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硬的地方是幼崽的下巴,接着是柔软的嘴唇和还没有张开的小鼻子。支棱更小一些,钻了一会儿被挤得打喷嚏。恭俭良都能感觉到这个烦人崽崽叽里呱啦的嘟囔了。
他抬起眼稍稍看下,手臂侧小扑棱已经钻进来了,肚子上也有一个毛茸茸的发旋。两个幼崽哼哼唧发出声音,又开始叫唤,“雄雄。”
“猪!”
禅元无奈揍了乱喊的小支棱一屁股,叮嘱道:“要叫雄父。”
“猪!”
“叫雄雄!跟着雌雌念,雄雄。”
“猪——哼哧,猪猪——!”
恭俭良面无表情。他今天实在没力气切换到表演模式,也懒得动手收拾不安分的老二,只把脸凑到扑棱那边闻了闻幼崽的味道。
干燥。热烘烘。
幼崽身上还残留着一些奶味,但已经不如一年前那么明显。恭俭良曾经最讨厌扑棱身上有点臭烘烘的奶味,可他此刻却觉得这味道是那么的亲切。任何食物和洗涤剂的味道,都没有代替这种幼崽中和后的热乎乎、干爽、天然散发出温度的气息。
恭俭良张开手,用力环住扑棱的脑袋,难以描述的稚嫩感和安心感随之环绕着他。他将脸颊更凑近一些,直至整个人都埋在幼崽的发旋里,用幼崽的气味埋没自己。
——是我的崽。
恭俭良脑海中忽然闪过这个想法。他蹭了蹭小扑棱的头发,像是要在幼崽雪白的头发上筑巢一般。直至老二猪突猛进,嗷嗷叫着蠕动到胸口。
“啊。啊啊啊亲亲!”
小支棱不满意地嘟起嘴巴。他也是雄父的幼崽,他也和哥哥一样关心雄父呢。为什么雄父不亲他,只亲哥哥?不公平嗷嗷,不公平麽。
小支棱如此想着,脑袋一直朝前送,几乎要顶到恭俭良的鼻子前。雄虫无奈埋下头,用力嗅了嗅。
——嗯?这个也是我的崽?
和小扑棱不太一样。小支棱年岁更小,正在吃奶旺季,从皮到肉都泛出一种奶味。恭俭良仔细闻了闻。他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闻幼崽的奶味,只觉得上面除了香甜的奶味外,还有一股相当重的潮湿气味。再闻闻,幼崽的发旋湿漉漉,大概是蛋壳里吃了太多油,闻上去比扑棱更有脂肪的香味。幼崽脖子处,一连串密密麻麻的小汗珠更是冒出麻烦又可爱的奶咸味。
没办法老二支棱爬了一路,身上都是小汗珠。他不光脖子处都是,肉到成沟的手腕和胳膊处,汗津津到一刮就出水。禅元一天要好几次把幼崽扒干净,用毛巾从头擦道脚,再放任他去玩。
“支棱。快下来。”
偏偏幼崽还毫无自知之明,嗷嗷把脑袋往恭俭良面部送。
“亲亲。嗷嗷嗷猪嗷猪嗷猪。”
恭俭良揪住他翘起来的那撮奶发,深深吸一口。这一次,除了浓厚的奶咸味外,恭俭良更剥开一层层奶味,找到了相似的味道:小扑棱身上也有相类似的味道,不过随着年龄增长,更加单薄一些。
恭俭良肯定自己曾经闻过,不过他忘记了。
那是一种血管里、血肉中传递出来的味道。
一种对沐浴鲜血之人来说,十分熟悉的气息。
黏糊糊的甜腥味道。
但比起腥味,恭俭良更在意这种不属于自己的肉腥味是从哪一个家伙身上传来的——咿呀,怎么会有这种气息的家伙呢?感觉和蝉族青汁一样恶心。
“好了。”声音从上方传来。禅元无奈腾出手提溜闹腾的老二支棱,教育道:“不许吵雄父。雄父正生病呢。去地上玩。”
嗯?这个人是谁?他居然在赶我的崽?
