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缪看着那针头。
看来他是想趁他没醒之前做完这件事,但估算错了他醒来的时间。
想得还真是周到。
“可是我很害怕打针唉。”金缪反手拽住他的手,“不要了吧。”
雷勒修垂着眼,没半点动容,已经在他手臂上找下针的地方了。
金缪:“……”
那管针里的液体泛着红,雷勒修松伸手去拔针尖上套着的保护套,只是还未等他拔出来,一阵大力揽过了他的腰,他浑身肌肉霎时间绷紧,下盘站定,然而金缪的目标不是他。
他去够他手上的针管。
软的不行,那就来点儿硬的。
雷勒修反应也很快,往旁边一躲。
同样的坑,他不会踏进去第二次。
雷勒修躺在床上,脸上蒙着的布滑到了脖子上,两瓣薄唇抿得很紧,金缪压着他的腿,不紧不慢地研究着那根针管,身下的雷勒修脸红脖子粗,气得不轻,一双眸子阴鸷。
雷勒修力气很大,金缪不仅费了些功夫,还费了些心思,才把他给制服住。
失去战斗能力,这对他而言太冒险。
他不是将自己生命安全放在别人手中的人。
金缪才不会管自己这行为道不道德,他只会给自己创造有利的条件。
雷勒修咬着牙。
“急什么,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给我注射的是什么东西。”金缪闻了闻。
他想起了这味道,某一些血族会通过一些黑市购买这些东西,专程用在一些难以制服的硬骨头身上。
很多药物都对血族无效,这针管里的东西是专程针对他们的,猎人在追捕血族的过程中也会用到这种东西。
价格应该不低。
身下一阵强力掀开了他,雷勒修翻身压在了他身上,从他手中将那针管夺了回去,扣住了他手腕,这回没松懈一点儿。
“别挑战我的底线。”雷勒修沉声道。
“好吧,好吧。”金缪摊手,“你来吧,别生气。”
做吸血鬼偶尔也需要做一些妥协。
识时务者为俊杰,金缪很识时务。
尖锐的针眼抵在了苍白的皮肤上,金缪很老实,任由那根针穿透了他的皮肤,针管里的液体一点点的推进他的身体。
这点痛和身上其他地方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针抽了出去,针眼冒出了点血,雷勒修微微拧眉,喉结轻滚了一下。
白色的棉球堵住了往外冒的血珠。
“自己摁着。”
雷勒修把针放回托盘,打完了针,没多在这里面待,拿着托盘出去了。
这药见效很快,左右不过一个钟头,金缪身上涌上了乏力感。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似一具尸体,但他一直没睡,他在想着那个预知梦,想着塔约德。
正面较量,输了也就输了,只是塔约德用了些不太入流的手段,他在他的食物里加了点料。
血族在某方面维持着野性的本能,以强为尊。输了,让他活下来,下回他就一定会给回报回去。
塔约德在对他下手的时候就应该做好这个觉悟。
斩草要除根。
那个预知梦里,“他”的确死了。
金缪间接性的也想了一下雷勒修,原来他还有个人类弟弟。
再次听到门口的声音,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只觉得门口那投进来的光比上一次暗了些,雷勒修手上照旧拿着托盘。
金缪眯着眼,朝门口看过去,托盘上不是针了,是一碗暗红的血,金缪已经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了。
雷勒修把托盘放下,转身准备离开。
金缪:“修,你是打算饿死我吗?”
雷勒修:“……”
金缪:“我身上没力气。”
他被扎了针,雷勒修亲手扎的。
雷勒修看着躺在床上样貌英俊的白皮吸血鬼,一时陷入深思。
“先扶我起来吧。”金缪抬起手。
雷勒修没去想,他都能抬手,为什么不能自己坐起来,他没被打过这种针,并不知道注射了它之后是什么感觉。
金缪靠在床头,一头彰显着贵气的金发和这环境格格不入。
血居然是熟的。
金缪挑眉,朝雷勒修看了过去,雷勒修拿着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了他唇边。
有些腥味儿,不太好闻,吃下去的口感也不怎么样,似乎是禽类的鲜血。
猪血吗?还是鸭血?
