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细微末节的地方在这一瞬间忽然起来尽数涌入心间。
自?谢良入魔之后,他便一直都想要来这里找他,但是在之前他其实并没有想很?多,他似乎从来理智,做什?么从来都是游刃有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他便千里迢迢也闯进魔界来找到谢良问这一句。
这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目的,全然凭心,甚至是冲动茫然的。
心底那一股不甘那样浓烈,让他无法忽视,于是他来了。
但是来了,然后呢?
他问了,谢良回答了他。
但谢良不愿跟他回去。
谢良说,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又在坚持什?么?难道他不知道便是此番真的将谢良带回去,修仙界又真的可以容得下谢良吗?这一切,还?能如往常一样吗?
他分明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如此难以放手。
太多太多纷杂的念头混合着叫人心中细细密密的疼痛酸涩,这感觉让他陌生,也有让师钰头一次感到有些无措。
看着这样的谢良,师钰之感觉他记忆中那个?从前会对他腼腆一笑的少年似乎在这一刻从他记忆中破碎开来了。
如今谢良是不会再那样笑的魔主,他再也不会再那样看着他。
那伤口并不很?深,但他心中疼痛愈发剧烈,师钰甚至疑惑是否那一击其实伤到了心脏。
“要怎样才?可以?”
“谢良,你跟我回去!我发誓,若有人敢动你,我必除之!”
“一人前来我便杀一人,若仙界都反对,我们便是隐居,海外天边又有何处去不得?”
“……何以至此,我不明白。魔界,太乱,你在这里,只会越陷越深,徒增杀孽。”
有那么一瞬间,谢良想问为什?么他要这么坚持,他们只是师徒不是么?
为什?么要这样护着他,为什?么要管他这样过?的好不好?
只是因?为他是他的徒弟,仅仅是因?为责任么?
但若不是责任,不是师徒情谊……他却又不敢真的奢求更多的什?么。
那些隐秘心思还?是再度被压了下去。
“你走吧。”
荀玄徽在约定的地方没能等来师钰, 正有些焦急起来。
下一刻就见师钰出现在自己面前,荀玄徽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荀玄徽当即面色一变。
师钰此后其实已经换了一件衣裳,伤口也?有了处理, 是以荀玄徽其实只?能闻到一些血腥味,但却不知伤在何处。
“伤在何处?让我看看。”荀玄徽上前至一半却被师钰摇头阻止了。
“我没事。”
荀玄徽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一丝低落, 又或者说?难过。
荀玄徽顿了顿,问道:“你?见过谢良了?”
“嗯。”
荀玄徽一思索便知是谢良做的, 怒道:“这等不敬师长的孽徒, 实在该杀!”
师钰却依旧没有说?话。
他?微微低垂着眼眸, 不知道思索着什么。
荀玄徽哪里见过他?这样, 当即只?觉心中更怒,却也?说?不清楚是什么,于是厉声道:“你?带我这便去杀了他?!”
荀玄徽自从成为圣君后早已不是当初那样冲动鲁莽的少年,但是这一刻他?身?上那些养气的功夫全都被他?抛之脑后,他?见师钰这样难过,一时竟觉怒火攻心, 只?恨不能立即将人绑了来, 叫师钰宽心。
师钰自然止住了荀玄徽,不能真叫他?这样去了。
“你?和我暂且在这里停留几日,我且想想。”
“还有什么好想的, 他?能对你?刀剑相向,不论他?之前如何, 他?现在都不可能再是你?之前的徒弟了。”
“谢良,他?是魔主。”荀玄徽道。
“天生?魔种引来天降异相, 邪魔出世, 仙界必除之!”
荀玄徽这一番话却只?叫师钰面色微微白?了几分。
荀玄徽何从见过他?这样脆弱的模样,他?这般情绪外露便是因为他?那个小徒弟么?
谢良谢良……
这人他?之前从未正眼看过, 不过几年师徒,怎么比得过他?和师钰近百年情谊。
但他?一时转念又想到荀氏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他?又忽而觉得情谊二字,他?实在难当。
愧疚和酸涩在心间泛起,细细密密叫他?刺痛。
他?终究愧对和他?年少时的至交情分。
他?本该是无?颜面对故人。
不过赖他?心软罢了。
他?又有何面目再叫师钰选择什么,又怎么忍心让他?再伤怀?