恭俭良烧得慌,呆愣了几秒,扭过头将脸埋到衣服里——这一回,他总算知晓小扑棱和小支棱身上那股十分相似的味道从哪里来了——原来是……是,禅元。
啊,原来是禅元的味道。
那、那就算了。
恭俭良松口气。
意识到抱着自己的家伙是禅元,意识到把两个孩子赶到地上玩的家伙是禅元,恭俭良索性整张脸埋在禅元怀里,手脚冰冷就往热乎的地方钻,不忌生冷,放肆至极。
高烧令他的声音多了一层沙哑,减弱些甜腻,无故生出几分事后的慵懒。
“禅元。”
如果是禅元,一定会回应他的。
恭俭良放心地想着,又给禅元贴上“舔狗”“色胚”“涩涩变态”等一系列标签。他没有深究自己内心的习惯,也不去思考为什么只要想到禅元是个变态,自己就会安心。
禅元一定会摸我。哼。变态。
禅元一定会趁着我生病吃我豆腐。哼。涩涩变态。
禅元不会要我在这个时候操他吧。他之前还说想要高温那个什么……噫,想想都觉得很变态……不过,不过看在他一晚上都抱着我的份上。他要是说出来,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恭俭良一条一条批判过去。
他已经开始设想,禅元做出这种变态途径后,自己将以什么样的正义姿态暴打对方一顿……现在远征军离开了星球,不能随便去地面杀人了。恭俭良怀疑自己生病就是太久没杀人了……嗯,一定是这样的。他必然是被憋坏了。
让禅元爽一顿后,他也要爽一顿。
“不准闹雄父,听到吗?”恭俭良耳朵搁在禅元胸膛上,雌虫说的每句话都以共振的方式,嗡嗡传入他的脑壳中。幼崽们嗷嗷的叫唤声对比起来都遥远了许多。
“雄雄。”
“啊呜。”
“雌雌。雄雄会死吗?”
禅元捏捏自己家老大会说话的嘴,平静道:“不会。”
恭俭良没说话。他觉得这个家里有禅元就足够了。禅元除了在肉身上变态了一些,本质上是个好东西……嗯,东西。不算人。恭俭良仔细回忆下自己出生道现在认识的所有人,确定除了雄父和哥哥外没有人会如此有耐心地照顾自己。
以及,如此疯狂地索求自己。
就连哥哥们,在自己实在无理取闹地时候还会甩脸子、强硬抓住他丢到小黑屋去,让他自我反省。对比起来禅元一口一个“宝贝”,过于无力。
恭俭良下意识忽略掉禅元对自己的冷暴力、故意举报,还有颅内屡次设想的“小黑屋”“栓铁链”情节。他在脆弱时,难得想到禅元的好,想到禅元给自己做的小蛋糕,想到禅元给自己收拾的屋子,想到禅元随心所欲给自己打,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崽——
哦。越说越想要杀掉禅元呢。
恭俭良蹭了蹭衣服,他的动作不同于往日的粗暴,倒是像在睡梦中因燥热拱了两下。禅元的胸口因此敞开一大片,低下头,雌虫就能看见恭俭良那双柔软的嘴唇凑到自己的胸前,大片樱桃色晕染几乎要呛到雄虫嘴里。
禅元蠢蠢欲动。
而两个幼崽纯洁无瑕又不那么干净地叫起来,“nainai!”
“啊。唔。窝吃吃。”
禅元委婉地拉上衣服,残酷想道:孩子果然是他涩涩之路的拦路虎。
“雌雌要给雄雄吃nainai吗?”
“唔。啊呜。我啊呜。要!”
