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公子,敢问可是贺娘子从县令大人府中传来的消息?”
最早喻商枝出事,温三伢就提到过贺霄的姐姐是彭县令的如夫人之一。
当时虽说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拜托贺霄一个少年去麻烦亲姐姐,可到底还是存了一线希望,让贺霄给贺云递了个话。
谁也没想到,贺云真的在关键时候,帮了喻商枝一把。
贺霄也是深夜从府中溜出来的,不敢乘马车,一路都是由小厮护着快步走来,这会儿还微微气喘。
温野菜见这孩子小脸都冻白了,赶紧去给他拿了个手炉,又端了盏热茶。
贺霄缓过劲来后,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姐姐的贴身丫鬟传了信到贺府,道是姐姐怀胎八月,明明还未足月,不知为何吃了午食后突然发动,且情势很不好。彭大人延请了整个城中的名医,尽数没有办法,这等时候,我姐姐便突然想起了喻郎中。她跟彭大人提了一嘴,没成想彭大人还真的应了,当即就将喻郎中从牢中提了出来!”
温野菜一把就近抓住了温二妞的手,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彭大人不打算追究这个案子了?”
贺霄肃着神色,摇摇头道:“依我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彭大人如今注意到了喻郎中,此事便有转圜的余地。若喻郎中当真能救我姐姐,事情就更容易解决了!”
温野菜只觉得事情似乎变得又简单又复杂,睡眠不足让他双眼干涩,脑筋都快要转不动了。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看向贺霄道:“虽不知贺娘子是什么情形,但若商枝去了,贺公子你尽可放心,他定会全力以赴,保贺娘子平安。”
贺霄用力点了点头。
他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最担心的人自然是姐姐,可就像贺云一样,贺霄也没忘记温家的请求,以及身陷囹圄的喻商枝,故而选择第一时间就溜出贺府,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
得了温野菜这句话,他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睛。
“也不知为何如此,我姐姐一向身体康健,怀了身子之后,更是小心谨慎,何以会突然难产呢?”
在场的人中,只有孔麦芽最得喻商枝的医术真传,她思索半晌,蓦地开口道:“若是孕妇平日里不见什么异常,那说不准是饮食出了问题。”
贺霄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这……这也不应该,彭大人十分看重我姐姐的这个孩子,她入口之物,都是小厨房专门做的一份,也都一一查验过。”
孔麦芽未知全貌,不敢随意揣度,可人心可畏,最终还是点到即止地说道:“这饮食上的差错,不一定要做得很明显,有些东西少吃一点并无所谓,可若日积月累,加之与孕妇体质相冲,是有可能酿成大患的。”
贺霄听罢,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重重地抿了一下唇。
之后他看起来做出了某个决定,起身向温家众人告辞。
他是夜里瞒着家里人跑出来的,也幸而临近过年,书院已经放假,不然第二天怕是都爬不起去上学。
温三伢也跟着把他送到门口,临走时握了一下他的手道:“贺师兄,贺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平安顺产。”
贺霄百感交集,轻轻点头道:“借你吉言,喻郎中也是一样。”
贺霄走后,一家人便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眼看黑夜转为白昼,院外街市渐渐传来熙攘人声时,温宅门口又停下两辆马车。
程明生夫妇与周澜落座堂屋,后者还带了好些个温补药材。
“温哥儿,现下虽说喻兄还在狱中,可你们一家人也得保重身体才好。这些东西都是从自家铺子里拿的,不值什么钱,煮汤时丢些进去,也能补血养气。”
温野菜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而他们三人前来,自也是有要事相告。
朱碧桃率先开口,“咱们先前不是和县衙大牢里的一个牢头搭上了线,那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昨晚喻郎中已经被彭县令请去给临盆难产如夫人看诊。那人的原话是,这会儿有什么办法,就尽快使出来,加把劲,人都能捞出去。”
她说罢,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又望向温野菜。
“只是这下一步该如何,还是要听你的意思。若是想使银子,你也别怕手里银钱不够,我们都在这里,都能帮一把。”
温家几人闻言,先是都松了口气。
既然就消息里是这么说的,那八成贺霄的姐姐已经脱险。
随后温野菜将关于乞儿、成大牛和贺云的事全数相告,三人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亏他们还以为,温野菜面对这等大事,精神头上能撑得住就算不错,哪成想温野菜悄无声息地,已经料理好了几件大事,甚至还把成大牛关进了自家地窖!