说?到底,同师钰此去这一遭,荀玄徽其实早就在心中有了一二定念。
纵使谢良不堪,但若是师钰真的想要做什么,他?从前为了大?义为了家?族愧对于他?,难道如今还能再一次因为仙界抛下他?么?
“关于谢良,你?究竟是如何想的?”荀玄徽正色问道。
“事到如今,我也?不同你?说?些虚话了。”荀玄徽看着师钰,道:“若非你?,谢良入魔,为天下我必杀之。”
“便是如今仓促不能敌,此后我也?必会?招天下修士征讨。你?当知晓,天生?魔种,必会?引发?天下大?乱。”
“现在,你?顾及师徒情谊,不愿伤他?。”
师钰不语。
荀玄徽心下暗叹。
他?将手中长剑往桌上一拍,道:“你?素知我往日行事,按我说?,趁魔主新晋,他?尚且疲敝之时,除之方为上策!但我看出你?不愿,你?既然不愿,我也?愿为你?抛却一二道义,只?为维护你?之心。你?当知我心,我实难再同你?两立,只?需一想若因谢良,你?我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我便难受,也?绝不愿意。”
“既然如此,我便站在你?这边又如何,你?想做什么,告诉我便是,我莫有不从命的。”
这样一番话,剖心剖肺,再也?没有不真诚的了。师钰也?不由?得抬眼看向荀玄徽。
他?比谁都知道,这样一番话叫荀玄徽说?出来,其实是已经将他?逼到了墙角里。
他?从前是何等骄傲的人,哪里会?说?这样的话。
但这其中的维护之意却又那样真挚,叫人无?法忽视。师钰一时无?法回答。
荀玄徽也?没想他?回答,他?只?是继续正色说?道:“只?是一点,就算我愿背了这仙界叛徒、不义之人的名声,你?和我也?自然不怕被仙界讨伐,你?我本就世间难寻敌手,世间之大?,之后哪里去不得,弃了荀氏,弃了仙门,也?不可谓不快活!但你?真能眼看这世间生?灵涂炭,真能无?视魔界进攻仙界么?”
“若谢良当真带着魔族破了屏障,届时天下大?乱,你?又当如何?”
他?师钰真的就能眼睁睁看着这天下因谢良而乱么?
这些年,他?或许绝谈不上大?公无?私,慈悲为怀,但要他?仅仅因为一己私念便不顾及天下,他?大?概也?做不出这等事吧。
师钰没有立即回答。
他?只?是说?:“你?让我想想。”
“我明白?你?的意思。”
天生?魔种,重瞳畸骨他?难道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因魔主归位,这天下已然如同一锅沸腾的油,只?需一点火星,大?战便会?一触即发?。
如果魔族当真破了屏障,攻进仙界,不知会?有多少村庄毁灭,多少人家?破人亡。?
若是换了旁的人,师钰也?会?同旁人一般早早备战,但是为害天下的人换成谢良,他?便始终难以释怀……一时不知所措。
良久,就在荀玄徽已然饮完了三杯茶后,师钰才开口。
“再让我试一次。”
“最后一次。”
“谢良他?……是个好人。”
就当师钰他?昏了头,失了理智,他?也?实在难以就这样回去。
细细想来,他?总觉得谢良今日所言总有些未尽之意。
“若事不成……我也?不会?放任他?不管。我教的徒弟,我会?亲自管教。”师钰说?到这里已经下定了决心。
而话已至此,荀玄徽自然也?是无?话可说?。
师钰想,若谢良真的有什么不可言的苦衷,他?当面去问,谢良不愿意告诉他?,那他?便自己私下去查探。
总有一二线索。
他?想当初谢良身?上定然是发?生?了什么的,否则他?不会?突然想要入
他?在谢良身?上设下的封印被他?时常加固,绝非轻易能突破的,就算是有人暗中破坏,有意挑起仙魔大?战,帮谢良接触了封印,若谢良自己不是决心入魔的,身?心无?法合一,魔主也?是无?法归位的。
这说?明谢良确实是心中是想要入魔的。
师钰分明记得他?还在别境的时候除魔当仁不让,他?那时分明应该是痛恨那些魔物的,他?亲眼看到他?们如何残忍恶劣。
他?们之后分开的这短短几月,他?怎就如此突然转变了想法,或许谢良念头转变的比他?想的还要早一些,师钰想到他?们分开后他?便再也?没有收到谢良送来的书信了,连一句口信也?没有。
他?自然了解谢良,谢良说?为了力?量,他?绝不信。
那是谢良,他?和谢良相处了这么多年,他?比谁都知道谢良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
就算这些年随着年纪渐长,他?很多时候已经不再显得那样面软易欺,在训诫底下弟子的时候他?也?学会?了冷色肃声,但谢良的心其实始终柔软,从前这柔软是直白?的,但现在这柔软却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见。
师钰再度伪装去了王宫。
为?了?行动方便?, 师钰命荀玄徽先在宫外接应,阻止了?他一同前?去。
他再度潜进了王宫。
今日的王宫似乎格外的热闹?,师钰混在其?中?, 听到似乎是边境的一位大王,为?当?今魔主送了一对风情万种的姐妹花, 姐姐生的清婉动人,妹妹则娇俏明丽, 这对姐妹花乃是北冥皎人, 如今鲛人数量稀少?, 多沦为?贵族的玩物, ???他们大都法力低微,但长的十分?漂亮??。这样一对姐妹花若拿到黑市中去卖,又哪里只值万金呢?