禅元招手把两个幼崽叫到面前,轻轻送他两一人一个脑瓜崩。脑瓜崩吃完,两个幼崽也不哭,就是脸从圆润的肉脸,变成了有褶子的包子脸。小支棱学着哥哥的样子憋了一会儿嘴,也不装什么稳重了,嗷嗷哭嚎起来,和恭俭良一个德行,光嚎不掉泪。
小扑棱恰恰相反。这孩子学到了他祖雄父的精髓,光掉泪不吭声。一双眼睛含着水一样,摇晃好几下就不掉下来,禅元多瞧几眼感觉自己和触犯刑法般,罪不可赦。
“行吧。别装了。一个两个的。”禅元又一手一个地把幼崽们提溜到床边,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小雌虫有什么好哭的。”
扑棱收泪。
支棱闭嘴。
两个幼崽吭哧吭哧钻到禅元怀里,非要和雄父挤一挤。他们这时候就很乖,和所有听话的幼崽一样,贴贴雄父的头发,碰碰雄父的手臂和发烧的脸,然后找好位置,盘稳身体,一动不动。
“雌雌。”扑棱悄悄问道:“你和雄雄吵架了吗?”
禅元道:“没有。”
“那。那雄雄怎么哭了?”
禅元赶快低下头,仔细看看恭俭良的脸——上面屁点泪痕都没有。恭俭良生病就不演了,所有哭泣都是假哭,看着声音倍儿大,纸巾都没有湿一张。
唯一的水渍是支棱弄上去的口水。
禅元一巴掌揍到这个崽肥嘟嘟的屁股上,叮嘱道:“不许把雄父弄得都是口水。”
能把雄父弄得浑身上下都是口水的雌虫,只有他禅元。
“哼。”这是学了个样子的小支棱。
“不许钻到雄父衣服里,知道吗?”
“哼。”
“雄父生病呢,你让他不开心。可是要打屁股的。”
“哼~”
禅元懂了,他直接上手,让老二支棱好的不学,尽“哼来哼去”得。恭俭良在幼崽支吾吾期期艾艾的吵闹声中抬起头。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禅元对自己上下其手,只能睁开眼,自己寻找点“暴打禅元”的借口。
哪怕这个借口是拯救他最看不顺眼的崽。
“禅元。咳。你居然。”恭俭良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嗓子哑。他对这种体验感觉到十分新奇,忍不住提高音量,话语中骤然出现一段破音,接着是死寂。
扑棱错愕地看过来。
禅元一把将老二支棱丢在边上,道歉又安抚道:“不着急。宝贝,支棱太吵了,对不对。我等会去隔壁教育他。”说完话,禅元还将一支营养液送到恭俭良嘴边,看着雄虫慢慢喝下一半才放下心,珍重许诺道:“我关起门教育他。决定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恭俭良管这对蝉族父子谁教育谁呢。
他只想好好发泄自己因想起禅元的好,无端升起的杀虐欲望。他迫切地希望一切得到发泄,戾声道:“你居然。你打我的崽!”
禅元:?
哈?老二支棱什么时候这么得恭俭良喜欢了?这孩子不是闹得恭俭良往日翻得不行吗?这是发烧了,转性了?
禅元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想,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轻飘飘连个响都没有。禅元那张修炼得当的厚脸皮,只是随着力的作用微微颤了几块肉,脖颈拧都不拧一把。
恭俭良爱打多少就打多少吧。
禅元虽说想过雄虫发烧,那个也会比寻常更热一些,但仔细体验过恭俭良生病后掴掌的力气,他觉得病体play还是搁置吧。
照顾病人要紧。
“宝贝,你还要再打吗?”禅元把自己另外半边脸凑过去,亲昵道:“这,往这儿打。”
他瞧着恭俭良那双漂亮的赤瞳微微睁大,随后落在自己脸上,转了一圈,回到手掌上,整张脸除了眼瞳,睫毛都没有多颤抖一下,“我要死了。”
恭俭良闭上眼睛,平静道:“我要死了。”
噩梦降临了!
他恭俭良居然打不过禅元!