“你一直都吃这个?”金缪问。
雷勒修:“不是。”
金缪:“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雷勒修:“你关心的问题太多了。”
金缪:“我想这只是闲谈,不要太紧张了,修。”
“没有血族喜欢喝熟血。”
“我不是血族。”雷勒修神色淡淡放下碗,“我是捕杀血族的猎人,希望你认清这一点。”
金缪:“可你救了我。”
雷勒修:“……”
吃了大半碗的熟血,雷勒修头也不回地端着托盘出去了。
这间房子小小的,窄窄的,光线也很暗,金缪不知道外面是哪儿,他听力好,在雷勒修端着托盘出去后,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声音,好像是他在和人说话。
这里不是只有雷勒修——这或许是雷勒修的家。
喉中有股腥味,煮熟的血味道没有生的那么大。
但还是很难吃。
从早到晚,这间房里进出的只有雷勒修,每次他端进来的血都是熟的,人类好像都喜欢吃熟的东西。
这两天金缪都很安分,第三天的傍晚,雷勒修进来,这回不是送吃的,是给他换药。
金缪盘腿坐在床边,背对着雷勒修,缠绕在身上的纱布揭下,有些纱粘在了肉上,撕开时金缪背脊紧绷了起来,这是生理上的反应。
背上大片的伤,贯穿到了腹部,还没有一点愈合的迹象,对于血族的愈合能力来说,明显是不正常的。
鲜红的伤在白皮上醒目得可怖,换做寻常人,疼都得疼得嗷嗷叫。
伤口渗出了血。
雷勒修拧了眉,问:“你这里,被什么伤的?”
金缪一顿,侧过了半边侧脸,扬起唇角:“修,你对我是不是有点太关心了。”
雷勒修:“……”
前两天从雷勒修嘴里说出来的话,今天被金缪给利用了一遍。
很难不叫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圣水。”金缪说。
雷勒修:“什么?”
“是圣水。”金缪修长指尖轻触肩头。
他们受伤一般都会愈合得很快,他这伤不一样,是被掺了圣水的物件儿弄伤的,圣水对血族来说,无异于毒药,被圣水所伤,无时无刻都将遭受灼伤撕裂般的疼痛,很难愈合。
塔约德弄这些东西,恐怕废了颇大的一番功夫。
“真可惜,让你失望了,我这伤或许不会好得很快。”金缪道。
雷勒修语调并无起伏:“我没有盼着你好。”
“哦。”金缪道,“原来你想让我在这儿多住会儿吗。”
雷勒修拿着棉球抵在金缪的伤口上:“你最好赶快回你的庄园去。”
“嘶——”突如其来的疼痛叫金缪挺直了背,微微扬起了下颚,他眉间动了两下,道,“想我赶紧回去,还故意弄疼我,修,你还真是——口是心非呢。”
雷勒修:“……”伶牙俐齿。
雷勒修只想赶紧上完药,还了他人情,等他伤好,他们两清。
那白色纱布又一圈一圈的缠绕到了金缪身上,他缠成那样,上衣都不用穿了。
金缪:“有热水吗?我想擦擦脸。”
雷勒修:“你当我这是旅馆吗?”
金缪从指尖摘下一枚戒指:“算做报酬,够吗?”
戒指上面镶嵌着昂贵的宝石。
雷勒修瞥了眼,蓝宝石似的眸中没有半点波澜,没接他的戒指,一言不发的从屋子里出去了,金缪轻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
这屋子真暗,他想。
屋外,屋子在小镇偏僻处,推门出去,别家和他们这屋子都隔着好一段距离,雷勒修拿着染血的纱布从里面出来,恰好碰见了他弟弟,伊尔诺。
“哥哥。”他看着他手上的纱布,睁圆了眼,“你哪里受伤了吗?”