今晚那位边境的大王就会将这对姐妹花在宴会上,当?场进献给魔主大人。如今王宫的上上下下都在为?这场宴会而做准备。
师钰没能参加这次的宴会????,王宫上下较他此前?来更加严禁了?。他为?了?怕泄露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次只选了?一个十分?边缘的小角色顶替了?, 直到宴会完毕, 他还没能进去宴会的大门。
但却?听闻此次宴会宾主尽欢的那一对进献的姐妹花引得当?今魔主放声大笑,十分?开怀???。酒过三巡,宴会上的一位大王一位魔主都引的酣畅淋漓, 魔主更在宴会之后,直接搂着那一对美人进了?房间。
师钰听闻此话只觉心中?有?些怪异?。他实在难以想象, 这等醉卧美人怀中?的做派,是从前?那个在花朝节收到女?子香囊会脸红的少?年郎。
但如今他二人处境尴尬, 师钰不好去管束他。
此后一连三日, 都传开魔主宠幸美人姐妹,沉迷美色, 不理朝政的言论。
第四日,师钰借职务之便?,总算找到了?能接近谢良的事。
他被分?派去魔主寝宫给两位美人送新?制的衣物。
那轻薄的红色衣裳,还配有?金铃等足饰,足见这几日魔主确实有?些乐不思蜀了?。这是那位派遣活计的管事说的话。
没人愿意给魔主的两位宠姬送衣裳,谁都知?道当?今魔主喜怒无?常,好杀人,万一送衣裳的时候因为?多看了?两眼两位美人就被处死,那可真就冤枉死了?。
所以这事情很好地落在了?师钰的头上。
这几日在魔宫,他发现谢良不处理事务的时候,很多事务都由国师处理了?,朝堂并?未因此就乱起来,依旧井井有?条,这位国师据说实在谢良上位后一手提拔的新?人。
师钰决定之后一定会去国师哪里查探一番,但现在他决定先去看看谢良。
魔主的寝宫这次零星有?了?几个候着的侍从,莫约是为?了?应对这寝宫突然住进的两位美人。
到了?寝宫外,依稀可以听到管弦声乐,悠扬婉转,十分?悦耳。
“我是来送衣裳的。”师钰这般微微低头,那门口的守门看了?一眼,却?没有?立即让他进去。
那守卫自言自语地低声说了?一句:“没听说魔主要人送衣裳的……”
但他转念一想也可能是上一班守卫时候魔主要的,如今换班了?,之前?那个人没跟他讲。又见师钰低眉顺眼的样子,身上甚至连妖气都没多少?,肯定是个小妖,实在没啥威胁。
况且这两位美人进了?寝宫都三日了?,居然还活着,可见魔主对这两人是有?些不同的,兴许是真的一眼瞧上了?,因此送些衣裳给美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于是这守卫也只是略略思索一番,便?放师钰进去了?。
师钰倒是因这守卫的态度本能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寝宫就在眼前?,他也没来得及多想,很快行礼,推开门,走进了?寝宫内。
他这次改变了?相貌,为?了?更像是一个侍从,他这几天还仔细观察了?那些人的动作,于是他一进来,便?也将手里的托盘举过头顶,十分?恭顺的模样。
寝殿内传来阵阵幽香,不时伴随着女?子的娇笑,在空荡荡的大殿内显得愈发清晰。
师钰心中?只想,究竟是什么的女?子?