恭俭良对自己的命运早有感知。最初,他以为自己会在战场上,因为某次意外丧失一部分肢体后,被禅元栓在小黑屋里每天酱酱酱,再酱酱酱。后来,恭俭良以为自己会被禅元骗着喝下迷药,拴起来用孩子威胁,每天不得不酱酱酱,再酱酱。现在,恭俭良觉得不用以为了。
他马上因为生病失去所有战斗力,被禅元拴起来,锁在小黑屋,每天酱酱酱再酱酱酱了。
恭俭良理所当然地开始回忆禅元给自己放映得诸多电影。
曾经,他拿这些电影当做禅元的玩法清单。
如今,他拿这些电影当做自己的死亡清单。
——让他猜猜,禅元会用那一部电影作为自己的死亡谢幕呢?是精神折磨呢?还是肉/虐系列?
恭俭良不说话。
他沉溺在禅元丰富的片单中一言不发。
禅元急得团团转,好声好气一会儿宝贝,一会儿雄主,一会儿自己给自己扇巴掌,一会儿凑上前亲亲恭俭良的脸颊和发旋。
“宝贝,说话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宝贝,你不要吓我啊。”
恭俭良已经细数了一大半影片梗概,从心理变态到物理变态再到生理变态。恭俭良觉得禅元哪一个都做的出来,甚至还会觉得不够刺激。
他想,自己生病前,禅元也放了电影,这是不是禅元在暗示什么?漂亮雄虫发着高烧,越想越觉得细思极恐。
没有错。
禅元在他心里就是这种老谋深算的狗东西。这个变态的一切行为都是有迹可循的,他一定是早预料到我看了影片会发烧,他一定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可是……他们最后一起看的片子说了什么呢?
学校。雄虫。唔然后呢?恭俭良呆了呆,他还睁大着眼,目睹禅元焦虑到面部抽筋的狼狈样子。雄虫在学校里,是、是交朋友吗?啊,然后呢?舞会。还有什么?
恭俭良绞尽脑汁。
可他无论怎么回忆,禅元给他放得最后一部片子里都没有鲜血、残肢、尖叫、昏暗的房间。
相反,影片里是鲜花、笑容、欢呼和布满阳光的求婚现场。
禅元怎么会给我看这种片子呢?恭俭良模模糊糊捕捉到一点。他下意识要把自己的脸用什么东西遮住。他本身是不存在这种动作与本能的。这是他自幼学到的表演动作。
一种代表“羞涩”“需要掩饰”的表演动作。
电影在说喜欢吗?表演课老师说的喜欢的样子吗?恭俭良不太懂。军医凑上前给他重新量了温度,对着体温计,牙龈都要咬碎了。
“禅!元!你刚刚做了什么?”
辛苦一夜才让恭俭良降下去的体温,又升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禅元:?我做了什么?
——*——
感谢各位天使纵然我过了十分快乐的五一假期。本次五一我全部都在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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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两百二十章
恭俭良的体温在接下来的36小时宛若蹦极, 一会儿平,一会儿起,就连手脚也一会儿烫, 一会儿凉。禅元在思索片刻后, 按需分配, 把两个热乎乎的雌虫幼崽塞到恭俭良的怀里。
“雌雌。”
“狗狗。”
崽言崽语和基因库研究员们的质问声起飞, 禅元在兵荒马乱中还不忘去部门点到、完成分内的工作、把雄虫幼崽安静安顿好、抽空研究下医学书。
对他而言,学习是一种习惯。
恭俭良一口气睡了足足36个小时后, 睁开第一眼看到禅元拿着电子笔, 坐在自己身边写学习笔记。小扑棱和小支棱分别贴着自己的咯吱窝, 两个幼崽热乎乎宛如小火炉, 不一会儿就闹得恭俭良出了汗。
“宝贝。”
