒轻易就破灭了?他的想法?,摇了?摇头:“刘敬和,婚约一定要作废,但方?子我也绝不可能给?你,你要离开平梁村就离吧。”
本来他也想赶他出村子,是?宗老们不同意,再加之他觉得他好歹念过?书,一身?学识不能浪费,准备让他到村学堂当个夫子。
刘敬和瞬间红了?眼睛,整个人狂躁如凶兽,大声道:“沈舒,你不能这么对我!”
“刘敬和,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野香菇酱的手艺是?他从现代?带来的,没有理?由交给?他,再者,凭他在原著里对苦情受做的那些?事,他没将他搞得身?败名裂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说完,沈舒不欲与?刘敬和过?多纠缠,欲要转身?离去,哪曾想刘敬和一下子拽住他的手臂,眼神阴翳道:
“舒舒,你真的不肯把方?子给?我吗?”
他可是?抱着一定要成功的心思回来的。
霎时,沈舒蹙起了?眉,眼瞳沉沉,嗓音冷冽道:“这里是?村口,你敢与?我动手试试?”
刘敬和乍一被提醒,顿时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心里生出一股不甘,拽人的手劲儿愈发缩紧。
他不肯就此放开沈舒,但大庭广众之下对沈舒动手似乎也不太可能,只能这么和沈舒僵持着。
沈舒道:“刘敬和,你若是?个男人,就应该自己想法?子建功立业,而不是?跑到这里来要你不该要的东西。”
刘敬和恼羞成怒,强词夺理?道:“眼下我还没拿到方?子,咱们的婚约还没解除,你是?我的,你的东西也属于我!”
说完,刘敬和忽然想到沈舒做酱的手艺是?邓氏教?的,沈舒不给?他,他可以去找邓氏,只要他也学会这门手艺,完全?可以自撰个方?子。
顷刻,刘敬和又把沈舒松开来,匆匆转身?道:“我一会儿再来收拾你。”
沈舒不知道刘敬和发什么疯,眉眼都拢到了?一起,继而他想到刘敬和应该是?去找邓氏了?,又冷冷一笑——
他早让邓氏回娘家省亲,近期不要回来,就防着她被刘敬和骚扰。
而刘敬和一路去往沈文庆家中?,只见沈文庆,不见邓氏,顿时情绪激烈,一把扯住沈文庆的衣袖,问:
“文庆伯,邓婶呢?”
沈文庆对他投来诧异的目光,“是?敬和啊,你邓婶省亲去了?,怎么了??”
刘敬和恨恨磨牙,邓氏怎么偏偏这个时候去省亲,莫不是?沈舒设计好了?一切?!
他尤不死心问:“那邓婶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和她学门做酱手艺。”
沈文庆更为茫然,邓氏平生从不吃酱,哪来的做酱手艺传授给?他,只是?他也没说破,只道:“你邓婶大概七天左右回来了?,她说她想在娘家小住几天,敬和你很急吗?”
刘敬和彻底心凉。
他怎么能在乡下待七天?!
他的学业还有林小姐那边都不会容许的。
第50章
刘敬和决意再回去逼问沈舒, 誓要把方子拿到手?,然而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一群大娘抱着浣衣盆从身旁经过, 有说有笑道:
“我刚才又看到顾哥儿了,你猜顾哥儿现在人在哪儿?”
“在哪儿在哪儿?”
“在去村长家的路上。”
“哎, 凤菊姨, 你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顾哥儿虽然喜欢咱们村长, 也不?能时时跟咱们村长腻在一起吧, 况且村长还有敬和呢。”
“嘿, 我怎么就乱说?了?咱们村儿就那么一个岔路口,就那么一条路去村长的家?里, 顾哥儿刚来平梁村人生地不?熟,不?去找村长还能找谁呐?”
嗡地——
刘敬和忽觉脑子里有根断了的弦在不?停的低吟, 过于震惊愤怒的情绪导致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整个人都似被钉住了。
过了好久,他才缓过神来, 眼见大娘们朝他迎面走来,他立刻冲到大娘跟前去质问:
“婶娘们,你们刚才在说?谁?”
那个什么姓顾的,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沈舒?
怪不?得?沈舒不?肯给他方子!