温野菜未曾在意面前三人的惊诧,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出身乡野,见识短浅些,恐是思虑有所不周。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若单单使点银钱,人是能出来不假,可那日官差来封店、抓人,闹得声势浩大,周遭人尽皆知,就算人出来了,这盆脏水依旧泼在身上,洗不干净。往后名声有损,如何在这城中立足?”
况且……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很快,在场众人都听见温野菜继续说道:“况且仁生堂如此纵人生事,他们才是草菅人命的那一方,难道就眼看着他们全身而退,毫发无伤么?”
听罢温野菜的发言,周澜沉吟半晌,提出一个建议。
“既然现今我们手上有乞儿、成大牛这几个人证,为何不趁此机会,反将任家一军?”
程明生看向周澜,拧眉道:“周兄的意思是……”
周澜与温野菜对视一眼,没从这个哥儿的目光中看到半点退缩和胆怯。
后者的视线迅速扫过在场几人,语气坚定道:“这回为了商枝的清白,也是为了出这口恶气。或许凭借这一件事,撼动不了任家和仁生堂的地位,可我觉得,但凡能从它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此事也值得做了。”
这回朱碧桃、程明生和周澜的想法,已不单单是佩服温野菜那么简单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夫两个怪不得是一家人。
温野菜方才的语气,简直和当初喻商枝表态,说即使来了县城,也绝不会向仁生堂低头时如出一辙。
就像是蛰伏在山林中的猎手,面对身后正在追捕自己的,强大数倍的猎物。
仍有把握趁其不备,给出见血的一击!
于是一场针对仁生堂的小小计划,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清晨迅速开始排布。
周澜更是亲自去了那如今靠当状师为生的袁秀才家里,将人睡眼惺忪地薅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帮成大牛写了一份全新的状纸。
彼时喻商枝还在彭府之中,与郭乔、许广一道等待彭县令的召见。
尚不知他的小夫郎正在家中搭弓射箭,预备着打任家一个措手不及。
来人回禀完毕,喻商枝立在一旁,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的神情。
搞清楚状况后的彭县令,却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倒不觉得这小郎中和其家里人,有这般手腕,能将成大牛从任家的眼皮子底下带出来,再送到这衙门门口大敲鸣冤鼓。
但既然任家逊人一筹,白送了这么个把柄到台前,就也别怪自己这遭不给面子。
他还没找任长海算这个烂摊子的帐!
彭浩起身,摆出县官老爷的架势,扬声道:“来人,把喻商枝带下去,不必上镣,寻个地方暂押。让人把这两个案子的卷宗即刻整理出来,本官今日便升堂,断一断此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滑跪)鉴于已经过了零点,所以就不说明天见了,下午见吧(?)
上章写得太急了,修改了一点点时间线,但是都是细节,可以不用在意
感谢在2023-09-27 17:30:02~2023-09-28 01:2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丹青不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没有名字 401瓶;骰子家的红小豆 30瓶;24764516、36016201 10瓶;mirrofly、熙雨微甜、夏天吃西瓜 5瓶;西瓜人欧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威——武——”
伴随着公堂两侧衙役手中杀威棒敲地的声响, 围在县衙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尽数瞧见,他们难得露一面的县老爷身穿绿色官袍,煞有介事地重重拍了一下惊堂木。
“堂下何人, 报上名来!”
温野菜与朱碧桃、周澜等人站在侧方人群之中,努力伸长脖子向内看去。
可惜这会儿喻商枝还未被带上来, 跪在公堂之中的,乃是成大牛和萧家送来的两个乞儿。
这个案子一夜之间冒出好几个所谓“人证”,搞得彭浩翻看卷宗的时候简直烦得牙根痒痒。
这任长海父子也是, 若是要做, 还不如索性做绝一点!
不过转念一想, 若是任家真的做绝,自己也寻不到喻商枝来给云娘接生。
于是彭浩这一肚子的怨气, 就全数冲着还没来得及在他面前露脸的任家父子去了。
再看堂下,成大牛和两个乞儿跪在青石砖地面上,简直称得上抖如筛糠。
他们平日里见个穿官服的小兵都要吓得大气不敢出, 何况是在公堂之上面对县老爷。
“草……草民成大牛!”