教他的徒儿?变得如此荒唐。
但寝殿内的层层帘幕遮住了?来人窥探的视线,师钰只能依稀看到几个模糊的身影。
“谁?”谢良的声音响起。
音乐一停,他这一问,似乎连寝殿的灯光都停滞了?一下。
师钰从前?未曾见过谢良如此威严冷峻的一面。
“是管事命我来送衣裳的。”师钰说。
谢良那边仅沉默了?一下,电光石火间师钰想到了?守卫略有?迟疑的态度,下一刻便?见四面窜出四道黑气,那黑气飞快凝聚成了?四把利刃,直逼师钰。
师钰不得不抛却?伪装,施法应对。
这一下,他身上仙气暴露,师钰本还抱有?侥幸,他外貌伪装仍在,万一谢良对他的气息并?不那么熟悉呢。
但是他显然想的太过简单,在他施用灵气的一瞬间,那四把利刃便?顿了?一下,而后便?在空中?化为?烟尘消散了?。
身份败落,甚至在谢良面前?伪装没能坚持过一分?钟,师钰微恼。
他当?即也不作什么伪装,直接道:“沉迷女?色,荒淫无?度,谢良,这便?是你如今想要的么?”
这呵斥的一声后,室内一时无?言。
“我说过,你不该再来。”谢良嗓音微哑,半晌只说了?这句话。
师钰听见其?教往日更为?沙哑的声音,心下冷笑,只以为?他是因为?这几日沉迷享乐,才使得如此。
他本来尚且犹豫,但如今见谢良如此却?又骤而下定了?决心。若谢良在魔界过得便?是这样的日子,他无?论如何要将人带出魔界,捆在身边管教!
想到这里,他身形变换,再次祭出本命剑,既然要将人带走,索性便?来场大的。
师钰这一剑直击幕后的谢良,顿时大殿震颤,桌椅皆纷纷破碎,剑气四溢,将那遮挡在面前?的帘幕都碾成了?粉末。
师钰提起剑,已然准备落下的一剑却?忽而散去了?灵力。
时隔三日,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徒儿?。
他看上去确实十分?憔悴,甚至可以说是嘴唇苍白也不为?过。
师钰心下大恼,但很快他转眼看到了?他身侧的那两位“美人”。
其?实寝宫内的场面并?没有?师钰想象中?麋乱,这一照面那二人并?未同谢良在床榻上,甚至是规规矩矩坐的并?不很近。
那两位少?女?也说不得有?倾国倾城的美貌。
眉眼上可见确实是一对双胞胎。便?是那位被底下人传的娇媚勾人的妹妹,其?实看着也不过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乍一见她二人眉眼师钰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他心中?疑惑,再看她二人皆着一身白衣,那衣裳款式颇为?宽大,穿在她们身上倒也有?几分?飘逸,但却?并?不似寻常宠妾的衣物,似是某些仙门中?人的服饰。
那一瞬间,师钰看了?看自己原本被遣派送来的那一身轻薄的红衣,那些金色的轻佻的饰物,他依稀想起自己曾经为?了?隐蔽身份潜入荀氏府邸是扮过那样的娈童的。
他再那二人眉眼,难怪熟悉,只因这二人竟同自己有?几分?神?似。
他看向谢良,谢良也正看着他。
师钰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大脑一怔,全然不知?如何反应。
但是此事?却也太过荒谬,便是师钰也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沉默半晌, 师钰只憋出了一句:“……你从何时开始的?”
因此勃然大怒,好似也没到那个地步。
连徒弟入魔这样的事?他都接受了, 相?较而言,不过是徒弟爱上了自己, 好似也就稍稍没有那般值得生气。
师钰更多只觉得荒诞。
谢良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这个孩子小时候再狼狈再可怜凄惨的模样他都见过了, 他曾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着师钰的大腿让他不要离开求他的收留。
他知道谢良所有的好和不好。
在他心中, 谢良好似还依旧只是一个孩子, 无论他现在已经长得多么高大,还犯下了怎样的错事?。
在师钰心中,他好似都还是那个需要被他耐心教?导的孩子。
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却忽然冲到了师钰面前,将他那颗被藏的太深太深的心忽而拿了出来给他看。
师钰心中百感交集,错愕、惊异一齐涌上心间。
继而又想到那两位穿着故意同他相?似的女?子, 谢良这些时日一直就是同她们这般待在一起, 他心中又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此事?实在是违背伦常!