“没事。”雷勒修不着痕迹避开了他的手,“一些小伤。”
他不打算让伊尔诺知道金缪得存在。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纱布,拿着去厨房,打算烧掉它。
伊尔诺咬咬唇,站在原地,哥哥不想多说,他也不敢多问。
这两天哥哥每天清晨都会去菜市场购买鲜血回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愿意和他说吗。
他朝他来的方向看了眼。
而且每天他煮熟了鲜血,哥哥都是端着去独自用餐,很奇怪。
他有些担心。
第177章 贫血
纱布丢进火里,一下被卷入了火中,炉子上的水烧得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雷勒修打了一盆热水。
木房的门再度被打开,金缪朝门口看了过去,他看到了雷勒修手中的水盆,一顿,他原以为雷勒修的沉默是驳回了他的请求,毕竟他一直都是这样。
孤僻,阴沉,不合群,这些都是曾经,他认识雷勒修那会,雷勒修身上的标签,在金缪看来,这些都无伤大雅。
他自己都是异类,又怎么会在乎别人是不是异类。
不过雷勒修比他想象中的,对他似乎更容忍一点儿。
“可以帮我找一些报纸吗?”金缪试探着他的底线,“我的伤很疼,或许这可以帮我转移一下注意力。”
雷勒修抬了下眼,“忍着。”
这次是拒绝。
小镇上每天都会有新报纸发行,上面印有各种奇闻异事,清晨,雷勒修去了一趟菜市场,菜市场卖肉的屠夫一边切着肉,一边和一旁的大婶聊着吸血鬼。
“隔壁小镇听说死了一个人,脖子上有两个窟窿,那脸白得跟鬼一样。”大婶道,“报纸上都写了。”
屠夫哈哈一笑,没当回事,见到雷勒修,道:“雷勒修,又来买猪血吗?要不要买点肉回去,吃点好的。”
看到雷勒修,那大婶声音一下降了下去。
雷勒修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怪人,无父无母,平时话不多说,看人的眼神都阴沉沉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有点儿怕他。
“不用。”雷勒修放下手中银币,“猪血。”
猪血对屠夫来说并不算太珍贵的东西,他们都不爱吃这些,雷勒修要他帮忙留一点儿,每天都来买新的。
屠夫早就打包好了猪血,挂在一旁,他把猪血拿下来递给他,雷勒修接过,提着沉默不语地背身离开。
“这两天怎么都是他来这儿买菜,之前不都是伊尔诺吗?”大婶压低声音道。
“或许是想补补吧。”屠夫道,“你要哪块肉?”
大婶嘀嘀咕咕道:“每天早上看到他,我心里都怵得慌,你看他的眼神,简直像个杀人犯……”
像个杀人犯……
还没走远的雷勒修耳朵捕捉到了这句话,托他半血族的福,他的耳朵和身体在一定程度上都很灵敏。
他脚下未停,就好似没听到那句话。
天边泛上鱼肚白。
“哥哥。”伊尔诺从厨房出来,撞上回来的雷勒修,也看到了他手上的提着的东西,他小心翼翼问道,“今天早上又要吃猪血吗?”
雷勒修:“嗯。”
伊尔诺接过来,拿去厨房,雷勒修说过不要弄调味料,会弄坏猪血的味道,但在他看来,这猪血不放一些调味料,很难以下咽。
他不知道哥哥最近为什么好上了这口。
明明以前滴血不沾,很讨厌血。
他坐在灶火前扇着风,让火苗窜大些。
“伊尔诺。”
门外,一道轻巧动听的女声喊着。
“伊尔诺,你在家吗?”
伊尔诺从厨房里钻出去,门外的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手上提着一个小花篮,见到他,摆摆手让他过来:“爸爸让我给你哥哥送点药,他在家吗?”
雷勒修经常外出受伤,女生的父亲是小镇里的医生,是个好人,两家人有几分相熟,伊尔诺想起那带血的布。
门外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金缪转身回到了床上,但仔细一听,发现这脚步声和雷勒修那稳健的步伐不同,不是雷勒修。
房门被人敲响。
“哥哥,你在吗?”
雷勒修的弟弟?
“去哪儿了……”
“哥哥,我进来了——”
家徒四壁的房间没有躲藏之处。
“别进来。”金缪压低了声线,“我在换衣服,什么事儿?”
他尽可能的模仿了雷勒修的语气和声线。
隔着一扇门,门外的人没听出他的声音,道:“阿娜拿来了药,需要你确认一下,还有……需要付钱。”
“放在那儿吧,需要多少钱?”金缪道。
门外的人说了一个数字,金缪道:“回头我会给他的。”
“哥哥,你还没换好衣服吗?”
“嗯。”
门外静了一会儿,有脚步声响起,应该是走远了,金缪回到床边,但没过几秒,那脚步声又走近了。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少年站在门口,绷着一张清秀的小脸。
推门进来的伊尔诺愣了愣,脸上茫然了一瞬。
房中男人一张脸苍白英俊,但并不是他的哥哥,眸子有些黑,又有点红。
他只是想看看他哥哥受了多重的伤。
两人四目相对,沉默半晌。
金缪坐在床边,反客为主,掌握主权:“你就是修的弟弟?”