原本,刘敬和对沈舒还有一丝愧意?,毕竟他和沈舒多年竹马又有婚约,是他辜负沈舒了;可是此时听了大娘们的话, 那缕愧疚不?仅荡然无?存, 还转变为出离的愤怒。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未婚夫给自己戴绿帽子?!
顿时,他感觉自己沦为了全村人的笑柄,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被抛弃的笑话,他一丝脸面都没?有了。
几个大娘看到刘敬和均是一惊,实在没?想到他今日?会回来,眼见他紧握双拳,神情可怖,立刻讪讪道:“不?不?,我们什么都没?说?,敬和你听错了。”
显然,她们并不?想惹麻烦上身,怕沈舒知道了记恨她们。
然而,刘敬和哪里会放过她们,扯着其?中一个大娘不?让她走,“婶娘,你把话说?清楚,那个什么顾哥儿跟舒舒的事我刚才听得?清清楚楚。”
被扯住的大娘心里叫苦不?迭,只好对刘敬和全盘托出,她只道沈舒心软收留了顾怀瑾,不?肯再说?两人有私情,继而又劝道:“敬和,那顾哥儿是个可怜人,村长帮了他,他动了一点?心思?未必就是喜欢;你跟村长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们都看得?真真的,你可不?能怀疑村长呐!都怪婶娘瞎说?话,婶娘这张嘴该打……”
刘敬和听了不?笑反怒,一副要吞人的样子,牙齿碾磨得?切切作响。
怨不?得?沈舒突然跟他提出解除婚约,原来是早找好了下家?,就等着恢复自由之身,和那个顾哥儿在一起。
也怨不?得?沈舒不?再听信他的甜言蜜语,死活要把方子卖给周家?,这里头说?那个什么顾哥儿没?有从中作梗他都不?信,他们俩的算盘真是打得?好哇。
原本,刘敬和还打算拿了方子就走人,现在不?了,他要让沈舒在他成为林家?女婿以后给他当外室,绝不?放他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然后,他顶着浑身的怒火,在大娘们惊惧的目光下离去。
此时,沈舒正准备做饭,在灶房里忙碌。
今个儿他打算做沈小萁最爱吃的红烧肉,特意?将一吊猪五花从井里提了出来,哐哐切得?四?四?方方。
沈小萁一早就盼着沈舒做好吃的,踮着脚尖扒着厨台,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圆,一眨不?眨的看着沈舒切肉。
“肉肉。”
沈小萁舔了舔唇周,活似一只小馋猫。
在乡下,大部?分人想吃一顿肉不?容易,得?逢年过节才能闻见点?腥味,但托沈舒的福,沈小萁吃的肉已经远超其?他孩子了。
他的皮肤又嫩,脸蛋又圆,两只小手?肉肉的似是白嫩嫩的藕节,村子里任谁看上沈小萁一眼,都会夸他像个福娃娃。
因为是纯烧红烧肉,沈舒用料给得?非常足,前几天行?脚商到村子来了一趟,他把行?脚商带来的大料全给买了,如今家?里的葱姜蒜就像是小山似的堆在杂房里。
他把烧好的红烧肉整整齐齐码放在盘子里,淋上油亮的糖色酱汁,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只见那红烧肉跟玛瑙一样呈着诱人的姿态,葱花更似翡翠点?缀其?中,还没?入口,那香味就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引得?人肚子里的馋虫咕咕叫。
沈舒用抹布包着盘子边缘,将盘子端到凉堂桌上,吩咐沈小萁道:“小萁,你先吃着,我再炒两个菜。”
沈小萁嘿咻嘿咻踩着凳子从橱柜里拿了碗筷,又把锅里的饭舀到碗里,坐在桌前乖巧等沈舒。
一直以来沈舒不?来,他是不?会先动筷的,哪怕再饿,他都要等沈舒。
而在这时,凉堂门槛处突然多了两道阴影,有两个人交错着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光线,使得?堂里变得?黑秋秋。
显而易见,这两人是沈麻子和顾怀瑾。
沈麻子站在门槛外头就喊了一声:“村长。”
顾怀瑾一只脚跨进了门槛,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提起,就见饭桌前一个小小的糯米团子正怯怯不?安的望着他。
这个小小的糯米团子长得?倒是可爱,只是顾怀瑾眸子微微一暗,他反复扫量了沈小萁几遍,嗓音沉冽:“你家?大人呢?”