成大牛说完后,那两个乞儿也接着自报家门。
不过他们两个都是自幼流落街头的孤儿,没什么像样的名字,一个叫小五,一个叫小六。
而袁秀才作为成大牛的状师, 这会儿正气定神闲地在一旁站着。
一袭书生袍,看起来人模狗样。
有状师在场, 也就轮不到成大牛自个儿颠三倒四地说话了。
等到彭县令说完开场白,袁秀才便把成大牛状告之事前因后果, 尽数讲了一遍。
状师陈词, 称得上是行云流水, 舌灿莲花。
他们这等人若是有心, 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
不过好在这姓袁的秀才除了贪财了一点,人品倒是还过得去。
但成大牛的经历,经过他的一番渲染,引起了门外不少围观百姓的议论。
“说来也是可怜人呦,这乡下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见过这么多钱。”
“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我看是活该!为了一百两,孩子的命都不要了!”
袁秀才无视身后纷扰,径直继续道:“……综上所说,成大牛虽受人指使,诬告喻商枝在先,但成大牛有罪,其背后的任家就无罪么?更何况如今成大牛的妻儿还被囚于任府之中,生死不知!草民斗胆,请大人即刻依照成大牛所言,将任欲晓及任府相关人等,缉拿归衙,听候发落!”
彭浩来寿安县当县令以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个姓袁的秀才状师打交道了。
他对此人没什么偏见,只因袁秀才不像那些腐儒,算是个会来事的。
有时候在一些不痛不痒的案子上多收些钱财,回头也不忘孝敬自己一点。
甚至彭浩还觉得,有这姓袁的在,自己在断案一事上,反而还省了不少力气。
这次他有心借此敲打一下任家,故而对于袁秀才的“请命”不置可否。
“来人啊,你们速速去任府索拿嫌犯,再将失踪的成大牛妻儿寻来!不得有误!”
捕快得令而去,后面跟了少说七八个官差。
外面的百姓吓得齐齐朝两边让道,还有人的脸上写满了怀疑之色。
“不都说任家是大善人,仁生堂可是咱们县里最有名的医馆,他们会做出这等事”
“我早就想说了,你们不觉得仁生堂黑心得很么?那里的药材,卖的是全城最贵的!”
“可是人家的郎中医术高明啊……”
这些话都被混在人群中的温野菜听在耳朵里,不管怎么样,能让这城中百姓开始怀疑仁生堂,今日这遭工夫也不算白费。
县城就这么大,两盏茶多一点的时间,带队去抓人的一队官差就回来了。
他们早在升堂之前就得了彭浩的授意,知道这回是任家触了他们家大人的霉头,不需要像往常一样客客气气。
故而赶到任府门前时,就没给他们留半点颜面。
至于成大牛的妻子和儿子,就更好找了,他们直接带人冲进任府,很快就凭借几个下人慌张的神情,找到了偏院里的一个小小柴房。
只是找到的时候,成大牛的儿子已经浑身沾满呕吐物和排泄物,看起来进气多出气少。
捕快不敢擅专,便找人拆了个门板,把这孩子放上去,扛起来就走。
同时立刻派人去就近找一家医馆,请郎中一并去县衙。
反观任欲晓,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皱皱巴巴的,看起来像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不久。
一路上他都还叫嚣着,要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捕快和官差好看,明明其中还有不少收过他们的任家的银子!
直到被一把丢到彭浩面前,看到了成大牛那张脸,他才彻头彻尾地意识到——
坏事了。
谁能想到这个庄稼汉子,昨晚消失了一夜,竟和大变活人一般,竟然跑到县衙把自己告了?
但比起任欲晓主仆几人,更引人注目的,显然是成大牛的妻儿。
尤其是那孩子,怎么看着和快没气了一般?
衙门外的百姓们指指点点,不少人都面露不忍之色。
成大牛一看成栓儿被门板抬起来,当场就眼前一黑。
他媳妇柳秀娥到了公堂之上,更是抱住成大牛便开始哭诉。
彭浩眉头紧锁,问前去索拿嫌犯的捕快道:“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捕快答道:“回禀大人,据柳秀娥供述,任家不知给他们家孩子喂了什么药,孩子几度发病,任家却不派人前来救治!成大牛正是因此才冒险逃出任家想办法。”
这说法和成大牛的对上了,袁秀才弯腰查看成栓儿道:“大人,这孩子面色青白,呼吸微弱,若不赶紧延请郎中救治,恐怕凶多吉少!”