伊尔诺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看着他,少年模样,看着不大,体格也没有雷勒修那般的修长,隐约能从眉眼间瞧见和雷勒修相似的影子,想什么都写脸上了。
金缪一贯的会骗人心,温文尔雅笑道:“他和我提过你。”
伊尔诺看着他满身的绷带:“你……你是什么人?”
金缪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你在做早餐吗?”
伊尔诺警惕着没有说话。
金缪说:“修每天都会来喂我吃早餐,我应该是你哥哥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咬得很轻。
他对这个身份不算认可,雷勒修大概也不会认,但这不妨碍他拿出来用用。
不知为何,伊尔诺脸上的表情如遭雷劈。
伊尔诺心不在焉的回到厨房。
从外面回来的雷勒修端过桌上的一碗熟血:“你先吃,不用等我。”
伊尔诺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叫住他。
他哥哥……居然会喂别人吃东西!??
雷勒修端着早餐进门,脸上没有什么神色变化,金缪觉得那小朋友应该没把见到他的事和他哥哥提过。
金缪道:“房间里太暗了。”
“我以为你会喜欢。”雷勒修神色淡淡道。
血族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家伙,但他们很讨厌听到别人说这种话。
金缪不恼,笑眯眯道:“所以这是你按照我的喜好给我选的房间吗?”
雷勒修觉着今早金缪的话很多,“看来你不饿。”
他端着碗起了身。
“比起这个——”金缪倾身,比寻常人温度要低的薄弱呼吸舔舐过他颈间。
雷勒修一下紧绷住了身体。
“真饿了的话,这些可不够。”金缪道。
血族的咬合力很强,只要他一张嘴,就能撕开他的皮肤,戳破他的血管。
金缪身上的血腥味袭来,雷勒修湛蓝的眸色深了几分,他闭了闭眼,道:“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语气听着恶狠狠的,怪吓人的。
“开玩笑的。”金缪又笑着退开,口吻轻松,“这么严肃干什么。”
雷勒修:“……”
这家伙果然很讨厌。
天亮了,金缪下午听到了外面来回徘徊的脚步声,好几次都没有进来,他下了床,打开了门。
门外,伊尔诺似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过头。
“你叫什么?”金缪问。
对方下意识道:“伊尔诺。”
“伊尔诺。”金缪摸着下巴,呢喃了一遍这个名字,“伊尔诺,你在我门口,有什么事儿吗?”
伊尔诺:“我只是路过。”
“哦……”金缪问道,“修呢?”
伊尔诺反问:“你问我哥哥干什么?”
还有点警惕心,看来没完全信他是雷勒修的朋友。
金缪苦恼道:“我想出去一趟,可是我担心他回来找不到我。”
伊尔诺:“他出去了,要等天黑才会回来。”
“哦。”金缪笑道,“谢谢你,伊尔诺。”
“不……不客气。”伊尔诺有些脸红道。
这男人皮肤可真白,比阿娜还白。
金缪白天精神一般,到了晚上,才好了许多,还是受了伤的影响。
入夜,雷勒修进了门。
他身上风尘仆仆,看起来是刚回来,还没打理,就直接过来了,房中点了油灯。
“你今天出去了?”他问。
金缪眸子一眯,语气亲昵又危险,说话似甜蜜的毒药:“亲爱的,你这么着急来看我,就是为了这个?”
雷勒修脚步一顿,脸上表情差点崩裂,又给绷了回去:“不要这么叫我。”
金缪托着下巴:“亲爱的——你是说这个吗?”
雷勒修:“……”
“那个药对我的效果确实没有那么大,可是你看——”金缪摊开手,“就算没有药,我也不会给你惹出麻烦。”
雷勒修:“就算只有一丝可能性,我也不会让它发生。”
雷勒修从某一方面来说,和金缪是一类人,他们都不会把希望寄存在别人身上。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从来不对人类下毒手。”金缪撑着床,站了起来。
“或者——”
金缪解开上衣的纽扣,“我愿意付出一点报酬,你就会愿意放弃给我注射了吧。”
雷勒修往后退了一步。
金缪骨节分明的手抓住了他的衣摆,另一只手解敞开了自己衣领,露出了白皙的脖子,脖子下半截都缠着纱布,他微微侧过头。
“你——”雷勒修抿着唇,倏地偏过头。
他想,他怎么这么寻常的说出这种不知羞耻的话。
金缪倾身,抓住了他的衣领:“还是想要拒绝我吗?”
“修,你根本没办法拒绝,不是吗?”