还不等恭俭良开口, 禅元麻利送上温水、热毛巾,同时给恭俭良量体温,关切道:“怎么样?先喝口水,不着急。我们慢慢说。”
恭俭良抿一口温水, 果然喝到了甜滋滋的味道。
他松懈下来,睡醒后耸立着的肩膀也耷拉下来, 配合那一头漂亮的白色长发,就像是垂头丧气的绒毛兔子。
禅元心疼地上前,在把两个崽提溜出来丢到床脚后,自己凑上前,亲昵道:“宝贝。”
“嗯。”
“再睡一会吧。”禅元扶着水杯,目光温柔,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恭俭良没动静, 懒得动, 他睡眼惺忪, 赤瞳半眯着,打半个哈欠,靠在禅元怀里,用脸蹭了蹭禅元的衣服,意味不明地哼哼唧唧两把。
他梦见禅元小时候了。
恭俭良听雄父说过,精神力强大的雄虫有时候会做一些预知梦。但基因库的人说这是目前还没有科学依据的事情,大多是雄虫们之间的传闻,现实生活中还没有任何一个雄虫蹦出来说“我梦见了什么什么事情”。
恭俭良便也觉得自己不会做什么预知梦。
可他又偏直觉自己梦见的人就是年少时的禅元——在他没见到禅元之前,他幻想中与自己对话的雌虫,应该是帅气的、强大的、果断又冷酷、有一种恭俭良认知中变态该有的残忍。
但实际上,与禅元的初次见面,恭俭良只觉得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雌虫。
禅元长得不出挑。
禅元能力也不强。
禅元还出生一个普普通通中产都勉强的家庭。
可除了禅元,恭俭良思索许久,又想不出自己能和谁在一起。当他醒来的时候,对梦境里的印象只有一个更加年轻、更加普通,除了每天收集电影外无所事事的普通雌虫。
“禅元。”恭俭良偷偷用被子包裹住自己,低声问道:“如果我们早点见面……”
梦境里,好像不是这样的。恭俭良努力想,想了好久。只觉得梦境里的禅元牵着自己的手,两个人去宾馆未遂后,直奔网吧通宵,两个人可怜兮兮团在一把椅子上,吃着廉价的面包喝着免费的热水。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可能会陪着禅元吃廉价面包呢?
一定是禅元之前给自己看的破电影,恭俭良把所有的错都怪在电影上面,推脱想道:都怪这些电影,没事就喜欢谈什么纯情……呸。才不是纯情呢。禅元说不定就打着这样的注意,用什么奇奇怪怪的方法催眠了自己。
恭俭良才不相信,禅元是这样的雌虫呢。
他嘀咕嘀咕,禅元将水杯接过去时,恰好听见雄虫抱怨“面包好难吃”之类的话,诧异之余又觉得不理解。
“宝贝想吃面包吗?”
“哼。”
哦,是不想。禅元已经能够从恭俭良不同音量、不同音调的“哼”声中听出恭俭良的意愿。他乐于宠着雄虫,正如他乐于匍匐在雄虫脚下受到凌虐,乐于探索恭俭良奇奇怪怪的心理想法和难以言说的拧巴。
“怎么了。”
“哼。”
不太想说啊。禅元想着,决定把恭俭良劝回到床上,再休息一会儿。他把两个半睡半醒的幼崽抱过来,当做暖袋塞到恭俭良怀里,轻啄下他的嘴唇,道:“先睡觉。起来给你做甜汤,好不好。”
“哼。”
嗯,这就是同意的意思。禅元得了确定的音调,满心欢喜恭俭良能多吃点东西,喊来军医代自己看护后,蹦跶着去准备。
能吃下东西,就是好事。
能吃下东西,说明身体就开始恢复。
禅元这几日已经抓紧在看基因方面的医学书了。可惜时间还是太仓促了,他只潦草读了一遍大学三年的课程,更谈不上仔细研究恭俭良基因上的问题。
“小兰花醒了?”
“醒了。你们最好叫他恭俭良。别喊他小兰花。”他在去的路上遇到了基因库的人。双方基于“恭俭良生病”的情况做了一番良好沟通。
“别那么紧张。”基因库的研究员笑道:“我们和小兰花关系不错。”
禅元笑了,“被温格尔阁下轰出去的关系吗?”