成大牛悲愤之下,直接扑向不远处的任欲晓。
他现在已经知道,任家的家仆,就是受了这个少爷的指使!
“你害了我家栓儿!我要你偿命!”
发疯厮打任欲晓的成大牛很快被衙役拽到一旁,死死按住。
而任欲晓的头发和衣裳都乱作一团,从未向此刻一般狼狈。
任欲晓还在争辩。
“大人,我压根不认识这个庄稼汉子,还有那边那两个小乞丐,更不认识现在那个什么郎中!我们任府家大业大,仆从众多,谁知道他们哪个顶了任府的名号,出去肆意行事,公报私仇?还请大人明鉴!”
任欲晓心道,这绿皮老王八,吃了任家上万两的银子,难不成这回想来真的?
彭浩却没理会任欲晓眼巴巴的目光。
“小五、小六,你们且看一看这几个人里,有没有那日用银子买通你们,诓骗喻商枝的?”
小五和小六手牵手,大着胆子凑上前看。
因为他们身上脏污,任欲晓嫌弃地捂着鼻子一直往后退。
而这时猝然抬起手指,指向了一个任欲晓的随从。
“就是他!大人!那晚买通我和哥哥的人,就是他!”
那随从自然是高呼冤枉,彭浩道:“你们为何笃定是此人?”
小六肯定道:“大人,草民不会记错,因为这个人有对招风耳!”
彭浩顺着看过去,嘿,可不是么。
这个任家小厮,还真生了一双招风耳。
不提的时候还没觉得,被人特地指出来后,就怎么看怎么明显了。
随着案情的进展,大门外的人声越来越嘈杂。
彭浩重重咳了一嗓子,官差们迅速上前维持秩序。
“都退后!别往前面挤!”
“官府重地,岂容尔等喧哗!”
等到一阵吵嚷被压下去后,彭浩喝了口茶,淡定地抬了抬眼皮道:“既如此,我看不妨就几案并审。来人,带嫌犯喻商枝!”
温野菜听到这三个字,心就像是一下子被攥住了。
在他身旁,温二妞赶紧踮起脚来努力朝前看。
身旁还有温三伢和老章等人,俱是一脸紧张。
他们没敢出声,现在案子未曾尘埃落定,若是暴露了他们便是喻商枝的亲属,少不得惹来麻烦。
好在很快,温野菜就看到了那个这两日朝思暮想的身影。
哪怕只是背影,也足够令他心神震荡。
尤其是当他看到喻商枝的手腕和脚腕上都挂着镣铐时,素来坚强的温野菜,也倏地鼻头一酸。
他近乎贪婪地盯着喻商枝所在的方向,恨不得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公堂上,喻商枝拖着有些沉重的镣铐,缓步向前。
彭县令的指示还算有用,譬如这镣铐,实则是上公堂之前,衙役才帮他挂上的。
毕竟他还是嫌犯身份,若是这么大喇喇地就出现在人前,怎么也说不过去,所以还要摆个样子。
衙役如今对他的态度也称得上一句客气,都知道他是在县令大人面前得了脸的,还是如夫人母子的救命恩人。
这边是拜高踩低的人之常情。
喻商枝到达公堂之上,跪下行礼期间,以余光看向身边众人。
此番不是喻商枝第一次见到任欲晓,可是对方显然并不记得他这号小人物。
更引他注意的,则是躺在门板上的成栓儿。
待喻商枝自报姓名之后,彭浩直接顺势道:“喻商枝,你被铺入狱,乃是成大牛夫妻状告你开错药方,谋害成栓儿,但眼下成大牛承认此乃诬告。若本官最后查明你本无罪,便可将你当堂释放!”
话音落下,外面有人来报,说是请的郎中也到了。
来人进门之后,喻商枝意外地发现,对方竟还是个认识的人,正是同生堂的坐堂大夫,许广。
亏得许广一把年纪,前脚刚从县衙出来,还没睡上一个时辰,又被路过的官差薅了起来。
他乍见到公堂上的喻商枝,心底也是一惊,但很快就知道叫自己来是所为何事。
“这孩子……病情怎会拖延至此!”
他放下药箱,便匆匆替成栓儿诊脉,随后连连摇头道:“太晚了,实在是太晚了!”