沈小萁惶然受惊,跑到灶房里,抱着沈舒的腿,和沈舒一起出来。
沈舒见了两人就头疼,揉了揉眉心,敷衍潦草问:“有事?”
沈麻子嘿嘿一笑,紧跟着顾怀瑾走进屋内,搓了搓手?,颇为不?好意?思?道:“村长,我家?饭菜这位大人吃不?惯,我特意?带他过来蹭饭。”
沈舒面无?表情问:“我跟他很熟吗?”
他想吃好的,去哪里不?能吃,怎么偏偏要来他家?里,以为他这个村长伙食很好吗?
而且,就算他伙食真的很好,那也比不?上他出身宫廷山珍海味不?重样吧?
沈舒觉得?顾怀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到底闹哪样啊,能不?能不?要再接近他啊摔!
便又闻得?沈麻子说?:“村长,我媳妇儿那手?艺你也知道,做的饭菜只能称得?上是能吃,而不?是好吃,今早这位大人还从青菜粥里吃出一条菜虫,我我我……我也想给这位大人改善伙食,但这不?是没?办法么?”
要说食材不够那还可以买, 但手艺不行那是真?不行。
他和许氏在一起这么多年,也只有他习惯了,才能忍受许氏的手艺, 换个人吃了都得出事。
沈舒嘴角一抽,流露出一副“我读书少, 你别骗我”的表情, “菜虫含有丰富蛋白质, 吃了能补充营养。”
沈麻子?一脸茫然, 反问:“蛋白质是什么?”
沈舒:“……”
跟他解释不清楚。
沈舒转眸看向顾怀瑾, 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奈, “村里做饭手艺最好的乔婶,你想吃好饭, 我可?以把你带到乔婶那边去。”
顾怀瑾闻着凉堂里不断往外逸散的浓郁香味,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恩公若是不便?, 我自可?到旁人那里去,只是我有一事不明, 为何恩公见了我就怕?”
沈舒一噎。
他哪里怕了。
他是不想被渣好吗?
沈舒怀疑顾怀瑾在用激将法,但没有证据,他深深蹙起眉头,语气颇为冷淡,“我只怕自己手艺不好,做出来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难免招待不周。”
顾怀瑾道?:“原来如此, 我还以为恩公听到了村里的流言, 有意与我避讳。”
沈舒顿时警觉,神色一肃:“什么流言?”
沈麻子?会?答这?题, 连忙插话:“是村长你跟这?位大人的流言,也不知道?是从起的头,村里人都说你俩很是登对,大人有意给你做二房。”
“……”
沈舒心说。这?话就传得离谱,只有他给顾怀瑾做二房的份,哪儿有顾怀瑾给他做二房的份,怪不得他巴巴上?门蹭饭,原是找他问责来了。
沈舒不由愈发不虞,泠泠加以辩驳:“村里人闲得没事干,一天要传诸多闲话;不过,这?事儿我会?管的,绝不影响你的清誉。”
顾怀瑾闻言眸底划过一缕幽暗,微微一笑道?:“我倒也无?妨。只是我听说恩公有未婚夫,唯恐流言中伤了恩公,所以特想给恩公提个醒,只要恩公不介意,我便?不介意。”
话落,他的目光落到了沈小萁身上?,含着某种深意。
沈舒一脸莫名?其妙,他说话就说话,看沈小萁干什么……等等,他该不会?以为沈小萁是他的孩子?吧?
沈舒目光诡异,瞧了顾怀瑾一眼,而后掩下自己的异色,淡淡一笑:“的确,这?样的闲话传出来让孩子?听到了不好……小萁,你再去盛两碗饭来,咱们中午和两位叔叔一起吃饭。”
沈小萁颠颠去了。
然后,沈舒便?看见顾怀瑾唇角的弧度依旧不减,但眉间?泛起极其细微的褶皱,整个人的气息由愉悦转化为锐利,掠起眼皮子?的动作都带着一股懒洋洋的。
他说:“那么,此子?果然是恩公和未婚夫的孩子?了?也不知叫什么。”
沈舒答:“他叫沈小萁。”
沈麻子?却忽然道?:“不对呀村长,小萁不是青蛾嫂和有志哥的孩子?吗,你认他做干儿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