“哈哈。彼此彼此。你之前经常被恭俭良打,对吗?有考虑过离婚吗?”
“没有。”
双方不欢而散。
等禅元端着甜汤回到医护室时,基因库研究员们正围着恭俭良轻声细语,用科学的目光注视着他和他的幼崽们。
“是隔代遗传的虫种。”
“雌虫幼崽遗传到温格尔式崩溃的概率比较小。”
“那也是有概率。”
“比起这个,你们难道不好奇这两个孩子的身体素质吗?小兰花可是不到一岁就能踹飞沙袋的体力。要不是他这种基因会随着时间推移影响到情绪和脑发育,早就被列为机密基因了。”
“可能是迭代不正确吧。沙曼云就没有这种问题。”
“沙曼云又不是我们引导下的产物。”
“小兰花也不是啊。谁知道会发生那种事情。”
禅元微笑。禅元放下甜汤。禅元有一个算一个,别管基因库研究员有多大牌,有多年长,统统摔出门,连带着放他们进来的军医也被禅元赶出来了。
世界安静了。
禅元却屏住了呼吸。
他连坐在床上都不敢,只能半蹲着靠近床铺,轻柔地拉扯下被褥,道:“宝贝。”
被窝里传来雄虫的闷哼声。
这是不开心了。
禅元的心窝窝得疼,他想难怪温格尔阁下不喜欢基因库。如他这样不明白过去发生了什么的雌虫,都能听出基因库一群人对小兰花的态度、对温格尔一家的姿态,以及他们做过的极为过分的事情。
他的恭俭良。
他遇见之后,好不容易要捧在手心。
他挨了打,他遭了罪,好不容易才吃到嘴里,含着怕化掉的宝贝。
怎么可以被人用那种“有缺陷”“不过如此”“不如沙曼云”的语气评价呢?恭俭良——恭俭良和沙曼云也好,和温格尔阁下也好,都是不一样的。
禅元明白,他的自私,他的欲望换算到其他任何一个雄虫身上都是不成立的。哪怕是他人眼中更加优秀的温格尔,更加强壮的沙曼云。
他卑劣的充满肉/欲的肮脏念头,都只会因为恭俭良更热烈的燃烧。
“宝贝。”
“哼。”
“不要听那些人胡说。”
“哼。”
“沙曼云该死。他怎么能和你比呢?”
被窝里的雄虫终于有点动静。他抠抠索索冒出一个脑袋来,双手撑着死活不肯松懈。禅元又是一顿好声好气的哄,才叫恭俭良露出一双眼睛来。
恭俭良依旧没有哭。
雄虫真实的样子就是如此。他生来不会哭泣,不会微笑。他在雄父温格尔怀里破壳的时候,便是呆愣愣地看着,直到被人打了屁股,被人闹着才干巴巴叫了一两声。
他现在还是不会哭。
那些学习来的表演技巧,在真正痛心疾首的时刻是如此匮乏。恭俭良平静又呆滞地注视着天花板,在两个孩子平稳的呼吸声中,他道:“真的吗?”
真的比沙曼云好吗?
恭俭良也不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思绪被其他人带着走,他是如此的不坚定,一旦失去锚点便随波逐流。
“禅元。”
“嗯。”
“禅元。”
“我在。”
“禅元。”
“我在这里。恭俭良。宝贝。雄主。”禅元伸出手,揉了揉恭俭良的软发。他想这么做很久了,只不过恭俭良平日除了梳头外从不让他碰。用雄虫的观点看,他总觉得揉头发是大人对小孩做的事情,是雄父温格尔的特权。
禅元是雌君。
禅元不是雄父。
“禅元。我要是死掉了,你会把我冻起来吗?”
禅元道:“不会。”
“那,要是生病了。我和雄父得了一样的病。你会把我锁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