喻商枝离得最近,看在眼里,亦是心情复杂。
他忍不住对成大牛夫妻道:“你们二人先前为了栓儿的病症,不惜变卖田产,来到县城求医,眼看栓儿的病有了起色,又为何干出这等糊涂事!白白害了孩子!”
如今成栓儿已经发起高热,要知道痫症患者,若是持续发作且全身高热,很容易殃及性命!
许广之所以说太晚了,原因也正在于此。
换言之,此时成栓儿的体内脏器,说不准都已经受损。
成大牛夫妻两个悔不当初,可又有什么办法。
许广在得知先前就是喻商枝在为成栓儿看诊后,问了他先前的用药,随后转身朝彭浩行礼道:“禀告大人,成栓儿的病症着实严重,还请大人允许草民将这孩子带回医馆,仔细诊治。”
无论如何,这乱糟糟的案子里,成栓儿都是无辜的。
就算彭浩这个父母官当得再不称职,也没有看一个孩子白白丧命的道理。
“那便快去,本官派两个人,送成栓儿过去!”
成大牛夫妻和许广纷纷代替成栓儿谢恩。
因带走成栓儿的人是许广,喻商枝还算是放心。
待一行人走后,彭浩继续按部就班地审问。
由于袁秀才亦是喻商枝的状师,故而面对成大牛时,简直有种左右互搏的感觉。
不过县城里统共没有几个像样的状师,成大牛又立场特殊,所以在袁秀才的一番陈述之下,大家伙都听明白了一件事——
万恶之源,不是成大牛、不是小五和小六,而是任家!任欲晓!
矛头一旦明晰,事情就好办了。
彭浩一拍惊堂木,直接看向任家主仆几人道:“尔等可知罪!”
任欲晓哪里肯认罪,任府的管家和随从更是明白自己的身份。
当下见事情似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挨个对彭浩磕头道:“禀告大人,此事与我家少爷无关,皆是我等一时鬼迷心窍啊大人!”
彭浩摆出一副十分意外的神情,看向任府管家道:“哦?你倒是说说,你们与喻商枝素不相识,为何起意加害于他?”
这话可是把任府管家与那小厮问住了。
他们既不能说是奉任欲晓之命,更不能说这是他们任家一贯的做法。
要知道一直以来,彭浩都是偏帮着任家的,今日突然发难,把他们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是这无中生有的事,又让他们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编出理由?
眼看任家的管家急出一头大汗,袁秀才暗地里给成大牛使了个颜色。
后者会意,咬了咬牙,冲彭县令磕头道:“禀告大人,草民知道为何任家要陷害喻郎中!”
彭浩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个成大牛还藏了一手。
“你且说来。”
自从喻商枝也来到公堂之上后,成大牛简直都不敢抬头。
面对喻商枝,对于他而言,简直比面对县老爷还要惶恐和紧张。
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他诬告人在先,怕是也难逃刑罚。
既如此,他绝对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接下来,所有人就见成大牛一边说着,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仁生堂。
将仁生堂高价问诊、高价卖药,且若拿不出钱便驱赶病患,甚至不让其它医馆接诊的行径,一一道来。
说实话,过往彭浩也只是为任家行点方便而已,仁生堂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他也懒得过问。
今日一听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依他来看,这便是贪心不足的缘故,也怪不得这回在阴沟里翻了船。
但对于任家,敲打是要的,赶尽杀绝却也不必。
彭浩心下有了计较,便等到成大牛说完,沉默片刻,方开口道:“尔等所述,本官已经明了。”
任欲晓此时半点不怕,就算是要论罪,大不了让底下的人代替他受皮肉之苦,自己掏点钱破财免灾便是。
事实证明,彭县令的举动确实如他所料。
乞儿小五和小六,因收受钱财并企图用迷药将人药倒,属伤人未遂,判杖二十,当堂行刑。
成大牛夫妻,看似与小五和小六的行为相似,但因涉嫌诬告,因此罪加一等,夫妻二人皆判杖八十,当堂行刑,且服劳役半年。
轮到任家人时,彭浩托辞尚有疑点,还待查明真凶后,暂且把管家和随从先行收押。
而针对仁生堂——
“仁生堂欺行霸市,罚银五千两,责令即可整改,不得有误!”
五千两!
任欲晓深吸一口气,谁不知道这等所谓的罚金,就是进了彭县令自己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