同为男子又是师徒。
只是情?爱一事?对师钰实在陌生,他发觉他竟不能?理解他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徒弟的想法。
“很早之前就开始了。”谢良说。
“比师父你想的还要早。”
谢良一面命那两名女?子下去,一面又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师钰面前。
他抬手, 触碰上了这张他曾肖想过无数次的脸。
哪怕只是在想象中他也始终深感羞愧,哪怕在梦中, 他也从来都只敢放肆自己的眼神去看他,却不敢真正伸手去碰。
或许真的爱是不忍洁白?的玉染上污浊的。
在谢良心中, 师钰便是这样的存在。
但现在, 那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再也难以忍受。
谢良本从未想过将自己的心意剖露。
他仍想为自己和师钰间留下一点纯粹的美好,不愿意叫旁的东西毁了从前的纯白?。
是师钰自己生生闯了进来。
谢良甚至没有一点准备, 他决心要带到地底的秘密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了他面前。
但是真到这一刻,他便也彻底不愿意再遮掩什?么了。
他生出一股决然地勇气来。
好似孤注一掷般,他上前一步,克制住自己因激动又或许因为惶恐而生出的颤抖,他不仅碰到了这人的脸,他还将人紧紧搂在了怀里。
从前年幼的他只敢偷偷抓着他的一点衣摆,如此便已满足,后来年少?的他已然开始期望能?够留住他的所有目光,而如今的他,要的却已不仅是他的目光,还妄想拥有他的心,他的人,他的全部。
一切的一切,谢良都通通想要占有。
师钰啊,是谢良从小到大的最卑微的渴望。
就算如今的他已经成?为所有人都畏惧的魔界之主,就算他如今拥有了堪称可以毁灭世界的力?量,但在师钰面前,他依旧还是那个卑微惶恐的小孩。
师钰尚未能?反应过来就被搂住了。
他倒是并未非常反抗,只是微微蹙眉。
在他看来,或许如今做出这一切的是谢良,是那个在他心中善良到几乎懦弱的孩子,是那个一贯乖巧柔顺的谢良。
所以,他尽管不太喜欢旁人近身,却也并没有生出太多反感。
他感受到了谢良的不平静,见他如此情?态,他心中原本因为被冒犯而升起的怒火却也不由得渐渐熄灭。
他原本因为谢良的不尊敬而恼怒,此刻见他如此模样,师钰早就该想到这孩子的爱怎会?是那样浅薄轻浮的。
或许这颗心,比他想得还要沉重太多。
这样沉甸甸的爱意,叫他一时生出几分不忍。
师钰想斥责他几句,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叹了一口气,最终竟反手,抚了抚他的后背,还同往日一般。
但谢良要的却不是这个。
他松开了师钰,他看向师钰,道:“师父,你当知道我喜欢你。”
没人知道他这一句喜欢耗费了他多少?心力?。
“师父,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师钰还不懂他这话的意思,谢良便已经抬起了他的下巴。
师钰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谢良便凑近了,师钰这才猛的反应过来,猛地握住他的手。
他骂道:“孽障!你整日脑子想得便是这些吗?”
谢良笑笑,没人看得分明他眼中的情?绪。
“师父,我是魔。妖魔之中流行的便是及时行乐。”
师钰闻此心中怒火又起。
“混账!”
谢良却毫不在意。
他顿了顿道:“我现在就是你看到这种人,师父还是离开这里吧,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
师钰原本的怒意又骤然定了定。
他盯着谢良眉眼间的神色。
他问:“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这样做,想逼我回去?”
谢良神色微泄,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原样,他道:“我为何要这样做?”
师钰看了看他,说:“因为你不想我掺手魔界之事?……”
“……因为你或许又不可言说的缘由……”
但师钰话还没说完就很快被谢良打断。
“笑话!我能?有什?么苦衷!”
“我现在是魔界之主,我要什?么应有尽有,再也没有人能?逼迫我强迫我,我比仙界时不知快活多少?!”
“师父!这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仙界……那不过是我中途走?错了的路,那不不是我该走?的道路。”
师钰却一时未曾反驳他。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谢良的手。
他见谢良神色激动起来,师钰默然了几瞬。
他问:“谢良,你喜欢我吗?”
谢良只看着他,眼中微微有些疑惑。
师钰上前一步。
他伸手,抚上谢良的头,但他却并未轻拍他的头发,只是压下他的头。
师钰轻轻在他唇间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谢良便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他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现在就先听我说吧。”师钰说。
师钰又轻拍了拍他,是一个同往日一般的安抚。
谢良很快回过神后就强行打断了师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