“这是你身为血族的本能。”
“如果我说,我可以让你尝尝我的味道,就不用再对着我流口水了吧。”
他那一声一句,都好似蛊惑着人走向深渊,步步攻陷。
半血族对血的自制力比纯血种更差,雷勒修今天没蒙着脸,空气中都味道没了那一层隔阂,直往他鼻子里钻,他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金缪那苍白的脖颈上,皮肤太白,太薄,血管都很清晰,他唇角动了两下。
上次金缪拿出戒指,雷勒修看都没看一眼,这一回视线却似挪也挪不开。
金缪太清楚人的欲望在哪儿,也很擅长掌控,驱使利用。
不过这种招数,在雷勒修面前经常会失效。
雷勒修垂下了眼帘,舌尖抵了抵犬牙发痒的地方,蓝眸一点猩红一划而过,又消失不见了踪迹。
他一把摁住他的肩膀:“你给我老实点。”
雷勒修从前就不喝血。
金缪还以为他这么多年了,也该有点变化了,没想到——
“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雷勒修:“别把我当成你的同类。”
“我还没让我的同类尝过我的味道。”
“……”
房间里一声脆响,水杯掉在地上,破碎成一片片的碎片。
“哥!”
虚掩着的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伊尔诺站在门口,看着门内的场景,又愣在原地。
雷勒修把金缪压在了桌上,地上打碎的,是金缪身下那张桌子碰掉的水杯。
雷勒修手臂袖子缩上去了半截,小臂肌肉线条紧实,小麦肤色野性而又具有力量感。
金缪没有挣扎,弓着腰靠在那张桌上,两人间距离近得只塞得下一个拳头。
“对、对不起……”伊尔诺脚下缓缓往外退,顺手关上了那扇门。
“嘎吱”——
老旧的木门发出的声响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剑拔张弩的气氛被打断,房中静得有点古怪。
金缪被解除“□□”了,但雷勒修对他的监视比之前更严了些。
“如果出了这条门,那就不用再回来了。”他口吻严肃认真。
金缪也就只能出来晒晒太阳。
但吸血鬼都不喜欢太刺眼的阳光。
“你和我哥哥是同学吗?”
“我哥哥上学的时候也这么厉害吗?”
“那他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雷勒修不喜欢伊尔诺和金缪接触,但他不在家的时候,伊尔诺就会趴在他窗口问金缪,他好像总有问不完的问题,想知道关于他哥哥的一切。
金缪从来不会嫌他话多,他坐在窗台上,散漫的靠在一边,和他聊着,偶尔他会托伊尔诺给他买一些报纸。
上次出去,他把他的戒指当了,身上有了点钱。
雷勒修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金缪想,吸血鬼猎人嘛,自然是忙着捕杀他们这些家伙。
“伊尔诺,伊尔诺!”门外一道女声喊着。
伊尔诺从房间里出去,看到了阿娜,阿娜身后还有一头驴拉着板车,板车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一头棕色卷发,一动不动的闭着眼。
“伊尔诺,我爸爸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摔断了骨头,帮帮我吧。”
“这……可是我哥哥不在家。”
“这可怎么办……”
少年少女慌了神,镇上医疗设备不发达,她找过了另一位医生,可对方不敢动他父亲。
“小腿摔断了吗?”
另一道声音插进来,他们才意识到又来了一个人,阿娜一惊,都没发现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她转头看过去。
金发男人俊美得似不该存在于人世的神祇,他站在那板车旁边看了两眼,对伊尔诺竖起食指,轻轻“嘘”了声。
“可别告诉你哥哥我出了这道门槛儿。”
雷勒修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听到了家里的欢声笑语,他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了家门。
他推门进去,房间里的声音一下静了。
这才是正常的。
他睫毛颤了两下。
房中,三人一吸血鬼齐齐看向他。
金缪半蹲着,他对面的中年男人腿上绑了绷带,身旁站着个小姑娘,金缪看到他,笑容不变:“修,你回来了,辛苦了。”
好似他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说着每个家中的妻子对回归的丈夫说的那句话。
雷勒修扫了一眼屋子里。
一天没回来,家里都像是变了天。
伊尔诺自发为他解释了一遍。
医生夸赞着金缪的接骨手艺。
“是吗。”雷勒修一下午没喝水,嗓子有点哑。
金缪笑得一脸纯良:“我想这不是难事,你摔的地方很好接。”